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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样的人生
文/王艾荟
他长得越来越像一尊佛了。“相由心生”,这大概与他长期从事写作、研习宗教、修炼心灵有关。
他去一所小学进行讲座,小朋友见了他直喊:“林清玄,林清玄!”另一个小朋友说:“林清玄怎么长这个样子?”他笑曰,自己年轻时是很帅的,现在老了,不忍心欺骗读者,所以书中只用现在的照片。他说,一个人从17岁开始写作,写到57岁,大概就长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一个人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心是什么样才重要。
他出生于台湾南部乡下一个偏远的村子,家境贫寒,家中有18个兄弟姐妹,他排行第十二。小时候的他有两个宏愿,一是立志成为一名作家,在他居住的地方,闭塞落后,阅读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基本看不到什么读物,更没有人知道什么是作家。有一次,父亲问他:“十二,你长大想干什么?”他说:“想当作家!”父亲问:“作家是干什么的?”他说:“作家就是作一点,加(家)一点。坐下来写写字,寄出去,人家就会把稿费寄过来。”父亲听了很诧异,笑他:“傻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了作家梦,这个执著的孩子养成一个习惯,小学每天坚持写500字文章,初中后每天坚持写1000字文章,持之以恒,从不间断。天赋异禀,天道酬勤,30岁的他得遍了台湾所有文学大奖,宣布从此退出比赛,并时任台湾最大的报纸的总编辑,兼台湾最大的电视台的经理。台湾《成功》杂志曾经评选台湾地区“40岁以下最成功、最有才华”的十个人,他入选其中,排在他之后的是马英九。
他还有另一个理想,就是长大后环游世界,这在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小时候的一个冬日,父亲洗澡,轮到他给父亲烧澡水,他一边烧水,一边翻看世界地图,当看到埃及时,想到金字塔、狮身人面像、法老王,还有美丽的尼罗河、神秘的埃及艳后,兴奋得入了神。这时,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父亲冻得瑟瑟发抖走出来:“你在干嘛?火都熄了!”他老老实实地:“我在看埃及地图。”怒气冲冲的父亲冲他“啪”地一巴掌,训斥道:“我给你保证,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个倔强的孩子,长大成人后,离开台湾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埃及。坐在埃及金字塔下,他给父亲写了张明信片,“亲爱的爸爸,记得小时候你曾打我一巴掌,并对我保证,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埃及那么远的地方,我现在就坐在埃及的金字塔下给您写这封信。”吃晚饭的父亲收到明信片,惊讶地对母亲说:“哎呀,不知是哪巴掌这么厉害,把他打到埃及去!”除了在文学艺术领域广闻博识,他遍读佛教的经典著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游历了世界30多个国家、祖国大陆10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200多个。
在他从事写作的过程中,对他影响最大、支持他从不放弃的是他的母亲。母亲说:“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家徒四壁,他的家里连一张像样的书桌也没有,惟一的一张桌子是祭奉祖先的案头,趴在案头写作,母亲问:“你每天都坐在那里写,都写些什么?到底是写辛酸,还是写趣味?”林清玄回答:“辛酸的写,趣味的也写。”母亲说:“你要多写写趣味,辛酸的最好不要写,辛酸的自己盖着棉被哭过就好。”母亲的话启迪了他写作的方向。他的著作逾百部,连续十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他的散文集一年中重印曾超过二十次。他的作品,融合了东方审美情趣与佛家哲学情怀,形成鲜明独到的林氏散文风格与气质,那是写意的山水画卷,浓淡相宜意境悠远;那是愁苦里开出的花,清雅淡定醇厚浪漫;那是大千世界参悟的禅意,澄清洞明空灵玄妙。
记得曾看一期节目,林清玄与于丹品茶论禅话人生,林清玄谈人生,轻声慢语娓娓道来,他对人生的领悟有如“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细腻温婉,又有“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的开阔辽远,听来令人十分熨帖舒服。于丹也不妄称才女,伶牙俐齿才思敏捷,滔滔不绝出口成章,但总使人感觉如湍急的水流,急切急迫咄咄逼人。后来我渐渐悟出,这或许就是年龄的差异、境界的不同。一样是好酒,10年的口感与30年的口感总是不同的。
林清玄的人生,就像水一样,历经磨折,奔流不息,永远保持着不懈的动力和前进的方向。他的心灵,就像水一样,容纳世间的悲苦污浊,慢慢地过滤沉淀,将人生的阅历、体验、感悟,提炼成智慧与哲思,形成巨大的“温柔的力量”,使人向上向善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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