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重定向:反复,挣扎,继续成长(下)
08.8.1:很奇怪怎么还会有“症状”、负面感受,害怕意识到思维较慢是心理防御\消极暗示,导致恶性循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不问情绪,重视行动”。
之前的记录中曾两次出现类似的疑惑。一次是07.11.3,之前一段时间状态一直比较好,但有时也感觉思维较慢,不想学习,又担心这是不是一种消极心理暗示,就想去证明不是。这种去“证明”的企图,实际上是一种合理化作用——之前的文章已经分析过了,目的是想消除自己的忧虑——害怕消极心理暗示带来恶性循环——这是森田疗法的观点,我也体证了这个观点,所以很相信它。同时,我疑惑是不是可以想不学就不学,随心所欲,但又不担心这是不是太自由散漫,应该凭意志力约束自己的行为。带着这样的疑虑,我查阅了关于意志力的资料,了解到“自觉性”是意志力的首要特点,如果无视内心的真实感受、愿望,那么意志力就是一种外在的掌控、强迫。此外,我还想起《当事人中心治疗》中有当事人提供这样的经验:你甚至要让你自己的体验来告诉你它自己的意义,在你告诉它它的意义是什么的那一刻,你得到的是对抗性,而你在和自己战斗。在《基督徒的激情》中,克尔凯郭尔也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在自然中,人从生活中令人窒息的空气中解放出来,自由地呼吸,心灵自如地展示出一切高贵的迹象。在这里,人作为自然地主人脱颖而出;但同时,他感觉到,自然中有某种更高贵的东西展示出来了,——这是他不得不服从的东西;他感到一种内心的要求,要投身到这种驾驽一切的力量中去。”以我的理解,这种“驾驽一切的力量”,就是我们的潜意识,是我们的体验和感受。
另一次是在08.3.19,我感到自己上午常常情绪不高,不想写作(写不出东西),怀疑是不是一种惰性,是不是应该“不问情绪,重视行动”,用意志战胜它。
一方面,这是因为我曾经执着于状态、情绪,用森田疗法的原则有效地处理了这种情况;另一方面,我也感觉到,我一直是过于压制情感和自发性的,这里再运用森田疗法的原则,似乎过于压制情感了——我深信荷妮所说的:“自发的情感体验应该在我们身上有它的位置,这对保持心理的平衡有极为重要的作用。(《冲突》P49)”和荣格的观点:我们都依赖于无意识的情感的潜流。
同时,试图用意志克服自己的“惰性”,也源于内心的一种恐惧——内心的一个声音让我感到恐惧,它说:你真是太懒了!你这纯粹是一种自我放纵,这样下去你会一事无成的——这个声音来自摆脱不掉的父亲的影子。它总是告诉我说:为了…,你应该…,否则你就一定会失败。起初是父亲这样威吓我,后来它变成了我的一种自我威胁(=>焦虑),很多年以后我意识到它后,才敢反抗它说:我不要再受你吓唬了,你实在错得太多了!一事无成就一事无成!父亲有一种心智至上、努力决定一切的态度和观念,这种态度被我延续了很多年。
在回顾了这两次的经验之后,我相信这种感受并不是消极暗示和心理防御——虽然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消极暗示和心理防御——而是内心的真实感受,然后我注意到精神分析和森田疗法在对待情感、情绪上的矛盾——精神分析强调服从情感,森田疗法强调不问情绪,而在不同的情况下这两种态度我都采用过。在《非此即彼》中我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常常以为,相反的东西必然有一个正确的,一个是错误的,这只是因为我们在辩证法上的无知。事实上,相反的两种情形可能都是正确的,因为它们的‘出发点’是不同的,但我们大多数人都束缚于绝对的、无条件的语言,被概念和信仰所决定,不能对反应进行时空定位,忽略了语言、概念的相对性和时空支点。”
在《金刚经》中,佛陀曾这样告诫弟子:“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筏尚应舍。何况非法。”意思就是说:“我说的法就像过河的船一样,你过了河就上岸嘛,过了河还要把船背起来走吗?我说的法,都是方便,都是过河用的船,你上岸后就去走自己的路,不需要船了。(《金刚经》P142)”真的是非常伟大。有人正是这样领悟森田疗法的,他说:“我常常想为自己找一条道路、一个模式\公式,然后套用它\按照它去生活,也许正是这种过分追求公式化准确的性格,导致了病症。到这来的朋友,我想大多也是来寻找一种生活方法的吧。森田疗法是一种方法,指导人们如何去放弃追求‘方法’或‘公式’,找回自然,找回真实的生活。这是一种让人抛弃约束,抛弃方法的方法。如果大家在实践中,抱着森田疗法,抱着几本书,抱着几条思想,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想想这件事按照森田理论应该怎么做,那就像掉进水里的人抱着一根稻草,无济于事的。生活不是仅靠坚强的意志力就能维持的,自然生活的真谛不是一条道路,一种方法,而真正的‘顺其自然’就是不再倚重理智的条条框框和标准,遵循自己内心的感受和体验去生活。”
08.8.10:总是首先想到失败、可能会有什么后果,想要事先防止\躲开。每次将要开始做某件事情,第一反应总是焦虑\慌乱\紧张,或者下意识地要求尽善尽美,突然地感到低落、疲惫;没有把握、看不到底的事情就会焦虑不安,或者认为没有希望——这是很多人共同的性格特点。
08.8.12:几天前买椅子时再次发现,自己总是把事情“想得”很难,有很多陷阱、危险,感到难以应付、无能为力,然后情绪迅速地低落下来。这种危险感实际上是超乎现实的,是自己吓唬自己;感到完成事情困难,也跟自我要求过高有关——这些过高的要求导致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破坏了我们处理问题的能力。外重者内拙,在乎越多、越细,对自己越苛求,冲突越多、痛苦越多。
08.8.14:我的“杂念”仍然很多,当我想要保持清醒(摆脱自我意识\专心致志\忘我)时就“妄念”纷飞(陷入自我意识)。整个人比较懒散,不记事,不够兴奋,不够有条理,自我感觉糟糕。害怕它们对自己有阻碍,觉得它们暗示着不好的未来。7月份之前,经常是自我感觉良好。
08.8.29:害怕转行之后失败,然后被周围所有的人抛弃,限于完全孤立的境地:因为我决心一定转行,所以“住”于它;同时有悲观的预期,为将来发愁;又下意识地把人想得都很势利。其实我本可以专注于目前的工作、生活,随缘地活在当下,不考虑转行的事,就不用担忧这些。认识到这些,我把自己从忧虑和恐惧的重负下解脱出来。
08.9.27:深感自身不确定性太大、未来之不可测,害怕不能给配偶、孩子体面舒适的生活,害怕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也疑惑现在的道路到底对不对,能不能通向自己的目标\想要的结果。对此疑虑,我给自己的回答是:用理智求得解答的尝试是毫无意义的,人不可能对其行为有准确预判;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08.9.14-9.22,我休探亲假去嘉兴姐姐家呆了了九天,除了带外甥外甥女玩、辅导外甥女作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电视和睡觉中度过,整个人得到了很好地放松,跟他们俩玩也很愉快,回来之后我的心理状态明显好多了。本来是想过去给他们一些关爱的,因为我觉得我姐的教育有问题——她基本沿袭了父母的教育态度和模式,结果我自己也收获良多。因为深刻感受了父母错误教育在我身上造成的问题和痛苦,所以我不要姐姐的孩子再受我一样的折磨。工作之后,我每年都会去她那里一两次,尽可能地给孩子一些我的温暖和关怀。07年5月8日从嘉兴回来的晚上,姐夫给我打电话,说外甥女在家哭了一天,惨兮兮的,想跟我说话。电话中她哭着说想我了,我倒并不觉得感动,只是特别欣慰终于有人走到她的心里去了,从此心理上她不会再像我从前一样无依无靠。
国庆前几天,为和几个朋友出游安排行程和联系住处,忙忙碌碌的,很充实,事情进展也很顺利。国庆出游很愉快,回来后情绪很好,感觉关系已经变淡的朋友又变得亲近起来,因这次小小的成功个人力量感也增加了。
08.10.16:过度的自我关注\自我意识\完善欲,本质上是对生存的担忧。希望保持好状态,是因为只有保持好状态,才能够、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实现自己的企望。
一直以来都在疑惑、求取,怎样的生活模式才能获得好状态、才能“更快更好”。但人往往只有通过对立面才能达到他所追求的目标,这是人性中的不完美型。“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住于它,始终放在心上),不足以取天下。”此心如何住?应无所住!
08.10.22:高估社会的危险和要求,低估自己的能力,缺乏信心,并且对前者更有意识。
08.10.24:无止境的对危险的想象、永无休止的“自我威胁”(=>焦虑),永远顾虑着想象中那些即将发生的“可能的”危险,导致与“现实”接触时的无力感,进而形成退缩倾向。我被捆缚了羽翼,禁锢了战斗精神,习惯于取悦别人,以建立良好关系乞望对方施予,而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这是一个伴随多年的、“亲近人”的行为模式。
08.10.9,想到家人、亲戚对我恋爱问题的期待,由此我感受到一种压力。他们希望我赶快成家,一方面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一方面是家人因我年近而立却独身一人的事实感受到社会评判的压力。我的婚恋不只是我的婚恋,也事关他们的脸面,这就是社会习俗的巨大威力——仿佛人天经地义就应该如此,不这样就会有损尊严。弗洛姆称这些习俗、传统为“匿名权威”,绝大多数人都受其控制,会自动趋同这种行为规范,它是“社会人”的定向框架。另一方面,在我内在生命的复苏和成为真实自我的过程中,很大程度上我抛弃了内化权威和社会标准的指令,以自身感受作为评价行为的标准。我选择“置之死地”,也希望能有“后生”,同时我选择“不强求”的心态,即便最后得不到也无所谓,我不会因此感到自己有失尊严。自尊,它的涵义显然是“自我尊重”,“除非拱手让人,任何人无法剥夺我们的自尊。”但人基本上都将自我尊重置于价值条件的基础上,这些价值条件总体现着社会的、父母的价值标准,一旦无法达到这些条件,人的自尊就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10.27,我再次面对接近自身感受与趋向社会规范之间的冲突,再次选择接近自身,选择不思未来地生活。生活经验的教学已反复向我表明:当我企望的时候,当我执着于某个结果,我就为自己的生活竖起栅栏。
在《精神分析与宗教》中,弗洛姆揭示了这种冲突的根源:“人原本是一种群居动物,他的行为受本能冲动的支配,跟随头领,并与他周围的别的动物关系密切。因为我们是羊,没有比丧失同伴的联系、陷入孤独更能威胁我们的存在。对错、真假都决定于群体。但我们有不仅仅是羊,我们还是人,具有自我意识,具有在本性上独立于群体的理性。我们的行为最终决定于我们的思想(感受),而不管真理(自己的感受)是否被别人承认。”对错、真假都取决于群体,已经在历史上一再被演示,并且它还在我们的生活中延续,在《逃避自由》中它被称为“机械趋同”。
“我们的羊性和人性的分裂基于这两种定向:接近群体的定向和接近理性(自身真实感受)的定向。……理性的展示有实现有赖于完全获得自由和独立。在实现这个条件以前,人倾向于接受群体中大多数人认为是真的东西,他的判断决定于与群体联系的需要和对离开群体而感到孤独的恐惧。只有很少人能忍受这种孤独,不顾失去联系的危险而仍然坚持真理(自身感受)。”换句话说,如果你想过一种遵循自身感受和判断的真实的生活,你就必须要强壮和健康到能够承受周围人的压力,从而能够“逆流而上”。
08.11.5,再次分析了自己的嫉妒心理,把嫉妒理解为“在发现别人拥有自己渴望拥有、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有用而实际上却没有的东西时的一种心理感受。”
这种感受是我在参加一个读书活动时体验到的,认为别人的论著肤浅,刚好适合一般人的理解能力,而自己所看的、所写的过于深刻,难以被一般人认可,于此我赋予自己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也来自于自己通过不懈地努力阅读这些著作和艰苦的自我分析,走出了神经症,而其他人阅读那些著作却收效甚微。交流中,在听说别的疗法效果显著时感到一种慌张,一方面是自己的这种优越感受到冲击,一方面是担心所有人都被吸纳进去,自己无业可从。揭示出这种担心之后,我自然认识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而担心也就不复存在。
08.11.6,分析了自己感受到的压力的主要来源:对成为咨询师的执着和对最终结果的怀疑,家人对我成家的期待和我对能否遇到心意相通的人的怀疑。害怕顺其自然的方式得不到,焦虑不安。
08.11.10:请求帮助上的禁忌。想请一同事帮忙,觉得她对自己印象很好,应该会乐于帮这个忙;但又觉得很久没联系了,突然“求”人帮忙很突兀,也不知道聊点什么作为开头。又觉得自己“应该”克服这个缺点,习惯于看到缺点、不足就要克服,力求完善。但事实上,一个人不可能所有事都会、完美无缺,最好的方式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能做的事\优势上,全心全意地为之,扬长避短。
08.11.11,感受到对生存、身份的担忧,对失去他人认可、尊重的担忧,感到沉重的压力。我想这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能力缺少信任,害怕达不到工作上的“潜在的”新要求,也对他人的友善、宽容缺少信任——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外移作用的残余,它使我相信,“如果我不小心失败或犯错,他人很可能会谴责我、轻视我”,只是现在已不像以前那样深信不疑,难以摆脱。这种残留、延续,正如同一位病友所感悟的那样:神经症不是靠自己的主观意志就能痊愈的,反反复复是它的最大特点!
08.11.27,从来没有被领导骂过,却总担心因做得不够好或出错被骂。再次因做的事不够多而有负罪感,感到自己(对公司)没有价值——《生命的复苏》中提到的“义务感”、“良心”,还在继续活动。自我肯定的缺失导致失去自我维护的能力,害怕他人执行惩罚(羞辱),增加了对他人的恐惧。“从来没有…,却总担心…”,这就是“非理性”!
08.11.30,焦虑状态,尤其是对自身未来的怀疑,是一种几乎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情感状态\压力状态。在这种压力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放松自己,享受生活,并对未来漠不关心。身份的焦虑,渴求身份!
压力,是个人在面对与期望有关的机会和限制,知觉到某个结果很重要,但又充满不确定性\无法控制时,所处的一种心理状态。
神经症乃是个体的愿望、能力与社会要求不相适应所致。个体的愿望、能力与社会要求(由此人感受到压力)之间存在着冲突,这些冲突是神经症产生的前提条件\根源。
08.12.4,对自己能力、对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不确信,“倾向于”从负面怀疑,“除非”出现肯定的证据。
对上与对下的冲突:同事违反规则,认真去纠正他觉得会伤情面,不去纠正又担心薛总会责怪我没有主动维护规则。心理世界危机重重!
08.12.12,在权威(上级)面前,还是有一定的畏惧心理,受到礼遇则愉快积极,否则就消极逃避。不能将他们感受为“一以贯之”,即便他们一直都很友善。我想这是因为在童年被审判的过程中,对周围的人产生了不信任和畏惧、顾虑;如果出现任何批评,都容易被感受为指责、羞辱、轻蔑。
不能将他们感受为“一以贯之”,说明我对他们的态度和人格还没有足够的信念。“在人际关系方面,信念也是任何有意义的友谊或爱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特性。‘相信’另一个人意味着确信他的基本态度、他的人格核心、他的爱的可靠性和不变性。这里,我不是指一个人不可以改变他的观点,而是指他的基本动力始终如一。例如,他对生命和人的尊严的尊重是他自身的一部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爱的艺术》)”“这需要我们下决心相信他人会以认可的态度来对待我们;下决心彼此尊重,并坚信每个人从根本上来讲都是值得尊重的。……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真实面目的确就是别人眼中看到的那样,无论敌友。而且反之亦然!我们也是他人的铸就者,我们在暗地里、无可避免地对他人示与我们的面目负有责任——不是对他的本性负责,而是负责挖掘他的本性。(《故我》P180\P177)”
08.12.13,老让餐馆送盒饭,有负疚感,觉得增加了别人的负担,会惹人嫌恶。这是典型的“自谦型”反应,首要关注的是他人对自己的态度\自己与他人的关系,渴望认可、接纳,非常害怕别人不满、有敌意。对自谦型人格而言,“在任何情况下,如果他的权利没有明确界定,他便会对此茫然不知所措。即使是提出完全合理的要求,他也会觉得自己在占别人的便宜。他要不便不提要求,要不便充满歉意、怀着负疚感提出来。(《成长》P214)”
08.12.21,早上起床前疑惑闪现,有些感到厌倦,希望自我察觉不要这么敏感,不进行这种“永无休止的精神分析”,觉得不意识到、做个傻子也挺不错。
当天晚上,因为在阅读《自我分析》时的自我觉察,在博客里记录了如下的分析:
我再次发现,我对自身有一种不满足、不认可、不信任的倾向,有很强的完善欲。这种倾向是根深蒂固的,我感到悲哀!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观念和倾向:我做得不好,除非证实自己做得好;别人是不喜欢自己的,除非得到温情与肯定;我做不到,除非能反复做到;自己会的都很简单,不会的都很难;总是对自己过高要求,总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带着焦虑去追求它,除非证实那不可行。强迫性的不满足,要求“最好\更好”,在生活中渴求优势\完善,以免被淘汰\被蔑视。
概括来说,这是一种对自身不认可、不信任和苛求的倾向;总觉得自己是“不够的”,因而渴求更多。认为别人(会)不喜欢自己,因为父亲从来就没有认可真实的、本来的我自己,因而我一直都不相信真实的、自然而然的自己是足够好的、值得喜爱的——有意无意中;总觉得他人像父亲一样,对我有很多期望,设有很多我无法达到的条件。 --是什么使你有这种会被拒绝的预感,并使你总是害怕拒绝的发生?--
开始做什么事情时,我总是基于一种否定性\怀疑性的心态,信不过自心自性,不信任自己自然而然是可以达到目标的;总是会用理智进行外在的掌控\要求自己符合理论,这事实上成了一种自我束缚!每次当我所有目标,我都会执着于它(住于它),执着于结果,这也是早就发现了的,但它还在发生作用。
内心的怀疑、威胁还不时地袭击着我,究竟是谁在怀疑我、威胁我呢?这种否定性的态度,跟父亲对我的不满足、不认可、不信任和恐吓有关! 在每一件小事上,他都通过他的榜样和他的教育使我相信我是无能的: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失败”不仅被他轻蔑,他还威胁说如果失败会有不可抵挡的后果:你整天耍嘛,看你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哦!——仿佛我将失去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无法维系我的生存!他向我传递的观念是:你必须非常强\非常完善\完美,否则你会被压扁\淘汰\拒绝!
08.12.29,仍然无法脱离世俗的欲望、压力、眼光,想多挣钱,过舒适体面的生活。
08.12.31,近日心绪不宁,睡觉时还在想各种事情,想把它们想清楚。
1) 连续写了两篇文章,比较自我满足。
2) 对咨询越来越有信心,生活的方向趋于明朗、明确,感到满意,内心又变得急迫起来。着急想宁静下来,投入工作、写作,尽快转行。
3) 相信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所言:爱情是对人类生存问题的回答,决定去爱、去“给”,与他人同一,感到美好和兴奋。
4) 想按书中所说,保持主动性、清醒状态,于是用理智控制,有所住!“我等凡夫,执著是很难破除的,闻有则执有,闻空又住空。”性格结构决定了个人的思想、感觉和行为,决定了一个人面对事情时的“第一反应”,因此我们会“闻有执有,闻空住空”。主动性、清醒状态,不是理智控制就能达成的,不是意志能决定的,它只有通过长期的修行才能达到。
09.1.6,目前的主要困扰,是有很强的专职从事心理咨询的愿望,也相信自己有这种能力,但前景却又那么晦暗不明。
1) 努力的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的挫败体验,导致缺乏(必胜的)信心\信念。
从根源上来说,这还是父亲蔑视我、不信任我、严厉控制我的结果,在与他及母亲的斗争中我总是失败的,几乎没有获胜的机会。
2) 不敢明确地追求它,害怕焦虑,害怕努力的结果只是失败。
3) 对自身写作状态的不确定感,不可控感,不能随心所欲。
4)随理想化形象的破灭而信念尽失。
但是,“养育孩子需要信念,入睡需要信念,开始工作也需要信念。……无论任何人,没有这种信念,就会过分地焦虑,就会失眠,就无法从事任何生产性工作,……或者不能做出任何长远打算。(《爱的艺术》)”信念和长远打算的能力,都是我目前还比较缺乏的。“信念需要勇气,也就是需要冒风险的能力和承受痛苦及失望的意愿。任何一个以保险和安全为生命的首要条件的人,都不可能有信念。”信念对心灵的平静极为重要,而心灵的平静对创造性工作极为重要,因此我选择培养信念。很快地,在之后一周写作《生命的复苏》时,我感到自己能够放松下来,获得良好状态、静心写作。克尔凯郭尔在《论信仰的幸福》中写道:“无论人在尘世的命运怎么样,无论他会面临怎样的暴风骤雨——谁不感到不快,而是相信基督控制了潮水、平息了风暴,谁就是幸福的——谁完全相信,……谁就是幸福的。(《基督》P57)”然而,习惯的力量是无法永远被避开的,它势必继续纠缠着那些想要挣脱它的人们!形成新的习惯、信念,需要人的有意识的努力,在这过程中人会感受到冲突、困扰。
09.2.9:这两天被一些小事搅得心神大乱、“妄念”纷飞。比如买什么样的床单、牙刷,要综合考虑价格、质量、功能;配什么样的摄像头、耳麦经济实用;以及理什么发型。总有相反的声音\质疑的声音、别人的看法\评价出现,常常把小事看得很重,放得很大;总是过于看重每件事情,并且总是看到负性的方面。这种模式在面临选择时是经常出现的,只不过思维活跃、状态好时能够轻松处理,或者不会很计较,所以不会体验到明显的冲突。
我一直是一个“心细”的人,常常在乎很多很细小的东西,花钱方面比较算计,05年底时还面对过这样的冲突:洗衣粉放多少合适呢?放多了浪费,放少了洗不干净。这样的生活方式,肯定会常常影响情绪,我意识到以后就开始逐渐放弃了,毕竟,人生在世,幸福快乐才是更重要的事,不是吗?06年上半年,经常跟朋友一起活动,感受到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快乐和充实,那段时间钱财几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08年8月,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之后,看到电池寿命跟充放电次数有关的说明,又出现了这种“算计”模式:如何使用电池,它才最耐用?它能支持得住频繁的充放电吗?不拔掉电源插头是不是就不算放电?但那样又会费电。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常常出现这样的反应模式——或者你自己身上也有这样的模式,或者你看了也许会觉得好笑,但这就是我在自己身上体验到的。略经反思,就发现自己在两个方面都犯下了错误:一是对产品质量的怀疑和不信任,二是过于计较——不拔插头又能费多少电呢,难道我负担不起吗? ---《分析》P21《自由》P202---
在购物时的算计,还有另一个深层的原因,也就是“穷究其极”的心理定势,总想价格尽可能便宜。大约是在07年4月我注意到这种定势是从哪里来的,这得益于我在一篇关于《地洞》的评论中读到:在它的一切行动中,似乎总有一个旁观者存在,随时监督它的行为——告诫它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随时否定它\谴责它\质疑它。这次买衣服时我发现:这不正是说我吗?并且这个旁观者不仅在购物中出现,它真的是存在于我行动中的方方面面。大多数时候,这是我在一个危机重重的世界中的一种自我保护,我不能从心所欲、随性而为,而必须瞻前顾后,完美控制,防止可能的危险;在购物时,我必须拿到尽可能低的价格,至少不高于大家的平均水平,否则我就会觉得自己失败了,会有一种挫败体验。这个旁观者有很强的对我的行为做批判\评判的倾向,事无巨细。一点点“损失(退缩)”——甚至仅仅是想到有这种可能,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失,都会引起我不相称的情绪反应!显然,我是在跟别人比较,高于平均价格会让我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做得差,这是我感到挫败的真正原因;相反,如果我认为价格很低,那就说明我做得比大多数人好,它就会成为自我赞赏的理由。但是,是否很低总是很难确定的,而我又总是倾向于从负面怀疑,然后我又必须防御这些会导致挫败情绪的怀疑,所以我继续冲突。此外,以前在做什么事情时,我也不仅仅是要完成那件事,而且要求自己以“更好的方法”来完成,对尝试用“笨办法”总是心怀抵触,结果我破坏了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到后来我才发现,我眼中的高手们,其实往往是用我抵触的“笨办法”解决问题的——比如确定电脑硬件故障所在时的“替换法”。
在小事上的在乎,我还有另一种类型的经验,它是对控制一切的需要,一种对智慧的自负。05年3月某天步行去看一位朋友,过健翔桥时我踌躇荏苒,思考着各种可能,盘算着怎么走才是“最”近的,而最终还是选错了路,一股愤怒之情油然而生——之前我已经发现自己常因小事而愤怒,比如出现什么小差错。问题的根本在于,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出那些错,或者说我认为那些因素不应该超出我的控制。
009.2.25,09.3.2:焦虑的性格结构,总有大祸临头的恐惧。
每次事情进展不顺利\可能完不成目标,或者事情“重要而紧急”,焦虑就会再次涌现,整个人紧张不安。略经分析我就发现,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被轻蔑、被斥责,我完全没必要怕得要死,并且事实上这种后果在工作后从未发生过!可以想见,其实我仍然在对童年的经验做反应,仍然在感受父亲那专横而好惩罚的实在。他的言行让我感受到,些微的失败\犯错就会有严重后果,让我逐渐变得惶恐难安。一个小时候经常被惩戒的人会形成焦虑的性格,很容易被识别:他无法摆脱再次大祸临头的恐惧\恐慌。记得中考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碎了宾馆的一个热水壶,我第一反应真可以用惊恐来形容。我甚至还能想到自己当时圆睁的双眼,真是令我印象深刻!服务员看了可能也心生怜悯,因此没有让我赔偿。前面提到的“重要”,是指一个人的主观感受,从客观的角度来看那些事实际上可能是无关紧要的!
比如说前一周父亲来了北京,聊天中提到在家里的一些不快,我就很想为他找一份工作,感觉找不到就会有严重后果:他回家会不开心,不能让他回去。总是习惯于把事情看得很严重,把后果想得很严重!除此之外,我感到焦虑的原因还有我感到自己“应该”为父亲找一份工作,不应该“失败”,于是“失败”不仅仅是一个外在的事实,还会带来情绪上的挫折——感到挫败、有失尊严。正是潜藏在“应该”背后的自我轻蔑、自我惩罚的情绪反应,使得“应该”成为一种真正恐怖的政权,所以人们会竭力去完成那些“应该”。
09.2.27:害怕伴侣关系会带来难以应付的麻烦。
焦虑的性格结构,必然伴随着悲观的预期:预想的基本是灾祸,而不是吉祥。以我的经验来看,我想这肯定是因为在一个人童年的经验里太多地有灾祸——时时地不期而至,却极少有吉祥。于是对于吉祥,他自然从来不会指望、期待,只会想着可能会有怎样的惩罚、怎样才能避开惩罚。再比如说,在为父亲找工作时我感到麻烦、挫败,我“自然地”想到,伴侣关系可能也会带来某些难以应付的麻烦。害怕密切的关系会带来麻烦,因而回避亲密关系,这是“逃避人”的特征和原因之一。
在这方面,我所知道的人中没有人比卡夫卡更悲观,他的悲观也正来自于他受到的“教育”,他有一个“高大的、像砖头一样压迫着儿子的父亲”。“我是在您的沉重压力下进行一切思维活动的,哪怕我的想法与您的想法不一致,我也一样是处于您的压力下,而且在这种时候尤感压力之沉重。一切表面看来不依赖于您的想法一开始便会笼罩上受您针砭(审判)的阴影;在这个想法彻底付诸实施之前要无休止地忍受这种状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这里指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想法,我指的不过是孩提时代的任何一桩小事而已。只要人家因随便什么事情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并倾心叙谈,那他所得到的答复便是一声含着讽刺的叹息,一阵摇头,一阵手指头敲桌子:‘你就会搞这种名堂!’‘你拿这个买点什么东西来吧!’‘这也算一档子事!’……根据您的这种对立性,让孩子这样大失所望是您永恒的原则。……这种失望情绪已非同寻常,……这种失望情绪是伤筋动骨的。倘若您反对或者哪怕只不过料想到您会反对,那么勇气、信心、决心、那种种的乐趣便支持不到最后而化为了乌有。而不管我干什么,您几乎都反对(否定),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一点既适用于思想,同样也适用于人。只要我对一个人稍微流露出一点兴趣来,您就会予以百般责骂、诽谤、侮辱,丝毫也不顾及我的情感,毫不尊重我的看法。”
“您很早就禁止我说话了。从那时起,您的那就威吓的话:‘不许回嘴!’以及您的那只同时高高举起来的手就一直紧紧伴随着我,……我在您面前既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了。……您说:‘不许回嘴!’并想以此扼杀您看不顺眼的我身上的反抗力,这对我影响太大了。只有当我离您远远的,您的威力,起码是您直接的威力鞭长莫及的时候,我才敢动弹一下。”
“在作自我评价时,我对您的依赖远比对于任何其他东西的依赖要大,比如比对一种表面的成绩的依赖就要大得多。表面的成绩只是在一瞬间加强了我的信心,如此而已。可是在另一方面,您的影响却显得越来越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以为,我永远过不了小学一年级这一关的,咦,我通过了,甚至还受到了奖励;九年制中学的入学考试,我肯定是通不过了吧,咦,我居然通过了;那么,我在中学一年级肯定要留级无疑了,咦,我没有留级,我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升上去了。”
“不过,这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信心,相反,我始终确信——从您冷漠的神色上我完全有证据可以这样确信——我现在愈是顺利,到头来结局必将愈是糟糕。我脑海中时常浮现出教授们在开会的可怕情景(九年制中学不过是个最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其实我周围处处都有相似的情形),我恍惚看见,我顺利念完了八九年级,他们便集合在六七年级,我顺利念完了六七年级,他们便集合在四五年级,如此类推,他们聚集在一起,为的是研究我这个独特的、闻所未闻的例子,研究我这个最无能、无论怎么说也是最无知的人,怎么竟然能够步步高升,偷偷爬上这个年级去的。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他们自然会立即把我从那个年级里剔出来,以博得所有从这个梦魇下解放出来的正人君子的欢呼。(《致父亲》P16~P18\P25\P27\P78\P80)”日复一日的恐怖越积越大,犹如雷阵雨前聚积在头上的黑云;看得见闪电,听得见雷声,却无法预见可怖的灾难是什么样子。也只有这样一个焦虑的人,才能写出《地洞》这样的作品!
09年2月中下旬,我在工作上取得了重大进展,对未来有了更多的确定感和可控制感。说是重大进展,其实只是能够用自动化工具做性能测试了而已——这个工具我接触了两三年,泛泛地偶尔用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到自己能够静下心来研读计算机专业书籍了,这让我对胜任目前的工作有了更多的信心。
09.3.10:09.3.5之前两天写文章时感觉状态很好,兴奋,感到确实能够控制状态了,于是想尽快把文章写完,内心又变得急迫起来,紧张、混乱随之出现。这种模式之前可以说已出现过无数次,仅仅09年就还有1.3、2.2、2.24三次。“天地万物之理,皆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事从容则有余味,人从容则有余年。”
09.3.12:一方面,目前的工作让我深感无聊、抗拒——以为领导要求我再对系统进行一次全面测试,但也还过得去,还有优厚的待遇;如果离职转行,虽然乐在其中,对未来的发展也比较确信,但刚开始收入“肯定”“微薄”,会有女孩接受这样一个我吗?新的人际环境会有现在这么好吗?这里,家人对我成家的期待和压力再次发挥影响。
09.3.13:似乎有点过于关注自己的负面情绪\感受\体验,想(推理分析)消除它们,达到理想的、完善的样子:这事实上是对自我接纳不够,有一个观察的、批判的自我,有很强的完善欲!而这些情绪\感受\体验都是随自身的境况变化的,很不稳定,并不需要特意去处理。很久以前,我就有这样的总结:“问题”不会自己消失,也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但有时候放一放,它也就过去了——这时我面对的情况,无疑属于“放一放就过去”的范围。
9.3.23,恐惧于情绪的无常\不稳定,害怕跟着感觉走会导致对自身的过度关注,陷入精神交互作用:经历了由兴奋(咨询进展顺利,冲突、困扰得到解答,展望未来,期待会很顺利、很快就能成功)到低落的转变,有一种不可控感,恐惧!于是试图寻找原因,解释这种变化,以免于生活失去控制的可怕危险。在这里,焦虑是行为的基础和驱动力量,而人们往往意识不到这一事实,把自己的欲望和追逐看做是理所当然的。
咨询进展顺利,是指近期所做的咨询效果都不错,尤其是有一位来访者,经过20余次的咨询,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她受严重的、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焦虑和恐惧困扰很多年了,她一开始服药,后来又看过几个咨询师,包括每次收费500的专家的10次咨询,都没能获得多少帮助。在她身上我看到的变化是最大的,因为她的成功我对自己在咨询方面的能力再无怀疑!还有一位经过20余次咨询的来访者,最紧要的问题得到解决,对咨询效果感到满意。
09.3.27,最近几天感到内心衰弱,缺少生气、力量感,情绪总是起起落落,似乎自己仍受价值条件的控制——佛法上称之为“余习未断”!“欲采菜花不自由”。
09.3.29,不够成熟——社会能力欠缺,不擅穿着装扮;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不可控感——有目标,无计划,前景难料。这是我这时感受自己的方式:盯着自己的缺点、不足,而忽略自己的优点、长处,因而产生自卑感、内心的虚弱感,感到好事情不会落在我头上,因为我“不值得”拥有。
所谓的“社会能力欠缺”,只是我的一种主观感受,是一种害我不浅的观念的延续——我做不到,除非已经(反复)做到——总是以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我不能”作为出发点。但如果我真的继续这么相信,它可能就会成为一种事实,因为“你的信念,有助于创造事实。”理性的努力永远无法消除非理性的怀疑,当一个人不信仰时,他就有机会自由。
09.3.30:焦虑的性格结构,能力不够的感觉。
在周围的同事中间,已不会感到焦虑,但是对领导、对不熟的同事,仍然有一点,对还没有实际接触社会(比如跟人发生冲突,将来孩子上学等),则仍然焦虑深重。这还是表明,在开始什么事情、在与人交往时,我总是以不信任、怀疑的否定性心态作为开端!精神化、回归主体性,并没有消除对周围世界的焦虑与怀疑。
对“社会”的焦虑,从根本上来说是父亲教育的结果,是父辈心理世界的延续,而不是我自身经验的反应。在父辈的世界中,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敌意是非常浓厚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恐惧、危险,仿佛一个原始丛林。这个丛林中的动物,不是吃掉对方,就是被对方吃掉。它们将大多数人、甚至所有人都看作是竞争对手。他们或者高高在上,使人畏惧、崇拜、巴结;或者低人一等,被人嘲弄、羞辱、控制。人们就像站在梯子上一样,被垂直分成不同的等级,被分成站在上面的和站在下面的(马斯洛,《洞察未来》P64)。对于子女,他们基本是持蔑视态度的,时常地给予羞辱,绝对地加以控制——尽管他们本人不会这么承认,只因为他们弱小无力为。我父亲曾就对我的高压统治这样辩解说:“你吃我的就该听我的”,换句话说,服从他,根本不要有“平等”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一般来说,我们对别人的恐惧\焦虑在于他们伤害我们的能力而我们却无能为力。为富不仁、当权不仁的报道时常见诸报端,这也加深了很多人的恐惧——包括我,本来就焦虑不安的人很容易受到这种暗示。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为富、当权呢?他们中“不仁”的又占多大比例呢?肯定不是全部吧!占绝大多的,还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这是被童年的惩戒、羞辱和轻蔑夸大了的、超乎现实的危险感与无能为力感、无足轻重感!敌意的世界,基本焦虑!
09.3.31:这几天又在焦虑恋爱和转行的事,不自觉地又住于它,执着于结果,有目标就很容易这样。
恐惧往往围绕在某些欲望的周围,而欲望又是对更深藏的恐惧的防御。我们想要...,我们执着于它,于是恐惧就来了——如果我们不能达到该怎么办呢?我们恐惧失败的后果!我们都深受成败观念的制约,受社会的普遍的价值标准的制约。在这个世界上,在金钱、地位、声望、事业、婚姻上面成功,至少要够得上社会的评判标准。我们意识的全部,或者至少绝大部分,都深受制约,不得不过一种不断挣扎的生活,因为我们都想有成就,都别有所图,都想扮演什么角色、完成某些目标——而事实上,在我们渴求成功的背后,我们是在渴求认可、尊重,别人的和自己的,我们都渴望活得有尊严。这一切都表示我们否定自己本来的样子,认同、趋向自己“应该的样子”。这个世界的压力太大了,社会评判的压力太大了——我们的父母、祖父母、周遭的社会,他们都希望我们成功,希望我们符合习俗成规,他们教育我们,要求我们和他们一致。这种教育几乎是从一个人出生以后就开始了,塑造了他终生难以摆脱的性格结构和价值观。
09.4.1:前段时间感觉很好了,突然间却又出现困扰、冲突,睡梦中也不得宁静。常常以为问题“最终解决”,这就是“最后的问题”,多年来不断重复这个模式!
09.4.4:无目标、不思未来的方式,保护我较为平稳地度过了童年;上高中以后,我开始为“理想”而努力,反复被紧张和焦虑的痛苦所折磨——它背后隐藏着深深的自疑;工作以后,我发现自己在努力的时候都是失败的,只有放弃欲求才能获得平静,所有这些经历,让我对目标、对有计划地努力有了某种恐惧,害怕这是“住”于它(始终放在心上),只会导致紧张和损害。但是,恢复掌控感、把握生活的愿望是无法永远避开的,虽然这样的尝试曾经反复失败了。现在,带着些微的不安,我又想做一次这样的努力。虽然我也想第二天去打乒乓球,但我也愿意为了有意义的生活而自我克制、克服感官诱惑。同时,我对自己能否进入写作状态也是没有把握的,于是想好先到公司写文章,如果不能进入状态就去打球。
09.4.5早上到公司时,已经快到打球时间了,我想留下来写文章,又担心投入不了,最后文章没写成还错过了打球的乐趣,两头都没落着。短暂犹豫之后我留了下来,并且写了一些东西。选择,承担风险,是我们在人生道路上重要课程,也是我们每个人都非常需要的能力。
09.4.7,怎么写最后一章有了思路和整体框架,兴奋,写到下午3点时开始很困倦、(不够兴奋)思维慢,难以深入思考。之后一周多的时间里,一直处于这种思维缓慢的状态,但情绪和人际交往没有受到影响。
09.4.10,我分析我陷入轻抑郁状态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4.2写完成长经历后的兴奋感,在觉得未来一片光明、“住”于这种情绪之后的调整。4.7之后虽然思维变得有些迟缓,但那种兴奋情绪还在延续,到4.8日晚,已经取得的成绩让我确信,即便我不能卓然成家,至少我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咨询师。
09.4.16:似乎开始对别人的批评\他人的印象无动于衷,虽然仍会有压力\扰动,我想这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能力、对他人的态度都越来越肯定,开始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确定的位置\牢固的根基,偶尔的批评和负面评价并不会威胁到它;晚上似乎开始走出轻抑郁状态(实际上它后来还持续了几天)。
09.4.22,员工体检,我鼓起勇气找关系并不很近的同事搭车——除了被拒绝,还涉及到路上会不会因无话可说而尴尬的问题——问他们车上还有没有位置,女同事回答说需要回家一趟,男同事说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好追问。体检完上了公司的大巴,接到同事的电话说车上还有位置,于是我如愿以偿。本来,因为自己“自我”的生活态度,跟部门外的同事交流变少了,由此感觉到一种疏远,我对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是缺少信心的——甚至有时看到身边的同事与部门外同事的关系好还会有一点自卑感,但我愿意去发现他们对我的态度究竟如何,即使这次被拒绝了,以后有机会我仍然会尝试,因为我已经不再那么害怕拒绝、害怕失败,也因为我更愿意直面真实——即便结果对自己不利,至少我还可以从中学习,必要时再相应地调整自己——正如罗杰斯所说:“事实总是友好的。在任何一个领域,你所能得到的每一点证据,都会引导你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接近真实永远不会是一个有害的、危险的、令人不高兴的事。”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发现真相确实被感受为有害的、令人不高兴的事,因为它会危及到他们的自我评价、自我感受,甚至动摇他们生存的根基。
捎我的同事车上本来是还有位置的,但他想留给同组的、关系更近的同事,他们组也有好些人过来体检了,最后没人跟他联系才叫上了我。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还有很多人跟我以前一样,“不喜欢”请别人帮忙——或者说在请求帮助上存在着障碍。以前,即便我勉强开口了,对别人的态度和反应也会非常敏感,如果看到别人有一点不情愿的意思,就会主动放弃,害怕让对方觉得麻烦或为难,害怕对方会因此对我心生不满。
就像我以前那样,许多人在尚未开始前就失败了,因为他们不敢请求别人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不管他们请求什么,他们总是在别人有机会拒绝之前,就因为害怕被拒绝而先否定了自己。要求别人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是需要勇气的,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尽管内心有恐惧,但仍去完成必须做的事情——你要求的次数越多,你就越容易得到你要的东西,连带地也会得到更多乐趣——就像一句英国谚语所说的:野猪总不会永远捡不到橡实吃。
09.4.30:昨晚更LT站内信聊天,他提到给ZY送果篮,我知道他在老乡中很受欢迎,就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太“真实自我”了,是不是也该有一些人情世故的行为,不然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比如别人的印象、远离。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出自“应该”的行为也能使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和态度更亲近,但并不会拉近我内心里与对方的距离,甚至还会增加我与自己内心的疏远。我知道那样做会有些现实作用,但我自己并不想那个样子,那对我的成长并没有什么助益。
09.5.1:前两周轻抑郁时,整天无所事事,空闲时间很多,体会到孤单与寂寞,就希望有个人来充实自己的生活——这也是生存问题的一个方面,另外自己各方面都比较确定了,可以在上面投入较多的时间与精力。预想找到这个人、两个人在一起会很顺利,良好的关系和情绪会推动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写作状态。这种会“一切顺利”的预想,已经很多次出现过了——它们的性质前后有别,但每次都事与愿违。比如08年国庆后,我曾希望能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一个群体,以增加力量感,我以为能够在豆瓣网上找到这样的读书活动,美美地期待着,结果反反复复却始终找不到,渐渐地很是烦乱。05.7.12之前发生的两件事,让我第一次总结了这种现象,并探究了其原因。
我向自己提问:曾经类似的体验太多太多,当找到了困扰自己的问题的“答案”、或者克服了什么困难时,我经常会感到如实重负般的兴奋,为什么这样?:把目前的问题看得太重,并认为它是“最后的困扰”,解决了它就不会再有问题——这很类似与我认为消除困扰后我将无所不能。
那为什么会看得这么重呢?为什么我常常把手边的事看得很困难,把未来的事看得很容易呢?:高估困难,是童年所受教育的结果,是无能为力感的一种反应;把未来的事看得很容易,暗含着一种心理保护——是问题本身复杂,不是我不行——暗中设想解决这个问题后,就不会再有难题。这种想象,是出于消除挫败感和缓和压力的需要,同时它还能鼓起自己的希望和动力,结果自己把自己骗了,以为真的会这样。
这种兴奋感,除了因为感到未来一片光明了,还直接起因于内心压迫感的消除。“对这种压力作用作再高的估计也不为过。它比来自外部的压力更可怕,因为外部压力至少允许患者保留内心的自由。患者大多数不知道这种压迫感,但每当这种压迫感一消除,患者便感到如释重负,好像重获自由一般,可见这种压制的力量之大。(《冲突》P77)”
09.4.22到5月中旬,状态一直都很好(情绪兴奋、思维灵活),基本上每天都可以进入写作状态,4.25和5.1两天都来了公司,写完了本书的最后一章。我感到对自身的状态、对未来越来越确定和有把握,觉得自己越来越沉稳、成熟,还不时地想来访者遇到我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不然他们很难走出自己的困扰——这应该是一种轻微的兴奋状态。5.1之后,我继续补充完善已发表的文章,并准备再加一篇《序言》,然后成稿出版。从5.14开始思维有些乱,心神不安宁,因为感觉文章一直在修修补补,好似没有尽头,让我缺少掌控感,一直到5.19都还觉得乱,静不下心来,以我的理解,这应该是内心潜在兴奋后的必然调整\结果——这样的兴奋后的混乱,我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在开始的时候,兴奋程度很高,亢奋状态导致我思绪万千、浮想联翩——我称之为畅想、狂想,对未来信心满满,但过不了几天往往又会出现新的困扰,让我陷入低落、抑郁,感到世界一片灰暗,如此循环往复。因为这样的经验,我是多么认同卡夫卡的感受啊——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在《晓峰心语》中,我看到作者也有这样的经验:“经过努力后,你会感到一切都好了,陷入一种激情状态,这实际上是由焦虑变成了亢奋,所有的病人都会有这种体验,经过对自己观察和认识后,他们都会认识到这一点。追求轻松、放松,去除烦恼难以把握。亢奋状态下会导致你思绪万千,浮想联翩,这本身又是烦恼。所以老子讲要去欲,中医讲喜伤心,佛学讲去除妄想。你不能使自己过于高兴,亢奋状态一过,必然又会进入抑郁。……“这就是阴阳之辩证规律,独阳不生,独阴不长,阴阳相合,相辅相成,因果对应。””看《金刚经说什么》,进一步认识到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主观世界中,常常被自己的主观认识、情感所蒙蔽,无意识地放大了自己的正负两方面的情绪体验。然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对自己的情绪打五折,我已经知道主观感受\判断跟客观真实之间存在着差距。
在5.14之前的20余天,因为良好而稳定的状态,我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之前几年,这样的感觉曾多次出现,《金刚经说什么》里对此也有论述,只不过里面说的是“悟道”。
“金鸡夜半作雷鸣,好梦惊回暗犹明。”“像我们睡觉一样,一切众生都在睡梦中,半夜听到鸡叫,把我们叫醒了。人生开悟的时候就是这样,觉得自己从迷梦中清醒了。”(弗洛姆也有这样的观点,在《爱的艺术》、《精神分析与宗教》和《禅宗与精神分析》他对此有详细阐述。)但是,“你不要以为自己悟了,你如果有个悟的境界,你还是大混沌一个。真正悟了的人,连个悟的境界都不会存在,有一个悟的境界,你已经着法相了。”为什么呢?“你们天天想着悟道,明心见性,大彻大悟,我告诉你,没有一个法,没有一个东西叫做道。大彻大悟就是悟到一个没有东西。(《金刚经》P144\P295)”所谓“彼岸无岸,强名曰岸。岸无成岸,心止即岸。”“着法相”是说对“道”的执着,放到我们身上就是说对某些价值标准的企望,对“痊愈”的执着。
“病”与“好”,是一种人为的二分法,实际上,由“病”到“好”是一个连续不断的变化过程,不存在这样一个点——之前是“病”,之后是“好”。“从科学的角度上看,他们并非对立的事物,而是变体。他们橡实根据与某种假定理想的相近程度而排列在一个刻度表上的各个点。好与坏,正常与异常,也并非真正对立。(《生命》P72)”
南怀瑾先生还引用《楞严经》说:“有知有见,有个清净有个觉性,‘知即无明本’,这一知,本身就是无明本,就是烦恼。”这是相对真理,曾有效地帮助我化解了要在思想上将悖论、疑惑解释清楚的冲动;另一方面,它揭示了一种心理现象: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关注着自己——包括我以前的决心、兴奋、希望、信心……最后,这种觉知,常常发生在因某些体验而转变观念时,比如从“我不能”到“我能够”的变化,感受到这样的进步自然会让人兴奋,并且初期会带着强烈的“我能够”的意识和喜悦,渐渐地它们才淡化下来,而这些体验、观念却深深地变成了我们的一部分。
09.5.21:当我企望(得到什么)\兴奋的时候,当我预想好状态\会很顺利,我就为自己的生活竖起栅栏,这已在我的亲身经验中一再得到验证。
大多数人看到这句话,可能都会大失所望,认为即便我成长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可期望,或者说,未来是没有希望的。有这样的感受,正表明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焦虑与悲观——像卡夫卡那样——只拥有已经到手或到嘴的东西,或者至少去那儿的路能够一览无余,遇到看不到底、不确定的东西就会垮掉\焦虑不安,有悲观的预期,我以前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现在,我能够接受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因为我对自己总体来说是确定的,这些不确定性并不会影响到我的生存——精神上和物质上。或许,从根本上来说,只有对自己有信心、内心充满希望的人才能接受不确定性(悬而未决);而一个人对自己越是不确定,安全感越差,越会希望一切都处于理性的控制之下、确定无疑。这是我的亲身经验,也是罗杰斯在众多当事人身上所观察到的规律。
罗杰斯发现,“当事人在努力发现自我、成为自我的时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变得越来越乐意成为一个过程,而不是成为一件产品。在当事人进入治疗关系的时候,他很可能希望达到若干确定的状态:在某个程度上,他希望他的心理问题得到解决,或者工作起来有效率,或者他的婚姻令人满意。在一种自由的治疗关系中,他倾向于放弃这种确定的目标而接受一个更令人满意的认识,即他不是一个固定的实体,而是一个生成的过程。……当当事人获得了内心自由的时候,他会选择这种个人生成变化的过程,作为最美好的一种生活。……他更加充分地生活在生活的当下瞬间,并且认识到这是终生最健全的生活。……他们能这样充分地生活在一种更宽广的范围里,原因在于他们有着潜在的信心,认定自己就是迎接生活的挑战的最值得信赖的工具。 (《形成》P112\P181\P178”
“生活,在其最佳状态中,是一个流动、变化的过程,……在我的来访者和我自己的身上,我发现,当生活非常丰富、非常有价值的时候,它就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体验这个过程既令人感到陶醉,也让人感到些许的害怕。我感觉,如果我能够让经验(体验)之流带着我朝向未来,朝向我仅仅能朦胧意识到的目标前行,我就会处于最佳状态。……我只是试图通过我对自己的经验的当下意义的解释去生活,而且容许他人自由地发展他们自己内在的自由,以及他们对自己经验的有意义的解释。(《形成》P25)”内在的自由——也可以称之为独立性、自主性,指个体能够遵循有机体的和谐平衡的主观自觉,能够自由地变化和成长,而不被那些我们曾经是什么、我们必须是什么、我们应该是什么的僵化观念和标准所束缚。
无所企望、不求结果,我想这就是禅宗所说的“无愿”的真正含义,它并不是要求我们抛弃目标、抛弃前进的方向,而是要我们抛弃对结果、对终点的执着,这是真正的顺应自然,这是全然的自发活动。“个人在自发活动中拥抱世界,他的个人自我不但完好无损,而且会越来越强大坚固。因为自我活跃到什么程度,就会强大到什么程度。(《自由》P1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