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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母亲经常自我夸耀地说自己从不将家里的丑事对外宣扬,从不到外边摇唇鼓舌搬弄是非。但她在家中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要父亲交代某事,那声音绝对是整个村庄都听得到,我感到无地自容。父亲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说她发疯了。是的,母亲确实接近发疯地边缘。吵架吵到激动处会突然晕死过去,将我和妹妹吓得无助地大哭;眼神空洞洞的,好似梦游似的;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弱不禁风。但只要一和父亲吵起架来,就精神抖擞,如狼似虎。一次和邻村一个同学争吵起来,他骂不过我,气急败坏地说“你妈妈是个疯子” 我一听这话,疯一般地扑过去,将他打得嗷嗷叫,哭爹喊娘。但事后,我躲到偏僻处默默地直掉眼泪。我隐隐地觉得母亲真的如那位同学所说,快要发疯了。满腹的担忧,不安,焦虑,无处可说。写到这里,我真想回到过去,将那个满腹心事默默流泪的孤独少年拥入怀中,他真是太孤单,太苦了。
现实如此的苍白惨淡,甚至龌蹉,那就只能从瑰丽的想象中得到满足。她不其然间进入了涉世未深的心。她是就中途转入我们小学的二一班。她在我们这些习惯于在田野里疯跑,捉迷藏,小溪里捕鱼,抓螃蟹…的乡下孩子中显得太突兀,显眼了。她太显得太小淑女洋气了,穿漂亮的连衣裙,说话还咬着城市腔。但我就打心眼喜欢她,喜欢她生气小嘴巴撅起的样子,心疼她被其他男同学欺负时委屈,愤怒的样子。伙伴们私下里无比厌恶地说这个女孩太娇滴滴的,横看竖看没有一处让他感觉爽的,一定得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我打心眼里不赞成同伴的厌恶她的缘由,但我是百分百赞成他的主张,得好好逗逗她,教训教训她。那时,我们正处于同性认同的心里阶段,对异性伙伴鄙夷不屑。如果哪个男孩对女孩好,那肯定会被同伴所耻笑,不屑,那是缺乏男子汉气概的表现。乐此不疲地逗她,甚至欺负她但又把握某种微妙的尺度就是喜欢她最好的方式了。我们回家时要共走一段路,一路上基本上追追跑跑过的,去抓只小青蛙,小动物的吓吓她,扯扯她的书包拉一下她的头发…..于是她就气势汹汹地追来要教训我,我得既不能让她真地教训着我了,又不能让她一点便宜都没沾,否则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但也有弄砸的时候,那次我逗弄她有点过火了,她不在像往常一样撅着小嘴巴在后面生气地喊叫着,而是一声不吭,低着头,好像没我的存在一样,我逗她她也不吭,居然还流泪了。我慌了,手足无措,也默默地跟在她后面沉闷地走着,那段路显得如此地漫长,沉闷。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这份沉闷,不快,提前走上一个岔道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往家里走,她真地生气了,她还会和我玩吗?那一两天我都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她对我明显地保持着距离,我不敢矣然造次让她再不开心,我耐心地等待和解的机会。
但我没有等到,星期一上学我敏感地发现她没有来上学,莫非她生病了?第二天老师满脸杀气地拿着那根让我们心惊胆寒的竹鞭走进教室,喧闹地教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悬了起来,几个素来挨揍的同学都紧张得搓起手来,这也是我们为挨掌心预热的通常方式。“这是丢我们学校的,我们地方的脸,你们这几个,江涛,国宝…..给我站出来。你们这几个坏家伙抓了条水蛇吓人家,还把水蛇放到她书包去,她现在不敢来上学了,转学了。”你们这帮小坏蛋….老师气得说不下去了,抡起竹鞭朝着那几个同学的脚一顿狂抽,他们被抽得像猴子一样上串下跳,龇牙咧嘴的,教室里顿时爆出压抑着地快乐的笑声。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转学了,就这样转学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和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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