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走过抑郁的日子》一书之后,阳光工程心理互助论坛将陆续推出真实的“抗郁”故事。旨在让大众更鲜活的了解各种抑郁症,并发动仍处抑郁的战友们共同努力:一起走过抑郁的日子。 欢迎关注“走过抑郁的日子”(sunofus-changfeng),也欢迎提供“走过抑郁”的人物、故事。
阳光人物:小杨坤(杜晋) 摄影: 吴皓(阳光论坛摄影志愿者) 新浪图片出品(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躁郁症,是一种“天才病”。在中国,上千万成年人受其困扰。患者时而抑郁,痛苦无助,时而躁狂,思如泉涌。在低谷与巅峰之间,拜伦、梵高、陈奕迅等许多患病艺术大咖创造着一个个奇迹。但杜晋没这么幸运,他只希望能平静地活下去。
“为什么我会得这个病?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凌晨2:40,25岁的杜晋在老家包头东河区的一家烧烤店里,半个身子趴在堆满啤酒瓶的桌子上,自言自语。在躁郁症的影响下,他在北京仅仅工作了一周就被辞退,回到老家,无人交心时,他只能通过酒精麻痹自己。
杜晋出生于1990年,家在内蒙古包头市,父亲是包头当地一家钢铁厂的普通职工,母亲曾是幼儿园老师,几年前退休,在家照顾78岁的奶奶。2015年3月12日下午5点半,杜晋还没睡醒。为了缓解躁郁,他每天都要吃药,在药物作用下,他每天的睡眠时间超12个小时。
杜晋从小喜爱绘画并立志成为一名画家,他对文化课兴趣不大,在课堂上常用画画来消磨时间。由于成绩不好,杜晋没有考上包头师范大学。为了弥补遗憾,他就在学校的美术楼里做兼职模特。2015年3月11日,杜晋回到美术楼,希望能会一会曾经的朋友。
“学习学不下去了,只能看看有什么出路,”高中时杜晋选择了辍学打工,“我有一个哥哥在上海,2007年时,我就去了那儿的一家雕塑厂打工。”在上海打工的半年,杜晋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不知怎么回事,有时候感到自己才思泉涌,灵感丛生,有时候又觉得喘不过气来,不想说话。”
那时的杜晋并不清楚是什么让他常常感受到“上天入地”。2012年,在父母的陪伴下,杜晋来到北京安定医院的精神科检查,经过几个小时的测试,他被确诊为“中度双相情感障碍症”。“双相情感障碍”的另外一个名字就是“躁狂抑郁症”简称“躁郁症”。
与抑郁症不同,躁郁症患者长时间徘徊在狂躁和抑郁中,情绪波动巨大。处于躁狂期时,病人情绪高涨,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充满兴趣;而当患者进入抑郁期后,他们又迅速陷入沉默压抑中。杜晋每天都要吃三种抗躁郁药物,药物本身并不能治好躁郁症,只能控制、缓解情绪。
两种对立情绪间的巨大跳跃,易让患者产生轻生的念头,躁郁症病患的自杀率在各种精神疾病之中位居前列。白天,在药物作用下,穿梭在地铁里的杜晋显得很恍惚。
2013年6月的一天,杜晋在浴室里用刀片割向了自己的左手腕,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浴室里的镜子和墙壁,这一幕被在家的表妹看到。经过三小时的急救,杜晋勉强保住了性命。“那次割得太狠了……”出院后,他在伤疤上纹了心电图的图案。
在病床上养伤的20天里,杜晋想了很多。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因为喜欢绘画和纹身文化,杜晋曾在包头几家纹身店里做过手稿绘画。2015年3月,经朋友介绍,杜晋选择来到北京一家纹身店当手稿绘画师,他希望通过工作来回归社会。
为了激励自己,杜晋把杨坤的名字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是我们包头人,受抑郁症困扰很多年,并勇敢地公开病情,最终走出抑郁泥潭。他是我最喜欢的明星,是我的精神偶像和前进动力。”
杜晋展示了一张他绘制的纹身作品。纹身圈的朋友说:“杜晋对自己作品的要求很高,创作时心无旁骛,他在一幅画上花的时间比别人多一倍。
杜晋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纹身师,在一位顾客纹到一半起身休息的间隙,杜晋抓紧机会在自己的皮肤上练习纹身枪的操作方法。杜晋学得很刻苦,但躁郁症的不定期双向发作让他无法安心绘画,完成工作量。仅仅在北京工作了一周,由于工作效率没有达到老板的要求,杜晋被辞退。
2015年3月8日,杜晋拖着行李,在地下隧道口徘徊。失去工作的他无处可去,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
杜晋犹豫着,“是继续找工作还是返回老家?”彷徨期间,他在鼓楼附近找了一家廉价旅馆暂且住下。
凌晨3点,小旅馆走道里微弱的灯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漏进杜晋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这段时间的波折对于一个常人来说,都显得压抑,更别说降临在一个躁郁症患者头上。杜晋说,他又感到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根本找不到出路。他知道也许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社会的压力。
2015年3月11日,在短暂并不顺利的北漂后,杜晋还是返回了包头老家。回家后,他与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相约一起去吃夜宵,在那些交心的朋友面前,杜晋显得很放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毫不掩饰情绪。
“刚患上躁郁症那会,我也尝试告诉身边的朋友,但不少朋友知道后再也没和我联系,他们害怕我的情绪会传染,”杜晋说,“我当时感到很自卑,孤独,无人诉说,也无人愿意倾听。”孤独时,啤酒成了杜晋的“好朋友”,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可以暂时忘却生活的压力和躁郁症的困扰。
随后的日子,他每天都会和不同的朋友出门聚会到凌晨两、三点。他开始无限制地喝酒,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酒精加剧了他的狂躁情绪,让他流连在包头的午夜街头,忘记了回家的路。2015年3月12日凌晨2点半的包头街头,喝醉后,杜晋不小心把手中的酒瓶摔碎在地上。
酒后夜归打开家门,杜晋的父亲坐在客厅里一个人抽着烟,父亲并没有责备杜晋,而是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去喝酒了吧?以后不要再去了,这样不行……”父亲略微颤抖地说。杜晋默默捂着额头,一言不发,泪水从指间不停地溢出。那次以后杜晋再也没有外出喝酒。
杜晋的父亲每天早晨5点就得起床,然后花2个小时来到钢厂,一直工作到深夜才回家,处于抑郁期的杜晋每天都躲在自己屋里,等父亲下班后聊上几句。面对母亲,俩人之间的对话却很少,但母亲总能留意杜晋的一些小动作。这天,杜晋要出门却被母亲拦下,要求交出可疑的利器。
在家里休息几天后,杜晋去当地的一个美术馆看展览,他不小心按错了楼层,电梯门打开,门外堵满了建筑用的砖头。杜晋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在杜晋看来,一个人无法单独对抗躁郁症,只能勇敢公开病症,获得社会的理解和帮助,才能避免躁郁症自杀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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