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雨水

食尚小米

2006-07-04 11:02
格昔拎着碎花裙子、踮着猫步下楼的时候，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厉害。她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口，听到客室里，爸爸妈妈躺在藤椅上，发出停匀而又轻捷的呼吸。
格昔被横在前面的凳子绊了一下，捂着膝盖、隐隐做痛，手里握着的零钱紧紧地纂出汗来。
穿过一个路口，拐进小巷。两旁都是黑瓦青砖的旧房子，地下潮湿的鹅卵石，硌得她的脚直痒痒。
踮起脚，她才能够着店门口那个高高的柜台。格昔仰起小脸，向内张望，手心一松，纂着零钱撒在柜台上。她浅浅地一笑：“大杯的原味奶茶，不加珍珠，也不加椰果。”

下雨的时候，格昔总喜欢爬到楼顶的阁楼上去，两手交叠着枕在脑下，一边听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一边望着不远处发呆，有时候，呆着呆着，她就睡着了。
檐下悬着一注风铃，有风吹过，轻轻地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白花花的雨水，在天地间连成一片，雨点砸在水坑里，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水痕，溅起的雨水，犹如开出一朵朵精致的小花。
格昔爬在阁楼的横栏上，忽然，她望着远处，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就在不远处，那个细雨蒙蒙的水世界里， 她看见一只全身灰白的小鼠，原因不明地掉进水坑里，不顾一切地挣扎着。
“格昔——”客厅里，妈妈在叫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丽的响声。
雨丝越织越密，像难以分辨的绸布。小白鼠抖了抖透湿的身子，趴在一块突起的石子上，徒劳地向上攀沿。
“格昔——”妈妈的声音渐渐近了，开始变得不耐烦。
白鼠用力地攀了几下，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徒劳，尾巴一点点耷拉下来，灰心地顺着水流，在那窄窄的小水坑里漫无目的地漂流。
“格昔——快下来穿衣服，到舅舅家去——”妈妈尖声叫她，衣橱门打开又关上，砰然作响。
格昔转过头去，着急地向客厅里望了一眼，没有开灯，家具全笼罩着一层阴沉的灰色。她觉得自己的心又突突地跳起来，一种厌恶的感觉油然升起——小白鼠都快要没命了，还顾得上这些？

有一天下午，格昔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跳房子，她一脚抬起，支着另一只脚往前跳。墙上长了很多爬山虎，此时，那些碧绿的叶子正微微打颤。
“嘿——”她一抬头，发现有个小男孩，在不远处看她。他的样子显得心不在焉，穿一件蓝色汗衫，白球裤，站在前面一排长长的台阶上。
格昔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猜想也许他认错人了，便重又低下头去。
“嘿——”小男孩不甘心，大声地又叫了她一遍。
“你在叫我？”格昔问他。
小男孩点点头，从台阶上跳下来，慢慢向她走近。
“嘿，你是新搬来的？”
格昔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木讷地点点头。
“你怎么一个人？”他走得更近了。
格昔张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呆呆地摇摇头。
“你认识我吗？我家就住在那儿。”小男孩伸手指了个方向，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一扇粉刷一新的小木门。
格昔觉得有些害怕，她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四周空无一人的庭院，悄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面。
“有空来找我玩吧，我家养了一只小白鼠。”
白鼠？格昔微微吃了一惊，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两边的爬山虎，叶子在郁郁葱葱的晃动。

这天夜里，她被隔壁莫名的吵闹声惊醒，有很多玻璃质的瓶子打碎在地下，哗啦啦敲痛她的神经。走廊里亮起了灯，昏黄的一盏，在夜风了里战栗地来回摇摆。
咒骂与尖叫声混在一起，撕裂浓黑的夜空，远处还有狗吠声，此起彼伏。

早晨，格昔坐餐桌前吃早餐，妈妈把面包切成薄薄的一片，再往里面抹厚厚一层番茄酱。格昔半夜没有睡好，揉着眼睛，听见大人在旁边议论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
“昨天他又把儿子打了个半死！”
“是吗？难怪她们说这孩子这回非住院不可了。”
面包咽了一半，她默默地想这些话也许与昨晚听到的声音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下午，格昔又趴在阁楼里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看见昨天那个小男孩一直在微笑地望着她。他急匆匆地拐过路口，在巷子里的小店前面停下来，伸出手对老板说：“两杯原味奶茶，不加珍珠，不加椰果。”神情还是昨天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自己拿起一杯送到唇边大口喝起来，拎起另一杯，递到格昔的面前。他看着她的眼睛，又微微一笑。格昔便伸手接过奶茶，可惜没抓牢，她的手一松，奶茶翻在地上，格昔的梦便醒了。
外面没有雨，太阳有气无力地从云层里 探出半个脑袋。
格昔又想起那天看见的小白鼠，觉得心头抽搐般揪了一下。
她决定要做一件事，于是，慢悠悠地走到楼下。沿着墙跟，绕过一小段土路，她看见那个粉刷一新的小木门，像那天一样，安静地立在那儿，没有表情。
“有人吗？”格昔的小手使劲拍在门上，门楣上有几片枯藤，在空气里不知所措地摇晃了几下。
大门紧闭，雨后腥湿的气味在周围慢慢散开。
敲门声渐渐弱下来，格昔的手臂停在半空。后来，她自己摇摇头，转身走了。
格昔在往回走的路上，不经意看见阁楼上的风铃，有风轻拂，低低地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天晴了，她仰起小脸，阳光从她两边的脸颊上滑落。

她想这座城市再也不会下雨了。

晔阳

写得很耐读，有意思。只是，不只是我的老年痴呆了，还是缺了一点什么没完？

2006-07-04 11:02
格昔拎着碎花裙子、踮着猫步下楼的时候，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厉害。她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口，听到客室里，爸爸妈妈躺在藤椅上，发出停匀而又轻捷的呼吸。
格昔被横在前面的凳子绊了一下，捂着膝盖、 ...
食尚小米 发表于 10-7-7 1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