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拾贝:为生民立命

龙井似碗钉

世间多数人的生命是没有根的，如浮云，如飞蓬，如飘萍，被命运的狂风驱策着，被欲望的漩涡摆布着，浑浑噩噩地来了，浑浑噩噩地过着，浑浑噩噩地走了。

他们的生命，只有肉体，没有灵魂，只有欲望，没有思想，只有物质，没有精神，只有小我，没有大我，只有利益，没有道义，只有习性，没有自性-----不是没有，而是他们的自性被习染、被物欲所遮蔽，不见了。这种人，纵然位高权重，富贵尊荣，其实仍然是虚度一生的可怜虫和糊涂虫，虽有生活的聪明，却无生命的智慧。根本原因在于：未能立命。

儒家内圣学，就是一种立命之学。

“立命”，有掌握、改造命运的意思。清人焦循有言：天下之命，自圣人而造。就象我在《文龙思虎聚京华》中所说，我相信命运但并不安命顺命更不畏命，我更相信英雄之士是可以改变命运、创造命造的。我们不仅要改变创造个人的命运，我们还要改变创造他人的乃至社会国家民族的命运。对于个人而言，性格决定命运，整个社会和民族的命运，则由思想、制度决定。不同的制度和文化传统造就民众不同的命运。

除了为生民造命，儒家的立命，还有更深层的意义，指充实、提升生命并为之寻找和建立内在根基。立品，立志，立德，立行，最终都是为了立命。孔子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尽心上》）

孔子的穷理尽性、孟子存心养性事天还有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的过程，就是“立命”的过程。命立之后，无忧无惧，无迷无惑，贫富不移，贵贱自如，个体生命将自本自根圆满自足。无论环境怎么变，世界怎么变，我心自有主人翁也。详见枭著《中华文化大启蒙书》。

这种立命之学发展到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更有深度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北宋理学开山者朱敦颐的名言。“为生民立命”这句话，包含了自我立命和为民造命两层意思。向民众弘传儒学特别是理学，就是为生民立命、为人世立极的努力。

此类名言或被视为“大言不惭骇人听闻的文化傲慢”（任不寐），或被看作“根深蒂固的大话传统”、“中国士大夫的无节制的人格狂妄”（刘晓波），实乃严重误读，乃古今语言环境和中外话语系统不同所致。以今衡古，以“西”释“中”（西方理论、西方标准、西方文明来解释衡量华夏文明），难免格格不入。

2006-11-22东海一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