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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荷
人物:
艾荷——一个精神病人;
艾萍——艾荷的姐姐;
陆哥——艾萍前夫,艾荷的姐夫;
谭增祺——艾萍未婚夫
肖凌鹤——谭的表妹,实为心理专家
金太太——艾萍邻居
保姆
独幕剧
【客厅。
【艾萍在沙发上算账,保姆战战兢兢地上。
保姆:大姐,房间都收拾好了,我下楼买菜去啦。
艾萍(漫不经心):恩……(忽然又有些怀疑)都收拾好了?小房间收拾了没?
保姆(支支吾吾):恩……恩……
艾萍:恩什么?啊?难道等着我替你收拾?
保姆:大姐,你不知道呀,按我们老家的说法,那房间闹鬼。
艾萍:瞎说。我一千多块是请你来干活的,你呢?成天鬼鬼神神的。
保姆:哎呀,你听我说……
【艾萍的电话响。
艾萍:喂……恩……算账呢……到哪了啊?……青云门……谁……表妹……谁的表妹?你的表妹?……怎么没听你提过?哦……哦……
(挂断)
艾萍:表妹(讪笑)切……
保姆:大姐,那我买菜去了啊!
艾萍(欲言又止,无奈):去吧,去吧。(停一下,接到)菜买好一点,大祺中午来吃饭。
保姆:哎。
【保姆下。
【艾萍摇头叹息,欲重新开始算,却又摇了摇头,扔掉了笔。她跑到另一张桌前,开抽屉,取出药瓶,倒出几粒,扔进嘴里。
【吃下药,艾萍忽然有些神经质地全身颤抖,她愤怒地摔掉药瓶。
艾萍:真讨厌,鬼鬼神神的,我们这样好好的人家,哪有什么鬼鬼神神?自己心里有鬼。
【艾萍回到桌前,想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却忍不住哭了。
艾萍(哭):阿荷……阿荷……
【门铃响,艾萍抹了眼泪赶紧去开门,门外是谭增祺和表妹。
艾萍:哎呀,这么快就来了!
谭:一路上一个红绿灯都没有,噌就过来了。来介绍一下,我表妹肖凌鹤,我女朋友艾萍。【谭掏出一副手套,悄悄塞给艾萍。
谭:出差给你买的,一直忘了放在家里。
表妹:你好,艾姐,你好。
艾萍:你好,你好,哎呀,我们家大祺还有这么俊俏的表妹,也没听他提过。
【进门,落座。
表妹:我倒常听表哥提起艾姐,说您特会烧菜,他一回来就准得胖几斤。
艾萍:他呀,就这张嘴。我去给你们倒茶。
【艾下。
谭:刚才我跟你说的,千万别忘了。
表妹:放心吧。
【艾上。
艾萍:来,喝茶。表妹看着不大。
表妹:我二十六了。
艾萍:在哪上班呢?
表妹:我们那是一家教育咨询机构。(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艾萍(仔细看):怎么这么像一个人?这就像,就像……
表妹:倒像你妹妹……哈哈……
艾萍(吓了一跳):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妹妹,在这儿胡说八道……
谭:艾萍!
表妹(语塞):对不起,大姐。
艾萍(拍拍脑袋):哎呀,天气热,我得窗帘拉上。
【艾萍起身,拢起窗帘,灯光变暗。
【静场。
【乐起。
艾萍:唉,唉,这不是好好的,还是好好的,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家。每天……我都让阿姨扫得干干净净。(有些哭腔)
【艾荷从后面走上,站在艾萍的身后,双眼看着观众,仿佛在寻找什么,自顾自地格格笑了几声,笑得令人心酸。
【艾荷慢慢走到被艾萍摔在地上的药瓶旁,小心翼翼捡起,快步跑下。
【乐止。
【艾萍将脸埋在双膝上。
谭:艾萍,你怎么又不舒服了?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头……
艾萍(反劝):就是有点头疼,没事,没事……
【表妹掏出笔和纸来,飞速地记着什么。
谭:怎么没事……你总是……
艾萍:说没事了,别管啦。
谭:我怎么能不管。我们就快要结婚了,我是你男朋友。
艾萍:别这么大声,表妹又在这儿,我进去歪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谭:我给你倒杯……
【“嘭”,房门关。
谭:唉……
表妹:谭哥,别太着急。
谭:你都看见了,这……
表妹:初步看来,病人精神恍惚得比较严重,很可能有轻微的幻想、幻觉的出现。
谭:嘘,小声点……(指指门)别让她听到。
表妹(放低):所以,尽快建立咨患关系……
谭:她也很排斥心理医生,要不,我也不会找到你门上。
表妹:唉,我明白,一开始都很难。有些病人出现类似情况,是由重大创伤性事件诱发的,如果我们找出心结就好办了。
谭:还是你们专家有办法。不过,我还是担心……
【门铃响,谭开门,表妹随后,金太太上。
谭:金太太。
金太太:谭先生来啦!艾萍呢?还睡觉呢?(发现了表妹)咦,这位是?
谭:哦,这是我表妹。
表妹:你好,金太太。
金太太:哦,这么漂亮。你好,你好。怎么?过来有事?
谭: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玩玩。
【艾萍上。
艾萍:金太太来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金太太(笑):想你了。
艾萍(笑):瞎说,想玩牌了喔。
金太太:上个星期手气不好,今天想早点过来,顺顺手气。
艾萍:老货,还顺手气呢!(转向表妹)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人平常也没别的爱好,就跟楼上下的家庭妇女玩两圈。
表妹:笑话啥?平常闲得没事,我们家里也常打的。
金太太:表妹也爱打牌?
表妹:我呀,十岁就会打了。
金太太:这下巧了,眼前这就凑一桌了,也不用上楼再叫吴太太和王太太了。艾姐,快拿牌去。
艾萍(笑):就你这个人,人尖眼也尖。(欲下)
谭:哎,感觉好些了吧?
艾萍:没事,放心吧。
【艾萍进房
艾萍:大祺,大祺,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牌放哪儿了?
谭:我帮你找。
【谭进房。
表妹:金太太,您进来坐吧。
【表妹和金太太挨次坐。
金太太:屋里怎么这么黑?
表妹:艾姐怕光,就拉上窗帘了。金太太,您喝水。
金太太:唉……唉……(无意间碰到了桌上的名片)肖凌鹤,咦,这张照片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表妹:这可巧了,刚才艾姐见了也说眼熟。
金太太:难道……不对……说是……自杀……唉,唉,想不起来了……
表妹:你说什么?
金太太:不对,不对,我记错了。
【静场。灯暗。
【乐起。
【艾荷哼着一首歌上。“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她格格地笑。笑着坐在沙发上,却忽然又站起来,往房门走去,她贴着房间门,在门外偷听。
画外音:“出了这样的事,不争气啊。”
“不能让外人知道。”
【艾荷害怕地向后退,后退,惊慌地跑下台去。
【房间门开,艾萍和谭增祺走出。
艾萍:脑子真是越来越差了,居然放在床头柜下面给忘了,唉……找到了,找到了,金太太,支桌子。
金太太:好,支桌子。
【一阵忙,摆出打麻将的阵容。“哗拉拉——”的洗牌声。
金太太:大祺,这个月又跑哪儿?
谭:湖南,市场本地销售打不开,可能湖南以后是重点。二条!
金太太:你一走两边店租也没人管,亏得艾萍厂里有假还帮着收拾。
谭:贤惠啊!所以我说像我们这样有过一次失败经验的人更懂得体贴对方。不信你问问艾萍,我多疼你?
艾萍:又发嗲,看看你,孩子都七岁了,自己还像个孩子。
表妹:艾姐,你也离过婚?
艾萍(尴尬):怎么年轻人现在说话越来越没顾忌了,这种问题也拿来问人。对,我老公扔下我跑了。
表妹:艾姐,你别误会,不管是谁,婚恋受挫这张情感问题对人的打击是最大的,算了,我不问了。
谭:可你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对当事人打击更大,哈哈。
【灯暗。乐起。艾荷上。
【艾荷坐在沙发上哭。
画外音:“老师,我们家就出了这一个大学生,送进精神病院我们全家都没脸见人了。”
“你们看看她这个样子……又跟那个男的。”
“哪个男的?”
“你问她自己。”
艾荷(哭,跪下):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就错在我爱上了他,我错就错在我把自己交给了他,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没有他,我只好交给他,可他还是跑了——(突然站起)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艾荷跑下。灯亮。
【保姆上。
保姆:艾姐,我回来了,谭先生、金太太,你们好!我买的竹节虾、菠菜、豆腐、还有一斤鲢鱼……
艾萍:连你也记着大祺爱吃鲢鱼了。
谭:我表妹——
表妹:阿姨好!
保姆:你好!你好!家里怎么这么黑?艾姐,你又把窗帘拉上了?
艾萍:刚才太热……太热……你拉开吧,拉开吧……
【保姆拉开窗帘。
艾萍:金太太留下吃饭吧。
金太太:哎呀,那怎么好意思。
艾萍(敏感地):哟,怎么这么亮?
保姆:亮一些多好啊!
艾萍:怪热的。(牌一丢)这样吧,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帮阿姨择菜。
金太太:哎,这第一局还没打……
艾萍:急什么?你们聊着,我歇会就来。
谭:等等,今儿我杀鱼。
【三人下。
金太太(无奈):唉,唉……这艾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老这么漫不经心的……真是,唉……
表妹:那艾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的?
金太太:啊?
表妹:金太太,你别误会。唉……实话告诉你吧,我并不是谭先生的表妹。
金太太:那……你……
表妹:我是谭先生的一个朋友,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心理专家,我这次来,也是帮帮艾姐。
金太太:唉,艾姐她……该怎么说呢?
表妹:金太太,你印象中,她大概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金太太:一年前吧。
表妹:当时因为什么事情?
金太太:大概是因为离婚吧。
表妹:离婚?
金太太:其实他们夫妻也没什么矛盾,不知怎么就离了。
表妹:是吗?
金太太(似乎想起什么):不过……
表妹:什么?
金太太:那段时间老有一个挺大肚子的女人来敲门。
表妹:敲门?
【灯暗。乐起。
【艾荷上,挺着大肚子,作敲门状。咣当咣当的铁门响。
艾荷:姐姐,姐姐……(哭)姐姐,你开门啊,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好饿啊……(哭)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姐姐,姐姐,我没钱交房租、房租……
【房东的幻影上
房东的幻影:疯子。
艾荷:房东。
房东的幻影:疯子。
艾荷:房东!我……还没……到钱……宽几天……我……
房东的幻影:哈哈哈哈……
【艾荷害怕。
房东的幻影:疯子,生下小孩就掐死算了,到监狱去住是免费的,不用交房租!是免费的,不用交房租!是免费的,不用交!
艾荷:监狱?免费?掐、掐死……他?好、好啊!……啊!……可、可,不……不行……(感觉一阵疼痛)啊!啊!好疼,好疼,我是不是快生了?
房东的幻影:就照着我的方法办吧,一生下来就掐死。
【房东的幻影将艾荷拖下。
【乐止。
表妹:金太太。
金太太:恩?
表妹:你说,艾姐的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金太太:艾姐的性格跟我们都还合得来,陆哥,哦,就是她以前的老公却内向得很,平时见面也不大有笑模样。至于为什么离婚,那我们这些外人可就管不着了。
表妹: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厨房一阵喧闹。
【艾萍怒上。
艾萍:哼,哼,我才不信了这个邪。
谭(追上):艾萍。
保姆(追上)大姐,不是我多嘴。我觉得这个鬼不仅在那个小房间,甚至充满了这整间屋子。要不咱们家整天都黑洞洞的,我觉得……
谭:嘿,你今天怎么这么找事?还在说。
艾萍:让她说去,她不去,我自己去。
谭:哎……
【艾萍去了小房间。
表妹:发生了什么事了?
金太太:是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生起气来了?
保姆:还不是因为……刚才我择菜的时候,大姐捅捅我的胳膊,怪声怪气地说,你不给我收拾小房间可不行,我一千多块请你来,又不是把你当菩萨供着。我说,死过人的房间,我哪敢进呀。大姐一听就生气了,她骂我神神鬼鬼,胡说八道,又说她偏不信邪。
表妹:你刚才说什么?死过人?
谭:她胡说。
金太太:这不能胡说的,我们街坊邻居都没见办丧事。
保姆:你们可不知道,到现在,这个家还忌讳提这个名字呢!
表妹:什么名字?
保姆:什么荷……好像是,艾荷!
表妹:艾荷?
【艾荷上。
艾荷:2008年8月28号,我住院满三个月。那天,天飘了点小雨,医生面无表情给我开了一张出院许可,姐姐收留了我,领我回了她家。(格格笑)他们……他们医好了我的头脑,却医不好我的心,我,阿斌,我还是那么爱他,那么思念他,我思念他的时候,就哼这曲儿,跳这支舞。(唱着“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又跳了几步)不过,姐姐每天回来给我送一次午饭了,我终于吃上可口的饭菜了,比医院里的可强多了。
【艾荷坐下,吃饭,无实物表演。
【艾萍上,她显得有些恍惚。
艾萍(看见了艾荷,怒):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艾荷吃得正香。
艾萍:别吃了,别吃了,这个家都要被你吃空了。疯子,你只知道吃,只知道吃!
【乐起。
【艾荷摸了摸艾萍的脸,舞蹈而下。
谭:艾萍,你怎么了?这儿没有人,你在跟谁说话?
金太太:艾姐,你还好吧?
【艾萍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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