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白莲 于 10-10-9 15:06 编辑
母亲的遗言
十二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一天,旷野里刮着很大的风,雪花飞舞,那天,我失去了母亲。那天之后,母亲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关爱了。
那年我刚刚从乡下去到县城上初中。大约在深秋的时候,父亲领着母亲来到学校。我很高兴在陌生的环境看到他们。可是,他们不是特意来看我的。父亲沉郁地告诉我,母亲是来看病的,患的是肝癌,且是晚期。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刷地流了出来。
母亲说:“哭什么?妈不还在吗?不用担心我,把你的功课做好,妈就放心了。”
随后,母亲给我留下一布袋自己亲手做的干粮,便去了医院,他们担心学校的伙食不好,怕我饿着。
母亲住院了。除了上课,闲余时间,我便会跑到医院去看看她。每去一次,就会发现母亲又瘦了一圈。我也偷偷地哭上一会儿,有时候夜里醒来会发现枕头上落有潮湿的泪痕。我知道,那是我梦见了母亲。
除了泪水,我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予病危中的母亲。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母亲的状况并没有丝毫起色。医院建议给母亲做手术,母亲拒绝了。母亲说:“我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不用手术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之前,他们又来看我。看着越来越消瘦、憔悴的母亲,我哭着劝她去做手术。母亲摸了摸我的头说,好不了,就不要花那些冤枉钱了。
我人在学校,心却是不安的,总觉得母亲就在跟前。尽管家离县城只有百十里路程,我却始终得不到一丝关于母亲病况的消息。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学期,我连通知书都顾不得拿,和老师打了招呼,在街上给母亲买了两瓶罐头,顶着风雪匆匆地徒步往家里赶。
一路上我走得很急,不一会儿浑身就热了起来,汗水渗透到棉衣的夹层里。我知道母亲一定在等我,盘算着母亲也许会好起来的,因为母亲是个好人。我在心里问迎面飞过来的喜鹊:喜鹊啊,如果我妈的病能好,你就叫两声。喜鹊果然喳喳地叫了。我觉得母亲在冥冥中应该是有神助的。
到我家窑洞边上的路口时,我停下了脚步,将身子探向院落,屏住呼吸静静地收集窑洞里会有什么样的声音传出。我心里紧张得怦怦直跳。——我听见了哭声,我听见了呼唤,那是我两个姐姐熟悉的声音。我拔脚往家里跑,还被路边裸露出来的树根绊了一跤,我爬起来冲进了家门。
母亲半躺在炕头,姐姐和哥嫂们围着她。我还没走到母亲跟前便放声大哭起来。姐姐们叫着我的小名,告诉母亲是我回来了。母亲睁开微闭的眼睛看着我,想用手探到我的头,却怎么也举不起来。我抓住母亲想要伸过来的手,母亲在我的手上使劲地握了握,从喉咙里喃喃地挤出两个字:不哭。
母亲就这样去了。离开了她生活过四十八年的世界,那一年我才十四岁。
在离开人世间的最后时刻,母亲没有因为死亡流露出丝毫恐惧;我平生唯一为她准备的礼物她也没有吃上一勺、喝上一口,却留给了我两个字:不哭。那是母亲给予我的极其坚强的两个字,我会永远记得。
多年以后,每当我遇到困难时,都会从心底掏出那两个温暖的字来激励自己:不哭。
□林子
转自:辽沈晚报在线阅读养心谷:http://epaper.lnd.com.cn/lswb/20101009/index.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