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人两年三次被强送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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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中午，湖南长沙市精神病医院外面，秋日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暖融融的。80岁的毛四强（化名）老人一个人站在窗口边，静静地望着外面，他被医院密密的铁门铁窗阻隔着。
　　
　　10月8日晚上，毛四强正在家里休息，突然被4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强行架上车，他蹒跚的身躯，来不及反抗，到医院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从去年夏天到现在，这个老人曾三次被送进精神病医院，而他的家人为此分为两派，他老伴和大女儿坚持要送他进医院，二女儿和三女儿认为父亲没有暴力倾向，可以在家休养。
　　
　　■记者 李国平 杨艳 张春祥 实习生 叶铭 王敏
　　
　　2年3次被送精神病院
　　
　　80岁的爹爹苦不堪言
　　
　　10月16日，农历九月初九，传统的重阳节。毛四强的三女儿毛枫（化名）接到二姐电话，哭着说父亲又不见了。原本约好父亲12日来二姐家的，但16日还不见父亲的踪影，二姐的儿子听说外公被外婆送去精神病院了。毛枫打电话去查，果然发现长沙市精神病医院的患者中有毛四强的名字。
　　
　　“我没病，是被老婆和大女儿强行送进来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在长沙市精神病医院，毛老爹对记者说，“第一次是去年夏天，也是被她们俩叫人把我强行弄进去的，在医院住了20多天，那时好热，在医院好难受。第二次时间记不清，离第一次时间不长。”
　　
　　毛四强这样囚笼般的生活已经过了十几天，他被关在医院四楼的一间大病房里，同室共有11个“精神病人”。邻床不时传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叫声。
　　
　　都不相信毛老爹有病
　　
　　邻居们感叹他的遭遇
　　
　　长沙市复兴街，这是毛四强住过的地方，这里有他的同事，有相伴几十年的邻居。有了他们，毛四强才觉得老年生活不那么寂寞，隔三差五就会去复兴街逛一逛。
　　
　　“十几天前还过来和我聊了家常”，伍强坤是毛四强在环卫局工作时的领导，听到毛四强目前的遭遇，唏嘘不已。“几十年前的事情都还清楚地记得，隔个三五天就会过来和我们这些以前的老同事聊天，坐在一起听听歌，喝点茶，头脑清醒得很。”
　　
　　毛四强以前单位房的楼下有一家麻将馆，麻将馆的老板娘周英曾是毛四强的邻居，“十多天前的下午，毛老爹就坐在这家麻将馆门前和周英等邻居聊了2个多小时，其间，来了一个小贩推销菜刀，毛爹因做过铁匠，还主动帮邻居们挑选菜刀，最后，自己还买了一把。”
　　
　　家庭纠纷
　　
　　该不该进精神病院
　　
　　支持者：老伴和大女儿
　　
　　“他晚上拿手电筒照对面”
　　
　　毛老爹的爱人杨女士和大女儿则称，“他是个神经病咧，在家闹个不停，整天拿着刀子、棍子到处敲打，还时常威胁别人，连左邻右舍都不安静。墙上还有他用刀子砍下的印子，连家里的壁灯都被打破了。”
　　
　　“老头子晚上经常拿着手电筒照对面的房子，搞得人家很有意见。我早上和人家一起做操，也被他骂，不分白天黑夜，都是油腔滑调。为了他的事情，我都烦死了，去年还为此几次中风。”
　　
　　反对者：二女儿和三女儿
　　
　　“大姐和母亲的又一次阴谋”
　　
　　“父亲一直神志清楚，从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自杀的迹象，哪来的精神病？这是大姐和妈妈的阴谋。”毛枫说，父亲没有精神病史，也很爱卫生，对人很和善。对社会都没有任何危害性，也从不自残，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这里来呢？她和二姐都认为，爸爸在精神病医院快半个月了，他那么大岁数了，经不住折腾啊！
　　
　　据毛老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介绍，父母亲在韭菜园附近有套门面房，估计价值至少50万元以上，每个月还有近2000元的月租，父母有不少的积蓄，大姐想独吞这份财产，而父亲是她们独吞这份财产的最大障碍。为此，记者多次问毛爹的爱人杨女士，但她以心力交瘁为由，避而不答。
　　
　　争论焦点
　　
　　究竟有没有精神病
　　
　　医生：老年痴呆症属精神病范畴
　　
　　但他没暴力倾向
　　
　　毛老爹究竟有没有精神病？80岁的老人是否对社会构成危害？是否应该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医院的莫主任介绍，毛四强患有高血压、冠心病和老年痴呆症，老年痴呆症属于精神病范畴，主要表现为健忘等症状。但精神病的程度，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经观察，毛老爹在医院没有发现暴力倾向。
　　
　　“但老人是否需要住院，应该由他的监护人决定。经诊断，毛老爹确实有精神病症状，并且爱人和大女儿坚持住院治疗，我们只能收留。”院方介绍。
　　
　　10月20日，毛枫及二姐写下保证负责赡养父亲、不由大姐及母亲负责的承诺书后，家人共同将毛老爹接出了精神病医院。
　　
　　专家说法
　　
　　涉嫌侵犯人身权利
　　
　　强制治疗冒了很大的风险
　　
　　需法律规范送治程序
　　
　　毛枫认为，在没有征得老人本人及所有子女的同意下，强行将老人送进精神病医院，严重侵犯了父亲的人身权利。她说，“以绑架的形式将父亲弄进精神病医院，是一种违法的行为，考虑将绑架父亲的人和医院告上法庭。”
　　
　　对于毛枫的质疑，院方解释，他们是应病人家属的请求将老人弄进医院的，而且进院后，有他爱人和大女儿的签字。进院后根据检查报告，毛四强身体确实有问题需要治疗。至于病人该不该治疗，完全尊重家属的意见。
　　
　　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刘学军说，目前学界认为，如果精神病人不感到痛苦，所患疾病没有对自己或他人造成很大伤害，自己有权决定是否接受治疗。但我国《民法通则》没有对精神病人的住院问题作出直接的规定。但实际操作中，强制治疗的决定，大多还是由患者的监护人作出，一般由监护人同意，医师签字认可的情况下即可住院。在违背精神病人意志的情况下强制治疗，其实有侵犯精神病人人身权利的嫌疑。
　　
　　“对于50岁以上的精神病人，我们是不会对其进行强制治疗的。因为老人往往有高血压、冠心病等疾病，对其进行强制治疗是很危险的。”刘学军说，对于毛四强老人的情况，对其进行强制治疗的同时，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
　　
　　据刘学军介绍，目前我国还没有出台《精神卫生法》，对非自愿治疗的标准和程序没有从法律层面加以规范，因此在理论上存在“被收治”的风险。但目前我国精神病治疗资源匮乏，各个医院精神病人都人满为患，应该不存在为了利益因素强制收治精神病人的情况。
　　
　　相关链接
　　
　　湖南省重性精神疾病病人近百万
　　
　　记者从湖南省第二人民医院（省脑科医院）获悉，我省重性精神疾病达14.76‰。
　　
　　该医院精神科主任刘学军教授介绍，按现在总人口推算，湖南省有重性精神病患者近100万人，而实际上此类疾病患者大大超过100万。加上儿童和青少年情绪障碍、老年期精神障碍及酒精、毒品滥用、自杀等精神疾病和心理行为障碍的人数，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