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节日

木碗

　　今天，9月10日，第22个教师节。
　　
　　教师节，我从小就知道，因为妈妈就是一名小学教师。
　　
　　小时候，一家四口，挤在只有十几个平米的宿舍里，唯一的一张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是妈妈带回家批改的学生作业，是她的教案和各类工具书。爸爸常年出差不在家，我和哥哥一人脖子上挂着一片门钥匙，自己各自放学回家，搬一个椅子到走廊上当书桌，坐在地上写作业。妈妈每天晚上批改作业到深夜，三十多年，她批改了多少作业无法统计，但是其中从来没有我和哥哥的作业。每当有人夸我的字写的工整、作文写的好的时候，总是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原因是我有一位当语文老师的妈妈，但是有谁能想到，妈妈从来都没有辅导过我和哥哥的学习，哪怕一次。
　　
　　多年以后，曾经怨恨过妈妈不过问我的学习，让我因为严重偏科而无法考取大学，继续学习，早早就参加了工作，成了一个“没有文化、没有文凭的人”。妈妈常是无奈的笑笑，只有一次，她叹口气反问我：“两个和五十六个孩子，你让我怎么选？你说我能顾哪头？”
　　
　　妈妈的教学质量在学校附近有口皆碑，她的学生长大成人之后，自己的孩子到了入学年龄，也一定要送到妈妈的班级读书。我们家就住学校对面，有时和妈妈出门，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父子（母子）两人异口同声喊“梁老师好”。走过身，妈妈会欣慰地告诉我，那学生家长也曾经是她的学生，哪一届几班的，他小时候也是一样的调皮，每次上课都迟到……
　　
　　妈妈记得她所教过的所有学生，说起她的学生，如数家珍，却不记得我穿多大号的鞋子，我常觉得妈妈爱她的学生们胜过爱我。我能理解妈妈做为一名人民教师的责任感和自豪感，但无法理解的是，当我立志要向她一样做一名教师的时候，她却强烈的表示反对。
　　
　　我的童年是独自在家度过的，在别的小朋友聚在一起爬树、下河、玩泥巴、玩娃娃的时候，我坐在家翻看父母的藏书。百无聊赖的时候，自己跟自己玩过家家。家里的走廊上因为常年堆放蜂窝煤，墙壁已经变得黝黑，我把墙壁当黑板，捡妈妈的粉笔头在墙壁上乱画，用树枝当教鞭指指点点，摆一排小板凳，自己对着小板凳讲课，玩得不亦乐乎。
　　
　　当有一天，我认真地跟妈妈说我长大了也要当老师的时候，妈妈很严肃的样子对我说：“你长大了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当老师”。我觉得当老师很神气，全班几十名学生都要乖乖坐好听老师一个人的话，走在路上总会有家长恭敬的问好，每年还有寒暑假可以休息不用上课。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同意我当老师。她自己可以当老师，为什么我就不能当老师？
　　
　　直到妈妈因为严重的肩周炎和咽喉炎不得不提早退休的时候，我才明白妈妈的苦心。
　　
　　几岁的时候，我就会给妈妈捶肩膀了，到冬天，妈妈的衣服要我帮忙才能脱下，她的手臂无法背到身后，也无法举重物，严重的时候，漱口杯都拿不起来。肩周炎是教师的一种职业病，何况是对于身高仅仅一米五的妈妈来说，每天的板书无疑更加重了肩关节的损伤。
　　
　　别看妈妈的个子小，嗓音可是洪亮，全班五六十名学生，即使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妈妈的杯子里常年泡着胖大海，妈妈回家以后对我和哥哥更多的时候是以眼神和手势代替语言，我的班主任老师说我的理解能力特别强，妈妈说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
　　
　　以前的教师节，从来不会有家长提着礼物上门，但是妈妈会收到很多学生手工画的贺卡，祝她教师节快乐。
　　
　　现在的教师节，没有家长上门，也没有学生的贺卡，但是妈妈还是一样的盼望教师节的到来。她说“今年教师节就会加工资了”，这句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个教师节过去，妈妈的退休工资还是只有十几年前那么多，五百多块.

　　每年的教师节，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我的启蒙老师，不是我最喜欢的美术老师，而是妈妈。很多时候，我很想问问妈妈，您后悔过吗？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您还会选择当老师吗？
　　
　　我想，我知道答案。

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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