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陈毅雄著:自闭症与自我改善---破茧之旅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18 编辑本书的英文名:Autism & Self Improvement --- My Journey to Accept Planet Earth
出版日期:2007年
这本书我还没有读完,但是打算陆续地把书中的内容在这里概括地写出来,供大家讨论。这本书是用英文写的,目前没有中译本。书中的一部分内容和目录,忠于我心以前转贴过:http://www.sunofus.org/bbs/thread-42909-1-3.html本版里陈毅雄的其他文章有些也是根据这本书里的内容整理的,比如:什么是自闭症?,人类反应预知的沟通模式,自闭症人士求职之途 。
成年自闭症人士出书的不少,通常都是从患者的角度来描述自己的经历的。而陈毅雄却是从自闭和非自闭两个世界来描述的,因为他既有作为自闭症患者的亲身体验,又有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亲身体验。他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摆脱了自闭症的束缚,破茧而出,进入了常人的世界。从自闭到非自闭,他走了几年的时间,基本上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加上与外界的互动。读尼尔的《与神对话》(参见忠于我心的帖子生命永远值得感激)也对他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有很大帮助。结果,他的一些本能和直觉苏醒了,他逐渐地能够像常人一样感受环境,像常人一样理解人际关系,像常人一样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按照目前科学界的说法,自闭症是终身障碍,无药可治。而陈毅雄认为对一些高功能的自闭症人士来说,破茧而出是有可能的。有意思的是,很多自闭症人士并不持此观点。比如,唐娜·威廉姆斯就说:‘我是不是需要做个性移植呢?不用。我是不是还是孤独症患者呢?毫无疑问。我想成为一个非孤独症患者吗?不想。我这一辈子都是个孤独症患者。我从自己的缺陷以及从适应这些缺陷的过程中发掘了自己的潜力,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参见唐娜的世界)我想,这只能说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决定了每个人必须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自己的道路,别人走过的路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陈毅雄是新加坡人,1982年12月出生于一个贫穷家庭,18岁时被诊断有‘自闭症谱系障碍’。中学毕业后,他上了三年专科学校,拿到了一个工程方面的文凭,之后进入军队服役两年。他的第一本关于自闭症的书叫‘镜心’(Mirror Mind),发表于2005年。本书发表于2007年。
这本书里的一个最主要的观点是:自闭症人士首先要接受人类社会,接受这个在他们看来是毫无道理毫无逻辑的外星社会,而不是一味抵触,才能慢慢地去认识它,融入它。而接受社会的前提条件,是接受自己,认识到自己是人类社会的一部分,这个社会里的一切法则也适用于自己。如果看不到这个社会好的方面,那是因为看不到自己好的方面。自己所痛恨的那些东西,在自己身上也同样存在。陈毅雄的破茧之旅,就是从认识自己开始的。他把这个方法叫做‘从内而外’的方法(参见重寻心智解读理论)。
这本书不是以自传体裁写的,它更像是一本指南,里面不仅描述了作者自己的成长经历和一步步走出自闭的过程,还有一些作者根据自己的经验教训而整理出来的带指导性的方法,以帮助自闭人士克服各个方面的困难,也可以帮助非自闭人士与自闭症人士沟通。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blackeye 于 09-5-12 17:42 编辑 ] 我曾经也问过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羽化成蝶?
希望每个人都能破茧而出:)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18 编辑
陈毅雄小时候是个顺从的孩子,不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没有行为问题。在小学时他是个安静的学生,成绩很好,但是常被其他孩子欺负。除了机械性的学习和服从大人的指令以外,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意识,不能直觉地感到自己身体的各个部分,不能感到身体的基本需求。他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三维空间里,看东西就像看电视一样,都是二维的。他不能直觉地理解物理定律在物体上的作用,不知道杯子放在桌子边上就会被碰掉,所以经常打翻瓶瓶罐罐。对于口头指令,他总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考虑执行步骤。那些关于肢体运动方面的指令,对他来说更难理解,因为他不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所以总是不知所措。即使是系鞋带、往杯子里倒水这些小事,他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和耐心才能完成。
他不论是感到焦虑、愤怒、还是委屈,都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情绪。有时候在学校受了欺负,他会用辱骂或追逐的办法来自卫。负面情绪积累多了,就会闹一次情绪,不是闷闷不乐就是大哭一场。上中学以后,他每年都有几次在半夜莫名其妙地醒来,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潸然泪下,几分钟之后,伤感退去,继续睡觉,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记住人的名字和长相很困难。现在,由于内在情感上的苏醒,他能注意到每张脸所显示的情感方面的不同,加上记忆面部的一些突出的特征,所以识别面孔的本事见长,但是把面孔和名字对上还是比较困难。他对付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使用含糊的称呼,比如‘老师’。不论谁和他招手,他都招手,不论认出与否(是不是和亲亲的‘微笑外交’很相似呀?)。到了中学,班上四分之三的同学他都叫不出名字。最糟糕的是,他受了同学的欺负,却无法记住对方的面孔和名字,无法告诉老师是谁欺负了他。
他不懂得友情为何物,人与人关系中的感情因素是他的盲点。他将朋友关系看成是简单的交换关系。谁帮了他的忙,他就认为这个人是他的‘朋友’了。如果不帮他,他就把这个人划入中立的一群。欺负他的人属于需要‘避开’的人。直到服兵役之前,他对友谊的感情内涵毫无概念。
(待续) 本帖最后由 亲亲 于 09-5-14 08:38 编辑
呵呵,是呀。大学四年过去了,我却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平时听到老师和同学喊其它人的名字,所以名字总是听上去很熟悉,可是人脸和名字对起来却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记得刚上高中——也就是完全开始接触陌生人的时候,一开始考验的是军训。军训中有一项是紧急集合,这个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年级十来个班的学生同时从寝室里跑出来,然后每个人都要找准你所在的班级,找到你应该在的位置!而我怎样才能找到所在的班级呢!所有的脸我都无法分辨!我一个人在人群中无头苍蝇一样地乱钻,直到有一个人抓住我并且告诉我你应该站在这儿!
关于“友谊”也深有体会。从7岁开始和一个小朋友一起玩,到19岁上大学为止,那个孩子花了12年时间让我明白或许“这样的东西是一种友谊”。特别感谢她!
不过关于三维世界跟二维世界我倒似乎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运动方面一直是我的弱势,其中很长时间我走路都是“同手同脚”,并且家人不管怎么纠正我都没法改过来,不过后来在老师的帮助下似乎很快就纠正过来了。但是例如接力赛和跑斜坡的运动,我总要小心避免自己摔跤。每次接力赛,别的孩子都嫌弃我跑得慢,甚至直接推我出去——好了,接下来我一定就是摔倒了,接下来感觉很委屈,有时会哇哇大哭。这样就更不用说跳跃之类的运动了,我可能每次比青蛙跳都要花别人好几倍的时间。最糟糕的就是翻筋斗,这项儿童最喜欢的运动倒了我手上可是花了好多年都没有学会。我最最害怕的课程就是体育课!但是有时候我似乎运动能力也不是特别糟糕,从幼稚园开始,我的父母给我买了一副儿童用的羽毛球拍,于是我很早就会打羽毛球了!
另外,我有的感受就是,似乎从初中乃至高中以前,我是没有心理活动的。没有“我想要……”这样的念头,唯一做的只有服从。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有过类似“现实解体”的体验,感觉身体周围套了一个玻璃罩子,周围的视觉和声音都非常奇怪,陌生。仿佛他们都在舞台上做戏。去年一位心理咨询师曾经与我接触过,他告诉我“你必须要找到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了他我的打算,而他却告诉我“这不是你想要做的,而是你父母想要你做的”。我说“我没有想要做的事情”。他又告诉我“没有人会没有想要做的事情,除非他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在他心目中他与他的母亲是一个整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将母亲的需求当成是自己的需求。”而我确实不是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具体来说,我只是从理论上了解“我应该活着”,但是如果我不幸地死了,我想我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因为没有想要的东西。
当然这样的欲望缺乏可以从抑郁症的角度来看,或者从别的什么精神障碍来看。毕竟我现在还在服用抗抑郁药和抗精神分裂药。但是从昨天看的资料来说,或者正是某些从小的AS或者自闭障碍而导致了抑郁症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黑眼睛,既然陈毅雄的书还没有中文版,我看你完全可以帮他翻译出版阿。
不知道内容多不多? 陈毅雄说这本书他不打算翻出来了,以后写了更好的书再翻成中文。 好像是听你说过,那是因为他没有精力吧
如果有人肯做,只要他转让版权,也不可以么? 不是,他可能觉得写得不够好。这是他25岁时出的书,现在也许他的想法不太一样了,或者更深入了。这本书确实写得有点琐碎,我相信他再写的话会更成熟。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19 编辑
1997年读中学三年级时,他开始接触到心理学和一些励志的书籍。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苏醒了。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存在,第一次明白了‘我’和‘别人’是有区别的。随之而来的,是青春期的叛逆。
他认为当时的教育系统压抑了他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他不想学那些他认为纯粹是浪费时间的课程,不想按照课本教的方法解题。从这时起,他开始大量读书自学,抵制学校的学习,开始认识到他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他发觉自己是如此与众不同,在周围找不到能和他交流的人。他就像一个滞留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所谓的‘自我’对于他只是一个意识,他的躯体只是让他能够在这个星球上探索的媒介,而情感则完全是多余的。他真正的自我正在另一个星球上,象操纵机器人一样,遥控着地球上的这个自己。
他觉得人类实在是太落后太愚蠢了,于是立志要建一个国际实验室,解决人类社会的一切难题。2001年在获得了自闭症的诊断之后,他为自己过去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感到愤愤不平。为了取得心理上的平衡,他宣扬自闭症人士在道德、智力、和逻辑推理上比一般人高超的观点,一度非常自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他的观点和志向没有得到什么支持,后来他就放弃了。
2002年,他接触到了尼尔的《与神对话》系列书籍,接受了书中的观点,认识了生命的意义,内心的焦虑也随之释放。不久他应征入伍,在军队里他遇到了非常宽容和友善的同事,他们原谅他的过错,给他机会成长。在这段时间里,他感性的一面开始觉醒。有时他会对不公平的事感到极为愤怒,这种愤怒会像飓风一样冲击着他的理智;有时他又会对一切生物充满柔情。逐渐地,他对生活有了在直觉层面上的理解,对别人所经历的事情能够感同身受。他从心底里产生了对人的尊重和关心,开始能够对别人的喜怒哀乐自然地做出反应。在服役期满时,他和同事们建立起了真正意义上的感情。
(待续) 心理学和哲学对自闭症人士真的很有帮助,我也常常有明白过来的感觉,在大量阅读相关书籍之后。
当初的决定虽然是自己作出的,可要是没有网络,估计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身边的人对心理学还是很排斥。
以前买书看的时候都要偷偷摸摸的,寒~~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19 编辑
陈毅雄曾经讨厌自己有一个人类的躯体,觉得它是个累赘,因为它总是需要维护,要吃要喝要上厕所,会生病会衰老,太麻烦了。他幻想着摆脱这个给他种种限制的躯壳,在太空中自由自在地遨游。他幻想他可以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而以电为驱动力。他幻想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瞬间搞定,而不是要花上几天甚至几年的时间。他幻想他可以以心灵感应来交流,而不是用含糊的人类语言来表达自己。他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愚昧落后的人类社会,所以他一度很难接受自己是人类这一事实。
他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常常因为消化不良而胀气,还患有哮喘。他很少有愉悦的身体体验,而不愉快的体验却有很多。大多数的食物都让他感到难以下咽(夏秋看过来!),吃鱼他也不会剔除鱼刺。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和不愉快的味觉刺激,他只吃很少的几种食物。他的听觉过于敏感,电视机显象管发出的嗡嗡声就会让他烦燥,电脑荧光屏的闪烁也会使他的眼睛感到不舒服。
陈毅雄认为大多数人都有一种‘物理直觉’(Physics Instincts),而他直到2003年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这种直觉。人的‘物理直觉’使人能够体验物体的形状、结构、质地、重量、位置,知道物体在外力的作用下会怎样表现(比如一个物体被扔出去时会怎样运动),会有什么后果(比如玻璃杯掉在地上会打碎),能够预见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杯子放在桌子的边沿容易掉下去摔碎,所以看到杯子离桌子边沿太近我们就会不舒服,会将它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能够直觉地知道身体各个部分的位置、状态、和回转空间,能够在三维空间里活动自如。没有这个直觉,人就显得非常笨拙,常常东碰西撞地出意外。
奇怪的是,在2003年的一天,他不知怎么忽然感到有点异样。周围的物体开始‘浮起’和‘凸出’了,过了一个星期他才适应了这个变化。同时,他的听觉、视觉、嗅觉也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了。他这才体会到为什么别人和环境互动那么自然而然,而自己却那么困难。从此,他就开始能够像常人一样感受周围的环境了。
2006年在澳门逗留期间,他吃了一些以前没吃过的食物,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欣赏食物的美味了,而且他也开始能够接受一些过去坚决不吃的食物。当他和在澳门新结识的朋友们握手、拥抱、亲吻时,他发现自己不再排斥身体的接触,相反,他感到了友情的温暖和愉悦。
(待续) 我记得武志红也是逐渐相信可以通过心灵交流的,我还不是很相信
不过我现在没那么绝对了,也许有种微电波也不一定。。。。我觉得他这种想法在中国的现实社会中很容易被认为是幻想,精分倾向。
他后来对食物触觉敏感的改变倒有点象是某种障碍的移除。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20 编辑
陈毅雄还提到‘时间直觉’(Temporal Instinct)的问题。他认为这是一般人都有而他以前没有的。这个直觉影响的是人对时间的主观体验而不是抽象的时间概念。尽管他认识钟表上的时间,他没有‘过去’和‘将来’的概念。对他来说,过去根本不存在,现在有太多的疑惑,将来不可预知。他就像迷失在一片漆黑的时间隧道里,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所以总是心怀恐惧。只有时间表可以让他有一点点安全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在有自我意识之前,他觉得时间只是在他做事情时才流逝,他一停下来,时间也就停止了。在他有了自我意识之后,时间就像一条河流,一刻不停地从过去流向未来。而他自己就像是站在岸上,看着自己的生命随着河水流走,却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他开始觉得时间太少,而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总是紧赶慢赶地做事,搞得自己精疲力尽。
对普通人来说,时间是均衡稳定地流逝的。而陈毅雄的时间链是不连贯的,有时候一个星期让他觉得是过了好几个月。而且他必须总是有事情做,否则就会焦躁不安。普通人做事可以说停就停,休息一会儿,然后再接着做。而陈毅雄不行,他就像个蒸汽机车,启动时很慢,他必须先把脑子组织一下才能开始做事。一旦上手,停下来就很困难。尽管他饥肠辘辘,尽管他身体已经很疲劳,他也无法停下来。如果他被别人打断,他会极为恼怒,好像在半夜里毫无缘由地被人从熟睡中叫醒,他脑子里的一切会不知去向,他还得重新来过。所以为了不受干扰,他常常工作到深夜。这个问题直到他开始写这本书以后才得到解决。他的脑子现在可以存一个快照,记住手里正在做的事情的状态,下次再接着做的时候,他就不需要从头开始。
我们一般人会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断出事情将来会怎样发展,可以预见自己的行为会引起什么后果,可以设想如何才能达到一个目的,并据此做出计划。随着经验的增加我们的推断会越来越准确。陈毅雄曾经由于缺乏这个能力而遭受很多挫折。他以为约会女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他读了三本有关的书,可是他对约会所需要的社交技巧以及感情、时间、金钱的投入完全没有概念。好在他事情太多没有去做。他以为他能通过做生意而致富,可是他对顾客的需求和资金周转这些基本问题一窍不通。一些励志书籍使他过于自信,以为只要全力以赴,任何事情都能做到。但是,由于缺乏必要的准备和机会,他做生意失败,也因此得了个‘自负’的名声。
缺乏时间直觉的另一个问题是,他不知道什么事情更有可能发生。对他来说,所有的事情发生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所以他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他所恐惧的东西包括恐怖分子,各种自然灾害,外星人,等等。大多数人对这些东西一笑了之,而他觉得这些绝非小事。为了应付这些情况,他读了大量的关于如何应对自然灾害和其他紧急情况的书。尽管如此,他的恐惧和焦虑还是挥之不去,让他每天难以入睡。
时间直觉的缺乏影响一个人对事物的理解,也影响与别人的交流和互动。比如,如果你在一个熙熙攘攘的路上蹲下来系鞋带,结果是你会挡住别人的路,别人就会生气。由于一般人能直觉地预见到这个后果,他们就不会这样做。人类的这种‘特异功能’影响着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使人能够有效地避免与他人冲突。陈毅雄把人的这种互动能力称为‘反应预知直觉’。他是在2005年过马路时才体会到了这个直觉的(参见‘人类的反应预知沟通模式’中过马路的例子)。从此,他明白了人的肢体语言不是用来交流‘事实’,而是用来交流‘意图’(intention)的。他觉得这太重要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明白这一点。
陈毅雄过去缺乏与人协商和妥协的能力,因为这种能力需要一个人有同理心和对‘人类意图’的体验才可能获得。人们常常批评自闭症人士自私,只顾自己,不肯迁就别人。这是因为自闭症人士没有社会意识,看不到别人为他们作出的牺牲和让步,还常常觉得是自己在付出和迁就别人,因而感到很不公平。他们也不觉得他们应当尊重别人,因为他们看不到别人的努力、贡献、经验,和能力,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总是要求他们表示尊重。陈毅雄就曾经将尊重看成是毫无道理的向权威人物低头。
现在他的看法改变了。有一次在澳门与别人合住时,他违反了一条不成文的室规。他直接从锅里吃饭,而不是把饭菜盛在盘子里再吃。他的想法是,这样可以不用洗盘子,也避免在倒来倒去中浪费一些饭菜。他的室友们告诉他:锅是用来做饭的,不是用来吃饭的。要是在几年以前,他一定会认为这不合逻辑,拒绝接受。但是这次他就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已经能够看到别人对他的迁就,他也能够让自己迁就别人一些。
我们大多数人都喜欢有归属感,不论是属于一个家庭,还是种族、文化、宗教、或国家。陈毅雄曾经对于同学们喜欢拉帮结伙大惑不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支持球队,还要追逐明星崇拜偶像。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加入那些小团体。在新兵训练营时,他妈妈教他多带一些食物和战友们分享。这确实起了作用,在一次冲突中,他的战友们保护了他免受欺负。在军队里,他妈妈鼓励他买一些小礼物来弥补他社交上的欠缺。他也为克服自己的自闭个性做了很多努力,他尽量表现得令人愉快,谦虚谨慎,工作努力,乐于助人。可是他还是没有归属感,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团体的一部分,因为当时他与人之间的感情纽带还没有建立起来。
他第一次有归属感是在他爷爷的葬礼上。当他作为长孙带领着孙辈的孩子们走在送葬队伍中时,他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属于这个大家庭。而在过去,他从未感到自己属于哪里,甚至不觉得妈妈是自己的妈妈。他说,这并不等于他不爱妈妈,而是因为他不觉得人有亲疏远近之分,不论是妈妈还是别的什么人他都会一样对待。
非自闭人士喜欢与他人建立关系,喜欢和他们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这些关系,他们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而自闭人士喜欢与概念、发现、和知识建立关系。如果没有这些,他们的生活就失去了意义。陈毅雄认为这两类关系都是人生体验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能同时拥有这两方面的体验,那么他的人生一定会是非常丰富的人生。
(待续) 本帖最后由 美惠子 于 13-4-4 18:20 编辑
陈毅雄承认他和妈妈不是很亲,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如果他和妈妈谈论政治、宗教、哲学之类的问题,两个人就会发生争执。陈毅雄的中文只能应付日常会话,无法交流复杂的概念,而妈妈不懂英文,也不能接受西方的思想和观念。
从小妈妈对他的期望是:努力学习,拿一个好文凭,找一份政府部门的工作(铁饭碗),一直工作到退休,然后拿着养老金想干什么干什么。他一直很听妈妈的话,但是到了中学,他开始逆反,和妈妈有了冲突。服役期满回家后,陈毅雄不听妈妈的劝告,执意要写关于自闭症的书。他妈妈告诉他:‘写作和搞艺术一样,是没有前途的’。当陈毅雄拿出自己的存款出了书之后,他妈妈又说:‘没有人会买你的书。你自视太高了。’结果他的书卖是卖掉了一些,但是不够养活自己的。后来他又试着做生意,也没有成功。妈妈一直反对他以宣传自闭症为自己的事业,认为他是在浪费时间。妈妈认为他应该趁着年轻赶快找个正式工作,免得岁数大了没人雇他。为了避免无休止的争论,陈毅雄听从了妈妈的劝告,找了一份工作。但是他觉得妈妈是一个离他最近却又是最遥不可及的人。他希望有一天他的书能被翻译成中文,让妈妈能够了解他。
陈毅雄有一个妹妹,但是他在家里从来没有表现得像个哥哥,对妹妹也从来没有亲如手足的感觉。他和妹妹的关系就像和一个友善的同事的关系差不多。好在妹妹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她一直都在试图适应哥哥,帮助哥哥。
陈毅雄第一次体会到亲情是在澳门分享自己的经历的时候。那里有两个来自菲律宾的自闭儿母亲认他做了干弟弟。在和她们相处和互相帮助的过程中,他对她们产生了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尽管她们讲菲律宾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但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是他在自己的家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陈毅雄在成长过程中有过很多困惑。地球上的事情为什么这样乱七八糟,这样没有道理?为什么人们总是误解我?为什么人们不能停止互相残杀?为什么一些人倒掉山珍海味而另一些人在吃草根树皮?他一直苦苦地寻找答案。后来他明白了,是他的内在世界创造了他的外在世界。
‘如果我不能在内心里感受到爱,怎么能看到世上有爱呢?如果我不去宽恕,怎么能看到宽恕的存在呢?如果我自己感到空虚和孤独,别人如何能填补我心里的空穴呢?如果我不痛别人所痛,如何能抚慰别人呢?如果我不经历人类的苦难,怎么能活出人性呢?我开始明白,要想了解人类,就必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经历一切,尽管对我来说这并不普通。’
在向普通人转变的过程中,陈毅雄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类情感的洗礼---爱,恨,恐惧,自信,愤怒,成就,伤心,喜悦,嫉妒,同情,紧张,幸福,贪欲,满足,孤独,舒适。他没有压抑或掩饰这些情感的表达,一方面是由于他不会掩饰,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这有利于自己对人类生活的体验。比如,他会由于妈妈反对他做的事情而对妈妈发火,这在别人看来是不应该的。但是他认为这并不是否定妈妈对他的养育之恩,只是他的愤怒在这个时候超过了感激之情。他认为如果压抑自己的真情实感而勉强去说违心的话,那将会是更大的错误。
他最后之所以放弃了他的自闭症事业而出去工作,是因为妈妈哭着恳求他不要再做下去了,要他听从妈妈一次。对陈毅雄来说,放弃自己的理想是痛苦的,但是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必须挣钱养活自己。那天晚上,他一下子长大了。他找到了理解人类本性的答案,那就是:每一个人,不论自闭与否,都要经历痛苦才能走向成熟。既然这是成长的必由之路,那么他只有像他的同龄人一样,出去找一份工作。
陈毅雄心里总是有很多问号。为什么一个人应该有自信心?怎样才算是长大和成熟?为什么要找工作、找对象?大多数人可能觉得这些问题太简单了,无须多想。可是对陈毅雄来说,这些一点都不简单,他必须用心思考才能找到答案。
在他内心的欲望苏醒之后,他开始渴望身体的接触和友谊。当他礼貌地为别人开门,给别人端茶倒水时,他看到了别人的欣喜,这让他更加乐此不疲。当他认识到失败只是暂时的,他就不再抱怨,而是充满自信继续前行。他切身地感受到了为求生存而放弃理想的痛苦,从而理解了那些有着同样经历的成千上万的人们。他觉得他开始成熟了。
(待续) 在向普通人转变的过程中,陈毅雄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类情感的洗礼---爱,恨,恐惧,自信,愤怒,成就,伤心,喜悦,嫉妒,同情,紧张,幸福,贪欲,满足,孤独,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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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刚开始看心理学的时候,看过武志红的七种武器,那时候的感觉。。。。。太复杂
原来情感世界是如此丰富的,也可以作为武器的。
后来我重新定义了很多词,也许这也是一种人类情感的洗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