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母亲节了祝福妈妈,天下所有的妈妈母亲节快乐!
榕树下的一篇文章……
不让母亲看见的眼泪
一九八五年四月五日。据母亲说,那天天阴沉沉的,母亲突然腹痛,几经折腾,把我带到了人世。听说我本还有个小弟弟,可是计划生育抓得严,而我已经是第二胎,所以母亲只保住了我。
那时家境不错,母亲说,她总是给孩子最好的。我知道母亲说的其实是姐姐。因为各种原因,我自小不在母亲身边。在我五岁以前,记忆里是没有母亲的,我叫另一个女人叫妈妈,这个妈妈很纵容我,以至容我喝了她五年的乳汁。
五岁那年母亲把我接走时我哭闹了很多天,母亲和父亲夜夜不得安寝。这是姐姐后来告诉我的。她说我初回家时任何人都不愿意亲近,不让抱,不让亲,只知道拉大嗓门哭。
也许因为这个缘故,母亲和姐姐总是比较亲。母亲外出时喜欢叫上姐姐,直到姐姐长到喜欢跟自己的朋友外出的年纪。我才滴滴答答地跟在母亲身边。
姐姐比较早熟,六年级就有很多晚上一起玩到超过九点钟的朋友。那时我四年级,开始代替姐姐跟母亲外出。每次母亲总是招呼姐姐,被姐姐直接地拒绝或者找借口敷衍过去后,母亲便拉着我出门。我已经不记得那个年纪我们一起出门的姿势了,只记得,在许多年后,我长大了,也有了许多晚上一起玩到超过九点钟的朋友们,我仍然在母亲想要外出的时候陪她。可是多是,我走在前,母亲在后。或者相反。
我也曾停下来陪母亲,或者大跨步赶上去。然而母亲会不知不觉地放慢或加快脚步。我们又恢复到一前一后的姿态。
有时候我看着母亲的背影,竟然感觉很陌生。究竟小时候外出时母亲有没有牵着我的手呢?我突然很想知道。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母亲会跟姐姐说心里话,她们之间好象有很多很多我和父亲不能知道的秘密。有一次我从房间经过,看见母亲和姐姐坐在床上低声说着什么,她们的表情肃穆,细微的声音像小虫在我的身体里钻来钻去,很不舒服。
我推开门进去,她们便不说话了。
所以我曾怀疑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疼姐姐多于疼我,亲姐姐多于亲我。再一次怄气后我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那一年,我十岁。
胆小的十岁,我走不出离家一千米以外。待天黑时,我回到家门,徘徊,不愿意进去。最后躲在对面房子和隔壁一间仓库之间的狭道里。
狭道因常年不见阳光,干燥阴冷。我靠墙坐在黑暗的狭道里,大群饥饿的蚊子飞来飞去,嗡嗡声刺激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我注视着我的家,客厅的灯一直亮着,他们应该在看电视。我似乎听得到他们在讨论电视情节。
我的手臂、脚已经被蚊子叮出许多个大包包,突然黑暗处有响当,我惊恐地仔细一看,一只肥大的老鼠迅速从那头蹿过来,从我面前飞快跑过,消失。
我吓得咬住手指,没有惊叫。眼泪却争先恐后涌出来。那时,非常非常真切地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只适合在这样危险的角落延续我的悲愤。
我不知道十岁的我怎么会思考这么多有的没有的。我蹲在狭道路无声地哭了许久,然后擦干眼泪。我甚至轻轻地哼了一下。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想法:你们不在乎我,我就要活得更好!总有一天我会跑得远远的!
把眼泪擦干净我敲开家门。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离家出走,这是非常失败的出走,可是于我而言,又是很成功的。在那个黑暗的角落,我突然间发现自己拥有我估量不出的勇气。
然而一个月后我在家人面前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与愤怒。离家出走的信他们但是并没有看到,我回家后将它放在枕下。可是竟被姐姐翻出来,拿给母亲看。
我放学回来,母亲拿着那封信和姐姐在笑,看见我,笑得更夸张。母亲将信随手放在课桌上,和姐姐出去了。没跟我说一句话。我的脸好似被大力抽了一巴掌,热辣辣的。我把信揉皱塞进书包,关上房门,头蒙进被子又哭了一回。一面哭着,一面讨厌自己总也流不完的眼泪。
有一天我终于告诉母亲,我这样怀疑其实是有根据的。那次,应该算是我和母亲第一次说心里话吧。在实验小学六(二)班的一个朋友圈流行关于我的谣言,我是父母捡回来的孩子。
散发谣言的是我一直以为最好的朋友。她的父母与我的父母是好朋友,而我理所当然也跟她是好朋友。让我感到可怕的是,这个谣言是她从她父母口中听到的。
也许是误听,也许是……谁知道呢,总之已经被我知道了。
当时听后不说话,过了一会笑我傻,说,就算你是捡来的,妈妈也把你养这么大了。
这样摸棱两可的回答让我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安心。并且疏远父母,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我突然发现,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叫过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十四岁那年夏天,父亲与母亲爆发最激烈的一次争吵。父亲拿一把大斧头把母亲的衣柜劈开一个大口子,收了母亲的证件。母亲回来收拾东西时,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那个夜晚,我早早上了床,缩在被窝里,假装听不到房间外的暴动。
姐姐则坐在床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亦听不到她任何声响。我没有冲出去劝阻父亲的欲望,我知道,不会有严重的伤的。要伤,只是伤在心里。可是如果会伤心,他们就不必做错事彼此伤害了。
过了些时候,母亲冲进我和姐姐的房间。房门迅速被关上。父亲在门外骂咧着,累了,只听重重的关门声,再无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