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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
※ 本回通过《金陵十二钗》画册的判词和《红楼梦》十二支曲的曲词,预示全书主要人物和情节的结局,故历来被认为是全书的总纲,足见其在全书中的重要性。但这个总纲主要是指人物和故事情节而言,至于全书的思想内涵,尚未深及。
※ “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鬱不忿之意,寶釵卻渾然不覺。”
在这回里,黛玉、宝钗相处已略有时,故从下人眼中,已见差异。黛玉孤高,宝钗豁达。孤高则离群,豁达则随分从时。自此,黛玉、宝钗二人之天性分别已见。
※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寶玉含笑連說:“這裡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
秦可卿房中种种摆设,皆是画笔,实为写秦氏。这些陈设来历绝非寻常富贵公子家所有,而是处处透着王公贵族的气象。由此可见,秦可卿此人来历超凡。而在小说中,只说秦可卿是弃于养生堂孤儿,恐怕只是对外宣称,其真实身份,来历绝非等闲。又及,贾母对秦可卿的评价:“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婀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在如此钟鸣鼎食之贾府,婚姻自是讲究门当户对的。秦可卿是贾蓉之妻,若她仅仅只是一个从养生堂抱来的弃儿,贾母又怎会评价她是“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她屋里的种种摆设,处处透着天家帝王之象,其真实身份又怎会只是一介弃儿?
※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此歌乃宝玉梦中警幻仙姑所作。梦散、花飞、水逝,一切皆不可持。作者借仙子的唱词,对将来大观园众儿女风流云散、花飞水逝的命运先作预言。此唱词具有总摄全书的作用。
※ “太虚幻境”之对联: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此联涵盖全书。上句说“真、假”,既可理解为文艺创作之写实与虚构;亦可理解成讽刺世情。下句“无为有”、“有还无”,乃世态变化之总括,事易时移。曹雪芹之家已“有还无”,而他人则“无为有”。然此句不仅指曹家、李家,亦是时世之概括。盖雍正时追旧欠,破家者众多。由此可见,“有还无”,绝非仅指曹家、李家。
※ 金陵十二钗图册判词
旧称女子为“裙钗”、“金钗”。“十二钗”即是十二个女子。
在“金陵十二钗正册判词”中,其“十二钗”即: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李纨、妙玉、史湘云、王熙凤、贾巧姐、秦可卿。
册有正、副、又副之分。正册是贵族小姐、奶奶;又副册是丫鬟,如晴雯、袭人等;香菱(原名甄英莲)生于官宦人家,沦落为妾,介于两者之间,所以入副册。
※ 又副册判词之一:
画:“又非人物,也無山水,不過是水墨滃染的滿紙烏雲濁霧而已。”
判词:“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这一首写晴雯。
霁月,天净月朗的景象。旧时以“光风霁月”喻人的品格光明磊落。霁,雨后新晴,寓“晴”字。彩云,喻美好。云呈彩为雯,寓“雯”字。
“心比”二句,说晴雯虽出身低微,为奴仆,但是她从不肯低三下四奉迎主子,没有阿谀奉承的奴才相。
“风流”句,封建道德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求女子安分守己,不必风流灵巧。尤其身为奴仆,若模样标致,又倔强不驯,则更会招致妒恨。比如抄检大观园时,王善保家的就因晴雯不肯趋奉她,伺机向王夫人告刁状。而晴雯最终也是因谤而死。
寿夭,短命矢折。晴雯后来因谤被撵,惨死时年仅十六岁。
多情公子,指贾宝玉。
晴雯从小被人卖给贾府的奴仆赖大供役使,连父母的乡籍姓氏都无从知晓,地位原是最低下的。然而,在曹雪芹笔下的众多奴仆中,晴雯是反抗性最强的一个。她藐视王夫人为笼络丫头所施的小恩小惠,嘲讽向主子讨好邀宠的袭人是哈巴狗。抄捡大观园时,凤姐、王善保家的一伙直扑怡红院,袭人等顺从听命,唯独晴雯公然反抗。因此,她遭到残酷报复,在她“病得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的情况下,硬把她“从炕上拉了下来”,撵出大观园,当夜就悲惨地死去。贾宝玉对于这样思想性格的一个丫鬟满怀同情,在她抱屈夭亡之后,特作《芙蓉女儿诔》,深长地悼念睛雯,抒发他内心的哀痛和愤慨。
曹雪芹在介绍十二钗的册子时,将晴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置于首位,这是作者的有意安排。作者对晴雯的特殊热情,是有现实感情为基础的。在描写她的不幸遭遇、寄予同情的同时,或有某种程度上夹带政治上的寄托,颇有“伤时骂世”的意味。
※ 又副册判词之二:
画:“一簇鮮花,一床破席。”
判词:“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这一首写袭人。
“枉自”句写袭人白白地以“温柔和顺”博主子的好感。
“空云似桂如兰”,暗点其名。宝玉从宋代陆游《村居书喜》诗“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中取“袭人”二字为她起名,而兰桂最香,所以举此。然“空云”二字则说其香也枉然。
“优伶”,旧称戏剧艺人为优伶。这里指蒋玉函。
“公子”,指贾宝玉。
袭人出身贫苦,幼小时,因家里没饭吃,为了换得几两银子,将她卖给贾府当丫鬟。她在大观园为人奴仆的环境下所逐渐形成的思想和性格,却与晴雯相反。她的“温柔和顺”,颇与薛宝钗的“随分从时”相似,合乎当时的妇道标准和礼法对奴婢的要求。从传统观点看袭人,称得上“似桂如兰”。袭人性子和顺,她对宝玉的感情,尤其是在后来宝玉、宝钗处于“贫穷难耐凄凉”时,与丈夫一起对昔日的主人不断地提供生活上的资助,即脂批“琪官(蒋玉函)虽系优人,后同与袭人供奉玉兄、宝卿,得同终始”。
袭人册子里所绘的画,是“一簇鲜花,一床破席”,除了“花”、“席”谐音其名外,“破席”喻义并非讥其不能与宝玉“从一而终”,当是象征她最终仍处于卑贱的社会地位这一结局。
※ 副册判词一首
画:“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幹,蓮枯藕敗。”
判词:“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
这一首写香菱。
“根并”句暗点其名。香菱本名英莲。莲即是荷,菱与荷同生池中,所以说根在一起。书中香菱曾解自己的名字说:“不独菱花,就连荷叶莲蓬都是有一股清香的。”
“自从”二句,是说自从薛蟠娶夏金桂为妻之后,香菱就被迫害而死了。“两地生孤木”,两个“土”字,加上一个“木”字,是金桂的“桂”字。“香魂返故乡”,指死。册上的画亦是其意。(ps:蔡义江观点)
香菱原是甄士隐的女儿,她一生的遭际是极为不幸的。她的原名甄英莲,实为“真应怜”(脂评语)。
※ 正册判词之一
画:“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
判词:“可歎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
这一首是薛宝钗、林黛玉合写。
画中“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指林黛玉;“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指薛宝钗。
词中“可叹停机德”,写薛宝钗,意谓虽有合乎封建妇道标准的贤妻良母般的品德,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堪怜咏絮才”,写林黛玉,意谓如此聪明有才华的女子,她的命运值得同情。
“玉带林中挂”,写林黛玉,前三字倒读即谐其名。而册里的画“两株枯木(双“木”为“林”),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可能寓黛玉泪“枯”而死,宝玉为怀念她而弃绝一切世俗欲念(“玉带”象征着官宦的爵禄品阶和贵族公子的生活,而林中挂玉带,则暗示放弃仕进,隐居山林,或为僧之意。)
“金簪雪里埋”,写薛宝钗。前三字暗点其名。“雪”谐“薛”,“金簪”比“宝钗”,本是光耀头面的首饰,竟埋没在寒冷的雪堆里。这是对薛宝钗婚后,尤其是在宝玉出家后,她只能空闺独守、冷落孤苦的写照。
林黛玉与薛宝钗,一个是官宦家遗下的孤女,一个是皇家大商人的千金;一个冰雪聪明,一个博学多识;一个多愁善感,一个浑厚稳重;一个率直重情,一个深沉理智;一个目下无尘,一个广得人缘;一个成了叛逆者的知己,一个总恪守妇道总在劝谏。脂砚斋曾有过“钗黛合一”之说,如言“钗、玉名虽二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
作者将黛玉、宝钗两人在一首词中并提,除了她们在小说中的地位相当外,至少还可以通过宝玉对她们不同态度的比较,以显示钗、黛的命运虽则不同,其最终却都是一场悲剧的结局。
※ 正册判词之二
画:“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
判词:“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夢歸。”
这一首写贾元春。
“二十年来”句,王玉林云:“自康熙四十六年丁亥(一七〇七年),康熙第六次南巡,曹家第四次接驾,至雍正五年底(丁未,一七二七年)下旨抄家整二十年。此句即指此。”此说可参。(冯其庸评批)
“榴花”句,榴花似火,故用“照”字。以石榴花开之处使宫闱生色,喻元春被选入凤藻宫封为贤德妃。
“三春”句,意谓元春的三个妹妹都不及她荣华显贵。三春,暗指迎春、探春、惜春。初春,指元春。
“虎兔相逢大梦归”,王玉林云:“康熙死于壬寅(康熙六十一年),雍正元年是癸卯,正是虎兔相逢,曹家败落。”此说可参。(冯其庸评批)
关于贾元春,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恨无常》。
※ 正册判词之三
画:“兩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隻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
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这一首写贾探春。
千里梦遥,写探春之远嫁不归,故涕送江边,空自相望,生人做死别状。
“才自精明志自高”,小说中说“探春精细不让凤姐”,又写她想有一番作为。
“生于末世运偏消”,有脂批云:“感叹句,自寓。”故从另一方面理解,贾家当时已历末世。
关于贾探春,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分骨肉》。
※ 正册判词之四
画:“幾縷飛雲,一灣逝水。”
判词:“富貴又何為,繈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
这一首写史湘云。
“富贵”二句,写史湘云父母早逝,由亲戚抚养,因而“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富贵对她而言,无甚用处。
“展眼”句,谓湘云后来大概是嫁给了卫若兰,只是好景不长,婚后不久,夫妻就离散了。
“湘江水逝楚云飞”,藏有“湘云”二字,点其名。此句连同画中“几缕飞云,一湾逝水”,似乎都是喻夫妻生活的短暂。
关于史湘云,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乐中悲》。
※ 正册判词之五
画:“一塊美玉,落在泥垢之中。”
判词:“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这一首写妙玉。
淖泥,喻浊世,伤妙玉之遭遇。
此首判词和册中画,象征寓意明显,言妙玉后来的遭遇,正与其平生之为人和意愿相反,终陷于“风尘”的“淖泥”之中。在贾府事败、被抄没,“家亡人散各奔腾”之际,她流落到“瓜洲渡口”。
关于妙玉,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世难容》。
※ 正册判词之六
画:“一惡狼,追撲一美女,欲啖之意。”
判词:“子系中山狼。得志便倡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梁。”
这一首写贾迎春。
“子”、“系”合而为“孙”,隐指迎春的丈夫孙绍祖。中山狼,语出明代马中锡《中山狼传》,即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后来把恩将仇报者叫做中山狼。孙绍祖家曾巴结过贾府,受到过贾府的好处,后来家资丰饶,孙绍祖在京袭了职,又于兵部候缺提升,便猖狂得意,胡作非为,反咬一口,虐待迎春。
贾迎春是当时封建包办婚姻制度的牺牲品。
关于迎春,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喜冤家》。
※ 正册判词之七
画:“一所古廟,裡面有一美人,在內看經獨坐。”
判词:“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
这一首写贾惜春。
“勘破”句,语带双关。既指春光短促,又言惜春之三个姐姐(元春、迎春、探春)都好景不长,使惜春感到人生幻灭。
“缁衣”句,缁衣,黑色的衣服,指僧尼穿的衣服,这里言惜春出家为尼。据脂评,惜春后来“缁衣乞食”,独卧青灯古佛旁,境况悲惨。
关于惜春,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虚花悟》。
※ 正册判词之八
画:“一片冰山,山上有一隻雌鳳。”
判词:“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这一首写王熙凤。
“冰山”,冰水实一体,亦即一家。而冰水相妒,则自相忌妒。
“凡鸟”为“凤”之拆字。《世说新语》载吕安访嵇康,康不在,其兄嵇喜接之,安不入,于其门题“凤”字而去,实讥也,喜不觉,犹以为夸。后即以“凡鸟”称庸才。此处以“凡鸟”称熙凤,除直扣“凤”字外,似有深意。盖过于聪明,则反成凡庸。
“一从二令三人木”,冯其庸评批:此句引出后世多少聚讼文字,然以“凤”字之拆字法解之,“冷”、“休”二字,似得其解,亦言其结局也。凤姐后来被贾链所休弃。“冰山”又喻凤姐独揽贾府大权的地位难以持久。
关于王熙凤,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聪明累》。
※ 正册判词之九
画:“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裡紡績。”
判词:“勢敗休雲貴,家亡莫論親。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
这一首写贾巧姐。
“势败”二句,曹雪芹佚稿中贾府后来是“一败涂地”、“子孙流散”,所以说“势败”、“家亡”。那时,任你出身显贵也无济于事,骨肉亲人也翻脸不认。当是指巧姐被她的“狠舅奸兄”卖于烟花巷。
“偶因”二句,刘姥姥进荣国府告艰难,王熙凤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后来贾家败落,巧姐遭难,幸亏有刘姥姥相救,因此说她是巧姐的恩人。“巧”字语意双关,是凑巧之意,同时亦指巧姐。
关于巧姐,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留馀庆》。
※ 正册判词之十
画:“一盆茂蘭,旁有一位鳳冠霞帔的美人。”
判词:“桃李春風結子完。到頭誰似一盆蘭。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
这一首写李纨。
“桃李春风结子完”,“桃李”藏“李”,“完”与“纨”谐音。
此词喻写李纨早寡。她刚生下贾兰不久,丈夫贾珠即死。李纨得子后守寡一世,虽因其子贾兰而得诰封,而自己亦即死去,空留荣华作于他人笑谈之资。判词的末句,有脂批云:“真心实语”。
关于李纨,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晚韶华》。
※ 正册判词之十一
画:“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樑自縊。”
判词:“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畔開端實在寧。”
这一首写秦可卿。
“高楼大厦”,指天香楼。“有一美人悬梁自缢”,指可卿之结局。
“情天情海幻情身”,可卿,情之所幻也。“可卿”二字反切,即情字。
“情即相逢必主淫”,情之过泛也。
太虚幻境宫门上有“孽海情天”的匾额,借幻境说人世间风月情多。“幻情身”,幻化出一个象征着风月之情的女身。这暗示警幻仙姑称为“吾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的那位仙姬,也可说是秦可卿所幻化的形象。作者讳言秦可卿引诱宝玉,假托梦魂游仙。
“漫言不肖皆荣出”,冯其庸评批:
“古今不肖无双”,此处“不肖”二字,亦似指宝玉,言宝玉非不肖也。此处用正笔纠前《西江月》词(第三回)。
“造衅开端实在宁”,直指宁国府贾珍,贾蓉之父,秦可卿的公公。言贾珍与其儿媳妇秦可卿私通。丑事败露后,秦可卿羞愤自缢于天香楼。
另,现在有人考证秦可卿的真正出身,以为她并非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弃婴,而是某一获罪的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对此,从本回所写秦可卿房中的种种摆设,皆非寻常富贵公子家所有,而是处处透露出王公贵族之气象而见出端倪,又及贾母评价她为“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而知。
关于秦可卿,又可见本回《红楼梦曲·好事终》。
※ “千紅一窟”茶名,谐“千紅一哭”。“萬豔同杯”酒名,谐“萬豔同悲”。
※ 《红楼梦》十二支曲(其实加上“引子”和“收尾”,共十四支曲):
◇ 《紅樓夢曲·引子》: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红楼梦》十二支,加上引子与收尾,共十四支曲子。中间十二曲,分咏金陵十二钗,暗寓各人的身世结局和作者对她们的评论。
“开辟鸿蒙”,谓开天辟地以来。
“奈何天”,良辰美景令人无可奈何的日子。
“怀金悼玉”,金指代薛宝钗,玉指代林黛玉。以薛、林为代表,实际上将“薄命司”的众女儿都包括在内。曲作者说他怀念存者,伤悼逝者,故演出此《红楼梦》。
《红楼梦》第五回,通过警幻的册籍和曲子,点出《金陵十二钗》和《红楼梦》,暗寓众多人物的身世命运。强调一个“情”字,借此手法,造成此书“非伤时骂世之旨”、“毫不干涉时世”,只为“闺阁昭传”、“大旨不过谈情”的假象。对此,脂砚斋在小说楔子的批语中说“足见作者之笔狡猾之甚”。脂批还指出,“作者用画家烟云模糊处”是不少的;提醒“观者万不可被作者瞒蔽了去,方是巨眼”。读《红楼梦》,透过“情种”、“风月情浓”之类“烟云模糊处”,从而于假中见真,得知书主人物的身世命运必然受其所生活的社会所制约,从中看出这个社会必然覆灭的历史命运,才能正确理解《红楼梦》这部伟大小说的价值。
小说强调“情”,在当时还有正面的意义,即是宣扬了民主的人本主义思想,以此对封建道统思想之支柱的程朱理学的批判和否定。
◇ 《紅樓夢曲·终身误》: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这首曲子从贾宝玉婚后仍不忘怀死去的林黛玉,写薛宝钗徒有“金玉良缘”的虚名,而实际上则寂寞终身。曲名“终身误”,就包涵其意旨。
“金玉良缘”,喻指宝玉与宝钗的婚姻。
“木石前盟”,喻指宝玉和黛玉之间的爱情。
“空对”两句,宝玉与宝钗虽为夫妻,却缺少真正的爱情。“雪”谐“薛”,指薛宝钗。
“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黛玉本为绛珠仙子。“林”,指林黛玉。言宝玉之情意终在黛玉。
象征着封建道统婚姻的“金玉良缘”与象征着自由恋爱的“木石前盟”,在小说中都被画上了癞僧的神符、载入了警幻的仙册。如此,宝、黛的悲剧,贾、薛的结合,便都成了早已注定的命运。这一方面是作者宿命论思想的表露。另一方面,也曲折地反映了在封建宗法社会中,要违背封建秩序、礼教、家族利益,去寻求一种建立在共同理想和志趣基础上的自由爱情,是极其困难的这一事实。
然而,封建压迫可以强制人处于其本来不愿意处的地位,可以使软弱的抗争归于失败,却不可能消除已经觉悟到现实环境不合理的人更强烈的反叛。没有爱情的“金玉良缘”,无法消抑宝玉的心灵上的巨大创痛,使他终不忘精神上的真正伴侣,也无法调和宝玉与宝钗两种思想性格的冲突。“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结果终至于一个万念俱灰,弃家为僧;一个空闺独守,抱恨终身。所谓“金玉良姻”,实则是金、玉成空。从中,读者看出曹雪芹的思想倾向和他对封建道统、程朱理学的大胆、深刻的批判精神。
◇ 《紅樓夢曲·枉凝眉》: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夥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此曲写宝、黛爱情及其结局,沉郁顿挫,缠绵哀惋。
“阆苑仙葩”,指黛玉。“美玉无瑕”,指宝玉。
诗中着一“他”字,其人自出,幽怨不尽。“他”字是互指,并非单指宝玉,而是两两相对。黛玉眼中的“他”,是宝玉。宝玉眼中的“他”,是黛玉。
“一个枉自嗟呀”,指黛玉,独自悲叹唏嘘而无能为力。“一个空劳牵挂”,指宝玉,总是想着意中人,却空劳牵挂。显然,这里说的是脂批所提示的,后来宝玉惹祸出家,流落他乡。这一打击是促使病中的黛玉伤心而死的原因。
水中月、镜中花,意谓宝、黛的爱情理想固然真挚美好,终归于如镜花水月一般是虚幻的,不能成为现实。
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之死,与续书所写的完全不一。在第八十回后的原稿中,黛玉之死与婚姻问题无关。她既不是死于外祖母及周围人对她的冷落厌弃,或者在给宝玉娶妻时选了宝钗,也不是由于误会宝玉对也薄幸变心,而事实上,即便有此误会,也早已解开。黛玉的“泪尽”,原因更重大、深刻、真实。那就是后来发生了对全书主题和主线起决定作用的大变故——脂评称之为“通部书之大过节、大关键”的“贾家之败”,包括获罪、抄没、狱神庙诸事。这飞来的横祸降于贾府,落到了宝玉等人的头上,因而也给黛玉以致命的一击。结果是宝玉出走,黛玉痛惜忧忿,却无能为力。她为宝玉的不幸而不幸,固定玉的受苦而受苦,日夜悲啼,全然不顾惜自己,终至于将她原本就病弱的生命中全部的炽热之情化为泪水,报答了她平生唯一的知己。
◇ 《紅樓夢曲·恨无常》:
“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全拋。蕩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鄉,路遠山高。故向爹娘夢裡尋告:兒命已入黃泉,天倫呵,須要退步抽身早!”
此曲写元春早死,末句嘱其父母“退步抽身早”,则明示贾府的靠山倒了。曹寅在时,常拈佛语说:“树倒猢狲散”,亦指也依之大树一倒,则猢狲无所依靠。此处意同事殊。此曲是写元妃这棵大树已倒,贾政等无大树可依靠。而曹寅所指之大树,是康熙,谓康熙一死,曹家必败。(冯其庸评批)
◇ 《紅樓夢曲·分骨肉》: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这首曲子写探春远嫁不归,自此骨肉亲人两相分离。
贾府的三小姐探春,诨名“玫瑰花”,她在思想性格上,与同是庶出的姐姐“二木头”迎春形成鲜明的对照。探春精明能干,有心机,能决断,连凤姐和王夫人都畏她几分、让她几分。在她的意识中,区分主仆尊卑的封建等级观念特别深固。她之所以生母赵姨娘如此轻蔑厌恶、冷酷无情,重要的原因,是一个处于婢妾地位的人,竟敢逾界,冒犯她作为主子的尊严。抄检大观园,在探春看来,“引出这等丑态”比什么都严重。她“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只许别人搜她的箱柜,不许人动一下她丫头的东西,且说到做到,绝无回旋余地。这也是为了在婢仆面前竭力维护做主子的威信与尊严。探春对贾府面临大厦将倾的危局颇有感触,她想用“兴利除弊”的微小改革的挽回这个封建大家庭的颓势。但这只能是心劳日拙,无济于事。作者如实地写出了探春“生于末世运偏消”的必然结局。原稿中写探春后来远嫁,与续书不同。曲中“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也是她一去不归的明证。
此曲拟探春永别亲人,远嫁不归,语言也甚合其为人。探春本是颇有英气的女杰,故于临别骨肉分离之际,仍能悲伤却不失态,尽力劝慰爹娘珍重节哀,而无一字自诉衷肠。何况她的远嫁海外,可能还由怀恨者的报复促成,因此就更不能示弱,让那些小人称心。对“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数语,有脂批云:“探卿声口如闻。”说的也正是此曲语言的个性化。
◇ 《紅樓夢曲·乐中悲》:
“繈褓中,父母歎雙亡。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准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
这首曲子写史湘云。曲名“乐中悲”,是说她的美满婚姻好景不长。
在大观园女儿国中,须眉气象出以脂粉精神最显著的,当属史湘云。她从小父母双亡,由叔父抚养,她的婶母待她并不好。因此,她的身世和黛玉有点相似。但她心直口快,开郎豪爽,爱淘气,又不瞻前顾后,甚至敢于喝醉酒后在园子里的青石板凳上睡大觉。她和宝玉是好友,在一起,有时亲热,有时也会恼火,但她毕竟襟怀坦荡,“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史湘云的不幸遭遇,主要还是在八十回以后。根据这个曲子和脂砚斋评注中的零星材料,史湘云后来和一个颇有侠气的贵族公子卫若兰结婚,婚后生活较美满。但好景不长,不久夫妻离散,她因而寂寞憔悴。
◇ 《紅樓夢曲·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这首曲子写妙玉。曲名“世难容”写她后来的遭遇。
来自苏州带发修行的尼姑妙玉,原也是宦家小姐。她住在大观园中的栊翠庵,依附权门,受贾府的供养,却又自称“槛外人”。实际上,她并没有置身于贾府的各种现实关系之外。她的“高”和“洁”,比黛玉尤甚。她兀自清高,连黛玉也被她称为“大俗人”,却独独喜欢和宝玉往来,连宝玉生日也不忘记,特地派人送来祝寿的帖子。她珍藏晋代豪门富室王恺的茶具。她有特殊的洁癖,刘姥姥喝过一品茶的成窑杯她因嫌脏要砸碎,但又特意把“自己日常吃茶”的绿玉斗招待宝玉,此二者看似矛盾,实则统一于她的孤标傲视、自视高洁。她最后流落风尘,当真是“欲洁何曾洁”。
◇ 《紅樓夢曲·喜冤家》:
“中山狼,無情獸,全不念當日根由。一味的驕奢淫蕩貪歡媾。覷著那,侯門豔質同蒲柳;作踐的,公府千金似下流。歎芳魂豔魄,一載蕩悠悠。”
这首曲子是写贾迎春。曲名“喜冤家”,是说她所嫁的丈夫是冤家对头。
贾府的二小姐迎春与同为庶出的却精明能干的探春正相反,老实无能,懦弱怕事,诨名“二木头”。她不仅作诗猜谜不如众姐妹,在为人处世上,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对周围发生的矛盾纠纷,一概不闻不问。她的攒珠累丝金凤首饰被人拿去赌钱,她却不追究;别人设法要替她追回,她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事情闹起来,她不管,却拿一本《太上感应篇》自己去看。抄检大观园,司祺被逐。迎春虽然感到“数年之情难舍”,掉了眼泪,但司祺求她去说情,她却“一句话也没有”。如此怯懦女质,最终不免悲惨结局,在这当时的社会环境里,实在有其必然性。
看起来,迎春像是被“中山狼,无情兽”吃掉的。其实,吞噬她的是整个封建宗法制度。她从小死了娘,父亲贾赦和邢夫人对也毫不怜惜。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将她嫁给孙家,实际上等于拿她抵债。当初,虽有人劝阻这门亲事,但“大老爷执意不听”,谁也无法,因为儿女的婚事决定于父母。后来,迎春回贾府哭诉她在孙家所受到的虐待,尽管众人伤感,也无可奈何,因嫁出去的女儿已属夫家的人了,所以只好忍心把她再送回狠窝。
在大观园女儿国中,迎春是封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作者通过她的不幸结局,揭露和控诉了这种婚姻制度的罪恶。
◇ 《紅樓夢曲·虚花悟》:
“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華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則看那,白楊村裡人嗚咽,青楓林下鬼吟哦。更兼著,連天衰草遮墳墓。這的是,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
这首曲子写贾惜春。曲名“虚花悟”,意谓悟到荣华本是虚幻。
惜春“勘破三春”,披缁为尼。这并不说明她在大观园的众姐妹中,见识最高。作者在小说中,非常深刻地对惜春作了剖析,从而使读者看到惜春之所以选择这条道路的主、客观原因。客观上,她在贾氏四姐妹中年龄最小,当她逐渐懂事时,接触到的周围环境,多是贾府已趋衰败的景象。四大家族的没落命运,三个姐姐的不幸结局,使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现实的一切对她来说,失去吸引力,使她产生幻灭感。主观上,由环境塑造成她的那种毫不关心他人的孤僻冷漠的性格。别人说她是“心冷嘴冷的人”,她自己的处世哲学是“我只能保住自己就够了”。抄检大观园时,也咬定牙,撵走毫无过错的丫鬟入画,对别人的流泪哀伤无动于衷,典型的利己主义和麻木不仁的世界观的表现。所以,当贾府一败涂地的时候,入庵为尼,是她逃避统治阶级内部倾扎、保全自己的必然道路。最终,她勘破世情,皈依佛门,现世的一切均已无望,故而思西方宝树。
◇ 《紅樓夢曲·聪明累》: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歎人世,終難定!”
这首曲子写王熙凤。曲名“聪明累”,是受聪明连累,聪明反自误之意。既是为凤姐定评,也是醒世之语。
王熙凤是贾府的实际当权派。她主持荣国府,协理宁国府,且交通官府,为所欲为。这是个政治性很强的人物,非普通贵族家庭的管家婆。王熙凤的显著特点,是“弄权”,一手抓权,一手抓钱,十足表现出权欲和贪欲。“忽剌剌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这不仅仅是说王熙凤个人的命运,也可视作垂死的封建阶层和其所代表的没落的社会制度彻底崩溃的写照。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这两句道出了正在走向没落的封建阶层的共同规律。王熙凤是四大家族中首屈一指的“末世之才”,在短短的几年掌权中,她极尽权术机变、残忍阴毒之能事,制造出许多罪恶,直接断送在她手里就有好几条人命。这一切只不过是为她自己的最终垮台设伏。按照曹雪芹的原意,这个贾门女霸的结局是很惨的。从脂评中可知原稿后半部有以下情节:
第一是获罪离家,与宝玉同淹留于狱神庙。原因不外乎她敛财害命等罪行被揭露。第二是她在大观园执帚扫雪。这当是获罪外出,经一番周折,重返贾府以后的事。脂批说,怡红院的穿堂门前,将来“便是凤姐扫雪拾玉之处”。第三是她被丈夫休弃,“哭向金陵”娘家。第四是回首惨痛,短命而死。尤氏对凤姐说:“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脂批:“此言不假,伏下后文短命”。
总而言之,凤姐的惨痛结局是自食恶果。但作者主观上,对凤姐还是有着相当明显的怜才和惋惜之情的。
◇ 《紅樓夢曲·留馀庆》:
“留餘慶,留餘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这首曲子是写贾巧姐。曲名“留馀庆”,是说巧姐的娘王熙凤曾接济过刘姥姥,做了好事,因而得到好报,即刘姥姥救巧姐出火炕。
贾府事败后,王熙凤获罪,自身难保,女儿巧姐为狠舅奸兄出卖,流落在烟花巷。贾链夫妻、父女,“家亡人散各奔腾”。后来,巧姐幸遇恩人刘姥姥救助,使她死里逃生。
◇ 《紅樓夢曲·晚韶华》:
“鏡裡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再休提繡帳鴛衾。只這戴朱冠,披鳳襖,也抵不了無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後人欽敬。”
这首曲子写李纨。曲名“晚韶华”,字面上说晚年荣华,其真意是说好光景到来为时已晚。
伤李纨之一生,皆在虚幻中度过,美韶华转瞬即逝,一切荣华,皆是虚事。此曲寓意之深,引人深思李纨是封建社会中被称为贤女节妇的典型,“三从四德”的妇道化身。清代卫道者鼓吹程朱理学,宣扬妇女贞烈气节尤甚,从而使青春守寡的李纨活着竟如“槁木死灰”一般,谓封建礼法“以理杀人”。李纨是封建礼教捆缚下的牺牲品。
◇ 《紅樓夢曲·好事终》:
“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这首曲子写秦可卿。曲名“好事终”,其“好事”特指男女风月之事,是反语。
“画梁春尽落香尘”,指天香楼事。
“擅风情”三句,罪可卿。
“箕裘颓堕皆从敬”,旧时儿孙不能继承祖业。后人因以“箕裘”喻祖先的事业。“敬”,指贾敬。他颓堕家教,放任子女胡作非为,养了个不肖之子贾珍,而贾珍则与儿媳妇秦可卿乱伦私通。
“家事消亡首罪宁”,指宁国府,罪贾敬。
“宿孽总因情”,情,谐“秦”。
◇ 《收尾·飞鸟各投林》: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自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也真僥倖。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这首收尾的曲子是对金陵十二钗命运的总写,道出了贾府最后家破人亡,一败涂地的景象。收尾一曲,“飞鸟各投林”,已总括其意,亦即“家亡人散各奔腾”。曲文凄切,不可卒读。末句则茫茫白地,俱归为无。
※ 在本回里,警幻以声色导宝玉,又以兼美配之,宝玉虽缱绻一时,而终未堕迷津,是一大关键。宝玉入秦氏房,梦中唤可卿之名等,皆故作幻笔,引人遐想。然此皆写梦境,故文笔迷离恍惚。宁、荣二公之灵欲以声色导宝玉于孔孟仕途,而宝玉终未入迷律,是本回最关键之所在。
※ 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中,见“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婀娜,则又如黛玉”,此人“乳名兼美字可卿”。此段描写,将宝钗、黛玉、可卿重叠合一,且名兼美,此写宝玉梦中之境,故迷离恍惚。然以心理学观之,宝玉为一早慧早熟之男性,此正写其朦胧性意识之觉醒。因梦境模糊,且宝玉只是朦胧意识,未曾经历,故未实写。而至后文,宝玉与袭人偷试,则是明笔实写。历来读者均误以为宝玉初试为秦可卿,其实不然。秦可卿只是唤醒了宝玉朦胧的性意识,与宝玉初次发生性关系的,是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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