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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爱情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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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04-5-26 13:40: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26日12:08 新浪伊人风采
  文/叶枝(新浪网友) 图/赵婷 欢迎网友投稿 


  爱,就是一种旅行,一种运动,一种聚合的速度。--劳伦斯

  在没钱花的时候,我走进这家悬铃木旁的小小典当铺。木质招牌,“AMOR当铺”。

  很别致的名字,一团浪漫的气体在口中氤氲而出。

  店中光线昏暗,木质墙上悬挂着古老的挂钟,上面指示着九点,一个错误的时间。它依然在走,对于自己的错误浑然不觉。

  屋子正中挂着一个银色的鸟笼,有只五彩鹦鹉在打瞌睡。

  老板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穿宽大的亚麻衬衫,从精致的镜片后看我:“典当何物?”

  “手表,可以吗?”我取下三年前木送我的那只冰兰色手表递给老板。

  他看了看,摇摇头,“这表太旧。”

  我取下木送的项链,“行吗?”

  他看了一眼,“纯银的?”

  我点头。

  他伸出两个指头,“二十。”

  “可它的原价是一百八啊!”

  “你自己决定吧。”老板转过身去。

  “我至少需要一千块。那你看我身上还有什么能典当多一点钱。”我说。

  他看我一眼,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AMOR(拉丁语,爱)。”

  “爱情?”我没听错吧,“这个也能当?”

  他点点头。

  “什么价。”

  “七天一千块。”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爱情还真的能折合成钞票。

  我和木的爱情早已名存实亡。他爱上其他女孩子,可仍会在每周六来看我,轻轻叫我亲爱的。然后,我们会一起出去,手拉手,偶尔亲吻。对此,我们似乎都能接受。虽然我在遇到木拉着其他的女子时会有一阵小小的失落。

  我还不想和他分开,因为无法预计没有他之后我会如何消沉下去。我们从一开始就保持了相对的独立,约好了彼此都不介入。我的世界被书本图画以及音乐占得很满。而他的世界自然包括了他喜欢的其他女孩子。

  我是他的女朋友,他是我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好的。我当七天。”

  老板递给我一张透明的纸,将我的手轻轻按在上面,流动的冰凉。

  “闭上眼。”他说。

  耳旁流过木的笑声,蓝天碧海间的空灵。一瞬间,我有点舍不得。

  “魔羯和双子?”身后是奇怪的声音。

  我转过去,那只鹦鹉睁大着眼睛看着我。

  我点点头。木是双子座,注定花心。

  它又闭上了眼。

  墙上的钟飞速旋转后静止在九点。

  “好了,七天后你若想取回爱情,就带三倍的钱来取。”老板说,递给我一千块,“记住,这是我们的秘密。若泄密,你将永远地失去你的爱情。”这个男人朝我眨了右眼,然后神秘地消失了。

  我点点头,走出这间奇怪的当铺。七天后,我若能完成我的作品,应该就能得到画廊老板的三千块。

  手心里依旧是空洞的冰凉。我看了看,有层晶莹的颗粒在流动。手心接住的冰蓝色眼泪。

  从此刻开始,我便是个没有爱情的女子了。

  会有不同吗?或许我和木之间本来来就不存在爱情了。那么现在和从前会有什么不同吗?

  独立而孤独,或许我一直盼望的就是如此。木,在我看来,和这只手表没有区别。有了,可以掌握时间,没了,迟早也会在别的地方找到时间。或许我和他之间早该做个了结了。

  他,似乎一直挡在我和我的世界之间。

  我回家,像往常那样钻进画室,那幅未完成的画立在面前。

  泉水旁的女子,轻灵而纯洁。那是我的梦,想象中爱情的模样。

  轻灵,纯洁。

  飘忽自身之外。像永远无法触碰的风景。现实中的我和木已无任何激情可言。我们彼此关心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颤动。所以他选择了其他的女子。对此,我无可指责。

  而此刻,我典当了自己的爱情,便让我和木之间的关系更真实地呈现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拿起笔,原以为思如泉涌。却不料在落于画布前一秒停住了。

  心中空无一物,画笔根本无法在画布上着陆。

  “我孤独而至!”自己曾为达到如此涅òÑ境界而孜孜以求。

  我以为达不到那尽善尽美的境界是因为木的存在。

  那时,木打来的电话常常让我暴跳如雷。他在电话中叮嘱我要记得吃早餐,晚上早点睡,多吃水果,约我去看电影,提醒我周末有约⋯⋯他说,他在寒风中已经站了整整一个小时,为什么我还不去。

  我只是嗯嗯嗯地敷衍,我沉浸在我的天堂中,而这个世界里,没有爱情,只有“我”,绝对孤独,单单和上帝有关系。

  我祈求的天堂,终于达到。

  我终于摆脱了爱情的困扰,属于我或者不属于我的木和我的一切纽带,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个体。

  这是一个独立空ù鞯木辰纾¨我终究落入一个死一般的利己主义的自鸣得意中。终于形单影只了。

  可是我此却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坐标。

  我是什么?

  我身在何方?

  我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沮丧。瘫坐在地上。翻书,听歌,却发现灵魂中从未有过的空缺。一种失重感让现实和梦想就此剥离开。

  在画布前反反复复折腾了很久仍然得不到感觉后,只能去睡觉。

  坠入梦境。

  梦中有一张巨大的白纸,我拿着画笔反反复复地画,颜色却都如沙砾般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怎么也无法附着上去。它们已成为从色彩王国被驱逐出境的囚徒,除了就此沉默地闭上双眼外,什么都力不从心。

  而我和木同它们也已无分别,失去爱的能力,从此水中月镜中花,彼岸风景。

  第二天很迟再醒来,心里很空,眼角冰凉。

  拨电话给木。

  他的声音很冰冷,没有叫我亲爱的,他说他现在很忙。

  我想将I NEED U说给木听,那样的话,他再忙都会过来。可是我说不出,我的喉咙发不出这三个音节。只能嗯嗯啊啊地挂了电话。放下电话的那一瞬,有娇媚的笑声从话筒中传来,然后是木的笑声和冰冷干脆的电话挂断声。

  再拨。

  “还有事吗?”木说。

  “木,你能来我是说我能去看看你吗?”我说。

  “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忙,有事电话中说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把爱情典当了,现在连句简单的我想你都无法说出口。

  “我画不出画来了。我没灵感了。”我说。

  “那就先别画了,它会再来的。”木说。

  “不,它不会再来了。木,那幅画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在一周内完成它。”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你或许是太累了。睡一觉也许能好一点。”木依旧谦和可爱,可是已不带有半点爱怜。他只是提供可行性方案,理智的,尽量设身处地的。

  可是如果我们仍有爱情的话,木不会感觉不到我的症结。

  这是一个悖论——用不复存在的爱情去拯救我们的爱情——荒谬!荒谬至极!

  我放下电话。大脑缺氧得很厉害。

  耷拉着脑袋来到画布前,重新审视。

  那个女子站在一片空茫之前。只有人物,没有背景。我明白那背景是一口清澈的泉,却始终无法勾勒出它的轮廓。

  干涸。枯竭。

  万分失望。

  帕格尼尼。或许那还有一线希望。

  那是我和木最喜欢的一盘 CD,木说过那是他深夜中最爱听的声音。曾经,我和木勾着小指席地而坐,没有拥抱和亲吻,听那骤然坠落的高音划过天际,眼前有蓝紫色的雾霭飘然而过。

  木说,多希望我们是在这洁白月光下追逐的两只绵羊,除了那乳白的山丘和蓝色雾霭外,只剩彼此的洁白相互温暖。

  那一刻,我看到木的脸上闪着银色的光。

  我按下PLAY,CD发出艰难的读盘声。过不去了,激光头在某处沟壑苦苦挣扎。重来,不行,再来,还是不行。我知道那早就存在的两条划痕,它们早已成为这盘CD的一部分,似乎成为整个乐章中的不可或缺的一声哽咽。每次快听到那处坎坷,木都会有些紧张地望着我,直到它顺利行进,木会如释重负般地对我会心一笑,“过去了。”他说。

  可是,今天,木,没有你的紧张和关注,它过不去了。

  纠错能力一贯强的SONY机器在这个寂静的深夜中却如此无能脆弱。

  那尖锐的摩擦声落在我的神经上,结成一根坚韧的绳索,死死勒住呼吸。冰冷光滑如钢丝。感觉没有起伏,仿佛触摸镜中的脸。

  我穿着宽大的衣服在家里晃荡着,已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终于决定出去找木。

  他很礼貌地给我倒水,优雅地和我聊天,以及微笑着说再见。像两个萍水相逢的木偶被命运所导演。

  我们的交流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般平坦。

  “木,那天电话中的女生是谁。”我本不在乎的,现在也不在乎。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可以拉近我和木距离的话题。

  “好朋友。”木说,平静平常。

  “那我们是什么。”

  “朋友。”木说,“你的画如何了?”

  “画不出来。”

  “你该出去散散心,你把自己锁家里太久了。”木说,有种诚恳的关心,可,这不是我要的。

  “木,你相信爱情吗?”我终于鼓足勇气。

  木摇摇头,“至少现在不相信。对陌生的东西,对无法亲历现场的东西,我都无法相信。”

  我点点头。是的,木说对了。我们早已不在爱情现场了。

  所有的都是记忆中的感觉材料而已。此刻,坐在我对面的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甚至连好朋友都不是。

  我起身走了。木送我出门,三秒钟后关门。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不会哭了。

  第五天了。我开始焦急。

  我发现,在我不负责任地典当了爱情之后,甚至没有办法赎回它了。我没有办法完成这幅画,也就没有办法拿到一千块钱。我的爱情将会永远地留在Amor当铺中。

  而那口泉,失去形状,将永远无法呈现了。

  我再次打电话给木,有泪滑落。

  我说:“我完了,木,我该怎么办?”

  我很想告诉木这一切,可是我不能。我要守口如瓶。否则我将永远失去爱情。

  木说:“那就暂时不要画了。不要强迫自己。”或许在木的脑子里,我的世界中只剩下了那幅该死的画。

  我摇着头挂断电话。陷入绝望。

  终于意识到我和自己开了一个一点也不好玩的玩笑。

  事实上,从前我一直和木相爱着,而这份爱比我看见的于我更重要。它无形无痕,却时刻滋养容纳着我的情感世界。

  我所有的灵感因此而丰饶。

  我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因此轻视了这份情感。

  所以木才会选择其他的女子,他只是想以此来叫醒我去关注我们的爱情。而我却依然不闻不问。自以为孤独造就天堂,却因此丢失了所有情感的背景。就像那幅失去背景的图画。永远是残缺空洞的。

  还有8个小时就要到9点了。

  我必须借到三千块钱才能换回我的爱情。或者让它永远在AMOR当铺中。

  我打画廊老板的电话,问他能否先预支给我三千块。

  “预支?我们从来没有这个先例的。”老板冷冰冰的声音让人绝望的可以去死。

  我知道老板的为人。话一出口,绝无更改的可能。

  或许任何事情都是如此。

  选择即是承受,没有人能逃脱自己选择的命运。

  不存在侥幸。

  我打电话给所有能找到号码的朋友,有的关机,有的支支唔唔,有的含混其辞。深更半夜的,也难怪。

  还剩木的电话没有打。他会借我吗?

  我们之间已成为最普通的朋友。

  “木,能借我三千块吗?”

  “嗯?”木的声音还在梦中。

  “我有点麻烦,能不能借我三千块。”

  “可我手头只有一千五的样子,其他的钱都在卡里,明天取成吗。”

  “我来拿。”挂下电话,直冲木的家。

  他的房间很乱很乱,和从前天壤之别。

  “不好意思,最近很没精神,心里总像缺了什么。”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

  我心里一阵疼。从前和木在一起,他最常做的动作,这让他显得像个无辜的孩子。

  爱情。我典当的不只是我的爱情,也是木的。我是个爱情的窃贼。

  “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急用钱。”木问我。

  我摇摇头,像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低着头,死命忍住眼泪。

  “别急了。天亮了我们就去取。来得及吗?”

  我点头。

  木是善良的。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也依然会帮我。这让我感到些许的安慰。

  深秋凌晨的街道清冷而空旷,梧桐树叶落了一地,空气里飘着疲惫的气息。

  没有灵魂的躯壳,包裹着一个空洞的明天。

  木拉着我的手走着。很冷。他的手和我的身体轻飘的和满地落叶没有区别。

  我想我是否该将六天前AMOR当铺中的一切告诉木,我觉得他是该有知情权的。毕竟我也当掉了他的那份爱。

  他是那么的无辜,不知不觉中被我窃取了爱情来当,却还要借给我钱去赎回。

  这很可笑,可笑地让我心口隐隐作痛。

  “木,如果我做错了事,你是否会原谅我。”

  “要看什么事情了。”木神色淡定,或许是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让他看上去像个坚定俊美的希腊少年,充满悲剧色彩。

  我该告诉他吗?我会因此失去我的爱情,就如现在这般行尸走肉。

  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木这样被我蒙骗。我想这会让我负疚一生的。

  我承担不起自己是个木爱情的出卖者的罪愆。

  “木,我们别去取钱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说吧。”他似乎失去了热情,对一切事物。

  “木,如果我告诉了你。一切就都无可挽回了。但我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对吗?”我紧握住木的手。

  “有这么严重吗?”木斜过头来看着我。

  我点点头,有泪掉在手背上,很温暖的泪。

  “六天前,不,应该是七天前我当掉了我们的爱情。”我努力平静地说,像一条冰河流过缓缓流过。

  “当掉了我们的爱情?”木睁大了双眼盯着我。

  “是的。在一家叫做AMOR当铺的地方。”我将在当铺中发生的事情彻头彻尾地告诉了木。

  木听着,像听一个神话或谎言般不可思议。

  “不相信?”我问木。

  “我相信,这周来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对你的感觉和从前不同了,就像⋯⋯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木微笑着。表情很释然。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们现在真的只能做朋友了。木,我们还能吗?”

  他长久地沉默了,我们停住了脚步。

  落叶在晨风中飞舞,轻拍着柏油路面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一直眯着眼睛,不自觉地摆弄我的手指。那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曾说过,抓住我手时,心里就特别安宁。我那布满五颜六色的颜料,总也洗不干净的手指总是给他很多灵感。

  而此时,当我们不再有爱时,他依然握住了我的手指。

  此刻,我也终于坦然,一切都不可挽回,绝望到底的时候,反而让人对世界充满希望。

  物极必反。

  “其实,正负无限是一回事。因为世界只有一个无限。这样看来,要到达无限,朝天堂抑或相反的方向进发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殊途同归,两个方向得到的都是无限,纯同质的无限,它既是虚无,亦是一切,那么我们取得哪一种又有什么关系?”

  木突然说出了这些让人一下子无法理清的话,但很快,我就明白了,我和木此时的感受是多么接近。

  只不过他的头脑被哲学支配,我的被情绪左右。

  “木,你是说。我们现在这样,并不是绝境。”

  “是绝境,绝境逢生。”

  “条条大路通罗马。”木笑了起来,“而罗马-ROMA倒过来写刚好是拉丁语的AMOR,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会重新拥有爱情的。”我兴奋不已,全身的血都涌向一周来闭塞的大脑。一个垂死的人看见了获救的希望之光。

  “我们去当铺吧。没有人能够没收我们的爱情。”木再一次紧握住我的手,充满信心,无比坚定。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和木是不可能分开的。我们一直相爱着。

  AMOR当铺。

  我和木找了整整一天,却再也没能遇见。只是最终在那棵悬铃木斑驳的树干上发现刻着的一句话。

  ALL Rdads LEad To AMOR.

  我和木相视而笑。

  “爱情,注定就是被超越的。”木说,“其实,一周前我也来过这里,给了老板一千元,我说我想超越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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