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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愿考上了一所市重点高中。在暑假里,我在一个亲戚家里看到一本法医书,才真正了解到手淫,基本上我能有所控制,也不再太害怕了。但我没想到一场噩梦马上就要降临到我的头上了。我的智力实属一般,但这所学校集中了几个区县的佼佼者,我的成绩排在四十多名,班里倒数的。我不喜欢流行音乐,我体育在男生里最差,我的思想还停留在50年代,我还是个斜眼,我生活节俭,我很善良,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反抗,我在这里是交不到朋友的,很快我就成了一些人的捉弄的对象。我逃离了学校,不再住校了,也为了有更多的学习时间。高中,接触社会也多了,我了解到,这个社会很多人虚伪、自私,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谎言,它不是我的童话世界。家里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我一生只见过父亲掉过一次泪,那就是在我考四十多名时。对他这样好面子的人是个沉重的打击。从此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变化,这时他发现了我手淫,实际当时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但他却认为学习差的根本原因在这。从此他只要稍加不满就骂得体无完肤。有时走在街上,他都可以找岔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这养成了我从不和他一起上街的习惯。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改变了,我还象原来一样,上课认真听讲、课下独立完成作业,从不说脏话……我比学生手册要求的还做得好,可世界变了。父母阻止我听音乐、看电视、放学和同学打球、和同学通信。无论我干多少家务,多会看眼色行事,都逃脱不了被修理的角色。有一次和父亲争辩到,除了学习不好外,我哪一点做的不好。父亲回答到,你学习不好,那一切都做得都不对。父母这时的关系也紧张起来了,他们经常发生争吵,每次我就象一只赖皮狗一样躲在角落了。由于父亲经常找茬痛骂我,我为了少挨几次,便会察言观色,我象狗一样讨他好,但没用,我对家充满着恐怖。父亲在外应酬,经常多喝几杯,每次一回来就过来痛骂我,虽说他受过高等教育,但骂人的水平不比老农差,无论我在学习,还是在睡觉,每次短的两个小时,长的能有五、六个小时,我就保持着他进来的姿势,我的眼泪就这么留五、六个小时,直到他骂累了,我 并不怕挨揍,但这种精神折磨太伤害我了,谁也无法体会到那种心痛的感觉,象刀割一样。情感也错乱了,就是有时碰到伤心的事,想哭,却哭不出来。而有时想到伤心的事,却落泪。这些难道是我深爱的父亲做的吗?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哀求他,别这样了,我要疯了,他冷笑道,别给我装蒜了。在他走后,我走到屋外,我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月亮,我也永生不会原谅他。母亲忙于工作,很少管我,但她在旁也是添油加醋。为了学习,我起早贪黑,为了不让自己走神,在大腿下放图钉,为了不睡觉,喝茶、吃茶叶、喝咖啡,把手拉破。为了被同学们接受,我也听他们讲流行音乐,也和他们一起谈性,我并不是喜欢谈这些,我只想被大家接受。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是姐姐,但她的成绩下来后,在家的处境和我一样,她受父母同样的教育,在学校也是孤独的一个人,时常我们坐在一起,谈着谈着,大家都落下泪来。
1989年的民主运动开时了,铁的事实摆在面前,“无过的人们,天天诚惶诚恐,向圣人请罪忏悔;有罪的丑类,日日坦然庄严,高坐于神圣的殿堂。”我所相信的共产主义,原来是这样,现时的社会竟然是这样。我被哄骗了这么久,就是因为那堆铅字,那些主义。父亲的辱骂和同学的捉弄,很快使我痛恨这个世界,我有时真想杀了父亲,但我看过的书告诉我那是错的,每次他回家晚时,总希望他被车撞死。我绝望了,我想到死。但在我死之前,我要杀了那些捉弄我的人。我痛恨社会,它欺骗了我,我会“回报”的。但我不能那样,我心中还有希望,我不能毁了我自己来报复它。我认为父亲要逼死我,我不能让他得逞。我得向捉弄我的同学证明,我会活的更好。我希望考到外省,到没有一个人认识我的地方,永远不回来,在那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我喜爱机器,她冰冷,但不会嘲笑我。我又一次希望通过环境的变化来改变自己。仇恨和希望的种子同时埋下。我开始改变自己,讨同学的好,希望他们接受我。但我的学习成绩并不见起色,我越来越失望,我有时真希望受一个强刺激能一下聪明起来,但没有。在冬天的一个寒冷的夜晚,我被赶出了家,我拖着行李来到车站,只有姐姐来送我,我唯一能倾诉的人。我只能住校了,但我的几个室友改变了我。他们健康、快乐、善良,从不因为我的行为和言谈的怪异而嘲笑我,他们对我的学习上的问题也是有求必应,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没有丝毫嘲笑,大家一块吃饭、休息、玩闹。我又重新思考我的很多想法,他们一样和我面对很多少年的困难,但他们却那样从容面对,我很快喜欢上了他们,我本性是善良的,我看到这个世界还有温暖之处。每次我看到他们我有多快乐,周六离开他们有多恋恋不舍,每到周日,逃离那个没有温暖的家,在寝室里,一个一个的盼。那时要有什么危险,我会牺牲自己救护他们的。我愿时光停留,一辈子和他们为室友。在我多年后,仍然梦到当时的集体生活。同时,重新编班,我也认识了几个不嘲笑我的朋友,新的同学开始接受我。每天都是作业和卷子,人处于超负荷中,一次我在做完一份化学试卷后,闻着教室里污浊的空气,我心里想,高考快些来吧,快受不了了。由于报考志愿要家长签字,我不能报我向往的学校和专业,我不允许离开,我象块木头一样准备高考。考完后,我在校车上想哭,但哭不出来,只是干号了几声。
在几个月后,我来到了我不喜欢的大学,上我不喜欢的专业,我还得呆在这个让我伤心的城市,还要听父母的训斥,很快就崩溃了。每天不是不上课,就是木呆呆地坐在教室里,直到饿得受不了了才吃饭,晚上不洗漱,连鞋、衣服也不脱,就上床。一夜一夜的失眠,砸东西。在几年的蓄积后,终于一天我爆发了,我和父亲大吵一次,并且动了手。他只要再象过去一样,我就摆出拼命的架势,家庭的战争结束了,他自此改变了作法。我付出心血、奋斗了12年,得到的结果竟是这样。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偏头痛、牙痛、鼻痛、腰痛、膝盖痛、肛裂,偏头痛经常一来就是几个小时,膝盖痛严重时蹲下都站不起来,拒绝治疗。 等到我意识到必须学习时,已经不行了,我产生了极度的厌学情绪,看书几分钟就把书往墙上一扔。我以为自己意志出现问题,就鼓励自己,做不到就惩罚自己,一次次的。但这样不行,我来到了医院,一个30多岁的男大夫接待了我,他仅听了几句,就仅仅归集为和家长的关系,象老师一样开导我,很快就把我打发出来了。我不再相信大夫。我对生活彻底绝望了,我深爱的奶奶过世了,我没有一丝悲痛,我以为死是解脱,悲痛是活着人的事,我想过各种死法,为了爱我的姐姐,为了我心中的希望,我排斥着死亡,但我又无法改变现状。我感到我的精神碎了,无法修复,为了惩罚自己,手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我怎么办。我不想呆在北京,我要远离它。
我又重新参加了高考,我知道我已不可能看进书了,不可能再有能力学我喜爱的专业,我只求一个安静的地方,凭借高中的底子,我上了一所大学的文科专业,我的斜视得到治疗,没有人再会在公车上,盯着我看了,我参加各种体育锻炼,虽说不是太好,但我不在是最后一名,不是最笨的一个,我为人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我爱把大家逗笑,我也明白在别人欺负你时不能忍受,我也会区别什么是玩笑什么是侮辱,在周围我有很多朋友。但我厌学的情况一点没有改变,大学我做的作业就那么有限的几次,也学不进去,经常是上了一天的课,晚上却记不起来上什么课。只有在考试前,忍着身体的疼痛看书,我经常偏头痛,失眠,只好吃止痛药,晚上再吃安眠药,白天吃安神的药,一考完,就如释重负,不再吃了。几次考试都是剩下一门,再也不想学了,就等补考。我已很难系统学习了。体质方面也没大的起色,虽说我坚持锻炼。我在那里,真正谈了一次恋爱,是一个女孩子先追我的,在没有一个亲人的地方,她对我的爱使我感动,虽然她并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我仍然深爱着她。但因为尊严的问题,我不可能向她敞开心扉,我当时最大的伤痛是我无法再站起来,实现我的梦想。我有几次难受时,抱着她痛哭,把她吓坏了,可我不愿讲出来,但有一个人抱着哭的感觉真好。不久,她离我而去。我没有太伤心,比起我受的打击,这不算什么。我仍然混混噩噩的过着,和亲近的朋友聊天,他们都评价我,“哀莫大于心死”,有时太难受时,就握一下朋友的手。周围的朋友辅导我学习,加上学校要求不是太严,我总算毕业了。但这段时期,痛苦与快乐相随,一是我明白了如何面对这个世界,无论痛苦、快乐、欺骗、谎言,另一面是我始终无法战胜厌学,无法实现我的梦想。我在毕业典礼上,给我的一个朋友写留言,她是一个我欣赏的人,坚强、刚毅,在学校中通过她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而我呢,除了一个文凭,什么都没有,她对我的帮助在我身上也没多大作用。我要离开我的朋友,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的双眼看着她模糊了。我麻木的离开了学校,没带走丝毫技能、我发誓再也不学习了,再不参加考试了。
[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06-8-16 19:4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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