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闲读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
文／旻旻
《威尼斯商人》是莎士比亚最成功的戏剧之一。
此剧具有两个独立并行而又互相照应的情节,编织得十分巧妙。在剧中，两条平行的线索分别是：其一，即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与犹太富翁夏洛克之间的借贷纠纷，及由此激发的恩怨情仇。在这条线索中，法庭辩论的情节尤为精彩。其二，关于鲍西娅与巴萨尼奥、犹太富翁夏洛克的女儿杰西卡与基督徒罗兰佐、尼莉莎与葛莱西安诺，这三对佳偶天成。在第二条线索中，以鲍西亚与巴萨尼奥的爱情为主，鲍西娅设定的“三匣择夫”的情节显得格外出彩。最后，以安东尼奥的化险为夷，以及三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满结局收束。
在这部剧中，悲剧和喜剧的成分交相辉映，现实性和浪漫性各擅其长。
剧本的浪漫气氛尤见于巴萨尼奥与鲍西娅之间的爱情故事。这当中穿插了鲍西娅遵从父命“三匣择夫”的情节。莎翁笔下的“三匣择夫”的故事情节，既可看出剧中人各自不同的性格和心智，就连唱词亦颇具智慧和哲理意味。这一故事情节，与中国传统的抛绣球或比武招亲之类的风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实性则主要体现在弥漫全剧的莎士比亚时代的英国人的反犹太情绪。在当时普遍仇恨犹太人的基督教的世界中，犹太人受尽驱逐、辱骂、蔑视，甚至还遭到抢劫和被活活烧死的威胁，这些均反映了伊莉莎白女王时期的社会现实。
除此，此剧的人物个性鲜明，其主要人物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这里想具体展开，就几位印象深刻的人物，谈谈自己的一孔之见。
先说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他在剧中的戏份并不很多，但从台词中可见出他是一位重情重谊的，且十分有信誉的商人形象，至少在基督教的世界中，他的表现相当正面。譬如，安东尼奥曾用自己的信用作担保，愿意出面借钱给他的好友巴萨尼奥，以成全巴萨尼奥与鲍西娅这对金玉良缘。但是，这只是安东尼奥性格的一个方面。在对待犹太富商夏洛克时，安东尼奥的表现却是充满歧视、污辱、刻薄和不宽容的。这从剧中的犹太人夏洛克的很多台词当中得到充分的反映。
再说剧中的女主角鲍西娅。她聪明、美貌、机智，行事果断而又善良仁慈。不过，依本人之浅见，鲍西娅也有卖弄小聪明的小缺点，对此，我并不十分看好。譬如，在此剧的第四幕第一场中，鲍西娅女扮男装出现在法庭上，扮成法学博士，施展小聪明，当庭对犹太人夏洛克说：
“且慢，还有别的话哩。这约上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写明着“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约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你的土地财产，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就要全部充公。”
读到这里，我的想法是，如果我是犹太人夏洛克本人或者他的律师，我就会反驳说：对于人这具血肉之驱，血肉相连原本就是不争的事实，这如同公理一般不证自明。之所以如此想，并非赞同犹太人夏洛克的过激行为和对基督徒的坚定不移的残酷报复。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不赞同犹太人夏洛克的残酷，却对他的执意复仇，我表示深切理解，对他的不幸遭遇更是充满同情，并觉得他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物。
这就要说到此剧给我印象最深的人物：犹太富翁夏洛克。
毫无疑问，犹太人夏洛克在此剧中充当着反面角色。作为商人，他唯利是图、吝啬狡诈，对于基督徒怀有极重的复仇心。但是，夏洛克的深根蒂固对基督徒的复仇情结，并非偶然，在当时普遍仇恨犹太人的基督教的世界中，夏洛克为其本人和族人的复仇行为具有一定的民族复仇的意义。
此剧中的犹太人夏洛克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愤世嫉俗和冷酷无情，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在当时普遍仇恨犹太人的基督教的世界中，夏洛克和他的族人受尽驱逐、辱骂、蔑视，甚至还遭到抢劫和被活活烧死的威胁。再就是，夏洛克的爱女，也置身这样一个仇恨犹太人的不公正的世界中，竟然要离家出走并要与深爱他的父亲夏洛克断绝父女关系，嫁给基督徒罗兰佐。就连夏洛克的老实巴交的仆人朗斯洛特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作出了离弃主人夏洛克的行为，而去当基督徒巴萨尼奥的仆从。这些还只是与犹太人夏洛克有着亲密联系的人，在当时普遍仇恨犹太人的社会背景中，他们尚且作出冷酷无情的行为，更不消说，作为社会大众的基督徒们对犹太人是何等的仇恨和迫害。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对犹太人夏洛克是深表理解和同情的。
如果说犹太人夏洛克缺乏宽恕精神，那么在当时基督教的世界也不曾对他给予多少同情和理解，更不消说尊重。譬如剧中的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对夏洛克的态度一贯是相当蔑视、刻薄，甚至是仇视的。再譬如，剧中的第三幕第一场中曾有夏洛克的这段台词，既充分反映出在伊莉莎白女王时期曾经出现的基督徒对犹太人普遍仇恨的社会现实；同时，这也是犹太人夏洛克之所以引人同情的原因所在：
“拿来钓鱼也好，即使他的肉不中吃，至少也可以出出我这一口气。他曾经羞辱过我，夺去我几十万块钱的生意，讥笑我亏了本，挖苦我赚了钱，侮蔑我的民族，破坏我的买卖，离间我的朋友，煽动我的仇敌。他的理由是什么？只因为我是一个犹太人。难道犹太人没有眼睛吗？他不是吃着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武器可以伤害他，同样的医药可以疗治他，冬天同样会冷，夏天同样会热，就像一个基督徒一样吗？你们要是用刀剑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的吗？你们要是搔我们的痒，我们不是也会笑起来吗？你们要是用毒药谋害我们，我们不是也会死的吗？那么要是你们欺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会复仇吗？要是在别的地方我们跟你们一样，那在这一点上也是彼此相同的。要是一个犹太人欺侮了一个基督徒，那基督徒会忍耐吗？不。他怎样？报仇。要是一个基督徒欺侮了一个犹太人，那么照着基督徒的榜样，那犹太人应该怎样？报仇呀。你们已经把残虐的手段教给我，我一定会照着你们的教训实行，而且还要加倍奉敬哩。”
在法庭辩论环节中，在场的几乎全是基督徒，犹太人夏洛克仅凭一己之力，在为自己申诉时，可谓是孤军奋战。到最后，他所盼望的复仇没能实现，面对当初他一再要求的法律的裁决也惟有乞求和丢脸的份。对此，我也表示同情。
在犹太人夏洛克的身上，绝不仅仅只是看到他作为反面人物的残酷，更看到他为自己及族人讨回公道的一种强烈而深刻的正义感。
莎士比亚当之无愧是大文豪，他使夏洛克这个人物复杂、丰满。
是为即日闲读偶得。
（文/旻旻2015-5-28）
楼主: 旻旻
雷达卡
发表于 15-5-27 22: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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