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读书总偏重古文,只因兴致所在,全无研究。古文中除四书五经更爱诗词,而诗词曲赋中犹喜唐诗宋词,宋词最爱李清照,唐诗则必读李杜。
今日偶得《李贺集》,细细翻阅方悟得长吉何以为“诗鬼”,现将读后感一一记录,正确与否并不在意。
李贺,字长吉,唐昌谷人。自幼早慧,七岁辞章,作《高轩过》惊韩愈、皇浦;十八岁至洛阳拜觐韩愈作《雁门太守行》,首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令韩愈“即缓带,命迎之”;二十一岁应河南府试,作〈十二月乐辞并闰月〉;冬举进士入京,却遭毁者谤,韩愈为之作〈讳辩〉曰:“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能为人乎?”,然长吉终未应试,“雪下桂花稀”,是年冬自京归里,作〈出城〉、〈咏怀二首〉等;二十二岁复进京任奉礼郎,其间作〈李凭箜篌引〉、〈浩歌〉、〈送沈亚之歌〉、〈赠陈商〉、〈金铜仙人辞汉歌〉等;三年后“还车载病身”,东归故里,二十七岁病瘁。
长吉虽为“唐诸王孙”,却无享富贵,家境艰难,深感朝廷暴政与黑暗、民间疾苦与贫寒,诗中大量刺时弊、讽权贵之作,如〈感讽五首〉、〈老夫采玉歌〉等。长吉应试未举,朝中三年更感怀才不遇,“世上英雄本无主”、“我有迷魂招不得”,郁忿难平亦作〈浩歌〉等传世之作。然若仅于此,长吉或未许称“诗鬼”、“鬼才”,概因长吉多鬼诗、诗多鬼字,无人能及。长吉诗中神仙鬼神尽入,如〈梦天〉、〈苏小小墓〉等。集中另收录昌谷美景佳作如〈昌谷诗〉、〈昌谷北园新笋四首〉等,及闺情、狎妓之艳情诗如〈蝴蝶舞〉、〈恼公〉等。
观全集,长吉诗瑰奇冷艳怪僻,虽稍逊诗仙之豪放不羁,浪漫却不输太白,若定要将长吉、太白作比较,以余之拙见乃一鬼斧一神工矣;长吉诗更不似杜之工整,不拘韵律、不求大雅,不喜平铺直叙,善修辞形容,风格独特。
长吉诗不仅喜用鬼字,犹喜着色(诗多用“白”字),眩目绮丽、七彩缤纷;且喜用新词怪语,不求出处、不问典故,字字“石破天惊”,独辟蹊径;长吉诗通篇冷感,喜用“霜、露、雾,凝、泣、啼”,敢用“鬼、血、死”等字,阴森凄凉,鬼气冲天。
长吉诗虽有堆砌辞藻之嫌,但诗之怨郁哀艳、诡异冷僻皆因于此,若非如此何以作鬼诗,平淡无奇何以为鬼才?
长吉诗中佳句甚多,最熟:“石破天惊逗秋雨”、“莫指襄阳道,绿浦归帆少”、“一双瞳人剪秋水”、“天若有情天亦老”、“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雄鸡一声天下白”、“惟愁裹尸归,不惜倒戈死”;最喜“沙暖一双鱼”、“玉轮轧露湿团光”、“无情有恨何人见”、“谁知泥忆云?望断梨花春”、“东家蝴蝶西家飞”、“朝朝暮暮愁翻海,长绳系日乐当年”、“两事向谁道?自作秋风吟”、“君心未肯镇如石,妾颜不久如花红”。
长吉诗虽字字珠玑,却不及李杜之流传甚广,或因其风诡异不宜教材,惟有寥寥数篇收录课本,故少有谙练者。今若非缘得〈李贺集〉,仍不知长吉诗之别出机杼、风流旖旎。可恨借阅期限将至,啃骨只尝皮肉,未食精髓,遂将集中诗作全数抄录以备矣。
读〈李贺集〉不过数日,已觉所学浅薄,深感惶恐。然念及繁世中人人为功利忧碌,余尚能清心静气读古诗,窃喜自骄之余作此读后感,自勉自励,仅示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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