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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撑起一片晴空 于 11-7-12 16:25 编辑
(三) 痛苦而短暂的高中
中考结束,暑假开始,那时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疲累了,书本也看不进去,我对自己有些担心,当时担心什么,我还不知道。
我以仅高出分数线6分有惊无险地升到了离家百里之遥的重点高中(这主要是因为我的幅科给我拉下了不少分),从此痛苦开始缠绕我。头痛、牙痛纠缠反复。每天中午半个小时的午睡时间里,在同学们均匀地呼吸声里,我紧闭双眼,泪水还是不能停止地流出来。而老师在课堂上讲些什么,我睁大双眼,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常常是老师在上面唾沫飞舞的讲着,我在下面却已是泪眼婆娑。爸爸经常给我写信,信里全是鼓励,并说很是想念我,有时吃饭时还会忍不住多拿一幅碗筷,最后才会记起我已经离家上学去了,也经常来学校看我,可是无济于事。我更加沉默寡言,内向自卑,半年时间里,除了周围的邻座,其它同学我几乎都没说过话,甚至不记得他们长得什么样子。我的成绩一点点往下滑、再滑,我的心也一次次往下沉、再沉,我从高高的云端跌到深渊,我的目光所到之处,尽是无边的黑暗,这个时候我开始逃避,拼命想家,每个月一天的回家时间,就是我最开心的日子,而次日返回学校的路上,双腿犹如灌满铅一样重。
。。。终于退学
寒假过后,再次回到校园里,坐在教室中,我的心却似疯了一样,内心波涛汹涌。我知道我的身体再也战胜不了我的心魔了,我终于做了那个简直成了我一生中无法褪去的污点的决定。寒冷的深夜里,我在宿舍外面的天井里看着满天繁星一直站到天亮,我心里对自己讲,我要退学了。然后给自己定下个时间,说自己活不到30岁。第二天我就找班主任请假只说回家治牙痛,班主任还一再叮嘱我要早点回来学习。
。。。离家出走
回到家中一连打了十多天的吊瓶,牙龈还是全部红肿着。这之后我再也不提回学校的事情,妈妈看出了问题,有天把我痛骂了一顿,骂得很难听。于是我觉得家里也无法再呆下去了,就起来收拾了几本书和几件衣服,妈妈以为我要回学校了,就给了我200元钱。我拿着钱和我的书包,在外面转来转去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心一横,坐上了一辆开往潍坊的客车,因为我的姑姑已经嫁到潍坊去了,但我并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到了潍坊,下了车,我在那附近转了半天,长到16岁,我最远只去过我们市里,从没出过远门,看着大街上车来车往,实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看到那家小中介公司,我就走了进去,交了60元钱,于是有一个人就把我领到车站附近一家二层小旅馆里,我就这样做起了服务员。
。。。心碎的家人
而此时我的家中包括我们的村子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写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时隔十年,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给家人带来的那么多的伤害)。知道我离家出走是因为爸爸下班回家听妈妈说我已经回校上课后,第二天就坐车跑到我们学校来看我,这才发现我并没有回校上课。回到家中,村里几家平日交往不错的人家都来帮忙,找遍我所有能去到的地方,打了无数的电话,没半点信息。因为我的家乡靠海,当时爸爸怕我跳了海,于是赶紧拿了我的一张照片跑到海边在那些卖东西的小贩们中间挨个问有没人见过我,偏巧其中的一个女人拿着我的照片端详半天,说前几天好像看见过一个类似的小姑娘在海边站了好长时间。爸爸一听,当时觉得那肯定就是我了,于是赶紧坐车回家找了一个我们村子的人,叫他坐车到海边在那守着,等着打捞我的尸体。(直到今天,以我的阅历,我无数次的回想,仍是揣摩不出爸爸当时的心情该是如何心碎和绝望)家里早就哭做一团,这时候有人提议说不如去邻县那个算命大师那里去算一算,于是爸爸和我的一个叔叔赶紧坐车去了那个算命大师那里,那个大师问明了情况,告诉爸爸说不要担心,我的性命没有大碍,可能破了点财,我应该是往西北方向去了,但没有走太远。西北方向,那不是潍坊吗? 爸爸赶紧打电话找到姑姑。后来姑姑告诉我说,当时爸爸像耍赖一样,说我就在他们那里,要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我。
。。。姑父找到了我
放下电话,姑父和姑姑就开始四处寻找,姑父很聪明,他分析我的情况,认为我身上没有多的钱,又不熟悉这里,一定是住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了。他骑上车子来到车站附近的第一家小旅馆门口,这个时候是晚上8点多,正是我最忙的时候,我刚刚给一个客人安顿好,就看到又有人站在门口,连忙迎上去刚要张嘴,就一下子愣在那里了。姑父几乎是把我绑架一样带回他家,姑姑给我端来满满一大碗饺子,我狼吞虎咽的一会就吃光了,又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看得姑姑差点落泪。
。。。差点不认得爸爸
吃饱喝完我就躺下睡觉,半夜里迷迷糊糊牙又疼得厉害,全身昏昏沉沉,我就这样一直半睡半醒着躺在床上,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我听到大姑急切地叫我的名字,说我爸和我弟弟来接我了。我迷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胡子拉渣面容憔悴的男人看着我笑,那笑容好似是终于看见了失而复得一件宝贝一样很是欣然,我正在想着这个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男人是谁,他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边哭边说,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就把你妈用斧子劈了。我这才恍然,这个男人是我的爸爸!几天不见,他怎么变得这么苍老?!可是我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哭泣,只听得姑姑说,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姑父背着弟弟,我和爸爸还有姑姑,我们五个人就这样徙步走遍了潍坊所有穷人住的地方,看他们为了生存而艰难的生活,姑父一边走一边对我说,如果你不上学了,以后就是这样的下场。我跟在身后,牙疼紧紧裹住我,脑子一片麻木。
两天之后,爸爸带我们坐上了回家的客车。连排的三个座位,我在最里面,爸爸在中间,弟弟在最外面。弟弟还很小,早早地就靠在爸爸肩上香甜的睡了,汽车一直巅簸,最终我也迷糊地靠在爸爸另一个肩上睡着。
。。。宴请乡邻
走到家门口,妈妈站在天井里,我看着妈妈,此前心中有万句对不起想对她说,此刻我只轻轻叫了声妈,妈妈也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就回我的房间里了。晚上家里聚满了人,全部是在这几天帮助我们家寻找我的乡邻们,妈妈做了好多的菜来答谢他们。爷爷对着我絮叨了很多话,说到最后老泪纵横,我很是震惊,心里异常难过,可是我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再见班主任
过了几天,我的班主任来到我家,我看到他高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从我家门口进到院子里(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们那里当时在修路,不通车了,所以他坐了一段路的客车,然后骑自行车走了三十多里山路才赶到我家),说不清为什么,等他一走进屋子里,我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去了。班主任抱着我,慈爱的拍拍我的头,笑了。也许那刻他以为我会跟他回去上学吧。中午爸爸在镇上最好的酒店里款待我的班主任,并叫了几个学校的老师一同陪席。入席前,班主任让我挎着他的胳膊出去走走,走在外面,还没等他说什么,我就对他说,老师你不要讲了,我活不过30岁,上学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他再问,我就再也不肯多讲一句话。饭后班主任满是失望的走了。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觉得很是对不起他,他一生优秀,桃李满天下,也许最失败的一笔就是教了我。或者这一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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