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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弄疼我了
艳遇,常在转身处。
分别,总是刹那间。
这样的我,
和这样的你,
只能在这样的丽江相遇,
然后,
匆匆别去……
不需要再见,
再见,
已不是这样的我和你…
你总是这样,
轻轻撕扯人们的心,
让敏感的过客,
莫名疼痛…
是的,
丽江,
你弄疼我了。
……
“你是诗人?”
我正百无聊赖坐在去丽江的快巴上,随手翻开本子信笔涂鸦得上瘾,邻座传来天真的女声将我打断…..
“别骂我,会打人滴..”
“你敢?!”
我曲臂尽量寻找并试图展示久违的肱二头肌 ,同时顺便打量这位芳邻:哦,是刚才途经大理时被“卖猪仔”赶上来的女孩儿,脚边还放着一块画板。
“你也来采风?”她似乎意犹未尽。
“来采花。”
“无聊。”
“就是你了。”
“想得美!”
……
“不过,现在象你这样多愁善感的男孩,已经很少了…”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接着说。
“物以稀为贵”
“而且…”
“还很帅吧?!”
“我呸!…”
“把握好机会”
“你!…你!!”
… 我*!有粉拳袭来!我闪!…
这是我第一次邂逅“画家”(因为她坚持称呼我“诗人”,只好礼尚往来)。我没有告诉她:我千里迢迢,独自来到这里,其实是……,想忘掉一个人。
……哦,很快就满一年了吧?当然,你也许早已忘了。丽江果然美丽胜似我们当初的想象,只是,曾戏说同游,今形影相吊…
不管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就象我明明知道会触景伤情,会莫名心悸,还是毅然决然来到这座古城——是为了结束,也是,为了开始…
好了,昏睡了快两天,该出去走走了。
身边俪影双双。
我尽量避免去想象此刻本应也紧握着的那小手,而努力地试图感受周围。就这样,我在这种与回忆、幻觉不断的撕扯、游弋、抗争中,度过了在丽江的大部分时光,疲惫不堪……
对了,神秘的纳西古乐忘了听,来之前,就仰慕很久了,试试让那古老的庄严妙音,荡涤我的灵魂吧——我发誓,当我迈进“东巴宫”的那一瞬间,我并不知道,这一小步,成全了我与画家的重逢。
…演出已经开始了,我一边东张西望寻找属于我的“16排3号”,一边留意舞台上的动静——悠扬、空灵的古乐演奏稍稍停歇,传来一个极度磁性的声音:“纳西族历史上分为黑白两个部落,黑部落酋长把女儿嫁给白部落的王子,随后接回女儿,企图偷袭女婿的领地掠为己有。公主知情后万分痛心,情急之中撕下罗裙,咬破手指给丈夫写下血书:我的夫君,我含泪给您写这封信,我的父亲将要攻占您的领地,请千万小心!”……
“喂!发什么楞啊?来这儿坐吧!”我正若有所思,一只纤细却坚决的温软小手,将我拽到了一边。
“啊!宝贝儿,是你啊!”我开始蠢蠢欲动。
“干嘛?又想挨打不是?!”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这下,你跑不掉了吧?!呵呵..”
“你这白痴!古城有多大啊,碰见还不容易?”
“那…也不一定吧。再说了,你又何必叫我?!”——蛇打七寸,接招吧你!
“我……,那什么…,我觉得、你…还不算…讨厌嘛。”
“哈哈…”我讪笑,并决定放过她:“算了,讲点别的吧…刚才的乐曲和故事,还挺动人的。也许…不管时空怎么换,真挚的深情,总是亘古,可以流传的吧……”
“恩。而且这里的布置、装饰也很美。”她说完晃了晃膝盖上的画板,指了指前方。
我这才留意到:舞台正面布景居中的,是巨大的东巴蛙神、十分地古拙、质朴而庄严,另有诸神侍列,形态夸张、色彩浓烈,煞是动人,的确是临摹的好素材。
“我很少画那些很大、很广阔的场景,更愿意去描绘一些很具象、很细小的东西,或很短暂的瞬间…”她接着说,象是喃喃自语:“比如说,民居屋顶上各式各样的瓦猫、在酒吧发呆的孤独过客、被雨淋湿的河…这是因为——”讲到这里,她忽然别过头来,用波光粼粼的眸子,直视着我的眼睛,继续说:“我从来不去想,什么昨天和明天,我只想活在当下,并且用心体会、感受每一个,被我捕捉到的细节…”
那一刻,和着凄美的乐声,我内心深处的某根琴弦,骤然间被轻轻拨动…
这,也是你对待感情的态度吗?——我在心里,这样悄声问她。
她好象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又转而笑嘻嘻地扯我:“你快看,那个主持人!”
……哦,一位头发银白、沉稳安详的老人,长袍马褂,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涵养、风度尽显——刚才那充满磁性的标准普通话独白,就是来自于他。
“噢,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她发情一样地娇嗔。
“根据弗洛依德理论,你一定有强烈的恋父情结。”我轻蹙俊眉,作严肃思考状。
“哪个女孩儿要有这样的父亲,该幸福死了…”
“这样吧,我决定以这位老帅哥为原型,为天下所有象你这样的苦命人儿写本书以慰芳心,书名就叫…《那老头儿真帅!》”
“你说……,等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子?…”莫名其妙地,画家突然神色黯淡下来。
“肯定也是很帅的喽!……你考虑好了没有啊?!”我当仁不让。
哎呀呀!———又遭遇一阵暴打。
……
剩下的所有演出时间,在关于我老了以后到底帅不帅的争论以及由此引起的军事冲突中,很快过去……我们站在“东巴宫”的出口前: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该发生点什么了?!”在她离去之前,我满脸堆笑、厚颜无耻地问。
“会再见的话,再说吧!——反正我后天就走了,嘻嘻。”
“别介!——大姐,你总得给点提示嘛,你非要逼我满大街发寻人启事啊?!…”我半跪泣言。
画家定定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撂下了一句话:“…明天,也许我会去BLUE PAGE坐坐。祝你好运喽!”,说完便走了,脚步轻盈地。
……
“……
今早醒来,
湿湿的枕巾提醒我:
昨夜,
不设防的我的梦,
你又来过…
不是都过去了吗?
希望…
是吧。
小慧,
我想…
这是我为你写下的最后一段文字了,
就写在这小酒吧里的留言簿上,
和大家的悲欢离合,
都放在一起吧。
今后,
我的夜晚,
你不要再来了,
好吗?
…
再见。”
……
刚刚放下笔,合上“蓝页”酒吧的留言簿,一个在身后埋伏已久的俏皮身影,猛地跳将出来:“哇!大诗人,真的碰上了?!”
“我的妈呀!———”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我尽量配合她——而且,我不会告诉她,我其实等候了一整天。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来吧,上酒!!
…
印象中,很久没有这样痛饮了:觥酬交错、推杯换盏,我们互相调戏;谈笑间,往事灰飞烟灭;醉眼迷离中,情思暗结……
午夜,顺着小河,我们并肩归去。回复平静的街,愈夜愈美丽。丽江就是这样,并不曾因为谁的苦痛而黯淡,相反,在快乐的人眼里,她更加光彩夺目,即使有心痛,也是因为绝美却不能一生浸淫,匆匆别离……
画家的发稍,随风轻轻掠过我的耳际,象极了柔柔的水草,在抚慰哭泣的鱼儿——这种愉悦的错觉,让我再次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小河:河水其实不深,只是掺入了夜色的迷幻、和观者难以言说的情愫,不可见底,象极了此刻的离情别绪:浅浅的爱,深深的哀…
终于,大石桥到了,我住东大街,伊住西巷尾。
也许是都意识到了最后时刻的来临,不约而同,我们停住,在桥中央……“大”石桥着实太短太短,远远不足以铺陈、晾晒我们还未分别,就已弥漫开来的,那粘稠、湿润的想念…
可怜的小小大石桥,不知承载了多少人的激情与梦想、无奈与幻灭…脚下的石板路不是一般的滑,想必早已见证、负荷了红男绿女们无数次的等候、拥吻、相弃或跌倒……今晚,终于又轮到我们——下一对狗男女,不知道又是谁?我突然忍不住这样想……
该来的来,该走的走,只有桥下的小河水一直浑然不觉、我行我素地流,不知带去了多少前尘情事、花间心语……桥还是桥,水已不是水。故事还是类似的情节,主角儿,已更迭…
还是该说点什么应景的吧?我努力寻找话题: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姑娘你…”
“我恨至尊宝。”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
“猴子毛太长!”
……
此刻,柔和的月光,刚刚好,撩人的花香,刚刚好,听话的流水,刚刚好,没有人,刚刚好……
那好吧,为了不辜负这当下的良辰美景,于是我收拾起坏笑,开始真诚地投入到这一场终究来临的最后的话别:
诗人:感觉怎么样?——哦、不是说对我,是说丽江。
画家:恩,还不错啊
诗人:呵呵…
画家:真傻!
诗人:明天,要走了吗?
画家:是啊,怎么了?
诗人:呃……,能…,多留一晚吗?
画家:为什么呀?
诗人:我想——牵一下你的手,可以吗?
画家:直接抱抱不行吗?!
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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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轻点儿…
你弄疼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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