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
问:我不懂。克:很抱歉。或许你用“接受”这个字眼时,你并不知道在一般的英文里,“接受”指的是接受事物原来的样子。也许你应该说荷兰文。
问:事情怎么来就怎么接受。
克:譬如,如果我的妻子离开我,我要事情怎么来就怎么接受吗?我掉了钱,我失业,我受到轻
视、侮辱,我要事情怎么来怎么接受吗?我要接受战争吗?要实际的,而非理论的事情怎么来就怎
么接受,首先必须先没有“我”。我们今天上午谈的就是这个,将“我”和“你”、“我们”和“他
们”这个心出空。然后你就可以每一刹那、每一刻生活,毫无挣扎,毫无冲突。这才是真正的沉思,真
正的行动,没有冲突、残暴、暴力。
问:我们都必须想事情,就是不可免的。
答:是的,先生,我了解。你是说我们应该完全不想事情吗?做事情要想,回家要想,口头的沟通也是
思想的结构。所以,思想在生活中到底有什么地位?做事情的时候必定要有思想运行。请了解这一点。
做任何技术性的工作,像电脑一般的工作时,都需要思想。要清楚地行动,思想是必要的。但是,我们
也知道思想会滋育恐惧,而恐惧会妨碍我们,使我们行动没有效率。所以,我们能不能够一方面需要思
想,但又不带恐惧的行动?思想不安静吗?我们是否可能安静?你们懂吗?我们是否有这样的心智和心
肠来了解这整个恐惧、快乐、思想的过程以及心的安静?我们能不能够在需要思想的时候深思熟虑,在
不需要思想时又不用到思想?当然,这很简单,不是吗?这就是说,心能不能够非常的专注,因而在清
醒的时候,不昏庸,也不机械般运作?
所以,问题不在于该不该深刻地了解思想、恐惧、爱、恨、孤独。我们必须完全涉入自己当下的生活,
完全地了解生活。但我们只有在心完全的清醒,没有任何扭曲的情况下,才能深刻地了解生活。
问:你的意思是,面对危险的时候,我们只要依据经验反应就可以了?
克:你不是这样吗?你看到一头危险的野兽时,你不是由记忆,由经验做反应吗?你经验或许不是
你自己的经验,而是种族的记忆。这种族的记忆告诉你“小心”。这就是经验和记忆。
问:那是我心里有的东西。
答:可是为什么我们看见民族主义、战争、政府带着主权和军队而分裂的危险时,行动却无法同样有效
率?这才是最危险的一件事。为什么我们没有反应?为什么我们不说“让我们改变这一切”?“改变这
一切”就是改变你自己——已知的生命。你不属于任何国家、国旗、宗教,所以你是自由的人类。但是
我们没有。我们对身体的危险有反应,对心理的危险没有反应;可是心理的危险却更具毁灭性。我们接
受事物的实然,或者起来反抗而形成另一个幻想的乌托邦,这都一样,到最后都回到原先的状态。内心
看见危险或外面看见危险其实是一回事——都是保持清醒。这就是说,聪明而敏锐。
阿姆斯特丹1969年5月10日 :) 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