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文中的蝴蝶来源自美国的气象学家洛伦兹。大意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是一种混沌的现象。适用于天气和股票市场,但我以为同样适用于复杂的大脑.这只蝴蝶贯穿全文始终。我的世界观在书籍下崩坏并重建而引发了强迫症,由长时间,高强度的熬夜,让免疫机制越发薄弱引发了慢性皮肤病,由激烈的家庭冲突,复杂的内心变化最终引发了抑郁症,这些交替发生直至引发了比较严重的抑郁症。我认为这些条件缺少任何一个都不足以引发严重抑郁症。一个坏的微小的机制,如果不加以及时地引导、调节,会给社会带来非常大的危害,戏称为“飓风”。蝴蝶也引发了我大脑中的飓风。
我的抑郁经历
今日的现状总该是有个引子的,就像小说和戏曲开头的楔子。翻看所写记事最早可以回到10-11年的某个时间节点,大概是对《吸引力法则》和潜意识的过度解读孕育了引起飓风的蝴蝶,我越发觉这只蝴蝶是必然降临的,环境,时间及偶然性是蝴蝶诞生的充要条件。
蝴蝶最开始就是邪恶的生物,它不分时间,场合反复侵入我的大脑,脑中无时不刻回响的是它的怪叫,大脑开始被迫展开时空上广泛的联想,这些联想毫无意义。
百科词条对潜意识的其中一个解释我至今记得,不要过多使用否定词,潜意识不能识别否定词,而不要就是要,过多的否定会把信息烙印在潜意识,然后借助强大的内在驱动力把它变为你不想要的现实。 我害怕,并不停的回想我哪里用了否定词,用了多少次。过量不正常的思考急剧消耗着脑能量,我是单纯而无知的,就今天看来,潜意识是存在的,但绝不是词条所解释的那样,真是误人子弟,害人不浅!正真想了解潜意识应该与经典书籍中的人物交流。
而《吸引力法则》和《秘密》一书的核心内容是,振动频率相同的东西,会互相吸引而且引起共鸣。我们的意念、思想是有能量的,脑电波是有频率的,它们的振动会影响其他的东西。大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磁铁”,会发散出比任何东西都还要强的吸力,对整个宇宙发出呼唤,把和你的思维振动频率相同的东西吸过来。我很好奇,抱着无所谓试试的态度,回家的路上就空想一些车型,不知是否巧合,十有八九都应验了。但是我求知欲好奇心耐不住的思考,这种力量的来源,天灾人难,难道是我们自己吸引的结果?别人吸引与我自己吸引相冲突又会如何?我提出的问题被自以为是的答案解决,但问题是越想越多,我落入圈套中,这是一个死循环,吸引力可能是存在的,但这种空想只是一种荒谬的意淫而已。
我的世界观在这两个关键事件中崩坏并重建着,世界观的毁灭和重建是相当痛苦的.我是幼稚的,缺乏对事物正确的认识态度 。事物本身不迷信,迷信的是人。之所以展开篇幅叙说这两个关键事件,是因为它们化身为那只蝴蝶 。种种不正常思考让蝴蝶扇起的风越来越大,从床上到路上,从晨起到入眠,大量无意义的信息自动输入大脑,我无法控制,我不能控制。毕竟人脑对信息的接受度是有限的,过载的信息和不正常的思考让我胸中积郁,我受不住了,我尝试反抗,企图驱逐它,但它来的更猛烈,似是要报复我的反抗。我不知如何描述这种状态,没有人能理解,我也不能。我的父亲大概只会以不好好读书,吃饱了想多了责斥我,而母亲大概只会陷入焦灼而无法帮助我而自责的情绪中。我选择了沉默,我忍着,希望有一天它能放过我,经过几个月的对抗,妥协,沉默后,大脑开始出现生理性的膨胀感,这让我愤怒的锤脑袋并咒骂它。洗澡时我沉默的流泪又自言自语道:“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滚,你滚”。哀求是无效的,我猛烈的捶胸,咚咚作响,我用头撞墙,疼痛似是能让它停下来,哪怕只有一分钟,我苦苦挣扎。实至今日,我仍能听到那桀桀怪笑,回忆让我感到颤抖。184天后,它似是累了,便停下来休息,我不感到放松,我清楚它远没有真正离开。
几年后,我了解到这种行为是强迫症的表现. 其特点为有意识的强迫和反强迫并存,一些毫无意义、甚至违背自己意愿的想法或冲动反复侵入日常生活。虽然我并没有做出生理上的强迫行为诸如反复洗手。但却总是想太阳为何从东升而西落之类无意义的事情,这种挣扎让我真的难受,而它却又是无法诉说的。
往后这只蝴蝶继续扇动翅膀,似要孕育最后的飓风。我在网上大量阅读文章,阅读书籍。但事后我又谴责自己,你知道那么多又如何,你无法把这些知识转化为生产力,你充其量只是个loser而已。我求全责备,体内释放出有毒的情绪由心脏泵往全身,生活中鸡毛蒜皮之事皆成为我痛恨自己的理由,双手不受控制的抽自己耳光,我唾弃自己的行为。
多事之秋,我切实感受到这个词的含义。父母间长发十数年的争吵史在秋天迎来了小高潮,面对性格怪异且脾气暴躁的父亲,我理所当然和母亲站在一起,矛盾越演越烈,我用伤害胃的速度进食,只为了能少一秒和父亲在一起,我极不舒服,父亲这个词让胃直泛酸水,我产生了生理上的恶心。可以说,我的童年就是父母的斗争史,我很疑惑人在童年的经历会在我们以后的生涯中产生什么作用?
激烈的家庭矛盾,复杂的内心冲突,让身体越发薄弱。心理可以调节建设,但也能破坏摧毁身体。事实确是如此。薄弱的免疫机制为病菌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耳廓,臀部不幸失守。致病真菌侵入。由耳廓微痒发展到耳道剧痒,并流出大量脓水,似有万千蚂蚁在啃噬,其痒直透脑心,同时毛癣菌占领了整个臀部,坐如针毡于我而言不是心里的局促不安,而是真如针刺般的痒和疼。病症从急性发展到慢性的时间里,我能略微体会到绝症患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心情,慢性病的折磨对人意志的考验是让人难过的。落后的医疗条件和无德无能的医生并没让我的情况有所好转,我在网络上搜寻着各种同病相怜的人,这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尝试用各种药膏,达克宁,派瑞松对抗皮癣菌。疗效却令人失望,病程已发展为慢性。由网上得知生大黄加米醋可以对付这种真菌,但除了感受大腿根部火烧般的疼外似乎没有其它的效果。我失望了,我忍着,熬着,直到最后找到硝酸益康唑喷剂。一年,我熬了足足一年!
洛伦滋的蝴蝶在12年终于达到引起飓风的条件,我染上了精神恶疾--网络小说,之所以说是恶疾,是因为大部分网络小说构筑的世界只是为了满足另一个我的意淫而已。我终究是无知的,留连光怪陆离的世界,忘返于真实的现实生活。小说中的爱恨情仇,跌宕起伏的情节带来的快感,让我忘记我是学生,然而小说的故事总是要结束的。由此产生的抽空感让我不停地寻找替代品,不真实的“空虚”和虚幻的“充实”不停交替。
身体承受的伤害是有限度的,你肆无忌惮,它便疯狂报复,惩罚你无所谓的态度。长时间,高强度的熬夜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身上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现象。我不能再感受到愉悦。丧失了对所有的兴趣。各种情绪俨如风中消散的香水,奇怪的是愤怒却越演越烈,几欲成为了我的全部,我对自己懦弱无能的愤怒。
人固然是有情绪的,到我内心毫无反应,甚至麻木不仁,这种无反应不是心如止水的平静,更像是压抑,禁锢下的冷漠。囚笼困兽的我注视着每个从笼前走过的人。血脉,亲情带来的温度在体内流失。我爱的母亲,爱我的母亲在我眼中成为了陌生人。我也失去了悲伤的能力,亲人的离世大概不会让我落一滴泪。是啊,死亦何所道,托体同山啊。我只身站立在旷野无人的荒漠,身心渐枯萎。
我并没有察觉到心态转变之迅速和异常,身体却发出某种信号。我开始失眠,整天成夜的做梦,睡至深夜依然能察觉到爬到头上的蟑螂。这是很奇怪的状态,我睡熟了,但却没睡着。间歇性的遗忘交替出现。有多少次手握笔,却怎也想不起字的轮廓。总能在转身后听到,“你的钱忘了找”的声音。
我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到害怕陌生人。我不说,不笑,全身的细胞散发腐败的味道,我曾听到前前排的女生疑问道,我们班是不是多了一位同学,说的就是我,尽管这已经快到期末了。
我的大脑开始膨胀,就像体内有座生产铅液的工厂源源不断的把铅液,经由血管送往后脑,后脑越发沉重,我难受,我真的难受极了,但我哭不出来,我也不知和谁诉说,也没人能理解。这种状态下,我不能理解心情这个词,这是真的,当听到有人提到心情这个词时,我冷笑道,心情是什么可笑的玩意。
尽管这些痛苦让我丧失了情感,但理智还在,我仍能思考,由于情感的丧失让我不禁疑问,人的一生在大部分时间里是否扮演着奴隶的角色?我们的反应忠实于多巴胺,肾上腺素,荷尔蒙,当无聊袭入生活时,我们极尽所能驱除它。甚至借助不惜酗酒,滥交,狂赌。但如此下去,你迟早给和痛苦会面,当痛苦与你相亲相爱时,你方知道这一切是多么荒谬,可笑。阿瑟•叔本华是对的,无聊和痛苦确实是人类幸福的死敌。
我所经受的让我思考快乐和痛苦的关系。快乐和痛苦本为孪生,但痛苦却是快乐的源泉。宝贵的东西不再失去后你哪能体会到它的可爱。而人总是这样愚蠢,往往要在鞭子抽到身上才知道疼,好了伤疤又忘了疼。快乐是一场幻梦,而痛苦却真实存在。
父母之间的斗争史则让我思考婚姻之间的关系。研究说,婚姻或者说,亲密关系,实际上是一种社会交换,不只有爱情,也有成本和收益,当收益高于成本,现实高于期望,当实际情况优于其他可能性,两个人的关系才是幸福且稳定的。是的,男人以为他就爱这一个,只爱一个。是因为他的条件,存在和宇宙存在的位置,只够爱一个,也是因为,另外的偶然性和可能性还未到来,当它们一旦到来,背叛就开始上路。女人也不外如此。
婚姻中的交换关系一直留在我的脑海,直到某天我看到《史记•货殖列传》中的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明白了,“利”不仅仅是货币交换,它涵盖了货币交换,又不只是货币交换,它的内涵超越了利益交换。亲,爱,友之情可否逃脱“利”的束缚,细想后的答案令人遗憾。积郁的苦涩在胸膛扩散,我难过极了,我险些陷入精神黑洞。衰败的身心拒绝我继续破坏自己。我为自己找了一套理由,我把交换理解为人类社会的规律。就像熟了的果子自然落地。我也清楚有些东西是超越交换的,比如真正的爱,而我至今也不太明白爱究竟是什么。爱的表现是什么?我不清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但现在只找到这个解释,往后的思考也许会改变这一想法。
痛苦引发了思考,却不会让情况有所好转,生理上的痛苦不会像思考妥协,我难受,我真的难受,独身前往上学路,我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有我在,我永远陪着你。这句话伴我度过最黑暗的时光。而今日我从奶奶,和表妹的闲谈中跟惊奇的发现那时的我给人封闭,阴暗的印象。没有人察觉到我身上发生激烈而沉默的蜕变。抑郁下的人没有伤口,我只能沉默。
煎熬的时间不漫长,一切对我而言都没有区别。6月来了,6月的味道是高考的味道。班上散发的是紧张,沉闷的气息。我浑然不觉,我毫不紧张,我无法紧张,但我仍旧是爱学习的,只是这种爱不再有感情。我上战场了,我手握笔,而大脑是空白的,我推导不出三角函数,而1000字的作文只能写几句话。是的,我交的是白卷。成绩自然是惨不忍睹的,惨不忍睹的成绩让我连复读的门槛都无法踏进。理智告诉我,你需要上学。我自问不上学,你又能干什么?工厂流水线上昼夜不停的生活,人不再是人了,人成为了生产产品这个机器的零件,这种生活我无法想象。
母亲开始为我奔走,求人。我不愧疚,我连愧疚的情绪都无法产生。幸运的是我再次走进教室,我知道我还能上学,尽管大学的环境让我的抑郁再次发作。
家里压抑的气氛让我决定到学校住宿,这个决定现在看来最正确不过,远离了家,就远离争吵,冲突,我并不怀念家。家对我来说只是个可以借宿之地。家是冷的,我感受不到温暖。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我多快活,当周末他回来后我就不禁的压抑。父亲但凡出口说话就意味着争吵和冲突,当他宣布他不用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每天下班后都能回家时,用五雷轰顶这个词可以描述我的心情,在此刻,写下这些文字,我依旧能看到8年前我向我妈妈撒娇时,父亲大声呵斥我说话“细声细气”就像太监的画面。我也能记起,因为贪玩,我几次在开了空调的房间进出,只为了感受两种不同温度,父亲见到后就凶狠的给我一巴掌。当我有点小脾气的时候父亲,就大声的呵斥我“你就像笼子里的疯狗”,童年中受到语言上的伤害实在太多了,我不愿在回忆了。
以前爱学习,记忆好,思维敏捷的小伙已经死了,而现在的我连记单词都觉得困难,我也不能像以往一样迅速的理解如此简单的三角函数。我凭借的是机械记忆。我苦苦挣扎,我没有放弃,我知道一切会好起来的。上帝这样安排自有它的道理,我接受上帝的安排。
宿舍深夜的卧谈会上,听着班里谁更漂亮的讨论,我开始笑了,这不是真的开心,只是笑而已。每个夜晚的梦让我晨起感到乏力,我总得做些什么可以让自己好一点。
我到网上寻求帮助,网上所显示的临床症状让我以为这就是神经衰弱。我走进药店,拿起一盒安神补脑液,但其中的鹿茸,何首乌,没有让我日渐衰败的身心有所好转,我又得知谷维素于维生素合用可治疗神经衰弱,但药效几乎没有,我失望了。
深冬时,我爱上了洗冷水澡,流过头皮的冰冻的水让我仍有感觉。我爱上了跑步。《阿甘正传》中有人曾问阿甘,你为何跑步,他答道,“just running”,我已找不到更好的的办法,只能祈祷事情会好起来。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痛苦和书籍让我思考,得以看清一些关系的本质。佛说,众生皆苦,谁又有资格可怜谁。我并不恨我的父亲,每个人都是受苦的可怜人。而宽恕,原谅更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今日我以两年前的状态多次填写了SDS抑郁量表,结果都显示为重度抑郁。但我并没有产生轻生的念头,我只认为大脑发生了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极有可能是思考阻止了病情的恶化。病痛是为死敌,但也可为益友。从阿瑟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一书我发现其所言直透生活的本质,戳穿虚伪的现实,撕开真相的遮羞布。而克里希那穆提则让我审视自我,我观察到虚荣的我,懦弱的我,以及内心潜藏邪恶的想法。但我并不审判,只是沉静的注视着内心的变化。从庄子中感受到万物与我共生,天地与我同在的人生态度。易经却让我思考人的命运,何为命运,人的一生是否早已注定?
冯友兰先生的论命运一文于我颇有感触,孟子说,莫之至而至者,命也,荀子曰,节遇之谓命。不想它来而来,这是命。就像李开复中年身患淋巴癌的事实早在卵子中y染色体和x染色体结合时注定。我们血液里流淌,继承着隐疾几代人的精神隐疾外还继承着生理隐疾。有人一出生就缺了胳膊少了腿,不是命又何解?
冯友兰先生说普通所能战胜的命运是指环境而言,环境是努力可以战胜的,至于命运照定义讲,人力不能战胜,否则不成其命运,努力而不能战胜的遭遇才是命运。这句话和曾仕强教授的人一辈子的努力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命是有异曲同工之秒的。而我想这也是裴松之注引《江表传》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的原因。没有人能拒绝思考命运,命运就是人的一生。
我的收获随思考与日增加,但是矛盾的,我见到了更有趣的世界,但很难接近,我想,我愿意,但很难。“情”作为思考和行动的第一驱动力,丧失了情感你很难前进。而百忧解正在改善我脑中失衡的神经递质,事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着。这些经历终究将伴我前行。我感恩痛苦,感谢它给我带来的一切,虽不见得苦难给人带来思考或成功,而对某些人来说恰恰是毁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