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钢
发表于 10-7-2 21:12:44
to 真之:谢谢。我自己也认为很不错。
不过这里关注度没有天涯高啊,回帖的远没有天涯多。
许世钢
发表于 10-7-2 21:15:20
20.感受人生荒谬(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反抗荒谬人生
在05年秋冬,在进行自我分析1年多以后,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根本的改变,反倒有一个问题在反复出现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突出和真切。虽然我在理论上我也能够有所认识,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始终对它无能为力——这个问题就是:每次有希望、有信心,想要做点什么都会紧张混乱、妄念纷飞,以失败告终,沮丧\绝望方能有条理地工作。我感觉自己无法达到任何目标,我深感人生的无助和荒谬。
面对荒谬,怎么办?我的反应是臣服,是无可奈何地接受,或者也可以说是无言的抗争,在严重受限的情况下顽强地坚持下去。
这种荒谬的情形和对它的反应模式在高三时已初见端倪。当时因为连续两次月考的“失败”,我感到非常绝望!我不再企望自己能够怎么样,只是想尽力而为,对得起父母的辛劳付出。就在这种绝望的心态下,躁动的思维沉寂了下来,我开始静心做各门功课的基础练习。结果一个月之后,第三次月考我竟然重登榜首。我重新燃起对未来的希望,而各种困惑纷也至沓来、前仆后继。
穷途末路之中,我认识了另外一种人生——西西弗式人生——并在很大程度上身体力行。
“加缪早已经得出结论,人生的悲剧命运摆在每个人的面前,但出人意料的是他象一个诗人一样喊出了这样的声音:热爱生活,幸福生活,微笑生活!在加缪的笔下,西西弗斯是一位荒诞的英雄,并非是悲剧的英雄。加缪致力于探索受罚中的西西弗斯,‘一个人全身绷紧竭力推起一块巨石,……经过漫长的、用没有天空的空间和没有纵深的时间来度量的努力,目的终于达到了。这时,西西弗斯看见巨石一会儿工夫滚到下面的世界中去,他又得再把它推上山顶。他朝平原走下去。’多么巨大的精神力量!他是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与命运相抗争的人,但他没有怨恨、没有犹豫,不存任何希望。他明明知道劳而无功,却朝着不知道尽头的痛苦前进,脚步沉重而均匀。他清醒的知道,无数次的胜利其实是无数次的失败,但他只是激起了轻蔑,‘没有轻蔑克服不了的命运’。加缪显然还想把这缕阳光放大,彻底地驱走荒诞带给每个人的阴霾。他强烈反对‘自杀’,认为无论是身体的自杀(消灭肉体),还是哲学的自杀(消灭精神),都是逃避。它想逃避反抗、消除荒诞,是不可取的。他反对为了‘希望’而生活--为了某种目的或适应某种偏见而生活;他不相信来世,认为人若寻求生活的意义、为了某种目的、适应某种偏见而生活,就会竖起束缚自己的栅栏。”
“面对荒诞世界,人应该消极地生活?也不。加缪认为,要对生活回答‘是!’对未来回答‘不!’完全没必要消除荒诞,关键是要活着,带着破裂去生活,去穷尽‘现在’,人类的高贵就在于在这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其地位。他提出了三种由荒诞而生成的应取的人生态度。一是要挑战。没有哪种命运是刻意的惩罚,只要竭尽全力去穷尽它,就是幸福。对生活说‘是’,也就是挑战,就赋予了荒诞世界以意义。二是要自由,要在这冰冷又燃烧着的有限世界里生活下去。三是要反抗,号召人义无返顾地生活,对生活充满爱恋。明知邪恶无法根除,仍坚定含笑与之斗争。三种态度综合起来,就是号召人‘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这就是加缪希望人们对待荒诞世界的态度。”
“加缪说,人必须认识到他命运的荒诞并以轻蔑相待,这是苦难的人的一种新出路。这一观点无疑对西方迷失信仰的一代有着振聋发聩的作用。加缪认为,有希望,就会有喜悦和痛苦;而有洞察力,就可以把喜悦和痛苦变为同一个东西。有了这种洞察力,人就可以在奋斗的过程中体验幸福,而不是把希望寄托于无法把握的终点。失去希望,并不意味着绝望。西西弗斯的幸福在上山的过程中,而不在顶峰大石停留的时刻。
‘幸福和荒诞是同一块大地的两个产儿,……征服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一个人的心灵。’”
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6be04d0100bpar.html) - 20.感受人生荒谬(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反抗荒谬人生_许世钢_2级咨询师_新浪博客
“而反抗、自由、幸福,终于汇成了加缪荒诞命题的湖泊——人道主义。失去希望,并不意味着绝望,人的唯一财富是生命,而生命既是必然要消逝的,又是可尽量开发的。人应该而且能够在这个世界上获得生存的勇气,甚至幸福。要用理性清醒地认识自己的界限,拒绝企望,但要肯定世间的美好和生命的欢乐。”
与此相反的是,“许多的人生是由意识中的希望和幻想支撑着的,这些脆弱的力量维持着人生一点一点地延续。而这些力量又是极其脆弱的,不因人的意志而坚不可摧。现实中表象存在的东西也通常能给它们以致命的一击,使它们出现长短不一的断裂。而沮丧和痛苦就从这些断裂处渗入人生,在其内部小范围地弥漫。即使断裂处的恢复力很强,那些已经乘虚而入的沮丧和痛苦是无法再被消除。所以整个人生的内部,就会浸满了斑驳的痛苦。”
“人在欲望\恐惧的支配下不断索取,在索取中遭遇各种挫折、痛苦,然后麻木;再产生新的欲望,再遭受新的痛苦,再麻木。如此往复,欲望、痛苦、麻木都在升级。欲望和痛苦就会主宰了整条人生的运动方向和情感主题。”
2006.1.15我曾记录:
如果你“真的”接受,又何必关注那些“问题”,想摆脱它?
欲治不治,真正地接纳一切,放弃所有改善处境的希望,努力过一种充实的生活。生活第一,分析第N!
从这之后,我开始将分析摆在次要位置,尽情尽量地去生活,包括周末在一个俱乐部里活动,以及晚上跟几个朋友游泳、吃饭、聊天,就这样,我的人生终于又充实起来。跟一个同学聊天时,我一再感叹生活的充实,他很诧异我怎么这么容易满足,我说,像我这样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还会要求多少呢!
然而,企望是无法永远被避开的,它势必继续纠缠着那些想要挣脱它的人们——包括我。从根本上说,这是由于我对自身状况的根本不满意。一段时间之后,我又积聚了一些力气,我又开始欲求许多东西——这就是“苟能起,又不艾。”
从我生命的一开始,我父亲就向我指出:“你是远远不够的!”他一直给我很多很高的标准说我必须达到它们、变成它们。只要我还没达到标准,只要我还有缺点\不足,我就不会被接受,我就会有被挑剔、被羞辱的危险,我本来的样子从来没有被尊重和接受。会被接受的是我的未来,如果你能够变成一个完美无缺(达到所有标准)的人。然后,我就习惯了这样感受自己,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能接受自己,认为别人也不会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经常反对我的制约已经在我内心产生这样一个观念:“就我现在的样子,我是不够的,有太多东西缺少了,我必须到其他某个地方,而不是在这里,这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我应该呆在更高、更有权力、更有名望、更受人尊敬的地方。”无论我在哪里,我都必须做到最好(比得上别人),比那个少(不如别人)我就会觉得自己不够好,我就会有很深的自卑感\负罪感。父亲的教育使我相信,除非我取得成功(最终完美),否则我本身是没有价值的,只有最终的成功(完美)才能救赎我的罪过、确保我的安全。这就是我种种欲求背后的深层原因!
到了06年秋天,虽然我能更好地接受自己了,人际交往方面却一直没有明显改善,工作上更是看不到任何进展。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久我还没好起来,很奇怪为什么我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爱情、工作能力...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姚明、吴士宏可以用努力赢得成功,而我却不能,每次努力都会精神紧张。
反复的失败令人沮丧,其基本感觉就是深陷困境,像被囚禁的鸟儿,看不到任何逃脱的可能。在这种心理状态中,我认识了另外一个西西弗式的人物:卡夫卡!他经历和心声引起了我深刻的共鸣,他的一生,走得极其的孤独与艰难!
W.H.奥登评论说:“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当代能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是卡夫卡……。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我们现代人的困境。”这种困境,就是在看似真实、实则荒谬的现实面前,人一无所能!“卡夫卡的作品最淋漓尽致地揭示了人的无能为力这一主题。他在《城堡》中描写了一个想与城堡中的神秘居民取得联系的人,据说他们能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并能指明他在世界中的位置,他毕生都在狂热地努力与他们取得联系,但始终未能成功,到头来还是一个备感无用而又无助的孤独者。(《逃避自由》P95)”作品笼罩着神秘的、梦魇般的气氛,昭示着苦痛、孤独与绝望的命题。
“目标确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我们所谓之路者,乃踌躇也!”
“无论你是否愿意,事情都在发生,你所喜欢的只有微不足道的作用。”
“幸福只是无所畏惧,……但无论我转向何方,总有黑浪迎面打来。”
“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点笼罩在你命运前的绝望……但同时,你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你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因为你和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之,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已经死了,但你却是真正的获救者。”活着,但没有希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在绝境中坚持,需要人的精神力量作为支撑、愿意为了自己而受难。
“受难是这个世界的积极因素,是的,它是这个世界和积极因素之间的唯一联系。”
在卡夫卡的世界中,仿佛存在某种不可抵挡的威力,对他的一切愿望和行动都做了无情的判决,个人的反抗\挣扎在这种威力前无济于事。米兰·昆德拉评述道:“卡夫卡并不去想决定人行动的内在动机是什么,他提出的是一个根本不同的问题,即,在一个外在规定性已经过于沉重,从而使人的内在动力无济于事的情况下,人的可能性是什么?”
引起我深刻共鸣的,还有一首《海阔天空》:“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才张开翅膀,风却便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听着歌,一遍一遍地流泪,触动内心的伤痛与无力。
无奈之中,我只好又放下所有的期待,选择一种无所企望的生活。有次跟朋友短信聊天,忘了她问到什么,我回答说:都没啥感觉了,反正期待也没有用,还期待什么呢?
友:嗯?兄弟你咋变得消极了?是不是遇到失望的事太多了?不过有期待每天才快乐哦。
我:岂止太多!几乎所有希望都以失望结束!所以我决定不再希望什么,我这样做一个人,已经够了!没有期待同样可以快乐,或许更快乐,因为这样无论什么你都能满足了。
友:未记录。
我:没什么特别失望的,只是终于发现无论我想靠努力去得到什么,就一定得不到,有些沮丧而已。如果我不去希望它、不去努力倒还有可能,是不是太荒谬了?
卡夫卡以西西弗式的行动回答了他自身的提问:挺住,为自身受难!这也成了我的行动方向:放弃所有改善处境的企望,努力过一种充实的生活。
在《西西弗的神话》中,人生的荒谬,人的无奈与反抗,贯穿始终,反应了我内心的感受,引领了我的行动。
“经过千年沧桑变幻,世界与我们的对立愈加强烈。我们在一瞬间突然不能再理解这个世界,因为,多少世纪以来,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只限于我们预先设定的表象与轮廓。……世界逃离了我们,因为它又变成了它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荒谬感正是因为不能理解。
“为了完全解放,我有一种‘自我否定’的思想,那这个我在其中只有放弃和生活才能获得平静的环境,这个对成功的渴望和追求在其中出处碰壁的环境,它究竟是什么呢?欲求,于是引发种种悖论!”“它”究竟是什么呢?我们有多少人反思过这个问题?
“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觉得自己成了无所依托的流放者。他被剥夺了对失去的家乡的记忆,丧失了对未来的希望。这种人与他生活的世界之间的分离,真正构成荒谬。”这种与生活的世界之间的分离,正是“在有生之年就已经死了”。
“这颗心就是我的心,但我总是不能确定它。我对我的存在的确信和我企图提供给这种确信的证据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对我自身将永远是陌生的。……有一些事实,但却没有真理。”卡夫卡对此的表述是:“由于我对什么都没有把握,由于我每时每刻都需要一种对我存在的新的认可,那些天经地义真正取决于我应为我独自所有的东西我却一无所有,事实上我是个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儿子。”这种不稳定、不确定感,那段时间正被我强烈地感受着。这类体验令人深感疑惑,远离自信。卡伦.荷妮也曾在日记中这样记录:“我相信自己正在一处特别的迷宫中徘徊,永远也走不出来;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看见自己的图像,可是每一幅图像都截然不同。”
“我渴望绝对与统一,而世界不可能归结为一种理性的原则,这两件事是我确定无疑的。我还知道,我不可能把这两者调和起来。……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合乎情理,这是人们所能说的一切。”
“在与荒谬相遇之前,芸芸众生是为某些目的\希望活着的,关心的是自身的未来和证明。他们掂量着自己的机遇,把希望寄托于将来的生活。”而现在,“人带着他的反抗和清醒意识回到世界中来,他放弃了要去希望,这个名为‘现在’的地狱终于成为人的王国。”
“我们前面的问题是要知道生活若要有价值是否应该具有某种意义。而现在,似乎正相反,生活若没有意义,则更值得人们去经历它。经历一种生活、一种命运,其实就是全然地接受他。”
“他正是凭借这种信念去抗争:他要知道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生活是否是可能的。……反抗就是人不断的自我面呈,它不是企望,而是无希望地存在着,这种反抗不过是确信命运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惨败。”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是需要意识中的乐观和幻想作为支撑的,“当他的一切都不被接受时,他把希望寄托于将来”,而将来总是没有穷尽的。
“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一切都是可能的,但一切都是既定的,越过了它,就是虚无与崩溃。人于是能够下定决心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活,从中获取自己的力量,获取对希望的否定,以及对能够在一个迷雾重重的世界里生活的执着证明。……知道其诸种局限的智慧,就是天才所在。”
“如果荒谬剥夺了我获得永久自由(达成目标)的一切机会,则它也反过来向我归还并赞美我行动的自由!这种对希望与未来的剥夺意味着人可以更加自由地行动!……问题不再是去解释或寻找出路,而是去经历,去描述,一切都始于这远见卓识的冷漠态度。”
“失去希望,并不意味着绝望,大地的火焰完全可以与天堂的芬芳相媲美。……穷尽其所有,不欲其所无。”
这也就是“放弃所有改善处境的企望,尽情尽量地去生活。”在《生命对你意味着什么》中,阿德勒说:“我们一旦看到他们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努力使自己有一种充实感,但却放弃所有改变其处境的希望,那他的所有行为就都有意义了。”
“如果说这个神话是悲剧的,那是因为主人公是有意识的,他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悲惨境地。但若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依靠成功的希望所支撑,那他的痛苦实际上又在哪里呢?”
“无意识的、秘密的召唤,一切面貌提出的要求,这些都是胜利必不可少的对立面和应付的代价。不存在无阴影的太阳,而且必须认识黑夜。荒谬的人说‘是’,但他的努力永不停息。”
“荒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在这微妙的时刻,人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西西弗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此: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同样,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充实一个人的心灵。”相反,“当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切,当对大地的想象过于着重于回忆,那痛苦就会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永远不应该希望恢复那给予我们平静和宁馨的画面,这对我们的每个认识都是适用的。”用弗洛姆的话说:“乐园一旦失去,便无法返回。人只能继续前进,不断发展理性,用一种新的、充满人性的和谐去取代无法复返的童年时代的和谐。”
“反抗者是什么?一个说‘不’的人。这个‘不’字意味着:‘事情延续得太久了’,‘至此,是;今后,不’。总之,这个‘不’肯定了存在着一条界限,断然拒绝被认为是无法容忍的僭越和模糊地确信某种正当权利。说得确切一点,反抗者觉得他‘有权利……’反抗者始终怀着这种情感:在某些方面,在某些方式上,他是有理的。……他要求人们对此予以尊重。”
“在排斥僭越者的同时,在整个反抗行动中,人整体地、即刻地进入自身的某些方面。……从词源上考究,反抗者的意思是作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反抗者曾在主子的鞭打下行走,现在,他转身直面主人。”
“在反抗之前,奴隶忍受着一切压榨行为。……他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他关心眼前的利益胜于意识到自己的权利。现在,随着耐心的消失,随着不耐烦情绪的增长,某种行动开始了,这种行动会伸展到过去曾被接受的一切。奴隶在拒绝接受主子命令的同时,也摒弃了自己奴隶的地位,……他要求得到平等待遇。……人们羡慕自己并不拥有的东西,反抗者则维护自身。……他的目的是让人们承认他所拥有的东西,他在任何时候都吧它看得比所羡之物更加重要。”
“他把他要使人们尊重的那一部分置于其他东西之上,并宣称它比其他一切都更可取,甚至比生命更可取。对他来说,这一部分成了最高利益。……如果这种被称作自由(尊严)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神圣物被剥夺了,那么,他就接受那种最后的衰落,即死亡。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我曾经就是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奴隶,没有任何权利,用我父亲自己的话说:“我喊他站着他不敢坐着。”父亲的世界不由分说,没有我的余地。另一方面,“失去权威的力量和认可就等于失去自己的生命”,权威的父亲代表着生活,因而也代表着死亡。在人生意识中的第一场战斗之后,(到我上大学之前)我们之间再无所谓真正战斗,我不得不退行到一种婴儿般的软弱无助状态,无条件服从他的审判以及相应的罪感和抑制状态。他“丝毫不顾及我的情感,毫不尊重我的看法”,每次我表示出一点反对,他都会威吓:“你骨头长硬了嗦!”威胁我如果不服从就会有严重后果。在这样的高压统治下,为了继续生存下去,我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和勇气。
说到底,这种对人的尊严的践踏在我们的文化里是极其普遍的,只不过它在父母对子女的教育中尤其突出而已。
在我们的文化里盛行着“权威主义”价值观,它根据人的显著外部特征来确定人的价值。受这种价值观支配的人,如果他受人追捧、有声望,那他就觉得是个人物,便有价值;如果他达不到某些标准,他就会感到有失去尊严和周围的人的认可的危险。使他确信自己价值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取得的声望和成功,因此,他有过度的需求和对一无所获的恐惧。
“舍勒对愤恨下了很好的定义,把它比作一种在封闭环境中长时期无能为力所造成的自我毒害的分泌物。反抗则相反,它使愤恨爆裂并帮助愤恨流淌出来。”
“反抗在原则上限于拒绝受辱,而不是要屈辱他人。反抗者甚至为了自身甘心受苦,只求他存在的完整得到尊重,他为自己存在的完整而斗争。”在此之前,“由于某些命令(压制),他身上的某些东西被否定了。”
“反抗貌似否定,因为它并无建树,但在本质上讲它却是肯定的,因为它揭示出人身上始终要捍卫的东西。”
“反抗者只会承认一种道德,那就是自我决定的道德!……在环境中血淋淋的教学面前,任何一种道德、任何一种思想都不能先验地宣称自己是正确的。”
“唯一能够解放精神的思想就是这样一种思想:它使确信自己局限和未来的精神独立存在,没有任何理论可以吸引精神。”
“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所有主人公都执意探寻生活的意义,不惧怕世俗的讥讽。……他们拒绝放弃精神的种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对那些用自己的生活证明必须为信仰而受难的人们,他们这样回答:生活条件是微不足道的。”
我们是按照我们被灌输的教育来生活的,这些教育中充满了可怕的错误和偏见。在这个被教育的过程中,我们通常都内化了父母对自己的种种看法和评价、父母的价值观、世界观,然后我们就在这个基础上生活。在与重要他人的互动中,我们形成了对自身、对世界的基本观念和感受,形成了我们的“人生宗教”,是这些观念和感受决定了我们所欲所求——一个人对自身及周围人际关系的看法\感受,决定其行为!我们大多数人都因为无法超越文化、父母或童年经验的影响,只能根据太过狭窄的参考架构来处理事情。
荣格在《寻求灵魂的现代人》里说:“在各个地方欧洲人的精神状态都显示出惊人的缺乏平衡。不可否认,我们生活在一个最动荡不安、精神紧张、观念混乱和迷失方向的阶段。”巨大的精神困境令所有人沮丧,但它只让一部分人觉醒。“他们反抗那种把他们束缚在老路上的传统力量,对他们来说,所有这些老路都导向错误的方向。……他们想与传统决裂,这样他们就可以用自己的生活去实验,以确定除了传统的预先假定意外,事物本身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它不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冒险,而是一种被深刻的精神痛苦所激发的努力,目的是在新鲜的、不带偏见的经验的基础上重新为生活带来意义。”
那段时间曾有朋友评价我说,“你活在精神的世界里”;春节跟一个同学聊各自的生活,他感觉我有些“消极遁世”。
他们的看法都是很准确的,我自己当时都觉得自己的心态“消极”,因为我们都被“积极”这个概念所限定,过高地评价了“积极”。“这个词的现代用法一般就是指人们通过付出劳动改变现存状态的行为。”在《爱的艺术》中弗洛姆说,“有的人由于内心极度的不安或者孤独而狂热地工作,有的人则是为了升官发财。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就是一种狂热、一种热情的奴隶,而他的‘积极性’实际上是一种‘消极性’,因为他是受外力的驱使。”这是我们大多数人表现出来的“积极”。
在巨大的精神痛苦面前,身份、地位、别人的评价,这些生活条件,真成了微不足道的东西,现在我要求得到“平等待遇”;而“人们很容易习惯于常规,他们要赚钱以求舒适的生活,而且他们的全部力量集中起来都是为了赢得钱财。幸福被遗忘了。”这里的“钱财”,完全可代之以“安全”、“自尊”;“赢得钱财”,也可以说成是达到某个“成功”的标准,这个标准恰恰就是“先验的”,是他们感到自己必须满足的“价值条件”,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他们才会认可自己,才能相信别人确实是认可他的——只要他自己不接受自己,他便不可能相信别人会爱他!幸福也没有被遗忘,只不过在他们的观念中,“赢得钱财”是获得幸福和尊严的先决条件,对此他们确信不疑。
从生命的一开始,我就被父亲判决为是“有罪”的,因为我远达不到他的标准,因为我有很多不足。在每一件小事上,他都用他的榜样和教育使我相信我是无能的;在他看来,他要求我的,都是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可以办得到的事,于是那当然便成了我的最大耻辱了。孩提时,我别无选择,默默地接受他经常的谴责,而深深的自卑感和屈辱感也就这样渗透了我的心灵。我在他面前丧失了自信,换来的则是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和低劣感。在跟别人相处时,我无法改变我的这种心理状态,它变成了一种持续的的恐惧心理和根深蒂固的自卑感。我必须从别人所处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遵从别人的规则与传统,我必须证明我自己,这是童年时就决定了的,我已经被“审判”制服了。
可以说,人生中的很多时间,我都是被焦虑和恐惧的情绪驱使着行动的,种类繁多的内心指令,要求我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以免招致焦虑,最内在的情感和愿望,被这些指令牢牢地压制着,不见天日。这是一种自我摧残,荷妮说:“‘应该’如同暴君,事实上是对自尊的摧残。”现在,我拒绝为避免焦虑而需要完成的种种“应该”,拒绝迎合先验的“价值条件”,我要遵循内心的情感和愿望来生活,我选择相信:“生命本身就是价值;从本质上说,人天生平等。”
“反抗并不欲求解决一切,但至少它已能正视一切。”
yzplq
发表于 10-7-2 22:25:12
“这种两人在在一起不说点什么就会感到紧张,是很多人都体会过的——这时我们就会刻意地找出点什么话题,继续交谈下去,缓和这种难以忍受的进展。这次的紧张解除了,但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时我们又继续紧张,继续强迫自己说些什么。
要真正除掉这种难以忍受的紧张,除了主动去忍受这种紧张,首先需要一种对真相的洞察:为什么与人相处的沉默会让你感觉到紧张?”
请你分析一下,为什么? 好吗?
yzplq
发表于 10-7-2 22:29:32
你现在已经能忍受这种紧张了吗?
关于这儿的关注度不如天涯的问题,可能是这儿的人们对神经症已经见怪不怪,因为自己也有,也在反复求索,你曾经的症状、原因、分析......这儿有太多的人都曾经尝试过。而那边的人们还依然感觉好奇,因为他们大多没有这些痛苦经历。
yzplq
发表于 10-7-2 22:34:40
继续,楼主,我非常钦佩你在神经症方面如此的博学,还有那种极其执着的反抗,极其强烈的生的渴望,让人感觉到无形之中的强大力量。{QQ79}
真之
发表于 10-7-3 14:58:48
如果你“真的”接受,又何必关注那些“问题”,想摆脱它?
欲治不治,真正地接纳一切,放弃所有改善处境的希望,努力过一种充实的生活。生活第一,分析第N!
说的太好了每次看你得文章 都有一种冲动真的受益匪浅不去考虑自己的症状因为它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我们要做的是忍受它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Shut
发表于 10-7-3 18:57:35
楼主,继续发表下,再说说,我要打印出来好好研究。我也一直在研究,分析我自己的过去呢,也不知道如何去改变现在的我,接纳自己真的很费时间。感慨万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希望自己能健康,忘记所有的痛苦,过去不再有。
许世钢
发表于 10-7-9 17:43:33
to yzplq:我现在已经不紧张了。
原因在这里我已经写过了:
“2005.6.7,我体验到这样一种冲突:有时觉得“应该”主动与人交流,但当时却没有这个心情——理智要求我去做,而从内心讲我不想去做。对此我分析道:在别人的印象和自我感觉中,我是一个阳光开朗而又热情的人,尤其不惧于与陌生人交谈。给人印象很好,所以想时时保持这一形象,而不管自己当时的实际情况;不愿意放弃嬉戏打闹带来的被接受感、愉悦感和归属感。后来又进一步发现,我需要这种喜笑颜开的交流,完全是沿袭了童年的模式——在父亲身边,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我才能确信他不会发难,能够以稍微放松一下心情!父亲的笑让我感到如释重负!”
所谓的移情,当时情景中实际上仍然在感受童年的情感,一方面深感自身弱小无助,一方面将他人感受为跟XX一样挑剔、专横。
“我害怕自然的行动,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我喜欢我自己,没有感觉到我的处境是安全的,我害怕自己的行动会招致敌意或不满——仿佛世界自有一套严格的法律,稍有违犯就会招致严重的后果,遭到严厉的惩戒。”
许世钢
发表于 10-7-9 17:46:16
to Shut:接纳自己的确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这是一种对自己的态度的转变。
态度(习惯\情感)是通过新的认识\领悟,在逐渐加深对它的体验的过程中,经过多次反复,逐渐形成的。
许世钢
发表于 10-7-11 16:22:26
21.生命的复苏
刚出生的婴儿并没有自我的概念,随着他(她)与他人、环境的相互作用,他(她)开始慢慢地把自己与非自己区分开来。当最初的自我概念形成之后,人的自我实现趋向开始激活,在自我实现这一股动力的驱动下,儿童在环境中进行各种尝试活动并产生出大量的经验。通过机体自动的评价过程,有些经验使他感到满足、愉快,有些则相反,满足愉快的经验会使儿童寻求保持、再现,不满足、不愉快的经验会使儿童尽力回避。
在儿童寻求积极的体验时,有一种是受他人的关怀而产生的体验,还有一种是受到他人尊重而产生的体验。不幸的是,儿童这种受关怀、受尊重需要的满足完全取决于他人,他人根据儿童的行为是否符合其价值标准、行为标准来决定是否给予关怀和尊重,所以说他人的关怀与尊重是有条件的,这些条件体现着父母和社会的价值观,罗杰斯称这种条件为“价值条件”。儿童通在与父母的互动中不断体验到这些价值条件,不自觉地将这些本属于父母的标准内化,认同了这些价值标准,并出于寻求积极自我感受的需要而尽力趋向这些标准。
自我概念(Self-Concept)是罗杰斯的理论中最重要的概念。所谓自我概念就是一个人对自己的知觉和认识。自我概念包括对自己的认识,对自己与他人或其它事物的区别以及相互关系的认识,还包括对自己的价值标准的认识。自我概念是一个人在自我发展的过程中,通过与周围的人的交互作用而逐渐形成的。
在《生命的重建》中,露意丝茜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嫌自己这样、嫌自己那样,所嫌的一切大都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他们高的觉得自己太高,矮的觉得自己太矮,瘦的嫌自己太瘦,肥的嫌自己太肥,中等智力的嫌自己太蠢,不太年轻的嫌自己太老,年轻的有恨自己太年轻,相貌平常的怨自己太丑,甚至有些根本很漂亮和英俊的,都会恨自己不够漂亮、不够英俊。他们更会说自己做什么都太迟了,或者做得太早了,而且个个批评自己太什么什么。总之,他们人人都喜欢用一个‘太’字,而到最后,他们都会说出:‘我不够好,不及别人。’”
“就是这样,我们终于谈到了问题的中心——他们批评自己,原因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及别人完美,或者觉得自己做的事不够多,没有价值。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问题,需要解决的问题。其他如身体有什么不妥、与人的关系怎样弄不好、缺钱等等,都没有这个问题重要。因为这个问题是根本的问题,其他问题都是有这个根本问题所产生的。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别的问题永远没有办法解决。人在自暴自弃的时候,聪明的会变蠢,健康的会多病,福不至,心不灵。”
我是05年6月时接触到这本书的,对我的成长有一些帮助,作者也强调导致痛苦的思想和观念都源于个体童年时期的经验,来自于童年时所有的错误教导和对待。
她说我们可以不再跟随父母的思想和评价,相反,我们“自己应该喜爱自己。尽管我们健康不佳、缺少金钱,或是婚姻关系不快乐,都只是暂时性的,只要我们喜爱自己,种种不如意事,都会很快过去。”“为了改变,我们还是要对着镜子,望着自己的双眼,不过,我们该说一些积极的话、有鼓舞力的话,来振奋自己。”她还说“这样做非常有用,可以很快便有很好的收获。我自己就是一个证人;我曾经因此改变,因此得益。”
于是我尝试着用积极的方式看待自己,强调自己的种种优点,但结果是失败的。这更多的是一种外部灌输,通过反复的心理暗示压制内心的负面感受、观念,而不是发自内心的自我接纳。这很像卡伦.荷妮阐述过的情况:“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可以观察到,当病人意识到其缺点时,意志力的机器是如何开动的。他们下决心并试图去维持预算,试图与人们相处、试图更自信、更宽容。”真正的自我接纳,应该是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缺点和不足,而不再试图改变或克服什么——彻底的放弃就是彻底的接受。“当我接受自己真实的存在时,我就会发生变化。……我们只有彻底地接受自己的真实存在,我们才能够有所变化,才能够超越自己的现有存在样式。那时,变化在不经意间就会发生。”这是我罗杰斯从他的来访者和他自身的体验中了解到的具有重要意义的规律,我亲身体证了这一悖论。
人之所以渴望完善\成功,是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是自卑的\恐惧的,我们受自卑感的困扰,或者感到自己的生存会受到威胁。我们的种种努力,都是为达到自我中那先验的价值标准、价值条件: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每个人在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理想形象,只有变成那个样子我们才会接受自己、自我尊重,并深信自己只有那样才会被别人接受、尊重。一个人必须了解,那个执着于完善\成功的强大驱力来自他内心的自卑、恐惧和焦虑。从一开始,每个小孩就被灌输这样的恐惧:你必须非常强\完善\完美,否则你会被压扁\淘汰\拒绝。每一个人都试图取得胜利,每一个人都在竞争,想要胜过别人,变成强有力的人。我们所有的问题都来自这种错误的、戕害人性的教导。我们常常会很不必要地顾虑说整个世界都在看着自己,会随时挑剔自己,童年时被父母审视的感觉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扩散开来——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们当中的很多人,从小生活在表现不佳就会被父母惩罚的阴影之下:体罚、轻蔑、恐吓,在家中很少有安全感。父母对我们的态度就像对雇员,我们只有照预定的期望达到各项生产标准,在家中的地位才有保障。既然我们从小在家里都没有安全感,跟人相处时,又怎么可能觉得安全呢?在这方面我是极其典型的。卡夫卡说:“从我能思考之日起,我就为维持自己精神上的生存而忧心忡忡,以至于我对其他的一切都感到淡漠了。”我的情况比他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直到07年我才开始逐渐挣脱种种桎梏的窒息性影响,这种挣脱是反抗的延续。
2007.3.7
为了寻求完善,为了完全解放,我有一种‘自我否定’的思想,却是它招致我最害怕的结果?
宁愿失去一切,也不要“自我否定”!
我害怕自然的行动,因为我没感觉到我喜欢我自己,有必要变成理想化的自我,也因为我(下意识地)相信自己能够完成“应该”,实现理想化自我。
荷妮说:“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拥有此种驱力的人们,可以在实际生活中获得苛求的魅力、荣誉与影响。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他获得了更多的金钱,更多的荣誉,更大的权力,他们也会感到这种徒劳追求的整个影响。他的内心得不到更多的安宁,他得不到内心的安全感,享受不到生活的乐趣。为了补救他所开始的对荣誉幻想的追求,他内心的痛苦一如既往。”
3.19
因为不安全感和不足感,常常将有用的认识变成缓和焦虑的“应该”,将身外目标变成达到期望的手段,自己选择了被控制。看到缺点就要克服,看到优点就要追求。
“将注意指向身外目标”是阿德勒教育治疗的一个关键点,他认为:“只有那些想为团体做贡献的儿童,那些兴趣不在自己的儿童才能教会自己成功地弥补自己的缺陷。如果只想摆脱困难,他们只会一直落在后面。……这是一个兴趣和注意指向何处的问题。如果他们朝一个身外的目标努力,他们自然而然会训练、武装自己以实现这一目标。”
注意真正指向身外目标是很难的,除非你已经接纳了自己的“缺陷”,能不能摆脱它都无所谓。现实疗法的理论认为:“人类行为是有目的的,这些行为源自人的内在,而非外在环境的力量。虽然外在环境的力量会影响我们的决定,但我们的行为并非这些外在环境的力量造成的。我们的行为是为了满足我们基本的人性需要。……一个人从出生至辞世,一直进行着各种行为,每一综合行为都是我们为获得自己所要的东西之最佳尝试。换言之,我们的行为具有目的性,是为了填补我们想要的以及我们认为已得到的之间的差距,生活中各种行为总是由上述差距所引起的。”同样,罗杰斯也认为:“行为是机体的目标指向的尝试,为的是满足被感知领域体验到的需要。”在我有意识地遵循阿德勒的指导将注意力指向身外目标时,内心深处关注的,其实还是自身的完善,这种意识与潜意识的背离,在我们的身上相当常见,比如说很多人运用森田疗法时,自以为在接受什么对象,但他们真正做的却是努力摆脱这个对象。
如果你真的接受,就不会想要去摆脱它,那时你才能将注意力从它那里移开,这方面我吸收了奥修的智慧,从05年开始:“静心就是深入去看你的空虚,欢迎它、享受它,跟它合而为一,而没有想要去填满它。根本不需要去填满它,因为它已经满了!它看起来是空的,因为你用不正确的方式去看它。你通过头脑来看它,那是错误的方式。如果你将头脑摆在一旁而深入洞察你的空虚,它是非常美的,它是神圣的,它洋溢着喜悦,其他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唯有如此,你才会停止去想钱、停止去想权力\成功、停止去想天堂,因为你已经在天堂里,已经很富有,已经很强有力了。”这实际上就是说无条件的自我接纳!
“是柔弱想要成为坚强,是自卑的想要成为优越的,是不安全的想要成为安全的,是无望想要占有希望,以使你能够将你的自卑\软弱隐藏在优越\权力(力量感\重要感)里,将你的无望掩盖在希望下。……你觉得内在空虚,你内心感到恐惧,于是你试图占有东西\达到完美,以掩盖你内心的空虚\恐惧。这种情况一直继续,没有结束,而你整个的人生就浪费在积聚上面,浪费在占有上面。”这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生存状况。
“如果你想要改变你的权力欲\完善欲,首先你必须了解那个权力欲\完善欲来自哪里——它是由你内心的空虚、恐惧和自恨产生出来的。免于这个想要赢得别人\寻求完善的欲望唯一正确的方式就是进入你的内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来自哪里,你一直都通过追求完善\取悦他人来消除它。现在,请不要将你的能量都放在任何自我折磨或自我虐待的规范里,进入你的内心,看看它是什么?在那里开花,进入你的内心,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永恒生命的泉源,你就不再被自卑感所掌握;你就不必再指向他人,因为你已找到了自己。”
“人们一直在告诉别人说要规范生活,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有千千万万个应该和不应该被强加在人的身上。当一个人带着这么多的应该和不应该,他无法成为自发性的,他是一个被监禁起来的囚犯,到处都会碰壁。具有创造力的人必须抛弃所有的应该和不应该,他需要自由和空间,很大的空间,唯有如此,他内在的自发性才能够开始成长。”内在的自发性,用存在主义哲学的话来表达,是“内在的人”的活动,这个内在的人——弗洛姆称之为“原始自我”,荷妮称之为“真实自我”——是我们生命的核心,是我们精神活动的原动力。
看到优点就要追求,看到缺点就要克服,这种强烈的行为倾向支配着我的很多活动,这种倾向也是父亲教育强化的结果。我前面多次提到,他对我向来是求全责备的,只要我还没有达到他的标准,只要我还有缺点,我就很容易会被他挑剔、谴责、轻蔑,他睁大眼睛盯着我的不足,就像看见树木而看不见整个森林。其中有一条,就是他总是那我的不足跟别人的长处做比较,要求我处处都不输于我周围的人,到后来我也开始这么对待自己、要求自己,这已成了一种习惯,我不能容忍自己的缺点、不足。同时,发现别人的优点也就说明我在这点上是不足的,因此我必须努力去达到它。这种求全责备的倾向,这种拿自己跟所接触的每个人或与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作比较的惯性,在很多人身上都存在着,于是,别人的任何优点或特长都会令他们内心不安,甚至引起强烈的自我轻视和责骂。这种自请、自责是非常痛苦的,因此,“认识到目前的任何缺点,对于所有受专横的应该困扰的人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缺点,都必须尽快加以除去。……它针对的不是真正的改变,而是立即而绝对的完美,其目的是想消除这种不完美性。(卡伦.荷妮,《神经症与人的成长》)”真正的改变,是降低对自己的标准,接纳自己的缺点,你没有必要为了有价值,就要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或者说,完全达到自己心目中的标准——事实上,你的标准并不是你的标准,它通常是你父母对你的标准。父母的爱通常是有条件的,可是,一个人接纳自己、爱自己,竟然也需要条件吗?
看到缺点就要克服,也出于另外一个原因,即我因缺点的存在而怀疑自己不能实现目标,因此我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克服缺点,以消除自我怀疑。“活动并不意味着创造一个渴望的目标,而是为了表明某件事情是否会发生……行为常常是与焦虑和怀疑不自觉地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种分析能揭示他的活动隐含的功能:揭示未来”,从而在主观上平息怀疑,感到安全。我们通常感到,如果这件事我们做不好,那么其他的事我们也做不好。父亲时常否定我的一句话——这么简单你都不会!——造成了我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这句话很容易就能做一个推论: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你还能做什么?这个推论一直是无意识的——虽然它一直影响着我,直到这时我把它揭示出来。
很就以前,我就开始思考对自己的标准的问题,开始反思父亲对我的评判失之偏颇,开始认识到我的卑微并不是客观事实,而是自己的主观感受,产生于我对自己的严酷无情、高不可攀的标准——而这种标准是父亲对我的要求的内移。他要我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十全十美,这怎么可能!他以为什么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可叱诧篮坛的大鲨鱼奥尼尔,罚球一塌糊涂,难道他没有认真地练过吗?如果他从小就相信“连罚球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你还打什么篮球”,拼命地苦练罚球,那我看我们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了。“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舍长以取短,智高难为谋。生材贵适用,慎勿多苛求。”我们不可能每件事都会\完美无缺!最好的方式是,找出自己的兴趣,把注意力集中在能做的事上,全心全意地为之!
看到缺点就要克服,也因为我担心缺点会阻碍我实现目标,尤其是当这些缺点是所谓的症状的时候。这时我开始领悟:问题不在于我有什么缺点,而在于我不接受自己的缺点,认为它们阻碍了我,所以总想摆脱自己的缺点。我认为我不应该是我当时的样子,我是被自己的问题阻碍了,我应该更好——如果我把这些问题解决掉。我不接纳缺点也是自身的一部分,我在和自己战斗!将责任推到“问题”的头上,否认“问题”是自身的一部分,我保留了现实目标和理想化形象的可能性,保留了我关于自我的那些幻想,从而使自己免于面对失败的可怕压力。
06年底,我做了明尼苏达多相人格量表,这对我确定自己的问题有很大帮助。本来我是确认为双相情感障碍,但测试结果中“疑病”一项得分远高于其它项。之后我给一位老师写信交流:“昨天上课老师给我们做了MMPI,我各项得分基本都在六十以上,其中疑病一项极高,97分,这也是我的真实情况吧。疑病可能就是对生活压力的逃避,对生活力不从心时的一种防御手段。就我而言是这样,因为我还有很多很高的‘应该’,为了完成这些‘应该’我就得追求一个‘好状态’,这也是我长期自我关注的根源和表现吧。”
“应该”是内心的指令,是“我们”对自己的要求、标准,是“我们的”价值条件,但我们达不到它们时,它们便反过来对抗我们自己,其结果是毫无理性的自责,突然地感到低落、不安、疲惫、焦虑或暴躁恼怒,或者,我们开始感到怨恨和自轻自贱,而我们却莫名所以。正是潜藏在应该背后的惩罚性的自恨的威胁,使得应该成为一种真正的恐怖政权,所以我必须完成“应该”或者推卸责任。
在父亲那里,每次“失败”我都会被谴责:“这么简单你都不会?!”。我内化了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因此,我防御,我不承认这——普通的编程工作都做不好——是自己的失败,认为那不是真正的自己(状态不好\思维慢),认为自己“应该可以”,正常的自己就可以——如果消除这些问题,以我的智慧我将无所不能。这种防御使我免于自责自恨的可怕压力,却使得我越来越远离问题的根源,使得我的困难的解决更加遥遥无期。在认识到这点后,我开始接受当时的心理状态不能胜任编程工作的事实,坦然面对自己的“无能”,我不再像父亲那样责备自己、驱赶自己,而是爱自己、祝福自己,无条件地,就像原型意义上的母亲那样。
从05年底认识到自己可能无力做好工作开始,对工作的放弃、努力经历过多次反复——大部分时候,我努力要承担更多的工作,完成自己应负的责任和义务——这时我又来到这个关键点上,我选择了放弃这种义务,把自身置于对工作的责任之上,这个过程伴随着价值观和人生目的转变。
弗洛姆说:“对自己的敌视往往是无意识的,都以间接的理性化方式表达出来。一种是我们刚刚说过的积极强调自己的邪恶和微不足道,另一种是以良心或责任的伪装形式出现。……真正的良心是人格的有机组成部分之一,听从良心的命令便是肯定整个自我。然而,我们发现,从宗教改革到现代,无论是在宗教还是世俗的合理化中,充斥于现代人生活的‘义务感(以及随之而来的负罪感)’,都带有浓重的敌视自我的色彩。‘良心’是奴隶的监工,是人作茧自缚。它驱使人按照自认为是自己的愿望和目标行事,而实际上它们却是外界要求的内在化。它残忍无情地驱赶着人,禁止他享受欢乐和幸福,把他的整个生命变成为某种神秘的罪孽赎罪。……人们似乎在做决定,似乎想得到某种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在内在或外在压力的强迫下,‘不得不’想得到他们必须得到的东西。(《逃避自由》P70\P69\P142)”这种神秘的罪孽,就是不能完成自己的责任或义务,达不到内心的价值条件,因此他们感受到的自身的有罪和低下——对于权威主义价值观来说,不完善\没达到标准明确无误地标志着有罪和低劣。
弗洛姆所说的“禁止他享受欢乐和幸福”,我称之为“权利条件化”:因为还没有达到标准,所以你无权...,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对享乐和休息的禁止。“享乐方面的禁忌破坏了真我所感兴趣之事或真我所求之事,这些事情可以充实我们的生活。……比如说他想去旅行,但内心却会说‘你不值得一去’,或另一种情况也有可能:‘你无权休息,你不应该去看电影、去买衣服’……有时他还会就这一问题产生一些内心对话,比如,在他猛干了一天的工作而感到疲乏无力想要休息时,他的内心就会这样说:‘你真是太懒了!’‘不,我真的好累!’‘不,这纯粹是一种自我放纵,这样下去的话你会一事无成的。’经过这种矛盾的斗争之后,他可能带着犯罪感去休息,也可能会强迫自己继续干下去,而这两种选择中的任何一种都对他无所裨益。(《神经症与人的成长》P135)”大学里,为了能在将来有所作为,出于对成功的渴望,我拼命学习,一切以学习为中心——甚至强迫自己学习。当我感觉疲惫或思维混沌想回去休息,我不由自主地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偷懒,我必须向自己证明我确实是无法学习,然后才能心安理得地离开自习室。这是一种合理化作用,调和“本我”和“超我”之间的矛盾。我还听说过这样的案例:一位博士在被父母送去北医六院就诊时,无法抑制地不断写写画画。我推想她的父母对她一定极为严厉,有很高的期望和标准,她出于内心紧张而不停地写写画画,只不过是在表达:我是努力了的,从而缓和“超我”或父母的惩罚。说到底,所有的“价值条件化”、“权利条件化”,都是童年经验的结果——父母(社会)怎样对待我们,我们就怎样对待自己!
埃里克森认为,现代人的一切心理上的病态都是人的本性需要和社会要求不相适应乃至失调所致。在个体发展的不同时期,社会对个体提出不同的要求,在个体自身的需要和能力与社会要求之间会出现不平衡的现象,这种不平衡给个体带来紧张感和矛盾冲突,他称之为“心理社会危机”。成年后我们所感受到的社会要求,更多的是内化良心的指令,我们感到自己必须达到某些标准、完成某些任务,否则就会有难以忍受的自卑和焦虑。这些内心的指令,基本起源于我们童年时的经验——要么直接是父母的要求、我们所感受到的价值条件,我们内化了父母对自己的要求、标准,到成年后我们感到自己有必要变成某个样子,只有那样我们才会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才能接受自己;或者童年时由于父母的软弱或家境的惨淡,我们没有得到适当的保护,暴露于同龄人的敌意竞争和社会的冷漠,我们感到有必要变得很强大、很优秀,变成某种“应该的样子”;也有可能我们童年时就开始反叛严厉的父母,并取得胜利,但我们还是把父母的价值标准内化下来了,并且形成了在(亲密)人际关系中要主导一切的倾向,以免被对方控制,由此导致种种的人际冲突。儿童的早期经历对其性格结构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之后我们就按照这样的性格结构来行事,遵从内心的指令——我们必须尽力完成它们,因为隐藏在它们背后的可怕的精神威胁!
当一个人不理会时,他才有机会只有!我们完全可以拒绝这些内心指令、价值条件,无条件地接纳自己,然而,我们却少有人能拒绝它们,接纳自己,我们中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受这些指令和价值条件的支配。首先是因为一些人童年时所受的暴虐较少,或者他们能力较强,能够较好地达成这些指令、标准,感受到的问题不那么剧烈,因为也就没有改变的意愿和动力;其次,有些人备受折磨,却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因而只是在云里雾里苦苦摸索;也有人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心理问题,求助心理医生却不成功——或者只是化解了自己的症状,性格结构和价值观没有任何改变。
“只有在生活的这些外在条件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参照系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对这种生活采取某种(不同)的态度。……除非遵循某种超越显示的原则——这种原则能够与外部世界的强大影响匹敌,否则个人就永远无法为自己的生存精神上的自主性与道德提供任何现实的说明。”在心理咨询中,这可以通过咨询的积极关注、无条件的接纳来实现——如果咨询师本身具有人本精神,并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来访者,来访者也将学会无条件地接纳自己、欣赏自己,感受内心的情感和信息;在自我分析中,由于缺少咨询师的人性援助,只能由分析者自己发现并选择人本主义价值观,选择无条件地接纳自己。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强调人内在的价值与尊严,强调生命本身就是有价值的,认为人的一切不安的根源在于缺乏对自己的内在价值的认识,提倡无条件的自我接纳,这方面罗杰斯让我获益良多,但弗洛姆的影响更大,让我放下了工作上的负罪感。
弗洛姆认为:“只有首先尊重他人及我们自己的个性,有机成长才成为可能。尊重并培养自我的独一无二性,正是人类文化最有价值的成就,……除了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人自我外不应再有更高的权力。生命的中心和目的是人,个性的成长与实现是最终目的,它永远不能从属于其他任何被假定为更有尊严的目的。……所有真理想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它们表达的都是对某种尚未实现的东西的渴望,而这种渴望是符合个人成长和幸福之目的的。”他认为,在健全的社会里,“文化的目标和目的就是个人,就是个人的成长和幸福,生命不再需要成功或其他东西来证明,个人不臣服于任何自身之外的权力,不论是国家还是经济机器。最后,个人的良心与理想并非外界要求的内在化,而真是‘他的’,所表达的目的也源于其自我的独一无二性。”“生命有它自己的内在动力,生命与生俱来的倾向是要生存、发展、表达潜力,如果生命受阻——生存、发展的自发性和人的感觉、情感及思想潜能表达方面受阻,生命的能量就会分解,转化为破坏能——破坏他人,或者破坏自己(《逃避自由》P188~P193\P130)。”
但是,“总的来说,在我的社会里,情感是大受其挫的。……自发感觉及真实个性的发展很早就受到压抑,实际上,从最早对儿童的训练培养时就开始了。……用罗夏测验法对3~5岁儿童进行试的结果表明,儿童保存自发性(自主性)的企图上升为他们与权威成人的主要冲突(心理学上称这一时期为“第一反抗期”)。……在我的文化中,教育的结果常常是扼杀了自发性,外加的感觉、思想和愿望取代了原始的心理活动。(同上,P172~P174)”卡伦.荷妮对此有类似的论述,在《生存焦虑》和《感受无助与孤独》两篇末尾分别作了引述——
概括来说,从一开始我们就发现自己内心自由受到了威胁,所处的环境有害于自身的自发性、安全感和自信心--一句话,我们精神存在的核心受到了威胁。我们感孤立、无助和恐惧,与别人发生联系时不是取决于我自发的真正情感,而是取决于安全的需要和对利害的考虑。当安全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我们最内在的情感、愿望和思想就退居末位了——事实上,这种最内在的情感和愿望不得不沉寂下来,从而变得不那么清楚了。我们的情感和愿望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也就是说,我们不再是“追求者”,而是“被迫者”。为了求得安全,我们不得不屈服于成人,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我们开始与自身相分离,生活的重心落在了自身之外。
“伪活动取代了思想、感觉和愿望的原始活动,最终导致伪自我取代原始自我。原始自我是精神活动的原动力,伪自我只是一个代理,它打着自我的旗号,实际代表的却是人被期望扮演的角色。……大多数人的原始自我都完全被伪自我窒息了。(同上,P145)”罗杰斯认为,这种原始自我的窒息是所有心理困扰的根源。他的治疗目标是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经内化形成的自我概念去除掉,找回他真正的愿望和信仰,用罗杰斯的话说就是“从面具后面走出来,变回自己”,只有这样,人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机能。人本主义疗法的核心就是让人领悟自己的本性,不再倚重外来的思想\评价\价值观,让人重新信赖、依靠机体评价过程来处理经验,让人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消除外界环境强加给他的价值观,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自己的行为,掌握自己的命运,修复被破坏的自我实现潜力,促进个性的健康发展。同样地,精神分析的过程也是重新发现自己和返回自我的过程。
07年4月初,我经历了为期两周的明显抑郁症状,之后整个人的精神越来越好了,然后5月中旬曾有几天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了——极像躁狂时的感受,于是我自己将怡诺思的用量减了1/3,一切OK。到了8月底,这时我开始研读《个人形成论》,我的阅读和思维效率竟然恢复到初中小学时的水平。
从06年冬天我彻底反抗内心指令开始,我变得越来越天马行空、随性而为,但我并没有摆脱要做更多工作的欲望。07年5月,我很闹心我在工作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动力,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高中以前,我完全是凭兴趣学习,而高中以后完全是因为压力学习了;上高中的时候,还有乒乓球称得上是兴趣,上大学以后呢,连这点乐趣都没了,总是想着做好,只剩下对结果的渴望,不再有对过程的享受。很多年来我基本上都是压力逼着做事的,整个人真的很累!现在可以放下这些压力了、不想逼着自己做事了,似乎又没有行动力了,我感到彷徨无措,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转行——我对工作提不起兴趣,看心理学书籍却是如鱼得水。
到6月底我放逐了内心的监工——一方面得益于一位朋友的开导,让我认识到像我这样混着的人也不少,并且至少我也没有贪污受贿、强取豪夺危害社会;一方面也因为公司并没有强求我完成更多的义务;最后是我选择了相信弗洛姆的“做人的权利”——我不再执着于“我做的事不够多”,不再有负疚感,将完成工作之后的时间都用在了研读心理学书籍和自我成长上,于是我的生命更加流畅起来。另一方面,能够将精力投入到自我成长上,也因为我能够放弃对工作能力、对保障的渴求,我体验到事实上以我的心理状态确实无法做好编程工作,除了放弃,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我不再欲求活在对成功的希望与对安全的确信之中,我为了自身的完整性而甘愿冒险,我“带着所有的不确定\不安全,一个片刻接着一个片刻地生活。”
yzplq
发表于 10-7-11 17:05:31
虽然完全是你个人的心路历程,读来还是很震憾,显然你的反抗和挣扎是行之有效的。你好学,你向上,你积极应对,所以战胜了它。与你相比,我的人生过得昏昏耗耗,没有酣畅的领悟,没有任何可喜的转折。
如果有可能,就拜你为师吧。{QQ81}
许世钢
发表于 10-7-12 21:52:27
to yzplq :暂时没想收徒。有问题你可以和我交流,我会尽力解答的。
通过自我分析成长成熟的过程其实挺艰辛的,但另一方面它也回报丰厚,就像我总结过的:
我投身自我成长的河流,体验了在奋力挣开层层枷锁、奋力克服种种困扰、不断成长成熟这一过程中的迷惑、痛苦、无助,以及收获、喜悦、满足……
许世钢
发表于 10-7-13 15:11:34
22.成为真实的自我
罗杰斯曾说过,到他那儿咨询的人们,尽管各人的问题千差万别,但在这些差异的背后,有一个共同的中心问题,那就是:“我到底是什么人?我怎样才能接触到隐藏在表面行为下的真正的我?我如何才能真正变成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我惊讶地发现,一个多世纪以前丹麦的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用敏锐的心理洞察力,十分精确地刻画了现代人存在的困境。他指出,常见的悲观绝望是那种不去选择做自己的绝望,或者不愿意成为自己的绝望;而最深形式的绝望则是选择‘成为一个他人而不是自己’。另一方面,选择‘愿意成为个人真实的自我,实际上就是绝望的对立面’,这个选择是人生最重大的责任。(《个人形成论》P100~P102)”
“在这种对自我的找寻中,当事人一般都会利用治疗关系,来探寻、审查他自己的经验的各个方面,开始承认并勇于面对他经常发现的深层矛盾。他会逐渐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少是不真实的,甚至他的情感体验也有多少是不真实的,不是从他的有机体真实的反应中涌流出来,而仅仅是一种假面具,是他一直赖以逃避自己(逃避危险)的一堵避风墙。他会发现他的生活有多少是被他虚构的理想自我所指引,而不是由他的真实自我所指引。通常他会发现自己只是根据别人对他的要求在生活,发现他似乎没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发现他思考、感受和做事的方式只是在努力地遵循别人给他规定的标准。”
在努力成为真实的自我的过程中,我基本是以《个人形成论》一书作为参照的。在此之前,我已经发现了自身行为和情感中存在的诸多虚假性,认识到它们是出于赢取认可、确保安全的需要——我一直都有这样一种信念,就是如果我想被人重视,被人喜爱,我就必须表现得热情、友善而顺从。我不敢表现真的自己,因为这样的行动在童年的环境中曾经一再失败了\不被接受,为了不再失败\被接受,只好戴上面具压抑自己。
而现在,正如一位职业男性在治疗结尾回顾他的经历时所写的那样,“我终于觉得我真的必须要开始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不管别人认为我应该做什么。……我一直感到我必须做一些事情,因为别人期望我那样做;更重要的是,我那样做是为了让人家喜欢我。见鬼去吧!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不管富有还是贫穷,理性还是非理性,合乎逻辑还是不合逻辑,名声好还是不好。所以,非常感谢你帮助我重新领悟了莎士比亚的那句话——要做到对你自己真实!(《个人形成论》P157\P158)”选择成为真实的自我,除了罗杰斯著作和他的当事人们成长经历的鼓舞,也因为我早就认识到的,我已经不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我的生存和幸福并不像孩子依赖于父母那样取决于周围人的认同,另一方面,他人也并不像父母那样求全责备、严苛专横、不可违逆。最后,从根本上说,这还是出于对压抑状态的强烈不满和对成长成熟、对活出真实的自我的深刻渴望。
罗杰斯说:“对当事人而言,治疗是一种学习,学习去充分而自由地、毫无畏惧地接纳另一个人的积极情感。……当你发现接受来自另一个人的积极感受并不是毁灭性的(并不特别危险),发现接纳他人并不一定会导致自己受伤害(发现他人对自己并没有过高的要求、期待),发现和另一个人一起努力应付生活的难题,实际上‘感觉挺好’——所有这些,是我们每个人在治疗、在生活中可以得到的最深刻的启示。(《个人形成论》P78)”也可以说,这些是我们可以得到的最有益的启示,因为在某些被遗忘的时光中,某种亲近的关系使我们暴露于痛苦和明显的伤害,以致从那以后我们有了恐惧和不信任的爱,或者说,对别人的爱感到恐惧和不信任。因为对他人的恐惧和不信任,我们习惯于从情感中撤离,与别人拉开距离,或者倾向于向对方屈服,这两种倾向常常是同时存在的,至少我本人就是这样。就像有人所表述的,“我十分被害怕牵扯到感情里去;感情似乎完全意味着屈服。我不喜欢这样想,可我总是把感情和屈从混在一起,认为一旦产生感情,就一定要想对方的愿望屈服(否则就很可能会冲突、失去)。”这意味着别人的期待(或者他自己这样觉得)具有这样的性质:他必须毫无问题地遵守命令。并且他坚信,如果他不顺从、不完成他人的期望,他们便会冷漠无情地惩罚他、抛弃他。
通过从与他人的关系中撤离而解决人际冲突的方式,卡伦.荷妮称之为“放弃型”解决方法,又名“逃避人”。“起关键作用的是他们在自己与他人之间拉开感情距离的内在需要。更准确地说,他有一种有意无意的不与他人发生任何感情联系的心理倾向,无论是陷入爱河,还是身处战斗、合作或竞争之中。他们好比(在心理上)围绕自己画了一个神奇的圆圈,任何人都难以侵入——这就是为什么从表面看他们还是可以与人相处的原因。当外部世界擅自进入他们划定的圈子时,他们便焦虑不安,这就是他们的需要属于强迫性的表现。(《我们内心的冲突》P42)”
“他不期望从别人那里得到很多——不管是好还是坏,即使在紧急时刻,他可能也不会想起要求助。另一方面,他可能很乐于助人,同样,条件是不让他的情感卷入(因为害怕亲近的关系会带来难以应付的麻烦)。……他既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帮助,不仅由于他有理由去怀疑其真诚,而且因为这些暂时性的给予是威胁性束缚的警号。……放弃者的另一个特征是他对压力、威胁或束缚的高度敏感。即使他还没有进入一种个人关系或群体活动中,他也会产生对持久关系的害怕,如何摆脱的问题必须一开始就提出来。在结婚之前,这种害怕会变成恐慌。……他害怕(而且有理由害怕)别人带着强烈的愿望来强迫他(使他失去独立性\自主性)。(《神经症与人的成长》P263\P275\P265)”
“机体有朝成熟方向运动的倾向,……这包括了自我实现,……它在更大独立性或自我负责的方向上运动。正如安雅尔指出的,是提高自我管理、自我调节和自主性,并远离表里不一的控制或外在力量的控制。……霍尼对这种倾向在治疗中的体验给出了生动的描述:‘最终的驱动力是个体不屈不挠地把握自己的意志,成长和抛弃一切无关的、阻碍成长的因素的愿望。’”罗杰斯在深入地研究揭示个体动力的录音案例时,也发现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当事人“对更高程度独立性的渴望,对自我决定的整合欲望,努力社会化成熟的倾向,即便是很痛苦的,……机体通过挣扎和痛苦朝着强化和成长的方向运动。”他以小孩学走路来形容这个过程:“开始的几步通常是有挣扎和痛苦的。当时的回报,包括走了几步,这与跌跌撞撞的痛苦比较起来是不相当的。孩子也许会因为痛苦有一时间回到爬行的状态。但是,在个体占绝对地位的总体性中,成长向前的方向比保持婴儿状态更加令人满足、更加有力量。孩子会实现自己,虽然这个过程中有痛苦的体验。以同样的方式,他会变得独立,负责、自我管理、社会化,虽然在这些进步中通常伴随着痛苦。(《当事人中心治疗》P428~P430)”
成为真实自我的过程,是不断地在自身愿望和他人期望、邀请的冲突间做选择,感受自身的情感、愿望,并以此做决定
,在自己真实情感、愿望的基础上与他人相处。成为一个独立的、为自己负责任的人,这会使人体验到力量感以及与承担责任伴随而来的不安感,以及这样的行动再次失败、自己被环境彻底孤立的危险感。还记得8月底,当我决心要活出真实的自己时内心对一个未知未来的不安,我一遍遍地听着《Don't cry》,宣泄自己的情绪,内心是对自己深深的祝福和怜惜,甚至悲悯;我像一个原型意义上的母亲一样抚慰自己,鼓励自己走想要走的路。当我从这些强烈的情绪中释放出来,当我擦干泪痕放下掩面的双手,悲悯的情绪仍然从脸庞流露,路过的同事见了大惑不解:“你这什么表情啊?”
成为真实的自我,意味着揭示自己——是怎样的人,就做怎样的人,按照自己的愿望行事,敢于进行自我暴露,远离人格面具。这样的暴露不胜枚举,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午在公司就餐时,如果我还在阅读重要的内容,我会拒绝同事的邀请,留下继续看书,之后我还可以很自然地加入他们,或者叫他们一起吃饭,不再有任何负罪感。我按照自己真实的愿望行动,不去迎合别人,并没有破坏我和别人的关系;相反,随着我对别人的畏惧的减弱,我反而感觉到跟同事之间更亲近了,不再感到有很深的膈膜。我对自己的这些尝试深感满意。然后,10月中旬,在南京参加表姐的婚礼度过愉快的几天回到北京后,我对周围人的畏惧和敏感却旧病复发了,惊慌之余,我在《神经症与人的成长》一书中看到了荷妮对这种现象的描述——原来她早就洞悉了这一切:“病人首先都会对自己处理这些情况的能力感到满意,但不久便会恐慌起来,他们害怕自己的独立,害怕自己变得咄咄逼人、不可爱,他们把自己污蔑为‘自私的野兽’,并且在一段时间内在过度谦逊这个安全的限制中寻求庇护。”
成为真实的自我,也意味着对自己真实的状况的如实接纳,接纳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与自己的每一面和平共处;去除种种价值条件,相信自己本身就是有价值的。现代社会以外在成败衡量一个的价值和尊严的评判方式,在人们的心中造成了深深的身份焦虑,几乎所有人都害怕成为“失败者”、成为“蒙羞之人”,都有过度的需求,而恐惧一无所获。相反地,我反复到体验自己确实无力做更多工作的事实,把它作为自己的基本方面接受下来,不再徒劳地寻求工作能力的完善。这段时期,我在MSN签名档中引用了卡夫卡的箴言:“人们为了获得生活,就得抛弃生活。”这是一个悖论,少有人能解其意——换成我们熟悉的表达,它的含义其实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谓“死地”,无不是人们的主观观念,人们认为那是“死地”,实际上等你勇敢地跨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往往是唯一的“生地”,不然,也不会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成语流传。这就是森田疗法所说的“不治而治”,也是moonfish所领悟的“怎样才能好起来?我想不去期待自己一定好起来,才能慢慢好起来。”
然而,置之死地,终究是一件很让人惊惧不安的事——即便有了前人的种种经验,因为未来变得完全未知了。放弃对外在成功的追求,需要相当大的智慧与勇气,因为我们的文化是以外在成就来评判人的,失去外在的成功直接意味着失去尊严、尊重的危险,这对我们这些“神经症患者”来说更加确定无疑——我们一向是以这样的方式、以苛刻的标准来评判自身的,并且深信周围的人也是这样看待我们。即成的价值观、世界观是无法永远被避开的,它们势必继续纠缠着那些想要挣脱的人们。
旧有观念的威胁是强烈的,置之死地,就意味着不再对它们进行防御,而是置之不理,甘受不安全感的威胁。一直一来,我都是向着未来生活的,总是为了将来的需要和将来会如何而担忧。可是,总是想着一个“我”、一个“将来”,我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生活就是一场永恒沉重的努力,努力使自己不至于迷失方向,努力使自己在自我中,在原位中坚定地存在。只消从自我中脱离出来一小会儿时间,人就触到死亡的威胁!(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P91\P92)”张爱玲曾有过类似的描述,她说在菜市场上,看到骑车少年,突然间放开车把,迅疾而过,她觉得人生的快乐,尽在这一撒手之间。或许,这会让每一个感叹“活得真累”的人,都感同身受。也许,说到底,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不得已上路——为自尊的生存,为自我的证明……
曾经,为了变成我“应该的样子”,为了自尊的生存,我无条件地、急切地追求,并为达成这个目标寻求种种途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变成那个理想的样子。这种追求和信心,完全是出于我内心的迫切需要,它让我摆脱了我那些痛苦而不可忍受的情感——失落、自卑,以及焦虑。“一个人的自卑感和焦虑深重到什么程度,他对力量感和重要感的需求就迫切到什么程度。如果由于现实的种种困难,他一时间无法满足这些需要,那么看起来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满足他:通过想象。通过自己特殊的经验材料,在潜在可能性的基础上,他开始推想自己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赋予自己一种‘理想化形象’。这种形象能给他一种支持,一种对自己的认同,使他感到自己有力量和重要,成功地解除他的忧愁。”我必须不顾一切地追求它,否则我只有死于自卑之苦。现在,我放弃了实现理想化自我的可能和努力,关注自己的成长。“这就意味着将自己看做与他人一样的凡人,为各种艰难困苦所困扰;这也意味着要替自己负责,认识到应担负起克服一切困难发展自己所有的一切潜能的重任。之所以选择充满荆棘是因为这使他感到,他好像正丧失一切事物。他可以考虑这种选择之路——这是一条健康之路——除非他变得更为坚强,抛弃在自我理想化中找到的那种病态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神经症与人的成长》P52)”这种抛弃,必然是在追求理想化形象一再受挫并对其可能性产生怀疑之后,对理想化形象的任何怀疑都意味着朝抛弃理想化形象迈出了第一步。只要他认为这种形象对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他就必定会在自己的心中建立起严密的理由,以便使这种形象显得完全可以实现。
“要大致了解治疗过程中的种种困难,我们必须考虑这个过程给病人带来了什么。简单地说,他必须放弃阻碍其发张的所有那些需要、驱力和态度:只有当他开始舍弃对自己的错觉以及虚构的目标时,他才有机会找到自己的真正潜质并加以发挥;只有当他放弃自己虚假的自负时,他对自己的敌意才会减少,才能产生坚定的自信心;只有当他的‘应该’失去其威胁时,他才能发现自己的真实情感、愿望、信仰及理想;只有当他直面自己的冲突时,他才有机会达到真正的统一,等等。(《神经症与人的成长》P332)”要想找到(真实的)自己,必先失去(求得安全的、应该的)自己,这是一个古老的真理。在自我理想化的过程中,“最初,个人也许只有些相对无害的幻想,在幻想中他将自己刻画为很有魅力的人物。接着,他在心目中创造出他‘实际上’是、可能是、或应该是的理想化形象。然后是最有决定意义的步骤:他的真我逐渐消失,用来自我实现的能量被转移到理想化自我的实现上。……通过做他‘应该做的事’,他促使自己去实现这种完美的自我。……这种努力表明他试图确保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童年的经验,决定了我们会赋予自己什么样的理想化形象——一直一来,我是这样的自我意象:我必须有较强的能力,必须总是热情而开朗、友善而顺从。我有这样一种观念,就是如果我想被人重视、被人喜爱,我就必须是那样的——这是被决定了的,父母用他们的言行在我心中根植了这样的信念,并让它牢牢地抓住了我。“冲突开始于我们与他人的关系,而最终影响到我们整个的人格,这并非鲜见。人际关系有巨大的决定性,注定会规定我们的品质、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以及我们崇尚的价值。所有这一切又反过来作用于我们于他人的关系,它们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神经症是人际关系紊乱的表现。(《我们内心的冲突》P20\P21)”
理想化形象已经开始破灭,渴望的世界突然变得不可到达,内心的强制标准早就让人厌烦,而新的生存根基又没有出现,人的生活必然处暗夜和迷茫。在07.11.2的博文中,我这样记录了自己当时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过去,人们曾幼稚而认真地认为,自己能够实现要求,获得永恒幸福。现在,理性不存在了,人与奥秘直面相对。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变得没有门了——没有尽头,无法解答。奥秘就是那么的不可解释:靠理智来求得解答的尝试是毫无意义的,想要求解的努力适得其反。
在这个世界里,并非一切都是可能的,但一切都是既定的,越过了它,就是虚无与崩溃。荒谬的人于是能够决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活,并从中获取自己的力量,获取对希望的否定以及对能够在一个迷雾重重的世界里生活的执着证明。
卸下防御的甲胄,内心感受到的威胁并不会立刻随之减轻,一时间它甚至变得更加强烈了,强烈得令人难以承受;幸好,还有前人的智慧为我提供支撑,我自身经历的深刻痛苦也激励我冒险前行,为了自身的成长和完整。
“不要惧怕尘世,不要惧怕贫穷、灾难、疾病,不要惧怕困苦和可恶的事,不要惧怕非议(不要苛求完美),不要惧怕伤害和虐待,——不要惧怕只能毁坏人的外表的东西。不要惧怕能够毁灭你身体的东西。惧怕你自己吧,——惧怕那扼杀信仰,因而扼杀你的本质的东西吧!(克尔凯郭尔,《基督徒的激情》P58)”
要像树和动物一样,去面对黑暗、暴风雨、饥饿、愚弄、意外和挫折。——惠特曼
“声音无法带走赋予它翅翼的唇舌,它只能独自寻找天空;
苍鹰不携巢禾,才能独自飞越太阳!
…… ……
当爱挥手召唤你们时,跟随着她,尽管她的道路艰难而险峻。
当她展翼拥抱你们时,依顺着她,尽管她羽翼中的利刃会伤害你们。”——纪伯伦
生命就是不安全,没有可以对抗死亡(避免失败\确保成功)的保险,你越要使生活变得安全\有保障,它就越会枯竭成一个沙漠。——奥修
由于害怕自由与责任,人们宁愿藏身在自铸的樊笼中。这是一种谬误,一种迷惑,一片只见恐惧与绝望滋生的荒漠。——弗兰兹.卡夫卡
在11.21的日记中我还写到:
我要知道,做到对内心真实\不违心、完全自发的生活是否是可能的!我再不要做一个虚假的人,再不要虚假地生活!
总是在起起伏伏,缺少一种确定感、可控制感!
一直以来,我都在以内化的标准做着我应该做的事,但是我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怎样做才能真正有益于自己呢?我感到困惑和失落。
“如果一个人放弃了内投射的价值体系的监控,会发生什么呢?他经常会感到没有能力发现或建立任何其他的体系。如果他不再接受内投射系统的‘应该’和‘必须’、‘错误’和‘正确’,他怎么能够知道用什么样的价值体系来代替它们?”
“逐渐地,他体验到这样的事实:他在进行价值判断。这对他是一种新的方式,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知道这种方式了。……他自己的机体(感受)提供了证据,在这样的证据的基础上他能够进行价值判断。他发现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机体装置,能够提供价值判断所需的材料,并且持续地修正它们。没有人告诉他自由和自然的行事是很好的,他惯常的方式是僵化的。他感觉到这是令人满意的和增强自我的。或者当他用防御的方式行事的时候,他自己的机体感觉到即刻的、短暂的被保护的满足感,同时也体验到长期保持监控的不满足感。他在对立的行动(想法)中进行选择,带着迟疑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地衡量了这些价值。但是接着他发现可以让他的体验证据来提示他是否满意地进行了选择。他发现没有必要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价值观,通过他自己的机体提供的材料,他能体验到什么是令人满意的、有利于他的。他能在评价过程中增强自己的自信,而不是(束缚于)外在价值观的僵化的、内投射体系。”
“在治疗的早期,人们生活在他们从别人、从他们的个人文化、环境那里内化的价值观中。……随着治疗的进展,当事人意识到他们在试图带着别人的想法生活,而不是成为真正的自我。”
“(别人教导的)价值总是被接受的,因为它们被看做是维持、实现和强化机体的原则。这种基础上社会价值通过文化被内化。在治疗中,这种基础上发生的重组是那些个体体验到维持和增强机体的价值得到保留,与那些别人说对机体有益的价值分别开来。……在治疗中这个人作为当事人,根据更加基本的标准——也就是说,他自己的感觉和内在体验。”
他“认识到长期和短期的满足,不是通过别人的话语,而是通过检查自己的经验来实现的。价值体系没有必要是外来强加的,而是‘体验到’的某些东西。个体发现他的内心有能力掂量体验的重要性,并选择那些导致自我提升的事情。……评价首先被看做是内化和固有于客体的,这种评价会在他认识到价值判断没有必要是固定的、而是可变的之后改变。最后,人们会认识到评价是由个人作出的,而个人的评价在依靠证据的基础上是可以改变的。”
“在治疗中价值判断的过程发生了改变。……个体从被评价者和他人的期望对行为、情感、思维的控制状态中摆脱出来,朝着依靠自己的价值和标准的体验状态发生改变运动,”
“当事人在进入治疗的时候,倾向于严厉地看待自己,感觉到或多或少的无价值感,很大程度上用别人设定的标准来判断自己。他有一个自我理想,但是把这种理想看做是与现存的自我相差很远的。自身平衡的情绪在向负性的那边摆动。”
“随着治疗的进展,他常常因对自我的批评感到更加沮丧。他常常体验到和自身矛盾的态度。但他探索这些体验的时候,他对自我的知觉逐渐变得更加现实,更能够接受自己的本来面目。他对自己现在的情绪和态度更加关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能客观地看待它们,既不把它们体验为自我谴责的基础,也不体验为自我赞赏的基础,这些只是他行动中的自我而已。这种自我的本来面目被看做是有价值的、可以与之共生的东西。这个过程绝对不是顺利完成的;可能在有些访谈中他对自我的评价下降到极低的程度,因他感觉到自己十分没有价值而绝望。然而,一般来说,他会在他的体验中发现更少的恐惧。他不再那么害怕别人会怎么评价他,不再花更多的时间决定什么是他的基本价值观。这些改变发生后,他会感觉到他的态度和行为更加自然了,把自己更多地体验为一个真正的人、更加统一的人。他慢慢发现他想要的转变成了一个可实现的目标,而实际上是他自己改变了,让自我和自我理想能够保持协调。他的内心生活变得更加舒适了,少有紧张的情绪。(罗杰斯,《当事人中心治疗》P453\P454\P130\P123)”
这种成为真实自我的过程,在它变成我关注的焦点前已持续了两年有余——从我在荷妮的书中照见自己、照见自己行为中的矫饰和防御后,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越来越多地体验到不安开始。曾经,我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盘旋着一些念头:别人会对我的所做所为怎么想?我的行为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我该怎么应对?无论做什么,我总是得思前想后,完美控制;行为、情感必须总是处于理智的监控之下,小心翼翼,充满自我意识;还试图通过观察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通过别人对自己的反应调整自己的行为,树立为多数人接受的价值观。我害怕自然的行动,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我喜欢我自己,没有感觉到我的处境是安全的,我害怕自己的行动会招致敌意或不满——仿佛世界自有一套严格的法律,稍有违犯就会招致严重的后果\严厉的惩戒,在当时对此我是非常害怕的。荷妮说:“一般来说,我们对别人的恐惧在于他们可以伤害我们的能力而我们却无能为力。”是不是极具洞察力?虽然我早就长大了,但我心理上还停留在童年面对父母时的那种软弱无助、无力自保的状态,而别人在我眼中,一直都包裹在父母那苛刻专横的影子下的。在认识到这些之后,在我认识到自己早就不是三岁小孩,已经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不用再惧怕任何人的抛弃、有能力维护自己,认识到我眼中的他人只是父母的影子、他们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危险之后,我开始越来越多地在人际关系中表现真实的自己。“意识,不再是一个看守者,监视着大量无法预测的危险冲动,不允许它们见到光亮;意识变成多元社会中一个轻松自在的居民,与那些丰富的、各式各样的冲动、情感和想法和谐相处,不再使用恐怖或严厉的统治,而是让那些情感冲动令人满意地自我管理。(《个人形成论》P189)”就这样,新的控制感达到了,这是通过放弃控制而得到控制。
“本质上这就是一个组织化和重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进行的时候,毫无疑问当事人是很痛苦的。这真的很让人困惑,因为没有一个固定的自我概念可以用来决定行为是否和环境适应。发现自我和自己的行为每天都在变动中,这是令人恐惧或厌恶的。”我对这种变动很少感到恐惧或厌恶,而是时常地感觉到痛苦和疲累,但更多的感受是这些痛苦和疲累是值得的,回报丰厚。正如罗杰斯所言:“从当事人的观点来看,新的自我是一个更加舒适的自我,更少体验到模糊的威胁;相应地,更少有焦虑。带着新的自我生活,感觉到生活中更多的确定感,因为它包含了更少的高度动摇的观念,而是有更多直接的经验。……任何以前认为是失去控制的行为现在被认为是自我在意识控制的边界内的一部分。一般来说,行为有更强的适应性和更高的社会化,因为行为的基本假想现在建立在更加现实的基础上。(《当事人中心治疗》P166~P168)”“他越来越不再关注别人是否赞成;不再依赖别人的标准生活;不再依赖别人为他做出决定和选择。他承认,做选择取决于他自己;唯一紧要的问题是:‘我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正令我满意?这种生活能否表达真正的自我?’(《个人形成论》P110)”
许世钢
发表于 10-7-18 18:19:40
23.目标与自卑、焦虑、自疑
曾经,我对任何陌生的东西都没信心,面对陌生的事物,我的习惯反应不是摸索尝试,而是急于找到方法,以避免失败,我对陌生事物有种莫名的焦虑和无能为力感。很早我就知道,这跟我父亲对我的一再否定有关,每次他教我什么东西,他总会说:“这么简单你都不会!看我来!”05年11月我分析这个问题时,认为这是因为我“畏难”,总是把未知的东西想得很困难,自己吓自己——事实上也有这个因素。
到后来,我深陷在一个怪圈之中,无法自拔:每次当我感到有希望、有信心,想要做点什么都会紧张混乱、妄念纷飞,晚上睡觉都无法安眠,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每次当我有所目标,我都会执着于它,急于达到、做好,始终放在心上,不允许失败,要确保成功;总是首先想到结果、后果,用理智控制,无法放松,让我深受其苦。我还是以为,问题在于我太把它当回事了,把它看得太难,举轻若重,如同在自己的心口放了了一块大石头。这些我认识到了,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还是无法把它们“放下”,无法放松。
从初中毕业意识到“将来”开始,随性的、无意识的行为就越来越远离我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重视结果,越来越执着和有意识、有计划地行事。上大学以后,为了解决困扰自己的“问题”,自我意识、理智控制变得越发强烈了,最后甚至到了无任何兴趣可言的地步。工作之后,我开始认识到对状态的关注和追求是病态的,常常意识到自己也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我多么希望像“正常人”一样——忘我、随缘。05年3月底,我在分析中写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有意识’的东西心怀恐惧,比如说计划、目标,或许是追求‘随缘’过头了吧!”在咨询中,我说我以后不会再给自己制定目标了,要“活在完全独立的今天”,咨询师形象地把这比喻为“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后来,我分析出来它的真正原因,是很多年以来,计划、目标总会让我执着、紧张、痛苦,因而我开始对它们心怀恐惧。没过多久,我就放弃了放弃,又开始寻求解决这些问题。在之后的两年多里,我又多次在追求和放弃之间来回往复:累得实在没劲了,实在不堪忍受,就放弃;有了一些力气,感觉到战胜困难的希望和必要,又追求。
反反复复之中,在07年10底准备咨询师二级考试时,这个问题又凸显出来。这时我已发现自己根深蒂固地有这种观念和习惯反应:为了…我应该...,否则就大感焦虑不安,害怕实现不了。我害怕不用理智控制就现实不了,认为用理智控制就“有可能”。这种自我监控,这种每次有所目标后对结果的执着,正是加缪所说的:“人在想象他生活的一种目的的时候,他就接受了对于要达到目的的种种要求,变成了他自身目的的奴隶。”在《我们内心的冲突》中,荷妮写到:“如果我们看到他这样做是为了不招致失败,我们自然会注意是哪些因素使他有这种失败的预感,并使他随时惧怕失败的发生。”失败的预感,“我不能”的感觉,这是我常有的,从我羡慕别人会修自行车就很清楚了,这是一种深刻的自我怀疑。荷妮还说;“‘应该’取决于自负的种类,‘应该’没有得到实现便引起了他的自控。”根据我的亲身体会,我认为我的情况是:“应该”取决于企望的种类,感到企望难以实现便引起我的自控。我以为理智控制能帮助我实现目标,认为用理智监控才有可能,结果却是败局真成了不可抵挡的了。反复的失败,让我对这种方式的有效性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是极有价值的,对错误观念\习惯的有效性的任何怀疑都意味着朝放弃这些观念\习惯迈进了坚实的一步。对于错误的观念\习惯,当一个人不信仰时,他才有机会自由。然而,“另一方面,我们大多数人对自己的经验都带有一种预先认定的而且永远不会放弃的结构和评价,把经验勉强塞入价值框架(观念框架)中,并扭曲经验以使之适合我们的先入之见。(罗杰斯,《形成》P175)”我们很多人,太深地囿于自己的主观成见,反复失败之后也不能从中觉醒,这真令人悲哀!
插述前文内容,以说明这种状况下,接受精神分析或当事人中心治疗的帮助的必要性:“精神分析方法预设了一种终极关怀的态度,它倾向于唤醒患者的疑惑感和问题意识。这种意识一旦觉醒,病人就能自己找到病因。如果没有这种觉悟,那么精神分析学家就不可能提供答案,甚至最好、最真实的答案也没有用。这种疑惑是分析中最有意义的治疗因素,因为患者通常把自己的反应、欲望、行为看作是理所当然的,把困难解释为另外一些原因——如坏运气、体质等的结果。他惊异地发现了自我的一部分,而它的存在却是他从来没有质疑过的。(《宗教》P72)”
08.1.27到08.3.20期间,我进一步分析了这个问题,写到:
每次有目标都会执着于它(关注进展,时时放在心上),都会有可怕的冲突,这是一种自我贬低。这种贬低来源于在每一件小事上,父亲都用他的榜样和他的教育使我相信我是无能的。就这样,我开始低估自己的能力,很容易就被“我不能”的感觉所压倒。
每当我想要开始某项工作,疑虑就随之而来——破坏我的工作,总是首先想到结果\后果,紧盯结果,找方法保证结果\极力预防(可能的)后果——总是首先关心尝试和错误可能带来的危险,首先要防止它,确保安全——因为我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犯错”的权利。父亲向来求全责备,不能容许任何失败,任何些微的“失败”都可能引起他无情的挑剔和数落,甚至全盘否定!防止任何失败因需要避免无情的惩罚而变得至为必要。
由于父亲一再的否定和斥责,我在他面前失去了自信,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负罪感和低劣感。在他面前我动辄得咎,由于他的粗暴专横,我的心思一开始就放在逃跑上——防范可能的危险、确保安全,而不是直奔胜利的终点。然后,这样的模式就牢牢地固定下来,捆缚了我许多年,即便后来我长大成人,即便我已离开了他的身边。
有了这样的揭示之后,“我不能”的感觉、我对结果的执着、对失败的焦虑都一同减轻了——正是“我不能”的感觉和对失败的强烈焦虑破坏了我的工作,使得我干什么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我才发现,卡伦•荷妮已经论述了这种现象,在谈到焦虑对行为的影响时,她说:“首先,在从事我们感到焦虑的一种活动时,会产生出一种压抑、疲劳、甚至精疲力竭的情绪。……我们通常将工作中的困难归咎于工作过于繁重,但事实上它并不是由于工作本身引起的,而是由对工作或对同事的焦虑引起的。另一方面,与一定的活动相联系的焦虑会使这种活动的功能受到损害。例如,如果有一种与下命令有关的焦虑,那么,这些命令将会以一种歉意的、无强制作用的的方式下达下来。……人们对这些焦虑的意识程度也不相同。有人可能会意识到焦虑使他不能以满意的方式完成他的任务,或者他可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第三,与一种活动相联系的焦虑会损害从事这一活动时本应该有的快乐。……与性关系相联系的强烈焦虑使得性交索然无味,但是如果他没有意识到这种焦虑,那么他就只会感到性关系毫无意义。(《我们时代的病态人格》P39)” 在强烈的焦虑下完成任务,不会给人带来成就感、强加他的自信,它只会让人感到如同从极大的危险中逃脱出来一般的如释重负。
如果焦虑强烈得令人难以承受,人们就会选择逃避。“逃避焦虑的第四种方法是最极端的:它包括回避那些可能会产生焦虑的一切情景、念头或感觉。……然而,他也有可能(只是)模糊地或根本没意识到他有焦虑症,而且可能(只是)模糊地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逃避焦虑。例如,他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延搁、踌躇,因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而没有将它与焦虑联系起来。……或者,他可能‘假装’不喜欢做这些活动,并且以此为理由躲避它。一个害怕在集会上被人忽视的女孩可能会逃避集会,而自欺欺人地说她不喜欢社交活动。”如果这些焦虑和回避行为表现在他生活的各个方面,那他就是荷妮称之为“放弃型”的人。
能成功揭示出问题的根源,我必须得感谢荣格和阿德勒两位大师的启示。在《未发现的自我》中,荣格说:“一个人犹豫并不总是因为预先思考,另一个人的迅速行动也不一定就缺乏思考。前者的犹豫经常是由于习惯性的怯懦,或者至少是因为一种类似习惯性退缩的东西,就好像面临着太重大的任务一样;而后者之所以可能马上行动,则经常是由于一种对于对象的支配的自信。……有一类人,在对某一特定情况作出反应时,首先要后退一步——就好像无声地说‘不’一样,在此之后他们才能作出反应;还有一类人,面对同样的情况时会向前一步马上作出反应,他们显然非常自信自己的行为肯定是正确的。”
阿德勒重点描述了前一类人,他说:“懦弱是这样一些人的性格,他们感到他们面对的每一任务都特别困难,他们在完成任何事情上都缺乏信心。……带有过分的谨慎和过多准备的倾注。……他们总是过于看重每件事情,并把每件事情都看得过于悲观。……当他们面临要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总是焦虑(慌乱\怀疑\紧张)。……当他们面对(我们看来)无关紧要的障碍的时候,他们可能充满着焦虑和恐惧。……在来自于这种症状的受害者的心灵里,感到会成为某些敌意残害的牺牲品的感觉从来不会消除。(《人性》P186\P205\P183\P184)”
08年3月初租房期间,我集中体验了这种焦虑不安。工作将近四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租房。首先我担心上当受骗;其次我当然希望价格更低一些,想多找几家看,但又担心这样挑来挑去这边房子到期了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无处可去,那该如何是好?所以我焦急啊!后来我才想到,其实我完全没必要这么焦虑,就算到时候没找到房子,我还可以去单身的同事或日租旅店里住几天,最多不过是多搬一次家,麻烦些。严重的后果不存在了,心也就安定下来——预料中的后果越严重,我们越容易感到焦虑,越容易对结果感到怀疑。我们的焦虑\压力\紧张程度,永远跟我们预想中的后果的严重程度成正比。
一个人习惯性的退缩,从外在表现来看,他们面临的可能不是什么重大的任务,你可以把他形容为“怯懦”、“习惯性退缩”,但他们内心确实感到,如果失败就会严重的后果,这种感受是在“动辄得咎”的童年环境中滋长定型的。之所以他们“在对某一特定情况作出反应时,首先要后退一步,……在此之后他们才能作反应”,之所以他们总是首先想到失败,正是因为他们(下意识)感受中的后果的严重性,他们必须首先防范可能的危险,确保自己安全。《心灵地图》中的瑞秋、史都华,前面提到的于安戈,以及我,都是这种类型。没有人会对“无关紧要的障碍”感到恐惧和焦虑,如果一个人那么认为,只能说明他对人性还不够理解,他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评判别人的行为、反应!阿德勒在《理解人性》说:“如果我们想知道儿童为什么会有现有的行为,我们就必须站在他的观点上看问题。”这是真理,不止适用于儿童,也适用于成人。表面上看,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而实际上,我们都生活在自己的心理世界里,并因心理世界的迥然不同而在行为上表现出巨大的差异。
一个人敢作敢为,是因为对他来说失败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因为冒险失败并不会动摇他生存的根基,在他内心里,他始终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归的安全堡垒。这个堡垒是如此的毋庸置疑,以至于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个堡垒的存在,但正是这个堡垒使得他无需焦虑、敢于冒险——其作用正如我租房子时想到的失败后可以去的日租旅店一样。小说《天下兄弟》和同名电视剧很好地讨论了这个主题:其中的主角——一对双胞胎兄弟——刘栋和田村,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形成了巨大的性格反差,再加上因为家庭能提供的支持不同,所以一个谨小慎微,一个敢作敢当。
乔丹在自传中写道:“有的人在失败的恐惧面前止步不前,因为看到别人的挫折、甚至仅仅是不够圆满。他们或是担心前景不好,或是忧虑窘迫不堪。对我而言,此生若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必须敢做敢当,我会不避艰险,孜孜以求。……即使最后未能尽如人意,起码我不会思前想后,因为毕竟我有尝试的勇气,失败只是让我下次加倍努力罢了。我的建议就是——乐观积极地思考,从失败中寻找动力。有时候,失败恰恰正使你向成功迈进了一步。譬如修车,一次次的尝试也许未能奏效,却越来越逼近答案。世界上的伟大发明都是历经成百上千次的挫折和失败才获成功。”事实也正是这样的,失败只是成功所必须付出的准备和铺垫。这也像有人说的:“人世间,没有所谓的‘失败’或‘犯错’,只有‘经验’。成长是一个‘错了再试’的过程,‘失败’的经验和‘成功’的经验一样可贵。”遗憾的是,从一开始,我们中太多的人就被剥夺了失败和犯错的权利,这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造成了极大的障碍。在我父亲那里,他对我的错误和“失败”加以蔑视和批判,事实上也就剥夺了我从错误中积累经验、不断成长的可能。
有位曾经有过重要的医学成就的科学家,被问及为何他比一般人更具创造力时,认为这都与他两岁时他母亲给他的经验有关:有次他打碎了奶瓶,他母亲没有对他大呼小叫,没有教训他或惩罚他,而是让他在牛奶滩边玩耍了一会,然后让他选择清理牛奶的方式,最后还让他自己发现了怎样才能拿稳奶瓶。那位科学家说,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害怕错误。除此以外,他还学到,错误只是学习新东西的机会,科学实验也是如此——即使实验失败,我们还是会从中学到有价值的东西。
成功学先驱奥里森•马登曾说:“如果我们分析一下那些卓越人物的人格特质,就会看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在开始做事前,都充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坚信所从事之事业必能成功。因此,他们能在做事时投入全部精力,排除一切艰难险阻,直到胜利!” 我相信是这样的,但我认为他没能揭示出最根本的因素。我相信这样的人,一定是在宽容和鼓励的环境中成长的、不用害怕失败,因而敢于尝试,并从错误中吸取经验,取得一个又一个的成功,并在这个过程中对自己的能力越来越有信心。他们变成了乐观主义者,在相当困难的环境里也镇定自若,确信错误总是能被纠正,而这种镇定是他们战胜困难的良好基础。此外,温暖环境中长大的他们,基本需要已经得到了较好的满足,失败的结果已经不会再威胁到他们的自尊和安全感,因而他们不会去顾虑结果,不会强求结果,他们是“自我实现的人”。正如戴尔•卡耐基在《人性的优点》中说:“他们大都有能力接受无法避免的局面,这样他们就能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假如没有这种能力,他们就全被过大的压力压垮了。”而我们很多人,由于苛刻、挑剔的童年环境,从小就对失败怀有焦虑或恐惧之心,不敢大胆尝试新事物,因而也就被剥夺了学习和成长的机会。
对结果的态度,决定了一个人做事时的心态,这常常直接关系到他的成败。睿智的庄子给我们留下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一个博弈者用瓦盆做赌注,他的技艺可火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他拿黄金做赌注,则大失水准。庄子将此定义为“外重者内拙”。对结果太看重的人不但“内拙”,还“内疑”——内心持怀疑态度。跟同学准备“散伙饭”时,因为我平时很少炒菜,肉又比较多,他就担心我炒不好会浪费上好的里脊肉,建议我留下一部分。一瞬间我也有所犹豫,但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水平——最多不过是浪费一些肉而已——最后把菜炒得很好。事实上,如果事情的结果对你无关紧要,那么你根本就不会企望它一定成功,根本就不会想到它会不会失败,不是吗?
感到完成任务特别困难,除了因为对失败的恐惧,还跟一个人的自我要求过高有关——不允许失败本身就是太高的自我要求。“他按部就班地工作,而对细节问题也过于小心谨慎(情不自禁要完成每一细枝末节),但是,因为太束缚于自己应该做的事和要如何去做这些事,所以他无法发挥独创性和自发性。这样,他便慢条斯理,没有效率。因为他对自己要求苛刻,因此便很容易工作过度而精疲力竭。……他工作时内心太紧张了,而且这种紧张在他工作时还会增加,所以他无法长期忍受(这种焦虑的压力)。(《成长》P313\P321)”在开始要做某项工作时,他会极其无助,因为他必须面对因过高的自我企望而产生的“我不能”的感觉。这些企望常常是无意识的,他本人对此极少察觉,比如要求工作对自己来说应该很简单,轻易就能做好,或者要把工作做到“尽善尽美”。这两种情况,都是我在自己身上发现的。我的一位来访者,深受“拖延症”的困扰,他的原因也在于自我要求过高:不仅要完成工作,还要把相关的法文资料完全弄清楚,对此他深感无能为力,情绪迅速地低落下来,于是逃避便成了自然的选择;等快到工作时限,巨大的压力下他不得不降低标准,应付了事,然后一下次再继续这个循环。这些(未被意识到的)自我要求,对我们自己具有强制性,当我们违背\达不到\实现不了它们时,它们便反过来对抗我们自己:毫无理性的自责、突然地感到沮丧\低落、不安、精神疲惫、焦虑或暴躁恼怒……而我们往往还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意识不到它们源于我们(下意思中)感到自己不能达成某些自我要求。
还有“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好”的这种观念,也是很多人都有的,这事实上成了一种自我束缚,剥夺了我们生活的乐趣。我在这方面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初中开始打麻将起,到后来打牌(斗地主)、打乒乓球,都这样。
一般来说,在做这些事情时,我是无法摆脱跟人、跟过去的自己比较的心理的,我要求自己不能做得比别人差\要不断地提高,但几乎在所有这些事情上,都是事与愿违的!并且我还死不服输,非要赶上别人\不断提高不可,这是我的目标,为此我不断地想思索、努力,但结果恰恰是适得其反。简单地说吧,我一直是试图通过理智控制来达到目标的,我相信理智的力量能够控制这一切,但是这却在我的身心中造成了深刻的分裂:比如说,一方面我考虑着正在打的牌,一方面我还在思考如何才能打好,这就是一心二用了,结果可想而知——打麻将、打乒乓球,无不如此。提高乒乓球水平的执着我早就放下了,打乒乓球的水平也逐渐提高了,而在打麻将、打牌方面的执着、一定要做好的强烈欲求,是今年春节才放下的,结果同样是水平提高了,至少在打牌方面很明显。《圣经》里教诲说:“放弃你所有,然后你就会获得”,对此我还没有很好地理解,但我可以类似地说:“放弃你所求,然后你就会获得。”这句话是我自身经验和领悟的总结,意思是说:如果你放下对结果的执着、对结果的强求,放弃一定要立即达到某个目标的欲望,那么你就会逐渐完善、提高。我们中的很多人,对于目前认识到的任何“缺点”,都是不可忍受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缺点”,都是必须尽快加以除去的。这种行为指向的不是真正的完善,而是立即而绝对的完美,结果它反而阻碍了(自然)成长成熟的可能。这种我们对待自身“缺点”的错误态度,很可能是直接继承了父母对待自己的缺点、不足的态度,延续了他们的苛求和不宽容,延续了他们“心智万能”的观念。
这种处处跟人比较的心理,也是我直接从父亲对我的态度那里继承过来的。只要我在某方面不如周围的人,就不会被他认可,即便我有再多的优点,他关注的焦点是我不足的地方——他睁大眼睛盯着我的不足,就像盯着灌木而看不见整个森林。到后来,我也处处拿自己跟别人比较,而且是拿自己的不足、缺点跟别人的长处比较,不能接受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如别人”。这是对真实自己的不喜欢、不接受,只有当自己完善了、完美了,完全达到心目中那“应该达到的标准”了,才能接受自己、喜欢自己,这是一种深刻的自卑——自卑,就是对自己不满意、不喜欢的心理状态。我们很多的目标,都是出于要摆脱自卑感,通过达到应该达到的标准——或者说,价值条件。
还有很多目标,是出于对焦虑不安的防御——渴望占有是对焦虑的一种基本的防御(《人格》P85)。现实的压力,被社会淘汰的恐惧,很容易在人们心里滋生强烈的焦虑——我的第一位来访者,就受强烈焦虑的困扰长达半年之久。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都做同样的事,学不到新东西,对此她很不满意。她认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害怕自己没有进步会被别人超过。她一直有“新陈代谢”这样一个观念,害怕会被别人“代谢”掉。由于有这样的观念,所以她必须要求自己不断进步,以免自己被“代谢”掉、被社会淘汰出局。当然,被淘汰的后果,并不是肉体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衰弱、死亡,是自尊的磨灭——一般来说,我们活着的每个人都需要一种价值感(尊严)。我们对于任何可能引起我们蔑视自己、使我们感到自己低下、软弱、无价值、邪恶、羞愧的认识(事件),都有惧怕倾向。我们的错误在于,太多地把对自己的尊重建立在外在成就\他人态度的基础上,对自己的认可和接纳有太多的条件,或者说,太深地束缚于“价值条件化”作用。
在其它一些事情上,我们也感到自己必须要完成,除了因为失败会引起我们的自我谴责、自我否定,还因为失败会引起我们的自我怀疑。“活动并不意味着创造一个渴望的目标,而是为了表明某件事情是否会发生……行为常常是与焦虑和怀疑不自觉地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种分析能揭示他的活动隐含的功能:揭示未来”,从而在主观上平息怀疑,感到安全。我们通常感到,如果这件事我们做不好,那么其他的事我们也做不好。父亲时常否定我的一句话——这么简单你都不会!——造成了我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这句话很容易就能做一个推论: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你还能做什么?这个推论一直是无意识的——虽然它一直影响着我,直到07年4月我把它揭示出来。我相信这种情况在很多人身上都存在着!
Susanlily
发表于 10-7-18 21:37:36
:handshake:victory:很多地方与你类似,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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