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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绿罗裙 于 10-11-6 16:01 编辑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钝感力》大行其道,一时之间,“遇事糊涂,别那么较真而敏感”仿佛又成了处世格言。然而,遇事钝感用在身体上固然有其正面意义,但如果大家都钝感地看待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对社会而言,不啻于一场灾难。
敏感的人该如何生活 ◎ 曾子亮
敏感的人容易疲惫不堪
我承认,我做不到像渡边淳一说的保持钝感,我的身心,先天性的敏感。
对于不干净的不安全的食品,我吃了便会跑肚拉稀,绝对做不到像有些驯化的胃肠那样,“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有人说,中国人的肠胃恐怕是全世界最强健的:我们喝了三鹿奶粉,吃了福寿螺,品尝了苏丹红,即使食品安全糟糕不已,但中国人的肠胃也仿佛在恶劣的食品安全问题面前,水涨船高,更有免疫力了。
但像我这样敏感的人,注定活得很难。闻了受污染的空气,我过敏,鼻塞,胸闷。许多大城市每天都是雾气缭绕,钝感的人已经学会在“毒气”中生活,但敏感的人却疲惫不堪。
去政府机关办事,职员一脸的不耐烦。小声地催他,他比我还生气,“催,催,催什么?”仿佛我欠他什么,来办事是找他的麻烦。敏感的我心里立刻堵得慌:明明是我纳税养活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像大爷?都得到广州“咆哮哥”公务员的真传?朋友笑说,你太敏感了,我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穿过十字路口,红灯还没有完全消退,那个横冲直撞的汽车就扬起水花,快速驶过去。水花溅了我一身,最要命的是,如果我躲闪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忍不住气得对远去的车影破口大骂,朋友劝我:“这些事情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所以,十字路口大家对闯红灯习以为常,汽车闯,行人也闯,因为不需要对规则那么敏感,反倒大家对无规则难得糊涂。
夏天楼下的小卖部,到了深夜依然灯火通明,喝酒猜拳声不绝入耳。我要起床抗议这噪音让我根本无法安睡,向店主和食客们提意见,店主反倒一脸诧异:“别人都没有说什么,为什么就你那么敏感?”
……
我承认,敏感的我常常无法很好地适应周遭环境。我敏感噪声,敏感食品的不安全,敏感周围的人不快乐会传染我,甚至敏感列车员一个不耐烦的手势。这一切让我痛苦,内心不安宁,我甚至为此得了神经官能症,只因为我希望生活在一个更好的环境里。
但是,朋友说那很难,敏感中的人所追求的只能是理想中的环境。
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
著名心理分析学家霍妮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用社会心理学的观点看,那些在文明社会里,在所谓正常人看来有病态人格,不能适应正常社会的人,可能恰恰是一盏探照灯,反映着社会的缺憾。
作家卡夫卡在常人看来阴郁而古怪,但他用自己的小说向世人揭示了隐藏在人类深处的孤独和异化感。
精神病院里失眠的病人,可能是信息爆炸年代的受害者。当大家都对商场、地铁车厢,甚至家中电视里的广告习以为常时,他却忍受不了这么多的噪声,夜夜失眠,最后发疯。
为什么抑郁症患者越来越多?因此他一定是感受到现代商业社会必须成功的压力,感受到人情冷漠,所以他不快乐。
富士康庞大的商业机器下,几十万名员工都在做螺丝钉并且习以为常时,有十几个敏感的年轻的生命却忍受不了那种机械的冷漠的异化的生活,他们不能被训练成麻木的机器,跳楼了。于是那些钝感的生命都猛然被震醒了,意识到自己的生存环境其实相当恶劣。
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假如富士康里所有人都对螺丝钉式的生活钝感,习以为常时,是不是资方会步步紧逼,更加恶化工人的工作环境?可以说,敏感的人是环境的底线:他们无法适应的悲剧,才换来了资方的迅速提高基层员工30%的加薪幅度,并且改善工作环境等举措。
当钝感者对一切习以为常时,表面上钝感给他们的生活加了一层保护膜,让他们能够忍受不规则、不正常等,然而他们一定意识不到,不规则和不正常一定是会寸进尺,步步紧逼,直到有一天让人无路可退。
只有那些在不规则和不正常中感到痛苦的活不下去的敏感者,才会奋力想要一个更趋合理的光明的生活环境。这是他们先天性的敏感体质和心灵等决定的,所以他们要不跳楼,要不成为各种所谓的精神病患者。
今天,敏感者如何才能生活
在我看来,敏感者常常是这个社会环境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的最后的底线,当敏感者无法忍受无处可逃时,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才意识到原来危险正步步逼近,我们需要行动起来,改善我们不好的生存环境了。
但敏感者却往往遭受误解。
一种是太较真。大家都习以为常时,敏感者却觉得这事不应该这样。就像敏感的李文(作家李敖的女儿),当她生活在北京社区,别人对物业不规范的服务以及社区各种不文明现象习以为常时,她却一定要较真,不但要打官司,还要不断打110抗议。
物业觉得她太吹毛求疵了,甚至不让她住在这个社区,但她认为在别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就是不文明,就需要去纠正。
一种是活得太敏感者,身心会出现各种失调症。再次说到富士康的现象,别人都习以为常时,却有十几个年轻的生命活不下去了。别人或许会惋惜他们对待生命太草率,其实哪里知道敏感与钝感者有先天之分,有人可以钝感,有人适应不了,就得选择自杀。
从心理学上说,社会应该正面看待那些因敏感而出现的各种失调的心理疾病。一味地强调积极治疗个人的神经官能症,一味地让那些敏感失调者变得钝感以适应不好的环境时,其实只是以偏概全。因为当所有人都能够圆润地适应所有糟糕的环境时,社会进步的努力其实在步步后退。
大家都觉得习以为常时,谁来去发现或者推动改善外部的不良环境?
艺术家和诗人是这个社会最敏感的族群。当他们适应不了不良环境时,身心失调官能症会变成诗文和歌赋等。一方面唤醒人们意识到自己生存的不良环境,另一方面创作过程对于艺术家本身来说,也是一次积极的心理疏导。否则,中国的精神病医院还得再扩大无数倍。
只是,有多少人会变成艺术家呢?大多数人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患者大量出现时,不要仅仅指责那些敏感者适应能力太差,而是要检讨我们的生存环境是否变得更糟糕了!
敏感者就是社会的报警器,他们的痛苦和不适应就是一个个啼鸣,让那些钝感者不再觉得一切习以为常。
为此,我们除了讲究变通,更要为推进社会变得更美好而努力。
——本文刊登于《青年心理》总第103期,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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