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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德国出了一桩轰动一时的案件:一个柏林工程师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古滕堡自称要吃人的家伙,该工程师欣然前往,温驯地让那人吃了自己。现在这个故事被拍成了电影,食人魔的律师抗议电影中的部分情节有辱食人魔的尊严。但是,当食人魔把那个不幸的、心理严重受挫的工程师吃掉时,他有想过“人的尊严”吗?他还把自己当人吗?
吃人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从古到今,食人魔在每个国家都出现过。古代一些国家,人们视将自己作为牺牲奉献给神为无限荣光。然而,自愿被吃掉,自愿将自己作为牺牲以飨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凡夫俗子,可谓人类历史上开天辟地第一遭。柏林工程师是个平平常常的中年男人,性格温和,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女友,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出奇之处,这辈子唯一出名的举动就是自愿让人给吃了。他的故事让每个人都惊诧不解,为什么一个如此平常,循规蹈矩的人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行为?
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描写了中国人旧社会“人吃人”的现实。“人吃人”的社会当然不独以中国为然,但是在鲁迅先生,“人吃人”还只是一个隐喻。那么,在当今德国,当“人吃人”成为生活中真实故事的时候,这个社会的现实是怎样可怕呢?
当我想到柏林工程师那一成不变,死水一潭,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生活的时候,突然感到他的行为并非那么不可理解。被一个陌生人吃掉,与被一个社会吃掉,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吃,后者的时间拖得更长,要花上几十年,只是人不觉得痛而已——软刀子慢慢地割,今天政府改革,退休金一下减少三分之一,明天投资在基金上的积蓄被金融巨鳄骗走了,一分也拿不回来……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国家、社会、资本家们,把你的血肉一刀刀割去。年轻的时候,也许还义愤填膺,为他人也为自己,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人顾不上关心了,因为自己都在水生火热之中呢——于是人习惯了慢慢被社会吞噬。
但是,总有清醒的一刻,那么一瞬间。柏林工程师看清了自己绝望的处境。这是德国人特有的明悟,别的民族往往没有他们那样清醒的头脑,一眼就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因而也就不会像他们那样极端地行为。柏林工程师突然醒悟,被一个人,一个具体的、有血有肉的人吃掉,至少来得猛烈些,还能知道痛,还能看着自己的血,鲜红鲜红的血,一点点流出来。那么,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被一个人吃掉呢?在同样食人魔与吃人的社会之间,柏林工程师选择了前者。
于是,柏林工程师平静地安排好了一切,伪装失踪,欣然轻身以赴——他没有把自己留给那个想吃掉他的社会享用,而是把自己献给一个在社会之外的,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的吃人魔。
那么——这一生,他总算是反抗过了。
[ 本帖最后由 kassandera 于 07-11-10 21:3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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