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时间过得快,刚刚星期一眨眼工夫就星期六子,像球在地上滚。坐地日行八万里。一个星期七天七八五十六万公里。周围的人都说日子过得快。他们上班下班忙忙碌碌。而我坐在家里写作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但心里的焦虑恐怕要比天天上班下班的人重许多。常常只知道钟点不知道日期。我必须应付生活。但我应付得总是不那么好。总是感到困顿。这种困顿也是像时间一样是一川看不见摸不着的流淌。
正月里去参加一位老先生的追悼会,遇到一位活得很滋润的女作家。她问我:你最近还好吗?我说还行。因为我还活着。我的生命还存在。但我的脑子里却闪过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第五章“轻与重”中的第二十节描写到的一段情境对话。他们明明知道你过得不如他们,他们还这么问。你明明知道自己过得不如他们,你还要说还行。同样是写作,我是我。他们是他们。那种清冷的孤独已经渗透进了骨髓。时间在身边悄悄地流过。时间是个魔鬼。我看不见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我和他迎面相遇不知不觉悟。他不停息地从我身边匆匆经过。他貌似公平,无论你是帝王还是庶民,无论你是天才还是庸人,无论你是富豪还是乞丐,无论你美貌还是丑陋。你都拥有他。但是他赐给人们的结果 找。在眩目的阳光中寻找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我自己。从一个目光清纯的少女到一个满目沧桑的老妇人。我戴着他赐给我的眼镜,记录着每一天的感受。,没有浪漫也没有悲壮。有的只是匆忙和局促。
那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关于买书指南的文章,其中谈到人在钱少的时候要买最耐看的书。我立刻想到案头的这本《百年历》。当初花了5元钱买来的。已经翻它翻了10年了。有一回翻着翻着突然冒出一个挺感伤的想法:在未来的那么许多细长的小格中注定有一格是自己的死日,就像已经翻过的那么许多格中注定有一格是自己的生日一样。人的生命全夹在这本书里了。书中的小格清一色的昏黄。
对于想活的人来说死亡是恐惧的。近几年常到那个地方去,看到仰卧在鲜花丛中的人,心里倍觉黯淡。旁边的人泣不成声,而我的眼睛里却干干的没有一星半点的泪。也真奇怪,在那个地方我是从不流泪的。每回都是一个强烈的想法占有了我的全部思想:一旦轮到自己了,决不睡在这里给人看。生日是不可选择的,死日是可以选择的。既然能把生日涂抹成玫瑰花的色彩,为什么不能把死日涂抹成天空和大海的色彩呢?为什么不能卧在绿草绒绒的地方与白云作伴呢?就是烧也要到美丽的湖畔用香木架起来烧!
我以为人长到一定的岁数就不必再过生日,每过一个生日就是在向死日迈进一大步。当然,这是对特别眷恋生的人而言。生日和死日在《百年历》中仅占细细的两小格,另外的许多格既不是生日也不是死日,而是活着的天数。幸运与厄运,富有与贫困,充实与空虚,美满与欠缺都像四季的天光倒映在水中,漫漫的,或浓或淡,恍恍惚惚,浑浑沌沌。风来了水面便起了漪纹,有人投下石块了,水面便激起了浪花。
我总是在深夜翻这本《百年历》,总是在遇到很难决断或是凶吉未卜的事情的时候才求助于它。打卦啦,搬弄奇门啦都不过是心里安慰而已。人的命运是不可知的。但人可以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在许多的细格中只要有几格令人眩目就应该感谢上帝了。
转自心理辅导
作者:王心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