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抑郁其实是“青春病”。青春期一过,其实就会不治而愈。
2.抑郁其实是“现代病”。诗经里描写初民结伴劳作,咏而归。他们不可能得抑郁。
3.抑郁其实是“富贵病”。流香汗的人才会得,流臭汗的永远不可能得。林黛玉流的是香汗,焦大流的是臭汗,所以林黛玉有抑郁,焦大永远不可能有。
下面一段摘录,与大家共赏,欢迎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
“告诉你,我现在越活越不自在了,经常有一种疑惑,好像哪儿不对劲儿,脱离轨道了,错位了,找不到感觉了。
“我去咖啡馆,去酒吧,坐在年轻面孔中间,我发现我竟然是个另类,感到非常孤独。
“去商场著名品牌柜台,我揣着钱,挑拣时装,竟会遭到售货小姐的质疑。
“去买动画片光盘,买漫画书,老板对我横加冷眼,还问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好像我只能给孩子买。
“去看演出,跟着年轻人喊两嗓子,立刻就有人回头,像看怪物一样地看我。
“去健身馆,去游泳馆,去名牌运动服专卖店,去许许多多场合,举目四望,天哪!我是谁?我怎么了?我的同类(同龄人)呢,他们都在哪儿?我会从心底产生一种孤独感恐惧感。”
“咱们这代人完了,心先老了,你看人家年轻人,玩得就是心跳”
一个将近50岁的女人,在日常生活中,该是什么样子,显然是不容乐观的,不论事业成功与否,相貌出众与否,流露出臃肿、迟缓、保守、甚至固执,是勿庸置疑的。岁月无情,年龄不饶人嘛。
但最近我遇到的这个中年人,却告诉我,她经常有一种恐惧感,说是找不到自己的同类(同龄人)了,即便找到,也没有共同语言了。她还说在单位里年轻人太受压制,缺少发展空间,越有成就的中年人就越压制年轻人,好像她自己也在年轻人之列,也属被压制之列。这让我非常吃惊,我想她如果不是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就是小题大作想标榜自己年轻。
王望(化名),北京某出版社编辑,48岁,已婚,相貌平平,事业平平,收入平平,家庭平平。
在北京某饭店游泳馆见到她那天,她在游蝶泳,游得很像样,速度也不慢,在终点我恭维她:“你游得真不错,跟谁学的?”
她喘着粗气:“自己学的。”
我不大相信。
她笑:“花三百多买了一套光盘,天天琢磨,坚持了6年,人家专业的说了,什么时候你做梦都想着姿势,就学会了。”她很得意。我却差点笑出来。
“你,有工作吧?”
“当然。”
“日子特富裕?”
“没觉得,闺女出国念书了,负担挺大的。”
“家离这儿远么?怎么来的?”
她犹豫地看我:“有辆夏利,没办法,就是喜欢。”说着她一蹬池边,双手扶板,很专业地打起水来。
上岸洗澡时她说:“哎,碰到你可真不容易,咱们这岁数的人,不知都藏哪儿去了。”
我没明白。
“你没看池子里不是年轻的就是岁数大的,中年人只有休息日来,还拉家带口的。”
“大家都忙,没时间呗。”我说。
“是老了没心气儿了吧?”她很不屑。
“这从哪儿说起?人家有人家的事儿。”我不想说人家事业上有追求。
她仰头用水冲脸,不再理我。
一天晚上,我们结束得早,她说:“咱们去酒吧坐坐吧。”
我们去了位于三里河附近的一个叫爱丁堡的酒吧,里面黑洞洞的,每张桌子上有小蜡烛,闪着幽幽的光。中间有个长发青年坐那儿弹吉他,满脸是汗,嘶哑的声音喊着我没听过的歌,震耳欲聋。
她坦然坐下,服务生过来殷勤地问:“大姐还要忧郁女士?”
她点头,问我:“来点什么?”我有些局促。“还有点量吗?”我摇头。“那就柠檬茶。”坐在年轻面孔中间,我觉得挺别扭。“没来过吧,这儿好吗?”她问。
我四处看看:“还行,就是不习惯,有点闹,你常来这种地方?”
“没事来坐坐,花不了多少钱,得个好心情,挺值的。”她声音里有一种炫耀。
“和丈夫?”
“干吗非和丈夫?”
“情人?”
“暂时还没有。”
“享受孤独?”
“没那雅兴,我有几个20来岁的小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特愉快,能感受年轻人的心气儿。”
和自己孩子辈的人交朋友?听这震耳欲聋的噪音?我好奇地问:“你们都谈些什么?能谈到一块儿去?”
“怎么了?”她叫道,“和你谈什么和他们就谈什么呀。”
“真是!”她突然叹气,“咱们这代人完了,心先老了,你看人家年轻人,玩的就是心跳,高兴了,就来了,怎么了?干吗非有原因?咱们好像连自己高兴都要有个由头。”
“我就没觉得心老,只是和年轻人有时觉得挺那个,哎呀!我好爱你好爱你,要不就是那男孩这女孩的,多大了?20好几了吧?不是装嫩吧?”
“你真土,这是流行语,就像过去咱们说向毛主席保证,其实人家专业知识比咱们强,新思想新观念比咱们多,对社会的认识比咱们深刻。”
“你意思说咱们白活了?”
“人家是不喜欢谈政治,谈人生,那都太远,人家就谈身边具体的事,讲究行动色彩。”
“一些永恒的话题,你再怎么行动也躲不开吧。”
“那是,谈变化的你不懂,可不就得谈永恒的,这是咱的强项,一谈就进入咱的半径,好显出咱高深来呀!”
我不想和她争论,就问:“你看过《大话西游》么?也喜欢那段话?”
“喜欢,多直接,多到位!年轻人就是痛快,爱杨晨就说出二十条理由,喜欢谁就说爱死了,不管人家爱不爱她。”
“那依您这副尊容,也去追星?也和人家说爱死了?感觉会怎样?我告诉你,社会是个链条,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年龄都有自己的位置和作用,谁也代替不了谁,干嘛为了显年轻去迎合那些低俗?”
这时,服务生给她端来一杯蓝色的鸡尾酒,杯口夹片柠檬,柠檬上插个红色的小纸伞。她抿了一口把手扬起来:“换人了吧?怎么这么淡?”
服务生赶快跑过来,二话没说就把酒端走了,一会儿功夫又端回来,眼盯着她抿进嘴里才说:“调酒师病了,今天是个新人,对不起,您看这回好了吧?”
她挥挥手,继续说:“你说的没错,社会是个链条,但您能不能只起您那点儿作用,不阻挡和妨碍年轻人?您能不能把您那位子暂时让出来,大家公平竞争,让年轻人也上去试一把,不行再还给您?”
“你指什么?好像我占了谁的位子?我怎么觉得年轻人是赶上好时候了,没人拦得了他们。”
“我得到的信息可不是这样,这代人在许多单位都占据重要位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人家年轻的想发挥,得赢得你们赏识,在你面前装稳重,装深沉,装大尾巴狼,要不没人看得上呀。上面的恨不能把下面的都熬白了头才肯让位,好让小老头来接老老头的班。”
“我看没那么严重,这不也说明咱这代心劲儿十足,心态年轻?”
“天哪!老都老了,还心劲儿十足呢!生理衰老,活动范围单一,关注面窄,必然影响思维,这是自然规律,个把人保持心态年轻我信,整整一代人都保持年轻我不信,当年跳着脚说自己被耽误了,怎么一得了位子就不认账了?”
“你别忘了你也在其中,你承认自己老了?”
“当然,观念肯定不如年轻人,所以我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别让自己落伍,如果我在年轻人手底下干,肯定会服服帖帖的,我就看不上那些老朽,尽挡道!”
“自己干自己的,谁挡谁的道?如果他们上来觉得你老了,把你开了呢?”
“那没辙,这是规律,有人看年轻人挣得多,就不平衡,我不这么看,如果总比老的挣得少,这社会就倒退了。”
“你倒挺明白,事儿没轮到你头上,你单位有年轻人比你挣得多吗?”
“从工资单上看还没有。”
“我去买双肩背书包,售货员问我,是男孩女孩?我转身就走”
那天在酒吧我们谈得不很投机。后来我要借她的一部大片看,她才拉我去了她家。
她家一套三居室。钢琴上,沙发上,床上到处扔着绒毛玩具,生活水平应属“中产阶层”。
“这都是你闺女的?”我捡起一个绒毛兔子问。
“自己的,我喜欢。”
又是我喜欢!看来这是她的口头语。
来到她书房,玻璃板下压着一张巨幅卡通画。
“这你也喜欢?”
她给我拉开书柜门,好家伙,整整一书柜的漫画书。
“不夸张,这些都是我厚着脸皮买来的。那回去甘家口,问摊主有没有北条司的,北条司是日本一特有名的漫画家,摊主爱答不理,他可能看我这岁数有点害怕,因为这是盗版。我向他历数了北条司好几部作品,他看我半天,才突然拿起电话,快点,把箱子底都拿来,来了个懂行的,然后他一脸的笑,问我,专门研究这个的吧?我没理他,自己喜欢就不行?”
“那是,要我也害怕,万一你是查盗版的便衣呢。”
“我去买双肩背书包,售货员问我,是男孩女孩?我转身就走,什么男孩女孩,双肩背包就是专门给年轻人做的?”
我没答话,因为我没买过双肩背包,也不看漫画书,所以没有她所说的感受。
“就说这张画,我在阜城门那个万通批发市场看见的,特喜欢,就进去侃价,老板说就这一张了,要是女孩我还有更适合的,我说我自己要。旁边一堆半大孩子都看我,好像我是个怪物。我赶快又跑了,后来让我一个小朋友给买来的。”
“就是这张?”我重新看了看那张画,的确很有情调,颜色淡淡的,线条很夸张,能使人引出些想象,不过如果我看到绝对不会想要买。
“画买回来了,丈夫不让贴,说是什么玩意儿?没点品位,贴出来让人笑话,让我藏柜子后面,喜欢时偷偷拿出来看,气得我够呛。争了半天还是压玻璃板底下了。”
我于是看了看她家已经挂出的几张画,都是很古典的风景油画,和她这房子很搭配,如果真把这张也贴上,确实不协调。
“可那天我回家把饭做好了,他在书房里不出来,我进来一看,嘿,看我的日本漫画《城市猎人》呢,特着迷。我说,这书好看吧,他愣了一下就撇嘴,没多大意思,闲着没事,瞎解闷。明明你喜欢就说喜欢嘛,干嘛躲躲闪闪的?好像中年人看漫画就掉价一样。”
“也许人家就是不喜欢,就是为了解闷呢,你老想越位,当然要四处碰壁。”
“越位?谁制造的位?自己还是别人?”她突然有些激愤,“我喜欢钢琴,以前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买了一台想练点曲子,他不爱听,说白天上班费脑子,回到家里还跟车间似的。你说在家受管制吧,出门也不痛快,去商场买衣服,那些时髦品牌的柜台小姐都不爱搭理你,为什么?你上岁数了,不该也不会对时尚感兴趣。里面都是年轻人,走进去都需要勇气。碰上件喜欢的刚拿下来,就被小姐扯回去,问你给谁穿呀,我说是我,得,你就等着她上下打量你吧,瞅那一脸的问号。没辙,只好带小朋友一起去,假装是她妈,带闺女来看看。不说是市场经济吗?怎么了?咱就长这身条,你这尺寸我就能穿,也想穿,我拿着钱来了,你干吗不欢迎?我真想和他们经理反映反映,别那么死板,拒中年人于门外。”
“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敏感?我倒巴不得自己再迟钝一点,脸皮再厚一点。前些天商场打折,耐克、锐步、阿迪,柜台前面都挤满了,我也挤进去,四外一看,居然也有几个上岁数的,再一细看,都带着孩子呢,闹了半天不是给自己买。”
“打住打住。”我立刻制止,“这里有个经济承受能力问题,那些牌子都挺贵的,谁都知道好,全家穿可承受不起。”
“不对吧,我们一帮老家伙聚会,有个男士指着我的锐步运动服说,她穿的好像是名牌,另一个说,不是不是,一个大对勾的才是呢,我当时真是哭笑不得。
“可是在中友,有个外国老太太在那儿挑耐克鞋,包括售货员在内没一人觉得奇怪,对人家还特殷勤,人家拿哪双,这帮人就跟着拿哪双,好像老外的眼力就时髦,就时尚。换成中国老太太,你看吧,又是一乐。”
“我怎么那么孤立呢?我会突然间恐惧起来,紧张起来,是我错位了?还是这个社会错位了?”
我越听越有兴趣。
“我经常去咖啡馆、酒吧,看流行组合的演出,包括去商场。和年轻人去吧,找不到感觉,外人看来总觉得你不是妈就是姨,还琢磨哪儿长得像呢。可同龄的又没兴趣跟你去,有一回看演出激动了,跟着年轻人喊两嗓子,前排的人马上回头看我,我立刻哑了。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不是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吗?大家都喊我怎么就不能喊呢?真是的,我有时会感到很孤独,感觉找不到同类了,咱们这岁数的人都去哪儿了?我怎么那么孤立呢?我会突然间恐惧起来,紧张起来,是我错位了?还是这个社会错位了?”
“别紧张。”我赶忙说,“其实谁也没错位,你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咱们这岁数,谁都想在外表上多挺几年,这没错。”
“外表?形式可以影响内容!外国老头老太太也敢大街上拥抱接吻,想穿什么穿什么,人家活得多放松,换了咱们这儿你试试?”
“你真要这么干也没人拦你呀。”我笑她。
“不敢,我没那么强的表演欲。我是说在这个让人变老的社会里,由不得你不迅速衰老。我也下乡去过农村,咱也有过不少经历,但如今越来越不喜欢同学聚会,大家凑一起,陈谷子烂芝麻絮絮叨叨永远说不完,当年怎么样,小时候怎么样,上中学时怎么样,谁谁现在干什么呢,一回忆起来,满脸的沉醉甜蜜,好像屋子里在演电影,大家凝神静气,谁也不愿打破那气氛,多神圣似的。
“有一回丈夫同学来我家聚会,几个50多岁的老男人坐一起,又从初中说起。我只好起身离去,到书房打电话。没想到,吃饭时,饭桌上,大家话题依旧,竟然眼含热泪,说得面红耳赤,我不说话,一位先生竟有些不乐意,问:女主人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我说,20年前,我刚认识你们,你们就是这些话题,那时我还崇拜得要命呢;可10年前,你们还是这些话题;那么从现在开始到10年后,或者20年后,你们还能不能找到新的话题?我的确是听腻了。在座的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作答。我知道扫了大家的兴,赶快给大家敬酒,权作赔礼道歉。”
“总想放松一下,找年轻人乐一乐,浅薄一回,无聊一回,放肆一回”
她见我并不反驳,好像找到了知音。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碰了她哪根神经,竟能引出她这么多不满来。
“平时,和同年龄人聚在一起,总要板起一副面孔,深沉,有社会责任感,有道德感,对一些社会问题要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否则就会被人小看。时间一长,就总想放松一下,找年轻人乐一乐,浅薄一回,无聊一回,放肆一回。
“看到年轻人斜挎个包挺方便,我也买了一个挎起来,立刻有人说,这都是小姑娘背的,我赶忙解释,你没看街上还有50岁以上的人这样背?
“平时爱看歌星的MTV,丈夫不愿意,说我越活越回去,智商低。曾经没命地喜欢刘德华,是偷偷的,后来又改成金城武,再后来是韩国的安在旭,美国的乔丹,中国的杨晨,看了《卧虎藏龙》,现在又喜欢周润发了。其实即便年轻追星族也没有荒唐到追过去,进而奉献自己,不过心里做些想象而已,既然这样,我这中年妇女凭空想一想,又有何不可?有什么可笑呢?”
“这我赞成。”我说,“我也喜欢过乔丹。”
“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干吗非要订出那些规范,30岁该干什么说什么,40岁该干什么说什么,好像中年妇女凑一起,就得谈更年期,谈退休以后的出路,谈老年公寓了,我真觉得不公平。”
“你这样说我觉得有些偏激。”我赶快插嘴,“你说的这些是实际问题,朋友在一起当然要商量商量。”
她根本不理我:“实际上,哪个年代都有自己的另类,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寻找真正的自我,坦然,率真,潇洒,我实在不赞成按年龄段给人们划线。”
“真的,没有谁给你划线。”我只好又打断她,“没有谁阻止你做什么越位的事,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只要你不怕别人说,想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权利。”
她却再也不听我的,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突然意识到,她这样没完没了的说,是不是也是一种上岁数人的絮叨?
“我曾鼓励一个泳友追她喜欢的一位男士,结果失败,对方怨了我好一阵。我当时还不明白,你喜欢他,我鼓励你追他,有什么错吗,不成就算了嘛,干嘛怨我?到后来我才明白,这又是犯了越位的错,一个中年人,你给人出主意是要负责任的,你一语既出,就代表了你对这事的了解、把握、看法、甚至要负责任。而如果年轻人说这话,就会有童言无忌当挡剑牌。”
说着她连连摇头感叹起来:“哇呀呀,呜乎哉,孤独哇,咱们这岁数真是可怜,有家就没朋友啦,天经地义的要以家为单元,弄得我整天像个单身似的,只能和‘孩子们’在一起。”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难道你也觉得我老了,不值得结交了?”我问她。“你和我不一样,你不过为了健身才去游泳,就像我在健身房碰到的那女老师,大病一场,想起跳健美操了,就想多活几年,整个一堂课,就我们俩岁数大的,全是小年轻,老师在上面根本不管我俩的动作,知道你们不过是跟着比划,和街上老头老太太扭秧歌没什么两样,动作错了也不给我们纠正,我特气不过,我们也花钱了,也想把操学会,干吗歧视我们?
“我看现在老的倒是活明白了,在大街上当着路人就扭,脸抹得跟花瓜似的,管他呢,人家要的是自己高兴,我老了也跟他们扭去。”
那天我回家后就把她的情况对丈夫讲了,想听听他的看法。没想到丈夫大笑:“嗨,不就是不服老吗?有什么新鲜的,更年期多动症,再过几年绝经了就老实了,这是过渡时期,不用大惊小怪。”
我听了很不高兴,尽管我不知道她在中年人当中是否有代表性,但在和她接触当中,从她的恐惧感慢慢走进去,我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感觉,甚至也有了一种疑惑,我,我们中年人,是不是真有哪儿不对劲儿了?
年轻人说:“还是劝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别越位的好”
后来我再去游泳,竟然很长时间没见到她,我很奇怪,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只约了晚上再一起去游泳。
那天我们又来到游泳馆门口,我等她,她来了,却没有用卡,只掏出钱来买票。
我说:“卡呢?”
“用完了。”
“再买呀。”
她不说话。
后来下了水她才告诉我,她待岗了,今年她给出版社报的好几个选题,都没有通过,她的任务差的太多,新上去的年轻领导不容分说,就把她甩了。
“怎么会是这样?”
“妈的,我在全社大会上竭力把这小东西保举上去,他倒把老娘开了,真是小人得志,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功利?我好歹也是高级职称呀,我不信就不比那些年轻的初级强!”
我愣了一下,却没感到吃惊,一切都被我不幸言中。那天我们没怎么游,我始终在水里安慰她。
“能不能再争取一下?”我问。
“争取什么?这是两代人,观念不一样,出书怎么能不讲究一点社会效益,哪能都盯着钱?我的选题有学术价值,他们也承认,却说赚不到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小子要让上面看出他扭亏为嬴,才能呆得稳,哪还顾得上我?”
从那以后,我的这位泳友很少来游泳馆游泳了。待岗之后,她的收入大减,尽管她那么喜欢,做梦都想着矫正姿势,也只好把游泳和健美操两项都停了,改成每天晚上跑步了。至于咖啡酒吧,我估计她也难得再去。再打电话问,她正在找原来的老领导也就是她说的“老朽”们求情呢,她想让人家看在老同事的面上,让她重新上岗。
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因为我也感觉和她在一起,总有一些新的令我感兴趣的话题,于是就去她家看她,那天她正往楼上抱贮存大白菜。
我觉得很好笑:“我说咱姐们不至于这么惨吧,节衣缩食要过苦日子啦?”
她说:“到哪儿说哪儿,没法子,生计重要,闺女还等着给寄学费呢。”
在她家,她不再提自己的孤独感和恐惧感了,只是不断的把话题引到她的工作上,她问我有没有路子,能不能再给她找个活儿干:“只要是文字工作,咱都不在话下。”
我很替她难过,就鼓励她写点东西挣稿费,但她常年做文字编辑,很少动笔,后来试着写了几篇,果然都不理想,而且这个年纪,再学别的也来不及了,于是我不敢再和她联系过密,我怕帮不了她什么忙。
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她的一些说法有合理的成分。于是我想找一些她曾经那么推崇的年轻人聊聊,也许他们会为这位中年朋友打抱不平。可没想到,结果恰恰相反。
一个23岁的女青年对我说:“反正我不会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和这样年龄的人在一起,我是为了得到一些经验,一些指导,或者说获取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如果她只是谈和我们一样的话题,迎合我们,我干嘛不和我的同龄人玩,那会开心得多,轻松得多,没有任何顾忌,毕竟她快50岁了,能和我们玩到一块儿说到一块儿吗?”
一个27岁的男青年说:“我还是希望中年女性应该端庄稳重,有教养有尊严有身份一些,说话要有分量,不能整天像个疯老太太。她说的青年人被压制的现象,我相信有,但不是那么普遍,如果我在这个单位受压制,就会到不受压制的地方去,不会像她说的熬白了头。她虽然有一些看来比较新的想法,但仍然没有脱离她的年龄,她是站在她那个年龄上看待社会的。”
闹半天年轻人也这样要求和看待中年人,也早就给他们定了位,这让我有些失望。
几个大学生听了我说的这个阿姨(他们管她叫阿姨)的表现和想法,都笑了。“哈哈,这社会真什么人都有,原来我们父母辈的人也活得这么不如意,每个年龄段有每个年龄段的仪表,作派,你心里可以年轻,没必要超越年龄段去学别人,她要是也学韩流穿上肥裤腿,跳笆啦笆啦舞,那肯定挺滑稽的。还是劝她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吧,别越位的好。”
我绝没有想到年轻人会这样看。更让我吃惊的是,有个小伙子竟然说:“我看她周围的年轻人未必真拿她当朋友,她以为和年轻人在一起泡吧喝咖啡就不落伍了,那只是形式上的,我们真正想什么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年轻人也不会和她那么知心,我们去是本能,而她是附庸风雅吧。”
附庸谁的风雅?这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
后来我给她打电话把这些看法说了,她没有搭话,好像不愿谈这个话题,她只问我找活儿的事怎样了。
我说:“我想请你去那个酒吧,还喝‘忧郁女士’。”
她说:“别拿我开心了,我自己已经是‘忧郁女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