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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认识神经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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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03-10-26 12:36: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如果神经症患者在他所接受的世界面前感到脆弱,他就会通过批判自己来找出路。他不能承受其自身或其个性所造成的孤独。另一方面,他仍然需要成为英雄,仍然需要以自己独特素质为基础去争取不朽,即是说仍然必须以某些方式让自己得到光荣。然而,他只能在幻想中使自己得到光荣,因为他不能完成创造性的工作,这工作通过其客观的完美为他正名。他陷入了一个可恶的循环,因为他经验了非现实的幻想的自我赞美。除了来自他人他物的正名,人的确不可能有其他正名--至少不可能有长期有效的正名。人显然不能在自身内部符号幻想中证明自己的英雄主义,正是这一点使神经症患者感到更无价值和更加自卑。可以说,尚未发现自身内在禀赋的青少年就处于这种情境。
  另一方面,艺术家之所以克服了自卑,争取到自的光荣,是因为他禀有如此这般的才能。所有这一切告诉我们,神经症、青少年、正常人、艺术家,都属于同一问题的范围。在他们之间只有程度的区别,或者用殊的习语说,只有才能的区别。才能本身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环境,是机遇和劳动的结果,这一概念使得兰克关于神经症的观点具有现实的生命力。艺术家们既是神经症的,又是创造性的。最伟大的艺术家可能出现损伤性神经症症状,也能通过自己神经症的要求和需要使周围的人受到挫伤。卡莱尔对他妻子的态度就是一个例子。无疑,创造性工作本身是在强迫症中完成的,但这种强迫症与纯粹的临床偏执症常常可以区分。在这种意义上,我们所谓的创造禀赋仅仅是社会许可的执迷。我们所谓的“文化常规”也是一种类似的许可:例如无产者要求忘我的工作,使自己不致于发狂。
  我常常感到奇怪,在饭店厨房那些地狱般的炉灶后面,在同时侍候一打饭桌的马不停蹄的周旋中,在旅游高峰季节旅游代理办公室的纷乱中,在夏日炎炎的街道上整天操纵压缩空气机的非人境况中,人们怎么能承受那些真正是魔鬼般的工作?答案是如此简单,简单得使我们迷惑:那些活动中的疯狂,正是人之处境疯狂。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是“对的”,因为除此而外我们就只有自然的绝望。那些工作中日日所见的疯狂是针对精神病院中的疯狂而作的再免疫。请看看人们休假结束,回到强迫性工作中时那种兴奋和热切的劲儿。他们愉悦欢快地投入工作,因为工作消除了某些更为不详的事情。人不得不通过现实保护自己。这一切向成熟的马克思主义提出了另一个巨大的难题,即如果一个乌托邦社会应该向人提供某种现实而使人免于疯狂的话,那么,对现实的执迷的反抗,其本质又是什么呢?幻想的难题我们讨论了作为人的性格难题的神经症,我们看到,有两种研究神经症的方式,那就是把它看作对世界的过分的狭窄化或过分的开放。一些人过于狭隘地生存于自己的世界中,另一些人过于放任地飘离了自己的世界。兰克从超感觉的、开放性的神经症患者中划出一种特殊的类型。就精神分裂症的范围而言,他或许正确。但是关于人格类型,任何生硬和草率的态度都极为危险;即使作了精确的部分化,仍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格混合和结合。总而言之,导致我们过分狭隘化的原因之一是:我们必须在某种意识水平上感觉到,生活是一个太大和太有威胁性的问题。如果我们说,普通人“刚好是在关于生活的问题上”变狭隘了,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问:这些普通人是谁?这样的普通人自己可以避开精神病学提临床治疗,然而某个旁人就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我们想起充斥各处博物馆的那些罗马胸像:要以它们那种双唇紧闭的方式,作为一个普通的好公民而生活,必然先就为自己创造了某种日常生活的地狱。我们所指的,当然不仅是日常生活中体现在亲友身上琐碎和小型的虐待狂现象。即便是普通人,也生活于一种昏昏然的焦虑之中,这是因为他们树起了一座高大的压抑之墙来掩藏生死的难题。他们的肛门性或许能提供某种保护,但纵观历史,正是这些“普通的、一般的人们”象蝗虫一样把粪便排在世界上,以便忘却他们自己。如果我们不仅把常态和神经症的融合问题视为一个人的性格问题也从另一个普通方面来审视它,即把它作为一个现实和幻想的问题,那么,这种常态和神经症的融合或许会变得更为清楚。兰克在这里又一次作出了成功而深刻的观察。就我们迄今谈到的每一件事情而言,兰克审视神经症的方式都易于把握。
  我们已经看到,所谓人的性格实际上是一个关于现实本性的谎言。自因投射是这样一虚饰:人并不脆弱,因为他受到了他人和文化力量的保护;人在自然中是重要的,而且可以给世界做点什么。然而,在自因投射的背后,却悄悄响着或然性真理的声音:在我们称为进化的血和肉的邪恶戏剧中,与毫无意义的幕间休息相比,人的生命或许更无意义;而造物主对人之命运或个体之自我永生的关心,也许不比他对恐龙或有袋类动物的关心更多。这低语也从《圣经·传道书》中不和谐地悄悄滑出一切都是虚无,是虚无的虚无。对于文化生活的谎言,对于其他人如此没头没脑和满怀信任地陷于其中的自因投射幻想,某些人显得更敏感一些。神经症患者免不了在文化幻想和自然现实之间保持平衡的麻烦,关于他自己和世界之可能的可怕真理,渐渐侵入了他的意识。普通人至少能确信文化游戏是真理,是不可动摇的、经得住时间考验的真理。他可以在占主导地位的不朽观念体系中,在相应的发展过程中,挣得自己的不朽。这全都非常简单而且一清二楚。但是现在,神经症患者:〔他〕觉得自己不真实,而现实则不可承受,因为在他身上,幻想的机制被自我意识所破解和摧毁了。他不再自己欺骗自己,甚而从理想人格的幻想中醒来。他觉得自己糟糕、有罪、自卑,象一个孤弱的被造物。这就是关于人类的真理,一如俄狄浦斯在失败中发现了自己的英雄的命运。此外一切都是幻想、欺骗,但这是必需的欺骗,它使人能承受自我并因而能承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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