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离婚死亡案：事实不是新闻报道的那样！

风吹尘

看了新闻和网络上关于程悦频的言论，我感到可悲，甚至是愤怒！
可悲的是，很多的人简单地将这个惨剧理解为男主角周嵘因为小三而“杀死”妻子后跳楼，还有很多人认为是“可恶的婆婆”引发夫妻矛盾致使女主角受害死亡，更多的人开始所谓“人肉”、“讨伐”婆婆、小三。。。
愤怒的是，还有的人抱着猎奇的目的在网上评头论足。。。。。。各位看官，您是否知道这对死者不敬，对活着的人不公，对于可怜的孩子近乎残忍？？？
事情不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请不要在有意无意地伤害他人——我想即便是程悦频本人，也不会同意这些无妄的言论充斥世间的。
确切地说，我应该是女方程悦频的朋友，近来一直帮助程悦频在劳动合同处理和离婚官司处理上给程悦频建议和辅导。程悦频是一个非常不幸而又善良的知青子女，MSN自称“我是花仙子”的她待人热情大方，不过出于对丈夫的依恋和轻度抑郁，她在丈夫面前却是有些“作”，爱撒娇和耍小姐脾气。
她的丈夫我没有见过，但是通过程悦频的描述她的丈夫非常宠她爱她，只是确实有点抠门——周嵘不仅仅对即将离婚的妻子抠门，对待自己的父母同样是精心算计，也就是说工于金钱上的算计是他的性格而非针对程悦频一人。在争吵中她的丈夫相对是克制的，而悦频自己都说自己确实有点过火（这是抑郁症患者的一个特点，总是会折腾最亲密的人）。尽管我为悦频的离去而流泪，但是我坚信她的丈夫肯定是在冲突拉扯中失手而绝非故意。
她的婆婆我同样没有见过，但是程悦频的描述以及我对抑郁症患者的了解（较长一段时间我相当于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她的婆婆公公蛮照顾她的，多次在小夫妻吵架中教训男方，只是由于生活习惯和程悦频偶尔的敏感多疑产生误会，请不要这样残酷地声讨孩子的爷爷奶奶，他们已经够伤心的了！！
不要让死者不得安宁，
不要让活着的老人经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中还要忍受毫无道理的指责声讨，
不要让那个被牵涉进来的第三者（尽管这个女的不值得同情，但并非外遇导致危机而是家庭危机促成的外遇）遭受不应有的压力，
不要让可怜的孩子将来产生爸爸、爷爷、奶奶都是坏人的错觉，不要让男方女方两家人增加仇恨，
让我们花更多的精力，怎样帮助这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却又突然失去双亲的孤儿吧。。。

第一、 关于我同程悦频的交流——“我真的很无助”
应该是在2008年下半年，作为西门子HR的程悦频报名参加过我的一次培训课，是关于劳动合同法对企业人力资源管理影响以及提升对策的。课后有一位女士非常耐心地、一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我回答现场HR们的提问，一直等到别人的问题回答得差不多了，才凑上前来咨询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关于她本人同公司之间劳动合同事宜。后来她了解到我也正在从事一个帮助公司和个人和解纠纷的公益组织，就非常热心的报名参加了，成为志愿者，并一直主动问询什么时候有志愿活动，看得出她非常热心助人，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超出我的专业领域仍然给予足够耐心交流，甚至几乎成为她婚姻家庭的咨询顾问。她到我的办公室去过几次，话题从她自己劳动合同问题、工作内容调整到养育宝宝（我的女儿跟她的儿子相差三个月），再到离婚方面求助于我。程悦频给我的印象是非常热心而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她需要倾诉。
也许对我专业方面的认可，也许是对我耐心倾听的互动，也许同是在养育宝宝方面倾心投入，程有一段时间跟我交流的频率越来越高，我难得上一次MSN，总是第一时间被她“逮”住开始说她最近的心情，单次通话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夜深影响到我家宝宝休息，她重复最多的话就是“翟老师，我真的很无助”，“我现在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往往她讲的很多内容都是重复的，我的回答劝解也是重复的。我能深刻感到她内心的无助和努力的挣扎，因此我也尽可能耐下心来做一个倾听者。
后来交流的话题集中在家庭矛盾离婚纠纷的这一段时间，程经常在流露出对丈夫的歉意和期待挽回婚姻的话语中重复“讲句良心话”，她偶尔对自己的自责和对丈夫的体谅之深让我感觉到，我作为一个并不是最亲近的亲友，却给了她完全放开倾诉的机会。
也正是这一点，让我感觉新闻媒体的报道跟程悦频本人告诉我的有一些出入，我有义务将程悦频告诉我的说出来，以免无辜的人受到不应有的误会和伤害。
第二、 关于程悦频的工作——“我真不理解企业怎么会有这样的短视行为！”
程悦频最找找我咨询的问题是她本人同公司间的劳动合同。详细情节记不太清楚了，大体上是她的劳动合同尚未到期，公司要求她变更一下合同的内容和到期时间，新的合同期限很奇怪，既不是整数年也不是原来合同到期的时间，好像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的期限，她感到疑惑的是一般续订合同期限要么是同原合同期限，要么是整年比如一年两年，就算是合同版本更新也是同原合同到期时间。联想到她所在公司正在进行的组织上的变动，虽然暂时还没有变动但是将要有部门人员被裁减，而时间刚好跟公司要跟自己变更后签订的短期合同到期时间相吻合。她想到之前作为HR参加一些劳动法专家的培训，有专家针对劳动法关于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法定情形以及解除终止劳动合同支付补偿金的区别，给企业出主意如何如何在劳动合同期限上做文章，以使得企业可以“灵活用工”，随意解雇员工而不必承担“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或者依法支付较高金额补偿金赔偿金的风险。她感到自己的解雇危机，是不是公司也在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暂时安抚她，而等到哪个“恰当的”时机到来就按照到期终止，从而方便的解雇。
程很赞同我关于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并不是铁饭碗的讲解分析，对我关于“劳动合同的短期化不利于培养员工的归属感其实最终不利于企业”的观点产生强烈共鸣。她表示说，她在西门子干了很多年，觉得西门子工作不错，也很有归属感，可是自从公司找她重新签订这样的短期合同以来，她感到心凉，但是又害怕跟公司的意愿不一致会失去工作，所以一方面违心地同意按照公司规定处理，另一方面开始搜集证据准备万一将来公司解雇她的时候申请劳动争议。她还表示有像她这样的想法的同事还有好几个，她结合自己当时的婚姻情况说大家的感受是，我爱公司，可是公司好像并不爱我。
在了解到她还是很在意西门子工作的情况下，我建议她不要主动跟公司对立，不要动不动就从法律权益角度思考问题，不要只盯着这一个位置，将眼光放开些看有没有其他的发展路径。她也表示最好的办法就是哪怕是更换工作岗位，只要明确能够在这家公司继续干下去，她就安心工作，并腾出精力来处理婚姻危机了。后来她电话告诉我已经成功地申请转换了一份工作，还是从事HR工作不过没有了原来的担心，那是后话。
第三、 关于程悦频夫妻关系——“我从小缺乏安全感，当初有好几个追我的，唯独他很宽容我甚至很享受我的‘作’，于是选择了他”
程悦频是知青子女，从小她被父母送给爷爷奶奶抚养，这段经历给了她人生中很大的不安全感，也是这个家庭悲剧的第一个起因。出于对抑郁症患者的了解，我深度启发提问她对父母感情，确切的描述是，她曾经在很多年里“由于年少无知”而对父母特别是父亲怀有仇恨，后来虽然有所理解但是跟父母的关系却亲近不起来。
程悦频长得比较漂亮，热情而又通情达理，在谈恋爱的时候曾先后有好几个追求者，其实表面上的沉着和善解人意难掩内心深处的缺乏安全感。众多的追求者中，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周嵘对她很宠，而且似乎很享受程的“作”和依恋，这是程最终选择同他结成家庭的决定性原因。按照程悦频自己的话说，她确实在丈夫面前很“作”，她似乎在自己的无理取闹中获得一些痛快，在丈夫宽容甚至是纵容的回应中找到安全感，她感觉到的幸福就是这样，尽管有时候回想一下她自己感到有些过分，可是丈夫的宽容和自己乐在其中的幸福感使她没有收敛。
对丈夫的依恋，不时的“小女人做派”，偶尔的无理取闹，程悦频说她忽略了她丈夫在工作上也会面临着种种压力，程的紧张感通过对丈夫的“作”得到了释放，可是丈夫在工作上有不顺心不但无法从程这里得到释放，甚至是回到家要面临另一种压力。终于，程发现丈夫好像不太喜欢回家，甚至开始对程有些不耐烦，争吵时有发生。程不时自责自己非但没有收敛体谅丈夫，反而情绪更大。
程怀孕后保胎期间，程本人不适应娘家人来照顾她，她说原因是她跟自己母亲感情很淡，反倒是对婆婆感到很亲，因此婆婆照顾她比较多。可是基于生活习惯不同，比如对于物品的归置，婆媳间产生了矛盾。程总是向丈夫抱怨婆婆的一些做法，丈夫对婆婆简单的责问一方面加重了婆媳冲突，另一方面开始感到事情并不完全像程说的那样——而这一点，使得已经不和谐的夫妻关系更加趋于紧张。
产后轻度抑郁，使得她经常更加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尤其是面对丈夫。工作上的惶恐，则加剧了抑郁。需要说明的是，这种工作上的惶恐，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工作压力——工作压力基本上很多人都有，比如工作任务的繁重、上级的不理解、同事间紧张的人际关系等，但是这跟担心会失去自己钟情的工作机会那种惶恐是不一样的。对失去工作的这种惶恐和对孩子先天性心脏病的担心互相交织，非但没有为抑郁的缓解提供必要的可能，反倒加重了抑郁病情，进而使得原本摇摇欲坠的婚姻关系雪上加霜。丈夫从一开始的体谅，到置若罔闻，再到后来跟程冲突升级。事实上是程在吵架时提到过离婚——那只是程对丈夫施加压力的方式，而不是程真正的想法，因为直到后来离婚成为丈夫坚定的念头时，程开始退让试图避免离婚。
程也提到丈夫曾经打过她，但是善良单纯的程还是猜测丈夫并非真的要打她，而是通过暴力让程对丈夫死心，结束这一段婚姻。
程也提到过丈夫的抠门，在准备应对离婚时。她描述丈夫对经济看得很重，并举例说丈夫即便是给公公婆婆一些钱，并非仅仅出于孝心，而是盘算——现在对老两口好些，老两口留给他们的会更多包括将来的遗产，这样很“划算”的。
程偶尔也提到丈夫对孩子的疼爱，基于对孩子共同的爱，她幻想家庭还可以维系。她在电话中总是在重复一个问题：如何让离婚离不成。她带有歉意的告诉我，尽管她知道我更专业的领域是劳动法，而不是民商法，但是她仍然希望我通过我的人脉关系帮她介绍到了解离婚诉讼的法官、律师，怎样通过技术手段让这个婚离不成。她同时表示，她已经对自己一直以来对丈夫的“作”感到后悔，期间我曾经劝过她，人的心理特点是：到手的总想着坏处、失去的则怀念好处，既然丈夫已经如此毅然决然，不妨就暂时放手，给他一个宽松冷静的空间，离婚后还有孩子作为纽带，再尝试加倍体贴关怀丈夫谋求复合。程悦频一度也接受了这种选择。但是基于对患有先天性子心脏病的孩子治疗的担忧，程决定用不推让作为策略来换取抠门的丈夫在经济上作出让步。
这场夫妻双双死亡的悲剧，程悦频的丈夫无疑要承担主要责任，我们可以希望甚至要求他应该对妻子给予更多的关怀使她远离抑郁，用更艺术的手段处理夫妻矛盾不至于婚姻破裂，我们也可以指责他不应该寻找第三者以获得慰藉。可是通过跟程悦频的交流，我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给丈夫施加了过多的压力而自责，感受到即便维系住婚姻已经无望的情况下仍然对丈夫心存爱意。我能够感受到她丈夫对她的粗暴中其实带有极大地克制，悲剧发生当天新闻报道说丈夫曾经跑出门外拨打110而被程悦频追出来制止，而程悦频死亡后她的丈夫没有通过自首或者掩盖罪行来谋求自己得以存活，反而是毅然决然爬到更高楼层跳楼而亡寻求“解脱”。我坚信应该是在长达一整夜的冲突拉扯中，一时失手酿成大错。她的丈夫不应当被描述为“谋杀者”，不应当让可怜的孩子将来对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误解。

第四、 关于程悦频的婆媳矛盾和离婚纠纷——“我太‘作’了，老公一直太宠我了，我伤他太重了。其实我还是很爱他的，希望能挽回这个完整的家”
程悦频提到她与婆婆的矛盾，不外乎生活习惯和对孩子的态度。生活习惯的差异在很多家庭都很普遍，可是问题在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比常人更为敏感，甚至有时候会有幻觉。对于孩子，婆家人确实表达过对先天性心脏病的担忧和遗憾，说过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就更好了，但是将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的程悦频就比较敏感，认为婆家人在嫌弃这个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孩子。我几次明确地劝慰她不要这么敏感，应当正视自己的抑郁和不安全感，用同理心去理解别人的话。
现在网上开始声讨程悦频的婆婆，甚至称之为“该死的老太婆”，发动人肉搜索，我认为是不了解实际情况的过激行为，这不仅仅对于经历了丧子之痛的老人是无端的伤害，对于可怜的孩子将来客观看待抚养自己的爷爷奶奶，也是恶劣的误导，反而是伤害这个孩子的。
第五、 关于报道中的“外遇”——“我跟那个女的大闹了一场，后来还是很后悔的”
她没有太多描述第三者的情况，只是说曾经见过这个第三者，大吵了一架还是打了第三者一巴掌记不清了，反正夫妻两之间爆发了一次比较大的冲突，程为自己的那一次冲动感到一些自责，因为程当时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虽然她仍然讨厌那个第三者，不过她确信是她丈夫不堪忍受后找别人倾诉才出现的第三者，她的这一次冲动虽然表面上赢得了夫妻冲突的短暂胜利——她的丈夫最后做出了承诺；但是她明显感觉出丈夫的心离她更远了。
后来，程悦频的工作危机告一段落，她电话告诉我已经申请转到了另一个部门，短期内不用担心会被解雇，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用自身的反省和更多的宽容忍耐来换取丈夫的回心转意和挽回家庭的完整时，我不由为之深感欣慰。可惜，上天竟然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
我们当然要不支持第三者，甚至也可以谴责她。但是将原本家庭矛盾导致外遇的因果关系颠倒过来，认为是这个第三者介入造成了家庭的破裂，无疑是极端不负责任的。某种意义上说，她应该也是这一场悲剧的受害者：她当初也许是基于单纯的善意倾听他人的倾诉——至少程悦频本人是这么告诉我的，而后产生了感情，这个所谓的“第三者”也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并不像那些主动参与不惜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三”。
现在网上发起的人肉搜索，一边倒地讨伐声讨，甚至是咒骂，是不理性的，是过当的。我们不应当因为对程悦频的同情而去过度伤害另一个也许并不是那么罪孽慎重的人。
对程悦频的同情，应该转化为对她的孩子——那个可怜的孤儿的关心爱护，转化为对这个孤儿承担起抚养重任的爷爷奶奶的安慰帮助。
结论：这不仅仅是家庭惨剧，更是一个社会悲剧。这个悲剧是多方面的社会原因造成的，并非仅仅家庭矛盾。知青子女的经历造成程悦频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使得这个善良热情开朗漂亮的女孩在丈夫面前过多的依赖和“无理”，此其一，也是决定性因素；社会上对于劳动关系不正确的认识，盲目追求所谓灵活用工、合同短期化而不顾员工的归属感，毫无意义地增加员工对于失去工作的恐慌，此其二；社会对于孕妇产妇重于身体指标的护理而忽视生理指标心理指标的护理，造成很多产妇患上产后抑郁得不到专业的干预，放而大之全社会对于社会成员的人文关怀缺失，此其三。如果我们仅仅将这一个悲剧归因为家庭矛盾，我们将错失反思良机，类似的悲剧将来也许还会上演。
最后，呼吁所有关心此事的人们，请停止情绪化的无端指责，不论是男方还是第三者，请停止猎奇心态的种种行为，将更多的精力，来帮助可怜的孩子好好成长。同是为人父母，我们可以想象，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之中，爷爷奶奶在经历丧子之痛的同时，无法给予孩子的父母可以给予的完整的爱、欢乐的童年，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也许还要面对小朋友的取笑，他将在这样的阴影中艰难成人。所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心灵造成怎样的伤害以及他所承担的这份沉重，我们无法感受。所以请大家用最善良的祝福，祝愿孩子将来明白，他的妈妈是如何的爱他！他的爸爸爷爷奶奶是如何的爱他！他身体心理各方面健康成长才是对深爱他的妈妈程悦频以及所有亲人最好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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