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欣弃羁

最初读纳兰容若这首词时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美，美在哪儿，却是年少时是无法体味的。人到不再年轻时，虽然会失去很多，可也会感受到很多，一如这句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喜欢一个人的最初，总是在不经意间呈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莫不希冀在你所欣赏的那个人眼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形像。而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扮演欣赏与被欣赏的角色，所以我们力求完美，不断的充实自己、完善自己，打扮得光艳靓丽、风流倜傥，因为我们无法预测会在某时某地遇上命定的那个人。久了，也就成了一种惯性，爱美的惯性，等待的惯性，表现自我的惯性。

　　人在陌生人或是不怎么熟悉的人面前，总会有所保留，言谈举止、生活习性等等，不会交浅言深，大多都会彼此试探，彼此包容，也会彼此保留一份想像的空间。而正是由于这份不熟悉的想像，会在不知不觉中依照自己的喜好，在脑子里自动修正成你所欣赏的“那个他或她”。两个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从相遇到相知，这个过程是多么美好。见面会彼此点头微笑，或是加上一句轻轻的问候，不见面亦不会牵肠挂肚，黯然神伤，最多也是偶然间想起：噢，原来曾在某时某地，我遇上过他（她）。这时，心底必定会自动浮现他（她）微笑的样子，而自己也不忘轻勾唇角，心底也是很庆幸，曾有那么一些时候愉悦了彼此。

　　曾经在求学时代，很心仪同班的一个男生。而那时青涩的我们，不懂得如何讨好或是追求的字眼。繁重的学业也不允许我们在那个时代想太多，我甚至不知道那个男生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过我。印像中，他是很优秀的，总是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头发修剪得很有型，黑亮的发丝，只在额前留下一撮覆在额前，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很阳光。记得那时候，班里最少一半的女生都在哈他。而他似乎对谁一样，温文而雅的态度，不会对谁太好，也不会对谁太差。甚至我们年级公认长得最漂亮而功课也拔尖的同学，据说也对他极有意思，而他不以此为骄傲或是另眼相看。所以多年以后，对当年的我，会迷上这样的“他”，我是很能理解自己的。但也仅止如此，我们最多是同班同学，更甚是曾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荣幸成为同桌。严格说来也不算吧，就是那时候是排座位排到同一排，而每个月我们会转整组调整一次，一四组对调，二五组对调，而我蛮幸运的抽到第三组，暂时不动，他就那么刚好的调到第四组，与坐第三组同排的我咫尺天涯。心底肯定是有些雀跃的，可惜在不久的一天，因为无意中听到他与别班的男生在校外某个地方谈话，自此幻灭了对他的憧憬，也从此对“帅哥”这种生物自动保持距离，欣赏就好，站在安全的距离外，至少还是赏心悦目的。

　　其实后来想想，喜欢一个男人，并不表示喜欢与他相濡以沫或者亲密的相处。不希望有太多的机会与他翻滚到床上，这总会让我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觉。甚至在多年以后，偶然间回忆起那段稚嫩的爱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可能是无意中在心仪的那个人面前，冷静如我，亦会表现出一些手忙脚乱的荒谬，倒是在那件事以后，不再对他脸红心跳，不再认为他是圣洁得让人膜拜，不再存有任何绮丽的幻想，反倒冷静下来，淡淡的相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改变，让他终于注意到渺小的我，甚至在前前后后三年的孽缘下，我一直都没有兴起探询的意念。只在几次考试成绩发布后，会有些小小的情绪波动，依然不露声色。第一次，他考了第七，而我险险打于前十。后来可能是想某些原因不想被优秀的他太比下去，接下来的考试他第四，我又险险胜了他一次，抢了个第三。接着就发生了那件事，然后在那学期的期末考中，不意外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十四名的成绩太难看。我安慰着自己，下次会好点。出乎意料之外，一向意气风发的他，居然也考了个十六。在看到他的名次时，我侧头看了下许久不去瞧的他，不意与他一目光撞了个正着，那一刻有些心虚或是自责更或是其他的心情，记不清了。第二年新学期开始，我便配起了眼镜，要求班主任老师调换我的座位，而那时候还算宠我的老师没有问理由的同意了我的请求，自此远离了有他的地方，也在往后的几个学期里，硬是不要自己去关注任何有关他的讯息。

　　后来我一直没有见过他，有时也会想起，不知道十几年后的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想，如果当初我对他的了解仅仅停留在初相识的样子，那该多好，可惜那时候并不懂得“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个道理，一味的想留住美好的人或事，强硬的结果却是认清了事物的真相，也许远远不如当初的认知。

　　喜欢与爱的差别就在于，喜欢一个人，只会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而爱一个人，自是会毫无保留的展现真实的自我。人类对于喜欢或是爱，总会有一种你无法想像的预知能力，哪个人你可能会一见钟情，哪个人纵是长久的相处，也不会产生异样的情愫，甚至是哪个人适合当朋友，大多都是在见第一面时就能清楚的分辨出来。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个人，却不愿意在很多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你想你能忍受在你此刻最欣赏的那个人面前挖耳剔牙么？不能吧，甚或是很喜欢某个影星歌星，可以在屏幕前欣赏他出色的表演，但你能想像如果此刻他就坐在你面前，你还能如此自在的、乱没形像的随意躺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聊天么？不能吧？喜欢可以是爱的前奏，爱却不是喜欢的终曲。有些人还是保持在喜欢的境界比较好，不要等得秋意凉凉时去怨恨西风飘飘，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件不美好的事情。

　　所以我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淡淡的，偶然间忆起曾经的某个人，无关乎性别，亦无关乎俊帅与否，只要谈得来，遇上了，聊几句，或是微微一笑，或是微一颔首，那份淡淡的悸动永远存于心间。不必时刻牵绊于话头心尾，不必时刻担心自己形容邋遢，淡淡的对眼前遇上的每一张脸孔付上淡淡的笑花。心动太累，心损太伤，心悸就好，正如纳兰所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海壖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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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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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篇文章，禁不住拼命的去想何时是那“初见”的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见，梦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