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穷人说事 [作者:罗明忠]

红杉树

好不容易挨到发工资，老是担心这点小钱被别人抢了去，害得我昨夜一宿没有睡好。今个起了个赶早，口袋里揣着干瘪的钱包迫不及待地来到农行的取款机前排队，一次性把2000元工资取了个精光。有了钱，在农贸市场忽悠着转了两圈，却不知道要如何花，因为，我知道，我是个彻彻底底的穷人。　　　　

回到家里，摸摸口袋，钱还在。整个屋子静悄悄，一定是等待主人能给家制造一点声响，哪怕用一毛钱买个廉价的泡泡糖嚼在口中。一遍一遍按着开关，停电，只有邻居家的电视叫得叽里哌啦，这分明是一种挑衅的行为。是跳闸、保险丝烧了，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欠费停电。于是，心急火燎的跑到电力公司充了300元的电费。　　　　

早上有NBA转播，虽然我不喜欢打球，但也算是个忠实的篮球迷，至少我是爱国的，大姚回家了，还有小林子。好不容易交了电费有了电，电视里的画面却始终不出来。于是想起，已经整整一年没有交收视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要倒霉起来就连喝白开水都会噎脖子。幸好发工资，不就300元吗，交就交呗。　　　　

车到半路，感觉力气是小了点，发现仪表盘上油表一直在不停的跳动。昨天驾车一家三口到老县城小游了一圈，顺便到天池水库照了几张照片算是纪念，是烧了一点油，说来也是，该有20天没有加油了，好不容易熬到油价下调，回到7元时代，随便加个300元怎么也能跑个把月吧。　　　　

我故意打开房门，把电视声音放得老大，正好压过了邻居家那台傲慢的日本货。看着林书豪做客老东家再战尼克斯队，身材有点单，但左晃右晃，终究还是进球了。想抽支烟，就算是为林书豪的再次疯狂庆祝吧，摸摸口袋，发现烟盒里只剩下唯一的一根，还是昨天到金花酒楼做客时用100元钞票换来的，有点瘪。　　　　

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终于把我激怒，电话那头的客服小姐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很是矫情，一口一个大哥，唠叨个不停，费了老大劲才听明白是在向我推销平安车险，说什么2880元买个平安，根本就是对我开车技术的污蔑，再说上月我不是刚到西盟财保办理了保险业务。我刚挂断电话，信息就像得了瘟疫一般闹得人不得安宁，什么福建理财专家、天气预报、手机促销，对我都提不起兴趣，幼儿园发来儿子一天的学习生活情况或多或少是种安慰，最令我头痛的还是那个善意的提醒：“尊敬的客户，你的话费余额不足13元”，看来100元是不在了。　　　　

掰掰手指头，儿子5岁的生日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还在娘胎就喜欢显摆的小子，这次说什么也要到学校与小朋友们一起庆祝，这也不能太寒酸吧，不然，全世界的人都会说我是小家子气。麦酪基是一个月前就许诺给儿子的，他已经几次前去采点，并与店主预约，肯定是要去的。这样想着，全身已是阵阵发冷，不小心手碰到钱包却被触电般弹了回来。“老婆最大，老公第二”，老婆大人的冬衣是一定要新买的，不然也对不起岳母白送了一个女儿给我；儿子的保暖内衣还是前年买的，上衣已变成高腰，裤子只能当做短裤遮遮羞，怎么也得添一套；我的袜子就算了吧，虽然袜尖破了洞，但左右调换一下，缝缝补补，至少还可以凑合。　　　　

话说女人是话痨子一点不假。厨房里老婆总是喜欢喋喋不休，不是没有菜油，就是找不到盐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我一个大男人操心。我声明，我决不是耙耳朵，但谁叫我是家里的财政部长，老婆的口袋里怎么也找不出一张还算体面的人民币。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发现已严重缺乏营养，几天没沾上腥味，都快充血了，肠子一直在肚子里闹革命，走起路来都有点晃。米袋也已经见底，开学时好不容易在厕所拐角处偷偷种了一点小菜，因为上面有大领导要来学校检查工作，已被哪个没良心的家伙用割草机无情的给糟蹋了。就这几个钱，割上一块猪肉改善一下生活是绰绰有余，至于鸡鸭鱼之类的大餐恐怕只能是想想罢了。　　　　　　

2000元钱，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笔大数字，至少拿在手里有点分量，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花。不是我不会用钱，也不是吝啬，只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如果不精打细算，就连换个老款的转角沙发都不够。早在年初，那些喜欢捕风捉影的小商小贩不知从哪里听说工人要加工资，已是全县物价开始飞涨，猪肉从30元一斤一下飙升到40元一斤，大米从5元一斤暴涨到7.2元一斤，就连那些被中原地区菜农低价甩卖的白菜、青菜，在我们这个弹丸之地也是6元一公斤。早点铺的老板们当然也就不可能干闲着，一夜之间，3元的早点就变成了5元。理发店里随便剃个秃顶，怎么也得10元，幸好我有先见之名，年初网购了一把廉价的理发剪。国家发改委一再强调，今年的油价已经是第四次降价，回到了6元时代，好在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人再去相信那些骗人的鬼话，加油站里跳动依旧是8.13元/升（前几天好不容易降到7.77元/升）。工资最终是没有加成，物价倒是很听话的就涨了，这或许也就是市场经济的魅力所在。　　　　

说来也惭愧，那些年拼了老命好不容易考了个体面的大学，找了份还算体面的工作。20年（幼儿园4年、小学6年、中学6年、大学4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得以鲤鱼跃龙门，赶上了农村土包子进城改头换面的好年代。在亲人眼里、在童年的伙伴面前、在那些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看来，我已经是大富大贵的达官贵人。每年春节回家，侄儿男女的压岁钱是少不了的，看望亲戚朋友也得开销一些。我真的不是小气鬼，可我的口袋里实在好穷酸，贷款总是要还的，日子还得凑合着过吧。每次遇上发工资，我和爱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开二人家庭会议，精心谋划这一个月的开支，虽然有些夸张，但有计划总比没有计划好。是给儿子交保险还是交车险一定是争个面红耳赤，是要先攒儿子的学费还是寄点生活费给父母意见也很难统一，就连先换个电磁炉还是添几件新衣也要理论上半天。无奈计划没有变化快，不是张三家儿子过生日，就是李四家女儿结婚，怎么也得打肿脸充胖子祝贺祝贺；有朋友自远方来，即便有人管吃管住管玩，一顿烧烤还是要意思意思。　　　　不得不说的是我那片不争气的橡胶地，好不容易攒了几个臭钱已全部投了进去，可草比橡胶长得疯狂。上个月，岳父和姐夫专程从老家过来帮我开展斩草行动，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当日的直达车，就揣着600元钱到澜沧去接他们。由于时间尚早的缘故，就带着儿子到天生祥超市熘达了一圈，一饱眼福。我细细算了算，其实也没狂购什么东西，可结账的服务员硬是强盗一样从我怀里抢走了380元，幸好澜沧吃饭还算便宜，不然还得让岳父大人掏钱。一个星期下来，又是找小工，又是买东西的，5000元钱就这样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市民，我不是钱奴，也不拜金，只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有钱可真是寸步难行，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大到吃穿住行，真可谓一分钱憋倒英雄汉，我不想让爱人和孩子每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或许在别人看来，怎么也工作10年有余，还是双职工，就算没有多余的存款，至少应该不算是穷人。我只有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装出一副有钱人的模样，若无其事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千世界，做一个体面的穷人。

红杉树

老百姓过日子 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