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马克斯、丹尼尔·塔特曼、雨人与我

缺耳朵老虎 · 发表于 10-9-5 23:43:51

马克斯、丹尼尔·塔特曼、雨人与我
2010-09-04 23:02:51 来自: 希神之后（[url]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13809473/?start=0&post=ok#last）[/url]

这个暑期最大的收获，是了解了阿斯伯格综合症。作为一个程度还不轻的疑似患者，关注并了解自己总不是坏事。人有点像函数，对其分析越多，分析者的知识越渊博，对TA的了解便会越好，构建合适的模型后，便可预知其行为。我了解阿斯伯格，正基于此。我喜欢旋转的色彩斑斓的物体，可以注视许久而忽略一切。最近才发现，这是孤独症儿童的行为，ABC测试中有涉及。而许多AS们亦如此，不过，AS们与人们相处起来并不像雨人们那样彻底的格格不入。

《看我的眼睛》一书中写到很多阿斯伯格症的故事，也就是作者的故事。AS最显著的特征是无法分辨他人的表情，无法进行复杂的非语言性交流。这点我的体会是：我没法分辨别人复杂的表情，比如高傲，冷漠，等等。最显著的例子是我看不出蒙娜丽莎的若隐若现的微笑，后来我发现是因为自己判断表情仅凭嘴巴，而对眉眼，面部肌肉等基本忽视。《玛丽和马克思》中的马克思从小做了本“Facebook”带在身上，遇到困惑的表情就查一查。我对于表情的判断大抵如此，不过我是在头脑里进行。不过很多时候还是无法判断对方的表情是否善意，或者要传递什么更深层次的信息。除非对方表现得极其猛烈，AS们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一点，又和《看我的眼睛》作者有点像。

我知道眼睛能传递出很多情绪，但是对于AS来说，注视别人的眼睛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是报刊杂志上注视你的图片，也会让我感到不适，很清楚，是生理上的不适。但是在学校总要跟人谈话，而谈话时不看着别人的眼睛是万分不礼貌的，所以只好强迫自己，看一会换换再看。往往是到后来注视得发晕，对于所处环境中物体的大小、远近都失去了判断能力。

此外，一个从小就有的习惯：不喜欢别人碰我，哪怕是妈妈。所以我的N任同桌对此颇有微词——学校里，掉个橡皮挪下凳子什么的不小心碰上很经常。我的反应通常是动作极其夸张地跳开，躲得远远的。这也是AS们的共同特征之一，之前接触的一个AS比我还激烈，TA是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了，以至于在学校只好单人单桌了N年。别人的触碰会让我们感到皮肤上的强烈不适，生理上的，非常难受。

现在大多数研究人员把AS归为自闭症的一种，许多AS检测量表与自闭症重叠很大。确实有共同之处，除了上述的喜欢单调旋转物体外，AS们对单调的东西有非常强的记忆能力，尤其是数字。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是丹尼尔·塔特曼，《born on a blue day》的作者。他能记住诸如圆周率之类无规则重复的数字，而且会27种语言，但是自小便强烈地无法与人沟通。很值得提到的一点是，在他眼中数字是有颜色、形状的。对于我来说，则是字母有固定的颜色，汉字有固定的情绪和表情。之前有科学研究称这是一种特殊的通感，不晓得与AS是否有关。《雨人》中的那个著名的自闭症患者也对数字有惊人的感知能力。对此，有人认为是自闭症的基因造就了如此，也有人认为只是他们比较专注于此而已。

另外，很多自闭症患者喜欢压抑与龟缩。比如，藏在衣柜什么的暗角落里，晚上睡觉时喜欢把很多枕头压在身上而不是盖毯子。这些习惯，《看我的眼睛》作者有，我也有。只要胸口有压抑感，眼前是厚实的一片黑暗，就好。否则，怎么都不踏实。

还有，AS们对口头指令反应非常钝，尤其是同时施加的多个指令。一般人可能也有混乱的感觉，但我是非常混乱，差不多是死机的状态。往往我会询问发出指令者应该先做什么后做什么，经常弄得大家都很尴尬我还不知道。

《亚当》里的男主人公有观测星云，对人谈专业知识滔滔不绝的习惯。对此，我的体会是，AS们的爱好出奇专一而不同寻常。对于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连续专心地做很久，忘掉时间和身边的一切，乃至给人痴傻的印象。亚当之所以会对人滔滔不绝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对于那些旁人看来艰涩的东西他又知道很多。比如一句很常见的搭讪语“你爸爸最近好么”对我来说就特别匪夷所思，我无论如何是不会从眼前这个人联想到他爸爸好不好的。而我的回复，肯定是“还好”，之后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背下他人对常见问话的回答对AS们特别重要。很庆幸我从小因跟身边的孩子们没有共同语言看了很多书，其中有些甚至现在我身边的同学们还没看过。我也很经常听大人们的谈话（只是插不进嘴）。以上两项加上我小时候对细节非凡的记忆能力，就保证了我目前与人交往基本没问题。我不会对着某个人大谈细胞信号转导的复杂机制，尽管这样是我最放松的选择。但也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不一定表达的是自己的真实感觉。有人问我“在一中学习开心么”我一定会答“开心”，因为我想到了N个相似的场景，在那些场景中的人们通常这样回答。而真实的想法应该是我思索许久后才能得出的。

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我怎么没法明白你的意思”，也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你的行为有时很奇怪”。对此，我只能表示，尽管AS们一直在竭力地模仿NT们的行为，但终究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AS们的逻辑思维很清晰，所以对一些人之常情是没法理解和容忍的。我们的努力适应，就好像对着镜子言语。

但是世界终究是非线性的，其中的复杂，AS们无论构造多少个变量都无法完美拟合。谈话不是数理方程，爱情也不是。这是《看我的眼睛》作者和马克斯为AS们总结的金科玉律。但无论如何，大脑与常人迥异的AS们终究会被看为异类，他们有“geek”“孤独的天才”“机械”“怪才”等等各种标签。作为AS，我们始终认为自己不该被异常化——起码在被告知自己是AS之前，我们都是以正常人的视角看待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旁人大可不必对AS加之异样的眼光。无论如何，我们确实存在，并在你身边安安稳稳却磕磕绊绊地生活着。我们不是disability,也不需要各种媒体的过度关注和心理机构的特殊宣传。我们也不是某些人想象中的因为被孤立被欺负所以变孤僻，事实上针对自闭症等的诊断全是幼儿的，或者，矫情地说一句：

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