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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我家的母鸡也打起了鸣,好象预示着某种苦难的来临。
屋内,已是哭声一片,我看见祖母寻死觅活的号啕着,也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噎住了一般,眼泪象泉水般地涌了出来。
白色蚊帐中的母亲,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再也不喊疼了,再也不会为她的眼睛看不见而伤心欲绝,三年的病痛,已经让她不再眷恋这尘世间的任何东西,她这次真的决定要离开,永远也不愿回来了。
32岁的父亲站在她的床边,哽咽着,憔悴的脸色象纸一样苍白,嘴角起满了泡,嘴唇因干燥而裂出了血,伴随着滑落的泪,一滴滴地滴在母亲的床沿,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肿得很大,时不时地看看我的祖父祖母,看看他的爱妻,看看我们三个孩子,我永远记得那个眼神,无助,悲痛,凄凉……
父亲没有被命运打败,他勇敢地担起赡养老人、抚养孩子的责任,他每天起早贪黑不停劳作。他很爱我们,不舍得我们吃苦,但迫于生活的压力,他也只能带我们到外面干活,毕竟我们的生活来源就是靠这几亩田。每当盛夏双抢来临的时候,我们每天天不亮就拿着手电照着割稻,晚上眼皮被蚊子叮肿了才收工。为了赶了入秋之前把这些活干掉,我还记得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田里的水温很高,我一脚踩下去,小腿的皮肤烫得很红很痛,过几天就会变黑褪皮;狂风暴雨的时候,我也会披着塑料皮继续劳作;父亲的衣服洗不动,我就放在木桶里踩一踩,放在河里甩一甩,拧不动就搭在树干上晾干;做饭的时候,由于个子矮够不到灶台,就搬个小板凳踮脚……现在想想那时候也真没办法,父亲要干活,我们要吃饭、读书,祖父祖母身体又不好,父亲一个人来不及做,我们不得不做,我也能深深地体会到父亲那种爱莫能助的无奈,他只能默默地尽最大力做这一切: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吃,把最暖的衣服留给我们穿,尽量让我们的书读得多一点。
父亲一直教导我们好好学习,将来有一天能够过上幸福生活,为了不让我们有自卑感,他从来不向学校申请减免我们的学费。他的教育方式也很特别,我记得大哥很调皮,从小喜欢挖泥鳅捉鳝鱼,等到初三分到了差班,自然读书没劲,干脆回家了。父亲让他自学一年,他不干,父亲也没有强求,只是从那以后,我们家里最累最脏的活都包给我哥哥了,我哥他每天干得象个陀螺,我和我妹妹常常偷笑他,我们也赶紧好好读书。两个月过去了,哥哥已经身心疲惫,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渐渐不满,老发火,这时候父亲就让他自学,他高兴极了,从此发奋,考上了一所最好的中专学校。对与我,父亲是忧虑最多的,从小品学兼优,学习竞赛频频得奖,在我初三的时候。也受到了市重点中学的邀请,可以免考,但我们家太穷了,很多事情是不能靠意志力决定的,父亲背着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而我在那一年中考发挥也不理想,被一所卫校录取。父亲送我去学校的那一天换了一身新衣,我神情也格外的飞扬,我感到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灿烂,生活是那么美好。父亲却很少笑,他告诉了我隐瞒的事情,他说如果不是我阻拦,你上重点中学了,可能将来是个大学生呢,我说,爸爸,女孩子到高中读书不行呢,说不定什么学都上不了,听我这么说,父亲有了几许安慰,但对于这件事他总是耿耿与怀,事后讲起来也很内疚。
毕业后我要分配了,我在学校一直学业很好,但想要分配一个好单位实在太难了,我也不抱什么希望,我们家里穷,什么都送不起,我常常对父亲说我们的希望是稻草,但父亲却不气馁,他一次次地往城里跑,天很热,碰不到有关人就干等,等不到第二天再去,那时候交通也不方便,他每天要走很多路,每次回来汗水渍湿了他的衣服,但他从来不说热,总是乐呵呵的。或许被他的执著感动,也或许看我的个人档案不错,我被分配在县城一所很有名医院。通知书来的那一天,我的眼泪一个劲地掉,我太意外了,太激动了,我知道父亲功不可没,我抱着他,我最亲爱的爸爸,感谢你,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孝顺你,父亲也开心的象个孩子,他说,女儿啊,你的命好啊,以后你谈恋爱也有优势了,生的孩子也能在城里长大了,我本来把你们养养大算了,没想到你们这么争气,我说,爸爸,没有你也没有我的今天,人家的女儿早辍学了,早嫁人了,我看见了父亲的眼里闪着幸福的泪花。
三个兄妹中,父亲最器重的是我,说我学习聪慧,追求完美,也正因为我有这些优点,工作生活给我带了了很大的压力,我也因此而得了严重的失眠,那种日子现在想想后怕,每天睁着眼睛等天亮,又睁着眼睛等天黑,躯体也难受到了极点,我头痛,胸闷,心悸,气促,每次去大医院诊治,总要住宿,起早排队,也总不见好,我绝望到了极点。那段时间父亲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每天清晨他会给我拿上热腾腾的牛奶,每天晚上会端来热水让我泡脚,陪我散步,替我按摩,怕我有意外,对我寸步不离,还老叫我心肝,心肝你怎么拉,心肝你要吃什么,心肝你睡得好吗……我都这么大了,放在以前这样叫我肯定不自在,但此时此刻,我太需要温暖,我常常扑在父亲的怀里哭,父亲也常常陪我掉泪,他劝导我,别灰心,小时候那么苦都过来了,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也一改他唯物主义的性格,老为我烧香祈祷,满是虔诚。我知道,这是爱对他信仰的改变,做父母的,都愿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也许上天被他感动,我的睡眠一天天的好转。
现在我有了幸福的家,有了可爱的孩子,我更能体会到父亲二十多年的一个人独居的孤单和苦楚,这二十几年他每天每天都很辛苦艰难的熬着,如今儿女已经长大,他的鬓角却泛起了霜花,也错过了再娶的最好时机,但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幸福。
父母之爱,舔犊之心,与生俱来,享受其爱,似乎理所当然,犹如剜肾救子,天经地义,但剜肾救母,却惊愕哗然。我身边象我这样的同辈,他们很多象冬日里的坚冰,父母的汗水泪水不能将他们融化,还怨天尤人,鄙视父母无能。我想他们终究有一天会面对父母的老去,面对生活的困境,面对自己为父为母,终究也能体会到父母爱的博大无私,感受到自己的冷漠无知。
感谢父亲,他给我生命,给了我伟大的爱,教会了我吃苦耐劳,勇敢进取,珍惜生命,感恩生活,也给了我们自信,同情,爱心,这种爱我将永难忘怀,终生受用,我也会将这种爱不断延续,代代相传。
[ 本帖最后由 碧草青青 于 2006-2-28 11:2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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