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痛苦?什么是不幸?什么是人生之大难?这是个很难有统一答案的问题,它总是因人因事因处境而异:顺境中成长起来的庸人被一片树叶砸着就自认是痛苦;溺爱中娇养的孺子高考落榜就是天大的不幸;至于那些不谙世事只因失恋就去殉情自毁的人儿就更难说他们是悲还是惨了。林黛玉吃醋于薛宝钗抑郁而疾最终惨死于封建婚姻的桎梏下;粱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被公认为天字第一号大悲剧。然而林黛玉死后毕竟还有个衷情于她的人为她去做了和尚;粱山泊与祝英台魂归西天也终化作了双蝶比翼而去,他们的生前和死后怎么说也还是享受到了一定的爱,而与这些王公贵族们相比,吃糠咽菜的布衣百姓们怕是连贾府的丫环也高攀不上呢!如此看来,其实世上是并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大悲大难和大不幸的。
多年来,由于久居医院,常有些陌生的病友问起我的病情、病因和家境。我总是以一种淡而又淡的平静口吻叙述一番那自感都有些乏味的曲折经历。简结起来,无非也就是三十而立,事业有成,带着美丽的梦想跨进大学校门,一场飞来的横祸断送了锦绣前程,高位截瘫使我彻头彻尾地成了一名重度残疾人,从肩部以下(包括双手),既无感觉又无动能,大小便失禁,吃喝要人喂,衣服要人穿,就连夜间睡觉也要靠人帮着翻身。衷情的事业无望了,紧接着又是婚姻的解体,人生的两大支柱全部瘫塌,一时间我简直成了一具连灵魂都不知去向的僵尸。 说来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我之所以淡漠了这段记忆,除了岁月的磨砺之外,很大成份还在于我的这点经历处境在残疾人队伍中实在还算不上是大悲大难大不幸,比之那些别说治病,就连基本生活来源都毫无保障的不幸者,我的这点艰难当属是小巫见大巫了。况且对于经历过太多风雨磨难的人,淡漠和蔑视艰难似乎已成了他们性格中的一种优势。
然而,那场劫难毕竟是我生命航向的一次巨大转折,而且他来得又那么突然,乃至在伤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也绝不敢相信这一事实。那时,我还曾天真地幻想着暑假结束后就会病愈重返校园。为此,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忍受着术后感染、高烧不退的痛苦折磨,参加了学年的期末考试。这是学校为我开辟的一个特殊考场,陪床的同事一次次以最快的速度奔波于学校和医院之间传递试卷。在静脉滴注的病床上,我艰难地口述着一道道试题答案,爱人代笔在一张张试卷上记录下了几天之中我奋力拚搏的轨迹。
幸运的是我的七门课程全部通过,而且成绩尚佳。可我哪里知道,这并非是我一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次考试,一张难度更大的人生试卷正摆在前面,且极为严格地要求我要用残缺的生命去解答。沉沦颓丧也好、奋争拼博也罢,试卷上都会留下我明晰的记录和社会公允的评判。来自残疾人爱心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