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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名死刑犯的思考
(2009-12-26 15:58:46)
王斌
这一期的《南方周末》(2009年12月24日)上有篇记实报道让我大为吃惊,阅后,亦让我久难平静,它记载了一个死刑罪犯的犯罪过程及心理,入木三分,犹如让我从中窥见了一个我过去完全陌生的世界,从中又能得到许多人生的思考。
这人名叫伍勇,出身于四川宜宾的农村,家境贫寒,但性格偏执,就是这位看起来瘦弱但又带点斯文之气的出生于一九七九年的年轻人,在当地犯下了惊天大案。
他是为什么?迄今于我都还是一个难解之谜!贫寒家境似乎难以说清他犯下的滔天大罪的真实原因,而性格上的缺陷亦不足说明他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那是为了什么?
在报道中,作者不时地引用了他用文字记录下的成长的心境,其中还有狱中的忏悔,单凭这些文字便让我大大的惊诧了────他竟然拥有如此美妙的文字,思路之清晰,逻辑之严密,论述之透彻都可谓是一才华横溢之人。
在他成年后阅读的书籍中马、恩、列、毛、邓的著作居然成了他人生的启蒙读物,而一本探索精神病人心理的著作竟然让他茅塞顿开,真是天下无奇不有,即便是在高中班中,他的学业亦属第一名,毕业后却不听老师的劝告放弃了考大学,宁愿与母亲一道当一名拾荒者,号称要成就一番事业。随后的服役又成了脱逃者,接着手持九枝土枪义无反顾地袭击了当地的一个部队哨所,击伤哨兵后隐去,几个小时后又出现,见没引起大的反响而失望。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我注意到他在初二时为自己在日记中立下的誓言:“我发誓,我绝不能因金钱扭曲了我的灵魂,我要成为一名闪光的共产主义者,不愧于做一个真正的人而读书。”我相信,做为一个读书人的理想肯定是贯彻了他的一生,否则这个人不可能留下如此成熟练达的文字及诗歌。至于做一名共产主义者指向的又是什么?
在袭击了哨兵之后,他去了当了几年的保安,据闻,从领导到同事均对他评价甚高,即使他后来主动引退,领导仍慰留,并询问是否以为工资待遇太低?可他的回答是,要做一番事业。
他又重新成了一名拾荒者,风餐露宿,躲在一个陡峭岩壁的山洞中读书,思索,据说,那个所谓的奇陡的岩壁是垂直状的,但他却能攀缓而上,以此为家。
他一直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精神病人,甚至为此而羡慕一位真正的病人,并随同他去杀人,只是他本人不愿动手残害一条生命,这甚至成了他后来的一个我们无法解释的心理原因────袭击哨兵时,明知瞄准脑袋可以一枪毙命,自己也少了许多危险,可到了紧要关头,他只是对准其腹部发射了一枪,那人逃走了,他扬长而去。
从日记中,能发现他一直在心理中有一种难耐的挣扎感,一直在追问自己是一个什么人,这让他苦恼,似乎渴望冲破笼罩在他身上的某种难以解释的阴影,于是我在我看来,他以后的犯罪都是为了印证自己对心理障碍的一种的强势突围。
他又带着一群拾荒的同伴袭击了两次收费站,然后携款逃离,当时的监视器清晰地记录了下他的形象,戴着墨镜和防毒面具,一双白手套,手持着一枝土枪,看起来行动如风,当同伴要杀人时被他制止了。当他的照片开始出现在当地的所有场所时,他的那种疯狂仍没有止歇,似乎有一种他无法控制的力量在左右着他,否则风声这么紧时,他是应该又一次地消声匿迹的。可他又去踏点了,只是这一次被早已布控的警察认出了。
在狱中,他仍在写下他的那一手漂亮的没有任何语法错误及错字的文字,同时,要求警方将一名罪犯释放,原因是他的罪名中的那次犯罪此人并不在现场,为此还写信告知与那人同案的犯人,要他们做有良心的事。可他明明知道,那名或许是错抓的罪犯正是在他犯案时从监控录像上认出了他并检举了他的人,他的曝光与那人的检举揭发直接相关。这人有罪,罪不容赦,我还要追问一句,我们的社会是否存有制造这一罪行的土壤。
他最后的遗言是“忏悔”人不能读太多的书,否则会把脑子给搅乱了的。
一个发人深省的“遗言”。
可我不知为什么,我从报道的字里行间嗅到了另外一种味道,那便是,这位酷爱研读马列及毛邓的人,他是否将自己假想成了一个被压迫的无产者?做为一名臆想中的共产主义战士,他要带领着穷人举旗造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人在狱中甚至荒唐的企图认领发生在重庆的那桩一直没破案的袭击及枪杀哨兵案,给我感觉此人活在世上是为了成就他幻想中的惊天动地。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一个案是非常值得当代知识分子思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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