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权
庄子死了相依为命的老妻,自然该是痛苦流涕,悲痛万分,最好哭天喊地,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也要死去一样,方能体现出来他是个模范丈夫,如此深爱着伴他多半生的妻子……
而事实上呢?这个中国历史上算得上空前绝后的诗人哲学家,却是盘踞着腿,披头散发,专门找了破盆子,一边敲,一遍卡OK,倒是显得异常的兴奋。——即使现代社会,思想如此开放,你要是也这么去做,人们的唾沫不把你淹死,也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但是,我们从来不曾误解庄子,庄子是在用生命的真实来实在地演绎他的哲思,人之常情在他看来只是一种精神的枷锁,而他也许把悲痛留在内心深处,而在做另类的彻底的反叛!
而现代人呢?死了老子,儿女悲伤痛哭,倒也罢了,但是,一大群人也要人之常情,便非得挤出几颗眼泪来,或者,最起码也得干嚎几声……小时候,看村里的埋人绝对是一种特有的热闹,有个妇人排在长长一串白衣服队伍里,旁人看热闹还没来得及指指点点,他嚎着嚎着竟然笑了起来,旁人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低头用手帕抹了一下眼睛,似乎下了决心一样,一定要把哭泣进行到底……
甚至常常听说,南方人有钱,死了父母,哭丧的家人似乎觉得少了气势,于是乎,顾上几个人来大哭特哭,还有编排好的台词,绝对能达到一种效果,哭得比亲生儿女还要悲痛……今天哭完了这门丧事,明天还得赶着去哭另外一门丧事。
哭丧竟然职业化了起来……中国人爱瞧热闹,看别人哭丧自己的亲人,也是一种热闹,不够热闹,就要专门导演……
电影《大腕》那个西方的导演不理解中国的文化,自己活着,非要那个擅长冷幽默的葛优导演一场哭丧自己的“好戏”…… 因为要直播,参加葬礼的人毫不相干,想做广告,于是从头哭到脚,几乎所有的器官都进行了凭吊,然后顺便替什么产品做广告。傅彪哭得真动情,哭他的牙齿,便同时很好得做了个牙膏广告……
“林妹妹”陈晓旭不幸早逝,“红楼选秀”的几个“秀”竟也跪着,面对她遗照祭奠,还非得抹一把干巴巴的眼睛,留个照,记个念,——选秀的人“确实”善于作秀……
人之常情却常常闹出一场场闹剧……西方人埋人的时候,不也就一大群人站在墓地旁边,穿着黑衣服,捧着白花,也没见像中国人这样哭要哭成一串串……
记得有一次,和小伙伴谈起哭丧的感受,他乐呵呵地说,那种气氛之下,就是想哭,后来,竟然看到别人家的哭丧,竟也有想哭的冲动……也算是一种哭的境界吧!
人之常情,常常却让人们的情感不符合常情,而是做作出来的虚假,需要导演,需要真戏假做,也需要演技,需要热闹,需要相互满足,真实的情感被常情遮掩了,而真实的自己难免扭曲了起来……所以,那个在礼法社会的反叛者,死了母亲,还要和别人继续下棋的阮籍,最真切的情感的释然,却是自然而然的吐血数升,倒来的自然而真实,令我的心更为之一动……
人之常情,常常让人失去了本真的自我,那些在旁人看来的另类,却往往不是庸庸碌碌的……我常常也很另类地活着,很多时候是以一种寂寞孤独的痛苦作为代价,但我觉得我有真实清晰的自我,我是本色的我,我也能继续活出更多的属于我自己的精彩,但我绝不是为另类而另类,觉得那样倒真成了异类……
08年7月16日
一个人有一张由黑檀木制成的弓。他用这张弓射的又远又准,因此非常珍惜它。有一次他仔细观察弓时,说道:“你稍微有些笨重!外观毫不出色,真可惜!——不过这是可以补救的!”他思考:“我去请最优秀的艺术家在弓上雕一些图画。”于是他请艺术家他请艺术家在弓上雕了一幅完整的行猎图。
“还有什么比一幅行猎图更适合这张弓呢!”这个充满了喜悦,“你正应配这样的装饰,我亲爱的弓!”说着,他就试了试,他拉紧了弓,弓却断了。
要求全面理解材料,但可以选择一个侧面‘一个角度构思作文。自己确定立意,确定文体,确定标题;不要脱离材料的含义作文,不要套作,不要抄袭,不少于800字。
刚考完语文就开始写,可是笔下实无一言,和霍老师相约都写的,第二天问她你写了吗?她说没有写。我似乎有点平衡了,又感慨,你看看学生考场不是都写好了?咱们为什么不能一挥而就呢?——我还真有点自我怀疑了,想当年我读高中的时也……哎!还是不提了!霍老师说,咱们写是要写好,当然难了。——意思大概是,学生在考场上被逼出来的作文……
昨天考试结束了,监考那两天说起来还真是惭愧,每天上午睡,下午也非得“小憩”一会,真是累到了无耻的地步啊!校长吃饭的时候,问起来,说的是寿阳话,我还没听懂,身边的同事笑了半天,我还以为说什么呢,又傻里傻气地一再追问,校长说我监考睡觉了!我解释说,中午没睡累得实在不行!校长说,可是你上午也睡了啊……我无语了,尴尬就讲道,小时候老师罚我站在墙角,也就那么站着睡着了……想想自己还真有一番软软的“风骨”……
今天下午教研活动,有问霍老师,你写了吗?她笑笑地说,还没写呢!我又一次“平衡”了……
刘刚进在我家的时候,从来不曾有半点拘束,寒假暑假的时候,我还没回家,他便堂而皇之住进了我家。这样已经两三年了,甚至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回自己家。
有时候,父母似乎显得厌烦起来,因为这厮的一些“不良习惯”,比如从不叠被子,电褥子从来不知道关掉,吃饭的时候有时候不知道谦让,——还真当自己不是外人了,但又不好说,倒是和大姑闲谈的时候,说起他这些“斑斑劣迹”,令姑姑大为不满,和我谈起的时候显得“义愤填膺”,我便一直辩解着,刘刚进是个从不会掩饰自己的人,是个好人。
后来村里很多人竟然认识了他,邻人远远看见他来了,就对我母亲我,看,你干儿子来了!
按说作为一个客人多少应该“认生”的,就像我一样,去同学家的时候,先得从头到脚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到了同学家也一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言谈举止,谨慎还真有点“大姑娘”一般。但是这斯,本来其貌不扬,挺着个大脑袋,弯着个让人怀疑躺着的时候是不是还弯着的腰,穿着不知道多久没有洗的衣服,——一个人也走在村里的马路上,竟然会和村里的人打招呼,还会蹲在象棋摊里,指手画脚,或者干脆横刀立马上阵,厮杀得热火朝天,开始的时候,还会输几盘,后来经过几年的磨砺钻研,村里的高手都被他杀败了。
有时候观棋竟然一会给这个当军师,一会又给对方当军师,棋者也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技高一筹呢。
我每隔半年才会回家,回家的时候,碰见村里人,总会问我一句,刚进怎么没来呀?我乐呵呵地说,过几天就来。心里又暗暗称奇,——连姓也不叫了,还真叫的亲!
村里人也会提及他的“猥琐”形象,就一定会提到,他在路上走得摇摇摆摆,而且捧着个大苹果,边走边吃,吃得真算是“气吞万里如虎”……我每每想到这样的镜头,就觉得可笑,毕竟是个西安交大毕业,山东大学就读的研究生,也真算是洒脱到“顶天立地”的程度了。而像我这样向来追求率性的人,口口声声庄子是自己的偶像,自己是阮籍的“粉丝”,却往往伪装自己,恨不得走在哪里都留下个“谦谦君子”的受过大学本科教育的“文化人”的印象,到头来还真显得什么都不是了。
刘刚进和村里的粗实庄稼汉子也能打成一片,谈天说地,扳手腕竟然所向无敌,不亦乐乎,甚至我都怀疑村里看着我长大的人会认得他,而我“乡音无改”却“村人相见不相识”了……
直到有一天,刘刚进带回个亭亭玉立高出他一头又眉清目秀完全和刘刚进那副“匪相”形成强烈反差的对象时,村里人惊叹而无语了。村里的老人先前还一直感慨着,这小子将来还能不能娶上媳妇呀?这样也真是“杞人忧妻”了……
刘刚进的不修边幅常常会让我像起现代文学中不修边幅的“京派”作家群,讲课讲到意气风发的时候,擦黑板,衣服袖子重重地一抹,便是一幅文字的山水画。
刘刚进也不需要修饰自己,他在大学里讲课的风采,人山人海的情景,他从不带任何教案的从容洒脱,思想的恣意挥洒,常常在他的口若悬河的津津乐道中,令我如痴如醉,如沐春风般畅快。
我总会记得夏日的一天午后,风扇呼呼地吹着,无边无际的闷热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然而,我和他对象都在静静地聆听他在重复大学时候讲的课,如此的激扬才华,简直是阵阵凉风吹进我的灵魂里,我不时地像个激情四射的大学生遇到百家讲坛的学者偶像一样,问几个问题;而他的对象则像小学生两个手撑着红红的脸蛋,眼睛里是骄傲,还是崇拜?
刘刚进根本就无需修饰,他的思想他的才华就是他最完美的修饰。
小时候特别向往城市。农村人总觉得只有走出乡村,成为一个城里人,才算是出人头地。于是,这样一种深深的渴望,也种子一样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
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曾带我去逛西安,逛了动物园,在马路上牵着父亲手,另一只手捧着好吃的,欢呼雀雀,永恒地留在了我的印象里,如此的美好,回忆里尽是陶醉的欢声笑语。
似乎早早地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走出农村,一定好好读书,一定做个城里人。
但是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告别了我的农村,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工作了,似乎算是个城里人了,然而,故乡那种情节似乎更浓厚了,而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城里人,老会想起童年的乡村,又觉得城市并不属于我,而我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城市。
高中时候读贾平凹的散文,农村人进城了,高楼大厦只是让他恐惧不堪,竟然会顺着墙角走路……当时觉得这个农村人只是可笑和可悲,是我的话,又如何恐惧呢?
然而,我分明还记得当我在城市里找同学,迷路的时候是如何的慌乱无措,问路问的是自己在哪里……第一次打的,上车的时候竟然不会关上车门,司机一丝鄙视似乎还带又一丝气愤,绕过座位上的我重重地拉上了车门……
其实,尽管在城市里生活,但是我从来也是个“顺着墙角走路的人”。我不喜欢城市里的冷漠,——城市里,邻里生活几十年,甚至一辈子,也从不串门,甚至形同陌路,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我更无法适应没有树,没有田野,没有满树鸟叫的城市……
城市里只是冰冷,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让我感到孤单和落寞。
我也永远怀念我的农村,怀念早上院子里满是鸟鸣……怀念路边风雨中斜飞在低空中电线上的燕子……怀念冬天的中午,和父母邻里几个人,蹲在暖暖的阳光里,捧着个大老碗,有说有笑的吃饭,甚至你的饭香,倒在我的碗里,你再回家重舀一碗……怀念夏日的夜晚,各家都在门前铺一张席子,可以随便坐在谁家的席子上,热火朝天的拉着东家长西家短……怀念倾听妈妈和一群农村的阿姨坐在门前拉家常的场面,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里,甚至每次回到家,都渴望着在蹲在他们的旁边,静静地聆听他们最质朴的话语……怀念早晨热热的馍馍里夹一块猪油,放上辣椒洒上粗盐粒,粗糙的清香时时在记忆里荡漾着……
而我大学的大同,似乎只是乌黑冰冷的一个印象,生活了四年,竟然再也不想回去了。也曾去过北京,印象中的繁华里,满是繁忙,一切都与我毫不相干,我只是个匆匆过客。每次回家都要去太原,但是太原只是我回家的一个站口。
现在工作在寿阳已经三年有余了,这个小小的县城好像是我生命的长河里一叶扁舟,我总觉得自己是在漂泊,每天呆在学校里,出去了便是去商店。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心里缕缕思乡的冷气,窗前没有明月光,但是飘零的心在故乡的一弯新月下靠岸。
有人说,哲学家总在试图回到他精神的故乡。鲁迅笔下的故乡的气息,我分明可以呼吸到。陶渊明的田园,让我仿佛看到故乡春日里碧绿的麦浪,起起伏伏,而片片金黄色的菜花点缀着,也开得正是烂漫时。故乡傍晚的炊烟,弥漫着,我每次回家,走进村口的第一步,一定会深深呼吸一口。
我从来也不会喜欢这钢筋水泥凝固起来的城市,如果有来生,我也一定选择生在我的乡村。
童年那块门前的大石头还在,小时候就是在上面用钳子铁丝敲敲打打着长大,再回故乡时,一定好好的抚摸一番……
08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