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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金磊,小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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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08-10-25 11:40:5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活法:安金磊的“农耕禅”生活

  
  在一些有机网络论坛上,我们发现一个叫“安金磊”的人名经常被人提起,虽然这个深居于河北农村的有机种植者声称自己只是在做着一个农民应该做的事情,但却被那些前往“取经”的城市人众口赞赏,什么是真正的有机种植?好奇心带领我们走进华北平原的寻常村落寻访安金磊。
  
  2007年3月13日,农历正月二十四,我们和安金磊一起站在他以“有机方式”耕种了7年的土地上。不施化肥,不用农药、除草剂,因为安金磊的坚持,河北省枣强县马屯镇上的这片土地比我们此前遇到的很多农用耕地都要“幸福”很多。
  
  什么味道都没有的土地,清香好闻
  
  过去一年,安金磊在黑豆和棉花中间夹种了一片小米,小米成熟之后他并没有急着收割,他说这些黄灿灿的谷子是给住在地里的那五百多只麻雀吃的。
  
  “自己地里差不多有五百多只常住的麻雀,小米成熟以后,又从别的地方飞来很多,它们吃了17天,突然就不吃了,来做客的麻雀飞走了,本地的麻雀改去吃棉花地里的虫子,我这才把它们吃剩的收了回来。”
  
  “麻雀做麻雀该做的,小草做小草该做的,青蛙做青蛙该做的,我们就做我们该做的。土地有它自己的一套循环方式,只要每一部分都做好自己的本分,自然就可以长出很好的庄稼。”这就是安金磊7年来对待这片土地的态度。
  
  2000年安金磊辞去国营农场的工作,回到村里承包了两块、总共50亩的土地,开始了自己的有机种植探索。2007年3月中旬,我们跟他一起来到刚刚清理完塑料地膜的地里,他说因为今年初春的一场大雨,往年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成的清理工作这一次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做完了。
  
  “老天很帮忙呢。”安金磊这样说。我们却在他右手中指的指关节上看到一条没有愈合的伤口———因为大密度重复同一个拾取动作造成的皮肤开裂。
  
  按照很多人的理解,所谓“有机种植”无非就是不使用化肥、农药而已。但是在安金磊这里,更重要的是怎样处理“人与土地”的关系。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从来都不是土地的主宰,也不是所有在‘土地之上’和‘土地之下’的生物的主宰。我跟土地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虽然还没跟植物‘说上话’,但是也有一些心得,我觉得我其实就是一个‘协调人’的角色。地里的蚯蚓可以防止土壤板结,喇蛄(俗称“地老虎”的一种虫子)吃植物根茎可以帮庄稼间苗,青蛙吃地面上的虫子,鼹鼠又控制着喇蛄的数量”安金磊一边说一边随手从地里拔起一棵黑豆的根茎给我们看:“这上面突起的部分就是固氮菌,它可以帮助黑豆从土地里获取营养。”
  
  “我总觉得什么味道都没有土地的清香好闻。”安金磊在田地里俯身抓了一把泥土凑到鼻前,“我有时想,土地怎么这样神奇呢,只要种子埋进去,它就开始不停付出,让植物生长。”
  
  我跟旁边的地块做了比较,发现我们脚下的土地异常松软,颜色也略深一些。手指稍微在地里向下刨一刨,就发现了一条小动物挖掘出来的通道。
  
  “是鼹鼠挖的,它们住在这里。”安金磊说。
  
  “现在它们在哪?”我的手顺着那条通道向下摸索,突然觉得这片土地即亲切又神秘。
  
  农耕禅与吃素的狗
  
  安金磊承包的这一片土地紧靠着邻村,当初就是因为离本村太远所以没有人肯耕种,几近荒芜。地头一间小砖房曾经是安金磊夏天居住的地方:“看瓜,看其它庄稼,晚上点着蜡烛在里面看书,有时候就用手电筒。离自己的田地近,心就特别静,有时候都不舍得回家了。”
  
  在小砖房的附近,有一片已经清理出来的场地,安金磊说下一步要在那里盖一排小房子,让更多人可以有机会在紧临土地的地方读书、思考,获得心灵的宁静。
  
  “经常有城市里的朋友打电话说自己又失眠了,我就让他们来这里跟我一起干农活,通常干一两个星期失眠的问题就都没有了。土地就是这么神奇,所以现在我会有一种还不是非常成熟的想法,就是我想做一种‘农业禅’的模式,让所有有需要的人都有机会亲近土地,其实城市与土地本来就不应该对立。”
  
  “我总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可以跟土地这么接近。上次去北京,有人指着一栋很高的楼告诉我有的城市人在一座楼里基本就可以解决自己的工作、生活需要,一个月不下楼都有可能。这样的生活真是让我无法接受。”
  
  安金磊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样说。
  
  安金磊的家是两进式的小院落。院子里几棵枣树一到收获季节果实就会压满枝头,“摘也摘不完,特别甜。”
  
  院子里两条小狗见有陌生人进门总是很警觉地提醒主人。让人吃惊的是它们居然都“吃素”,趁主人不留神就溜进厨房叼一根胡萝卜跑到后院猛啃,满脸陶醉。
  
  这天晚上我们围坐在桌旁聊天,间或有人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不知为什么找不到月亮,星星却格外明亮,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漫天星斗”。
  
  有机的标签请别贴在我身上
  
  在安金磊家的第二天正赶上农历正月25,按照当地的风俗,安金磊早起在院中“打囤”———用草灰在院中空地上画五个象征粮仓的圆,圆中央用一块砖头压住一种粮食,取的是“五谷丰登”的意思。据说烧过香后翻开砖头,如果哪种粮食粘在砖面上,就预示着这种作物在这一年的收成会格外好。
  
  “有时候这些传统的有仪式感的事情会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安金磊一边翻砖头给我们看一边这样说,按照砖头上的“预示”,似乎今年芝麻和绿豆会有大丰收呢。
  
  早饭后,我们跟安金磊和他的爱人张秀双一起去麦田里除草。麦苗已经长出地面十几厘米,我们需要做的是锄去一种只会在麦田里出现的“麦蒿”。
  
  “不用锄的特别干净,一方面是其实也做不到完全清除,另一方面小草在田里本身也参与着土地的循环。”安金磊又说:“人怎么可能完全了解植物的需要呢?有时候我看到那些机械化栽种的麦苗在田地里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被人施化肥,施除草剂,就觉得它们很可怜。”
  
  我蹲在地里手握锄刀忙活了不到3个小时,双腿就已经开始发抖。麦田里的“小麦蒿”帮我“看到”了自己缺乏足够锻炼的生活方式,也让我体会到了为什么那么多农民会用除草剂替代手工锄草。
  
  “别人种地根本不像我们这么辛苦,这一片麦地,我们两个人从早晨开始干到晚上天黑看不见了,这样一直干两个星期才能除一遍草,如果用除草剂,一上午就喷完了。”张秀双说。
  
  “那些用除草剂除草的人,他们把省下的时间用来做什么呢?”
  
  “打牌。打麻将。但是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会算一笔账,一亩麦地忙一年,按照我们这样的耕种方式会收七八百斤麦子,1斤麦子的收购价不到一块钱,如果只是用金钱来衡量,这显然不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劳动。”
  
  说的也是,在一个“消费”被当做美德的时代,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农民对土地的态度只是单纯的“索取”?
  
  我也反对把‘有机食品’、‘有机种植’的标签贴在我身上,其实更合适的说法是‘生态农业’,或者,我要更进一步,是‘农业禅’。今年我就要在地头盖几间房,让有意愿的朋友有机会在土地旁边思考和生活。”
  
  在两天的相处快要结束时安金磊的这段话让我们对所谓“有机产品”有了新的认识:如果你决定过一种“有机生活”,最重要的并不是学会对“有机产品”的选择,而是要像安金磊明确自己跟土地之间的关系一样,确定自己跟食物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比如,不吃返季节食品,不吃超过自己基本需要的食品———就像甘地说的那样“地球所提供的足以满足每个人的需要,但不足以填满每个人的欲望”,如果做到这些,可能才可以算做是一种真正的“有机食物观”呢。
转自:西祠胡同


一个“犟种”的7年
  
  为了“养”麻雀而种谷子?周围的农民们没人会这么干,但他们早就习惯了安金磊的“另类”——7年前,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包下村子边缘常年无人问津的一块土地,开始了自己的有机农业试验。比起7年前,比起周围的田野,安金磊的四十亩农地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棉花的神话
  安家的棉花对乡亲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在河北省枣强县马屯镇东紫龙村,大部分人家遵循着同样的生存模式———青年人进城打工,但除了供养自己在城市里的生活,很少有更多余钱拿回村里;父母带着孙子们在家耕作,小麦是全年的口粮,而主要的经济作物棉花,就是老人看病、孩子上学、一家老小买日用品的来源。
  2006年入秋,马屯镇几乎所有的棉农都皱着眉头。收获季节开始了,但连续两个月的伏旱让棉株干渴不已,严重的已经成片死亡。
  黄昏时分,安金磊经过金顺(化名)的棉田。金顺正在向经过的乡亲打听棉花的行情:“咋样啊?有消息没?”
  “有说是两块七八的。没人来收咱也不知道啊!”
  棉花的行情,是整个收获季节最重要的话题。
  金顺望着自家的棉田——棉株只有半人高,在干旱中挣扎了两个多月后,不断显出枯萎的红褐色。而在安金磊的棉田里,一片油绿的棉株,直长到人的胸膛那么高,不但看不到一棵病株,还开着大朵的花儿,不断生出新的棉朵。
  马屯镇的人们已经习惯了———2004年的大面积枯黄萎病中,这片棉田也是如此。那一年绝收的棉农不在少数,病株占到三四成已经幸运。可安家的棉花保持着最适宜的含水量(9%潮度),亩产达到400斤,每天都有十几个人来看新鲜。
  2006年已经没人来看热闹了,金顺对安金磊匆匆点点头,便忙着继续打听棉花行情去了———他2005年就已经放弃了向安金磊取经的想法。
  2005年,金顺和其他乡亲们一起,得到了安金磊分赠的自育棉种。他喜滋滋地种下去,长势却跟往年差不多。
  再问,他就觉得安金磊的做法“不靠谱”了。
  在金顺眼里,一个好农民是不应该让土地闲着的,“岂不耽误了收成?一家人就靠这几亩地,能多种就多种几茬。”可每年,安家的土地都轮流休耕至少三个月。休耕期间,他专门让土壤长草,涵养地力。安金磊说,“土地跟人一样,不能总干活不休息啊。”
  金顺家每年都用买来的种子,“那是专家研究出来的,能抗病虫害,收得还多”,但安金磊宁愿相信土生土长的、“经风雨多年”的种子:“本地的种子就像土生土长的人,肯定最适应这地方。”
  金顺在收获期来临之前打杀虫剂,每亩成本几十元,但安金磊从来不打。他的棉田边上,玉米和芝麻像卫兵一样排成直线。“蛾子更喜欢玉米,有了玉米就不往棉花上去了;蚜虫不喜欢芝麻的味道,会远远地躲开,棉花也就沾光了。”原来是一个诱引、一个驱避。
  金顺觉得,自从有了农药,“蚯蚓那东西就不打紧了,有没有也不耽误多打庄稼”。但蚯蚓是安金磊最看重的朋友之一,蚯蚓能松土啊,他趴在地上细看土壤,脸几乎要挨到地面。
  于是,金顺和更多的乡亲们,继续他们十余年来的种植方式。买杂交种子、转基因种子,加化肥加农药加除草剂,再加大型机械化,用安金磊理解的话说:“农民受到压榨,只好再去压榨土地”。
  2006年,金顺家用于棉田的杀虫剂和除草剂成本,比起三年前高了10%左右,但伏旱后依然大面积减产,而安金磊的棉田稳产了8000斤,能给他带来近 4万元收入——同村里即便是两个儿子出去打工的人家,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一半左右。他的棉花,在绒长、抗拉的性能方面是明显优于其它棉花的。今年,他的棉 花已经被一家纺织厂商全部订走,准备做成内衣出售,收购价是每斤4.5元。而市价是每斤“两块七八的样子”。
  
  小院里的循环
  在东紫龙村,平均每家操持着十余亩土地,春天撒种秋天收获,中间打几次药,其余时间就可以就近打零工了。在工地包点活儿、做装修、跑运输,甚至搬运、烧砖,46岁的张国富说:“田里的活不耽误,额外还有一两百块钱的收入,干吗不挣?”
  安金磊的力气,全部花在土地上。天刚亮,5点钟,安金磊夫妇起床。6点之前,安金磊一定会赶到几里外的田里,去听虫子的叫声。早晨昆虫活跃,他一听就知 道土层里的生物是否丰富。“一定要有虫剌蛄(一种昆虫),它们是帮你间苗的,可以保证七八成的出苗率。”而其他农户的田里,早已听不到任何虫子的鸣叫。同 样赶早下田,只是为了更多地趁着天光干活。
  40亩土地,只有夫妻两个人,春天一人一把锹,撒粪肥,一个从南头撒起,一个从北头撒起;秋天腰间 绑个纤维袋,摘棉花,一个从南头摘起,一个从北头摘起。偶尔擦身而过,说上一半句话。更多的时候,头也顾不上抬。晚上,人们吃过饭、开始看电视的时候,实 在是黑得什么看不清了,夫妻俩才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家的晚饭,经常在八九点钟。
  他们的小院在一条土巷子深处。三间砖房大屋,一个月洞门,和一棵大枣树笼罩下的后院。房子是十年前盖的,在村里属于中上水平。
  表面上,安家和别的农家院并没什么不同。住上一天,就知差别———
  洗碗用丝瓜瓤,烧水用玉米棒,洗头用碱面,每天进门,顺手从藤蔓上摘下新鲜薄荷叶,放进新沏的茶壶;饭后的碗筷用玉米面粉擦一遍,油污便干干净净,清水一冲即可。用后的玉米面粉拌上瓜果菜皮,就成了狗的美餐。玉米、芝麻、棉花等的秸秆全部留下,成为来年的堆肥原料。
  安金磊床下住着一只蟋蟀,每晚“唱歌”。房顶上的容器专门用于接雨水喂鸟。女主人在厨房忙碌的时候,灯绳上趴着一只蝉。安金磊进门洗手,脸盆从来是斜着放的———他只舀一瓢水。
  存款在一天天增多,但他搞不清楚有多少,这数字对他也没有什么意义。除了电话费和孩子上学的费用,这个家庭很少有生活消费。“钱在大自然里完全用不上 嘛!”他的屋子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老式单人沙发,木头方桌,木板床。有电视,但十几天都不开一次。二十年前的金星电视机,只能手动切换8个频道。一般的 农舍里常挂着电信或移动公司赠送的年画,安金磊家的墙上是两幅字:“持身同铁汉,慎语学金人。”
  着急起来,安金磊在人前会打嗑巴。但面对土地时,总能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收芝麻时念叨的是:“(芝麻)这东西真有意思———”
  蟋蟀声起,又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这多好,不用电就能听到音乐。”
  
  “傻蛋出来了”
  “磊子?那可是个犟种。”同村的张大爷这样评价安金磊。
  十五年前,安金磊走出农校,在国营农场当技术员,开始种植西瓜。初次打开除草剂瓶子的感受,在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太难闻,开了一瓶,就再也受不了了。”
  他凭本能觉得:这样的东西用下去,“土地肯定很难受,植物肯定很难受。人们常常把大地比作母亲,往土壤里施除草剂,不就好比往母亲身上投毒吗?”
  接着,一个买瓜者的话吓了他一跳:“孩子中考,买了几个西瓜吃,就高烧不退趴下了。到医院一查——呋喃丹中毒。”(呋喃丹:最常见的农药之一,用于杀虫。)
  安金磊开始偷偷改用鸡粪、叶面肥和营养液。
  1997年农场改制解体,他回到村里。村子边缘的40亩,因为路远地薄,近乎废弃,往年一般都包不出去。那一年竞标,有人出十几元(每亩土地的承包款),有人出6元,还有出2元的。安金磊开口出了50元。
  当时就有人说:“傻蛋出来了。”
  当同村人按照习惯、撒种前开着拖拉机施化肥时,他用的肥料袋子上却写着“有机肥”。从买有机肥开始,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试起来。
  两三年过后,他开始自己堆粪肥了,拉着板车,到别的村去收羊粪、鸡粪。
  但那个时候,他的棉花不比别人家的强到哪里去。
  不爱说话的安金磊,几乎天天读书入夜——《中国棉花景气报告》、《中国生态农业》、《濒临失衡的地球》、《自然不可改良》……,还有老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同一。”这些书让他想到:“到底农业的功能在哪儿?她不仅是一个生产的功能,更有生态的功能。”
  2002年前后,安金磊开始求助于专家。他坐火车到北京,找到农业大学,教授们说我们现在只有有机农业的理论,实践还很少,临别送给他一本书;又找到农 科院,还是送给他一本书,推荐去找国内的有机农业认证中心,结果又是给了一本书。“谁都说这是好事”,但紧接着好几个人都诚心诚意地说:“这不是你个人能 搞的事,太累不说,也搞不成,没有效益。”
  从北京回来,他依然沉默。他的棉花,每年都比别人家产量低,但他知道:这片薄田的土壤在一天天健康起来。“脚踩上去你能感觉出是有弹性的,虫剌蛄、蚯蚓都回来了,地里生出小草了!”
  在国际有机农业的通行标准中,化学耕种的土壤至少要经过3-5年无毒无害的恢复期。六七年平静地过去了,2004年,罕见的灾年让安金磊的棉田成了明 星,他将村边的薄田涵养成了一块宝地。那一年,中国农业科学院棉花研究所栽培研究室主任毛树春亲自驱车而来,在他的田地里“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
  那一年他很忙,把自己育出的棉种分赠村里的乡亲们。安静的小院有人上门来攀谈,话里话外的,只是想得到一些种子。
  如前文所述,人们种下种子,却很难做到一整套的自然农法、精耕细作。于是,安金磊依然是个独行者。
  
  “全县麻雀大会”
  高高的玉米秆后面,只看到一条黑影,尖啸声划过小米地———人声惊动了一只鹰燕,它从谷子地边缘腾起来,沿着玉米秆一线飞走了。
  鹰燕飞起的地方,安金磊咧着嘴在笑———鹰燕是鹰的一种,专爱吃麻雀。它来了,证明这里麻雀多,而麻雀多,是足以让他喜上眉梢的事情。
  不久前的一个场景让安金磊不忍回忆:“我在拉羊粪的路上看到两亩谷子,田里面纵横交错地拉着很多网,用竹竿撑着,显然是防止麻雀等鸟类来吃谷子的。让人 痛心的是:上面沾着很多麻雀和燕子,燕子是不吃草的,它们吃谷地里的蛾子。它们都已经死去了,经过了很多挣扎,最后绝望地累死,在上面吊着,翅膀被卡着, 实在是惨不忍睹……”
  三年前的另一个场景,留给夫妇俩的记忆同样新鲜如昨:
  安家田里的积水渗到田边的车轮印里,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几千只燕子围在边上抢着喝水!它们挤挤挨挨,喝饱了的还不肯离开,有的蘸着水梳洗羽毛,有的跳闹嬉戏。这水,并无其他特殊之处——除了无毒。鸟儿们的欢乐,是因为它们终于喝到了不含化肥溶解物的水。
  从2006年开始,安金磊为鸟儿们播下了谷子。鸟儿们不但是安家的客人,更是棉田里椿象、蚜虫们的天敌。它们帮了安金磊,使得这片从不施用杀虫剂的棉田,基本不闹虫灾。
  每天早晨,四亩谷子地的上空,成百上千的麻雀、燕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远远看去,刚刚展露金黄色的谷子地,会因大批鸟儿的停驻变成灰褐色。一旦受惊飞起,“扑棱棱”的翅膀声连成密密一片。安金磊一边收获旁边的棉花地,一边和妻子说笑:“全县的麻雀在开会呢。”
  而一个月前,四亩谷子地里开的,还只是“全镇的麻雀大会”。
  2004年,这个从未离开田地的农民,成为着力推广有机农业的香港公益机构———社区伙伴———的座上宾,之后,他受邀出访泰国,还在云南、四川登上了 “农民生计与可持续发展”论坛的讲台。2006年12月,在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农村报、天涯社区和中山大学公民社会中心联合主办的“2006最具行动能 力三农人物”评选中,安金磊成为32名入围者之一。
  
  转自:南方周末

最不像农民的地道农民
  
  安金磊夫妇是农民中的异类,他们自己的50多亩土地不施化肥,不洒农药,为的是保护土地的生命力,他们对土地的收成并不关心,觉得只要能吃饱就可以了,他们甚至还种了片专门给麻雀吃的稷子。
    谁还在地里下那个力气
    入冬了,没有遮拦的华北平原的大片农田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在干农活,可是安金磊还在他的地里,小心翼翼地用铁镐将田间的塑料地膜翻捡出来,然后再用手拾净,手上满是泥污和裂开的口子——— 已经很少有农人像他这样,在田里出笨力气了。一般最简单的做法是:开春时用拖拉机直接耕地,将地膜碾碎,埋在土里。农活机械化,已经是多少年的“铁的事实”。
    周围的空无一人,并没有打消他的兴致,“我觉得老天厚待我,让我有地种,既有吃的,又能活动身体”。他不习惯像邻人们一样过冬憋在家里,村子里都是土黄色大平房,依稀响起了哗啦啦的麻将牌声,“我们家没人会打麻将”。
    “那样过10年,地里就将有1厘米的塑料,还怎么种地?”安金磊对农活机械化的某些做法很不以为然,皱眉说道。
    安金磊的家在河北衡水的东紫龙村,从1993年承包土地开始,安金磊和妻子就开始用最传统的农业耕作法来打理他们承包的50多亩土地,不用化肥,不用农药,经常让土地轮流“休息”,分割成各种小块,种上各种庄稼。“什么品种都有”——— 华北农田一直是传统规定的棉粮产区,大块土地一般都被规定种植这两种主要经济作物,他偏偏对着干。
    他不是那种鼓吹型的人,“开始就盼着我们能用行动给周围的人做个榜样,让土地能恢复本来面目,可是,这么多年了,没影响到任何人”。即使是习惯于干农活的老人,也觉得像他那样太累,“谁还在地里下那个力气啊”。
    安金磊很难归类,有人说他是环保主义者,可是他却很讨厌那些游山玩水、不干实事的一些环境保护协会。有人说他是快乐农夫,他却整天焦虑农村自然资源的破坏。有人说他复古,他却每天使用电脑上网,关心巴西环保部长所说的小农庄试验进行状况如何。
    他那50亩土地
    1993年,村里的土地开始新的承包,离开村子最远的,灌溉不便的40多亩地没人要,安金磊出了最高的价钱把它要了下来。妻子小张说:“其实那时候,我们已经做好了不用化肥,不用农药,按老法子种地的打算”。可是村民们都觉得他们傻。
    安金磊那时候还不太会种地,他一直读书到高中毕业,毕业后上了农校,家里就只有几亩地,根本不用他下田,“也许就是从小没干过农活,对农田毫不厌倦,反而充满新鲜感”。
    可是如何用老法种地?他们两个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人毫无经验,开始时去请教老农民,人人都知道用化肥,粮食和菜都不好吃,老农民也这样说,可是让他们不用化肥,他们“咦”地拖长了声音表示怀疑。“老农民都被饥荒吓坏了,他们想的是如何高产,化肥是高产量的最好保证。”
    安金磊不仅不用化肥,也不想用农药,“用了农药,庄稼是保住了,可是田里别的虫子都死光了,那个系统就破坏了”。接触土地后,上了农校的他对自己的整个学习成果开始怀疑起来——— “整天都是说高产,可是高产就是一切吗?”
    除了这偏远的40亩地,村里还有他们承包的10多亩菜地,既然没有既定的法子可遵循,那就按照自己的办法去耕作吧。他们不除草,只是简单用一些杂草堆肥料;不用化肥,而是积攒一些粪肥,要不就泡些杂草当肥料,付出的劳动力明显高于其他人,“也没觉得那么辛苦。”安金磊觉得自己始终处于自自然然的状态,干累了,就在地头睡一觉,“正好蚯蚓会帮我松田,鸟会帮我吃虫”。
    刚开始产量不高,可是几年下来,他地里的庄稼明显长得比周围地里都好,土地恢复了自己的生命力。他在田里顺手摘了个小玉米,虽然小,可所有的颗粒都饱满而坚硬———用化肥的土地里长的玉米颗粒里都是一泡水,晒干就很瘪。他田里的棉花也是这样,虽然个头不大,可是纤维明显比别家的长。
    他说:“土地是属于自然的,不能光为了我们服务。”因为这种想法,让各种生物都生存的心态也越来越强烈,除了地里干活的蚯蚓,他觉得麻雀也该有粮食吃,于是种了一亩地的稷子,专门给在田里啄食的鸟预备着。刚开始鸟不多,后来,他家地的上空,最多时飞舞着上万只麻雀,安金磊在田头干活,很高兴地对妻子说:“十传百,百传千,全县的麻雀都来咱们家地里开会呢。”
    更让他自豪的是,这些麻雀只吃给它们预备的稷谷,周围庄稼都不碰。冬天来了,田中间那些稷谷,还有边上故意不收完的谷穗看上去生机盎然,他家田里的鸟也一群群地聚集着,迟迟不肯离开。
    城市——— 可怕的代名词
    小时候安金磊最羡慕的是城市同学的作业本,上面有格子,可以不用自己画线。可是长大后,城市在他心目中,成为“可怕”生活的代名词:“资源那么紧张,吃的都是化肥和农药弄出来的庄稼,晚上听着噪音,睡不着觉。”因为他的小农庄在一些推广有机农业的协会中出了名,他常被邀请进城,可他极少接受这些邀请。乡村生活已经比城市生活简单了,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生活简单化。吃的方面,前几年已经开始吃素,他说:“粮食蔬菜全部是自己家种的,除了必要的调味品,基本上不用花钱。”而且,他很自豪的是,他家的蔬菜粮食,比别人家的都好吃,也都有营养,他家的西瓜,每年夏天村里人都抢着要。“大家都知道不用化肥的好吃,可是不用化肥意味着花力气,没人愿意。”
    日常用品方面更简单,“衣服很多是城里朋友穿旧的,我们洗衣粉、洗洁精那些都不用”。吃完饭,他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用麦麸细细地擦那些碗筷,本来油就少,一擦更干净,而这些麦麸也不浪费,可以给家里的两条狗吃,两条狗跟着他们吃素,麦麸、大白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可是皮毛极光滑,“还是家里的粮食比较健康的缘故”。
    妻子小张是邻村的,本来给介绍了个石家庄的对象,可她喜欢读书人,后来就选择了农校毕业的安金磊,两人在地头里也读书,“她读汪国真,我看唐诗”。在安金磊心目中,妻子读什么书不重要,重要的是爱读书,使她有颗“善心”。他一说在田地里种些庄稼给鸟吃,妻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城里来了客人,妻子比他高兴多了,“她总觉得要招待好客人”。
    因为他们的生活被一些民间社团广为宣传,所以来他们家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而这些客人到来的目的各异,有的是为了过上一段田园生活,学点耕作经验,有的是为了逃避城市生活的压力——— 很多人把田园当做了拯救自己的“救星”。
    而在他们眼里,安金磊夫妇就是大夫。
  小张说:“有的人一来几个月,来了也不说真名字,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有犯愁的事情,我们从来不问。”
    最典型的是广东来的“小四”,40多岁,穿着打扮都很时髦,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样子,因为家庭有些问题而来这里,事先也没有打任何招呼,说是要学农活,可是什么都不会做。“明明是竖着耕田,可是她偏偏要横着耕。”甚至也不会做家务活,一日三餐都是他们做好后端给她。小四和安家夫妇都没觉得什么,小四可能是浑然不觉,而安金磊觉得,“能帮人的地方就帮”。可是邻居们看不上眼,他们纷纷议论,“你们又不开农家乐,又不收他们的钱,干吗让他们一住两个月!”小四最后去安徽承包了两亩地,说是要自己养活自己,“电话一通就和我们说,我会干活了”。
    一个中国版的“梭罗”
    没看过《瓦尔登湖》,没看过《寂静的春天》,用他自己的话说:“整天在土地上忙着,什么不明白?”刚开始在地里忙碌时,就注意到农药的副作用,“草是不长了,虫也不长了,那片土地像死了一样静悄悄的,只长庄稼。人类能这样为自己的利益去破坏别的生物吗?”天上的大雁加深了他的感受,“从前是一队队飞的,可健康了。可是现在,只有一两只孤雁,叫得可凄惨了,不知道能落到哪个污水沟里找点吃的”。他说得异常凄凉。
  很多环保团体来他这里,“刚开始还很新鲜,觉得他们宣传得很对,少用资源,保护资源,可是他们自己却坐着飞机,去那些风景好的边远地区,以环保的名义到处要钱。这不是心口不一吗?”安金磊很反对坐飞机,他觉得那是浪费资源——— 他只坐过一回飞机,去泰国和那里的小农庄协会的志同道合者讨论,可他说,坐在飞机上心情非常沮丧,“下定决心再也不坐飞机了”。
    土地在农村越来越成为财富生产的必需品,“我们是幸运的,当年承包了40亩没人要的半荒地,所以,即使是产量少,两亩地的产量肯定高于人家一亩的,我们家人的生活绰绰有余了”。甚至能有很多农产品送给城里的朋友,“不收他们多的钱,就是让他们反省一下自己,在城里浪费资源到底值得不值得”。
    儿子只有12岁,别人家的孩子喜欢打游戏,喜欢买好吃好穿的,可他的儿子却被培养成喜欢到田里去干活,“他喜欢在田里玩,一玩几个小时”。村里的学校也讲究升学率,要求不能让孩子下田,“我一听就火了”。他觉得孩子不能不熟悉土地,这是养育自己的根本。正好有朋友在成都附近的华德福学校教书,那里的孩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生活,学美术和音乐,并且有大片土地让孩子们去耕作,“我就放心地把他送去了”。
    因为有朋友在那里,收费低廉,可是,历年的土地收成,还是没法让安家积攒一笔能让孩子上大学的费用。安金磊对这个问题早有考虑,他说:“土地没有这个功能,靠土地的供给去接受高等教育是不可能的,让他回到田里吧。”
  
  转自:济南时报


安金磊,小概率事件?
  
  安金磊可以没有社交,只与自然共存,这也是他的理想。所以他对于外部世界来说,实在是一个沉默的存在,活得非常自在。
  对于农民个人来说,他的行为不具有可复制性,有多少人能像他那样———心无旁骛,视土地之外的一切几乎为不存在?这本应是一个农民的美德,我们却没有底 气去这样要求农民--他们在市场体系中已经太过弱势,他们辛苦一年的利润可能远远不及各级农业中间商。2006年国务院对粮食实施保护价收购,但调研证 实:国家为此支付的巨额财政收入,只能有15%落入农民的腰包。对于今天中国的农民群体来说,对土地、对环境、对生态的特殊责任,比起改善生计、提高收入 的强烈愿望,实在是一种苛求。多少年来,他们不曾享受更多的权利,却一直在相对较低的生活水平下履行农业生产的职责。
  衡量任何一件事情在农村 是否行得通,最直接的就一条标准———是否很快就能见到收益。安金磊这个收益花了六七年,这对一般农民来说,太长太长了。农民已经不习惯相信长远的承诺了 ———以前有过很多,事实证明一多半都打了水漂。安金磊曾经特别痛惜他们村里的大树被人砍了卖钱,但对砍树的人来说,今天可能土地被开发,明天可能树木被 砍伐,那么最理性的做法是什么?就是有树可砍的时候自己赶快先砍掉,卖了钱落袋为安。要不然明天就可能被其他人砍去。
  所以,安金磊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
  但他是一个挑战,挑战着一些普遍的带有社会性的理念,挑战着每个人心底习以为常的一些思维套路。农药化肥就等同于科学吗?更多地付出辛劳就等同于落后 吗?轻而易举地杀光田里的虫子就等同于人定胜天吗?视草类为仇敌就等同于以人为本吗?他给出的回答,是每一个人每天都在遇到的问题:我们与自然、与世界之 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取舍得失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我希望更多地让人们去关注他的那些挑战性的想法和做法,而不是去了解他个人生活的成败 ———况且是成是败,不同人的标准恐怕也大相径庭。相信有很多人会说:完全就是苦行僧嘛。这样说的人,却未必有安金磊那么快乐、过得那么有滋有味。他对于 我们这个世界的意义,不在于他自己活得怎么样。就算他无以为继,也不证明他的那些说法毫无道理。
  
  转自:南方周末

倾注在土地上的行与思
  
    
    
    怎样给安金磊这样一位青年农民定位?有了2005年开春时节与他在田里共同清理农膜的五天接触,我确信了此前听到的传闻——他是一位有良知、有责任感的农民,一位不折不扣的有机农业的践行者。晚饭后坐在灯下交谈,每每惊异于他对中国古老文化知识的熟悉。他随口而出的圣贤佳句常常让我自愧浅陋。再看他写给一位尊者的恬淡自如、用辞儒雅的信,开始觉得他是一位博学的文人。随着交谈的深入,听他展开自己对农业问题的一个个疑问,一层层思考,我又觉得他像是一位农业问题的思想家。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但是在这个干旱的春季,清明已经过去了几天,那种清新的画面仍迟迟没有出现在河北枣强。东紫龙村,安金磊的这块四十多亩的棉花地里,上一年用过的农膜或隐或现地附着在地表,勾勒出整齐的地垄。妻子张秀双在前面用钢叉挑开埋在土里的残旧农膜,小安伏身跟在后面把它们一把一把地团起来,再用大块的土坷垃压住。看见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安也要掖进自己的裤兜。墒情差,没有风的时候扬起的尘土围着他们久久不肯散去。他们却似乎毫无察觉。
    
    
    
    规定与质疑
    
    90年代初,刚从农校毕业来到巨赞农场的安金磊,身背手压喷雾器,走在分到自己名下的六十亩果园里,按照规定的步骤给果树喷农药,给间作套种的玉米打除草剂,脸上一片茫然。一是因为此前他从来没有做过农活儿,二是因为他很不适应那农药和除草剂的味道,从打亲耳听说了“毒西瓜”把人吃坏的事情,更加从心里反感这些化学的东西。到了第二年侍弄西瓜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愿下“毒”手了。和玉米相比,西瓜毕竟更接近人嘴呀!安金磊偷偷地改用鸡粪、叶面肥和营养液,不用任何农药和化肥。
    
    在农家肥的滋养和小安精心的照料下,苗儿拱出来了。两瓣籽实中间,一株由黄变绿的细嫩的子叶正在奋力地展开,尖端的生长点上顶着一粒晶莹的露珠。整块地里,支楞楞的瓜蔓向四处舒展开去。小安觉得它们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充满活力的蛇,似乎又带有孔雀开屏般的美丽。啊,都不对,那活生生的精神头分明有股子苍龙一般的气势!他蹲在地上看得出了神。
    
    在农校为西瓜育苗的课程里,观察秧情,帮助小苗培土、脱壳是一道必要的程序。从那以后安金磊特别喜爱在瓜地里感受这种乐趣,感受那里的清新空气。这一季,小安的西瓜地里不仅没有出现一棵病株,而且西瓜味道明显好于别人的地块!他并且为此获得了当地农业部门的品质检测奖。他种植的西瓜因为被检测到明显的抗癌元素而被授予“抗癌西瓜”的称号。
    
    成功的体验助长了安金磊潜质中的叛逆成分,他不再唯上级规定为尊。规定要求定期为果树除草,为果树保留水分、养分。小安觉得它们之间的关系,依赖更甚于竞争。杂草在盛夏的骄阳下可以为果树吸收阳光,有利于果树周围小气候的调节,所以对除草的事无动于衷。领导催得紧了,他就干脆把显眼处的杂草翻进土里一些——让它们在消失之前做一回绿肥吧!
    
    从第二年开始,安金磊就再也没有用过农药化肥。然而事实一再证明,小安地块里的果树长得就是好。
    
    
    
    思考与实践
    
    
    
    产业化大潮之下,土地已经成了农产品生产链条上一个似乎无需用心“保养”,可以随意榨取的环节!种种与祖先说法不同的怪现象让安金磊感到疑惑。
    
    三十出头的小安喜爱思考。小小的成功除了让他高兴以外,更触动了他的思考机器。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最初认定的“理论”:果树地里需要搞间作。高的树木,次高的麦秆,贴着地面的草,上下错落,对于光、肥、水的利用并不完全是竞争关系,而主要是相互协作的关系。在肉眼无法分辨的土壤微观世界中,也存在着一个复杂的共生系统,其中除了土壤和农作物以外,还包括诸如苔藓、杂草、各种昆虫、微生物、细菌等等,它们之间既依存又制约。土壤的共生系统越是多样化,越是复杂,就越肥沃,越稳定。祖先有言:“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为地干预、打破这个历千万年而形成的平衡一定会招致危险。
    
    1995年农场实行承包责任制,安金磊多少获得了一些实践自己理念的自由空间。2000年,迎着人们不解的目光,安金磊辞去国营农场的工作,回到村里承包了两块、总共50亩废弃的贫瘠土地,开始了完全自主的有机种植探索。
    
    在村里签完字,他径直去了已经“属于”自己的土地,满怀幸福感地抓起一把土凑到眼前观察着,踌躇满志地盘算着种植计划。他也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做了。
    
    思考与学习比劳动更艰苦,却又充满了快慰。劳作一天的他,晚上不爱看电视,而是读书,从那些凝结了中国古老文化精华的字句中汲取养分。
    
    听人说上农家肥的地产量低。他就盯住人家刨根问底,再找别的人给以佐证,终于弄清农户利用农家肥肥料类别单一,要么是猪粪,要么是鸡粪,当然没有化肥那么全面的元素搭配。小安建议他们多种肥料混合使用。他坚信这些没有受到过化学物污染的土地本质上是健康的,很容易恢复地力,提高产量。
    
    安金磊不主张搞温室大棚,认为高温高湿的大棚内部环境下细菌会超常繁殖,得不偿失。他认为一年多熟、反季节上市这类做法仅仅从商业盈利出发,虽可得一时之利,却违背了作物的生长规律,对土地,对作物,对消费者,都将构成危害。古人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就是告诫我们要一切以自然规律为尊。
    
    安金磊注意观察土质,尤其注意虫子活动的痕迹,认为虫子是土壤健康与活力的表征。但在大量施用化肥农药的田里,蚯蚓一类的益虫渐渐绝迹了,加速了土壤的板结。他主张辩证地看那些一般意义上的害虫。地里适当数量的喇喇蛄可以保证七八成的出苗率,等于帮助农家间苗。蚜虫病害实际上与大量使用化肥有关,含氮量过多的植株蛋白含量高,杆脆,更适合蚜虫的口味。此时再采用过去的草木灰办法对付蚜虫为时已晚。
    
    实践,当然意味着更多的吃苦,更多的辛劳。锄草总比喷洒除草剂艰苦,施农家肥总比施化肥劳累。拣农膜,那么一块四十多亩的地,夫妻两人要干六七天。全社会性的浮躁病感染到农民身上,就表现为不愿花力气,得过且过。安金磊路过别人的地时,每次都能看见多年积攒的残留农膜白花花地散落在泥土里,像是沾满痰迹的地面,难看极了。抓起一把土闻闻,是一股呛人的化学药剂的味道。种子稚嫩的幼芽和根系怎能够冲破这样恶劣环境的包围与刺激?即便长大了,又怎能够回报给人类健康的果实?
    
    一天,安金磊和妻子手持钢叉正在为鸡粪堆做翻倒腐熟。干得满头大汗的当口,一位骑车路过的老农骗腿下了车,径直走过来,脸上既有不解和新鲜,又透着几分爱怜和赞赏。不过说出话来却是反着的:
    
    “化肥多省事,年纪轻轻的卖这份傻力气?”
    
    “累是累点儿,可是用着踏实,上到瓜地结的瓜也好吃。”
    
    老农听了眼睛里一亮:“种地三分种七分养,这话没人听得进去了。天下没有白吃的馍,化肥‘又省事又高产’,那祸害还在后头呢!你们记住,全好的好事,准不是好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知音,老人越说越激愤:“他们光说高产了,怎么不说打了多少深井,抽了多少地下水!”
    
    
    
    比较与榜样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2004年,一场棉花枯黄萎病在这一带大面积发生,多数棉田发病率都在七八成左右,个别的几乎绝产,有人归结为气候原因。但是安金磊的四十多亩棉花地里,总共只出现了几棵病株。以9%的潮度(最低含水量),亩产达到400斤。这让北京来的棉花专家毛树春老师惊叹不已。现在,安金磊的棉花凭着绒长和抗拉两项硬指标可以获得比别人高一成的售价。随着检测手段的完善,作为食用油原料的棉籽也有望取得市场优势。在收购商那里,安金磊的名字已经多少带有了品牌的特质。
    
    鲜明的对比还反映在秋白菜地里。这两年有些人家地里的白菜几乎绝收,一棵棵地烂掉。小安家的白菜却是风景这边独好。事到如今,谁也不敢再小看这位卖傻力气的“神经病”了。有的来打听从哪里买农家肥,价钱如何。有的问他们这一季浇了几遍水。有的暗中盯着安金磊什么时候浇地才敢浇。据小安观察,近一年来村里开始清理农膜和到藁城买鸡粪的人家各增加了近十户。
    
    在安金磊的电话簿上,像毛老师这样的专家有十几位,包括中国农大、中国农科院、山东农科院等机构的各方面专家。不间断的面访、信访和电话访,每一次都使得小安受益匪浅。有时从报章上看到一篇报道,他就可能坐上火车直奔山东,或者河南,慕名去登门求教,与那些初识的同行一同探讨问题,或者互通有无,从优质的种子到实用的农具。
    
    安金磊奔忙并快乐着,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别人体会不到,种地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除了劳作与交流,安金磊的快乐还在于读书,包括外国人的书。在他的书架上,笔者看到陈慰中的《中国生态农业》,戈尔的《濒临失衡的地球》,卢岑贝格的《自然不可改良》……。那些生涩的文言,拗口的译句,都成了他破解难题的钥匙。在这方天地中他一次次地找到了胡适所说的“兴趣丹、问题散、信心汤”,一次次升华了自己的认识。
    
    
    
    压榨与危机
    
    有机农业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产业化浪潮。从“石油革命”开始以后的数十年来,化肥已经使得土壤板结,通透性差,地力下降,有机成分低,抗病能力弱。
    
    产业化对农业的危害远不仅仅表现在化肥与除草剂上。就说种子吧——种子的产业化运行,使得农家购买种子的成本越来越高,经济作物棉花的种子最高一斤能卖到40元之多。听说有的人还在打算通过科学手段把种子搞成不育系,杜绝农家自己育种的任何可能。
    
    实际上,只要不是做杂交培育,一般性的提纯、筛选和留种很容易掌握。所以安金磊主张农民学会自己留种,以免受种子商的假种子欺骗和价格压榨。
    
    商人压榨农民,农民们只好压榨土地。
    
    化肥施用量一加再加,但收成却在下滑!农药使用量一加再加,植物病害不是少了而是多了!用水量一加再加,水井越打越深。华北地区不可补给的深层地下水已经被采用一半,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普遍的干旱与超深的机井相互助长,恶性循环!
    
    农民由于其行业的特殊性,经济危机会直接衍生出生态危机,二者形成更严重的恶性循环。在严酷的经济压力之下,新一代农民普遍视土地为摇钱树。孩子上学,老人看病,给儿子盖房取媳妇,买摩托,全指望着它。日子越紧,“摇”得越狠。
    
    “摇”着“摇”着,很多人想到了真正的树——砍树现象严重起来。大道两旁过去茂密的树木几乎已被砍光。远望邻近村落,已经不见了那种绿树掩映的画面,被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的房舍。安金磊认为,树木是最涵养水分的,鼓励农民栽种果树有利于减轻干旱,阻止地下水的减少。但是这又涉及国家的粮食生产大计,安金磊的想法难有实现的可能。
    
    过去,地头和房前屋后总是要留一些杂草的。现在统统种满了作物。农民也许为此多少缓解了生活的压力,可知却断绝了多少鸟儿的生路!
    
    2003年大旱。6月,小安夫妻给棉花地浇水时,忽然发现在棉花地南头,那片旧车辙形成的长条形低洼地里,几千只燕子在抢着喝周边地里渗过来的积水,满满当当地落了一大片!喝饱了的燕子仍不肯离开,有的蘸着水梳洗自己的羽毛,有的在浅水边兴奋地嬉戏。
    
    这场景令他们永远难忘。
    
    古人说:“质子爱民,以下至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奚足以谓仁?”安金磊对这件事作了一番设身处地的分析。近年来北方干旱少雨,河湖干涸;农村普遍建起了机井和水塔,农家多数通了“自来水”,旧时的井台已经少见;农民浇地的水里常常溶进了追施的化肥。这就使得鸟类很难寻到喝水的地方。食物来源同样困难。除草剂已经消灭了田间的大部分野草,使得草籽难觅。谷物在这一带少有种植。当地人都发现过去常见的鸟类已经减少了六七种。燕子的数量也明显减少。为此小安决定每年在地头种些专门用于“赈灾”、不打算收获的谷物。地头保留适量杂草。房顶上、树杈上放一些接雨水喂鸟儿的容器。
    
    倡导这样一种生态伦理观意义重大,因为一个安金磊也许能够为村边的鸟儿减轻饥渴的折磨,但可能挽救这些物种的消失吗?根据笔者所掌握的资料,在全球气温变暖、人口急速增长和自然环境恶化三大趋势作用下,地球上的生物正在经历有史以来第六次大灭绝。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全世界已有超过1000个品种的家养动物灭绝。如果不采取措施,二十年内人类还将失去2000个家畜和家禽品种。目前全球有超过15000种物种濒临灭绝,灭绝速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陷阱与希望
    
    安金磊明确表示了对现在的产业化、市场化农业前景的担忧。他说,目前的大城市超市中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但是有哪位消费者想到过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呢?超市的运作机制决定了它们必须极力增加商品种类、规格,必须在一个很大的范围内组织货源,签订供货协议。货品供应必须有长期和稳定的保障,对违反协议者施以重罚。散户农民显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大范围的货物调动,势必造成大量的能源消耗,以及包装、仓储、防腐措施等方面的浪费与污染。相比之下,陶渊明式的“田园经济”会让我们的地球保持更长时间的生存条件,为我们的后代保留更多的自然资源。现代人只须舍弃一些高消费和过度的舒适生活,克制一下品尝异地风味食品的欲望,就功在千秋了!
    
    产业化主张地区性的单一种植。但是我们古老的农谚说“倒倒茬,顶茬粪”。适当变换种植种类可以减轻土壤养分的片面消耗。间作、轮作则有利于对地力、阳光、二氧化碳的全面利用,也有助于减轻天灾对农民的打击。多样化种植还有利于阻断某种病虫害的大面积扩散。有时即便在自家棉花地里间种几行玉米或芝麻,都可以有效阻止蚜虫的蔓延。安金磊和妻子对此体会很深。与土壤中的复杂体系一样,农业经济的多样化同样是农民不可或缺的宝物。
    
    但是,枣强的农民却在年复一年地种棉花,包括安金磊自己。为什么呢?干旱。种粮用水量大,只有棉花可以在不加大用水成本的情况下保证收益。
    
    生态问题、经济问题搅在一起。事实已经证明,产业化只能使财富加速向少数人集中,让土地变得贫瘠,让资源加速消耗,让地球蒙上阴影。产业化起码对于农民来说是一个陷阱!
    
    笔者心想,在产业化的滚滚大潮面前,能有安金磊和他的妻子这样一批有责任感,勤于、敢于思索,并愿意用自己的汗水去践行中国古老农耕文化的青年农民出现,是一种希望。至今,安金磊开始这样做的时间并不太长,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要理的思路也还很多。我从心里盼望着他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关注与支持,盼望他的农耕方式取得示范效应,帮助绝境中的农民找到出路。
    
    安金磊自己当然更这样期盼着。他用了《诗经》里的一句话来描述自己的心境:“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前景也许不必心忧——就在东紫龙村,希望已经开始显现……
  
  
  转自:《民间》
 
  
  自然之子:安金磊
  
  
  
   他坚持不用农药化肥
  
    他在田里养杂草和麻雀
  
    他对这片土地爱得很深很沉
  
    安金磊有些瘦弱,长得很斯文,戴一副近视眼镜,说话轻言细语,言语文气,富有哲理,觉得他不像农民,倒像一名老师。与他握手,农民的本色就像电一样传递过来。他手掌宽大、粗糙,掌内尽是老茧,稍一用劲,就捏得人痛。也许是长年在田间劳作养成的习惯,他随身带着一张毛巾,有时搭在肩上,有时搭在手臂上,出汗了,抓起毛巾就往脸上一抹。
  
  看见潺潺的溪流,看见一片生机勃勃葱茏的绿,看见有鸟鸣叫着从田间飞过,他就有些激动了:“太美了!土地滋养我们,如果用化肥农药去伤害她,这不是跟拿刀割母亲身上的肉一样吗?
  杂草和虫子
  
    一样有生存的权利
  
   安金磊按自己的方式设计田园画卷:树上有鸟啁啾,蜘蛛在树间结网,听蛐蛐在草虫间鸣叫,“多美呀!”
  
  安金磊的家在农村,因为父母做小生意,他从小就没有种过地,农校毕业后分配到国营农场当农技员,开始也用农药和化肥,但他对农药很反感,“闻不惯,太刺鼻。”他读过许多很乡土的书,小说、散文、诗歌,这些作品在他的头脑中形成一幅幅美丽的乡村画卷,但这些理想中的画卷却被农药和化肥破坏掉。“农药让虫子、杂草和鸟都死去或者飞走,化肥里的有害物质让蚯蚓等生物无法存活下来,土地上生机勃勃的景象已经随着所谓的现代农业离我们远去。大自然赋予了它们生命,他们有权像人一样生存。”
  
    农场交了几亩苹果园让安金磊自己管理,这让他有机会按照自己的田园构想来设计梦想画卷。他不再使用农药和化肥而改用农家肥,同时让苹果树下的野草疯长。在第一年,果树上长了虫子,各种鸟儿回到了苹果园,它们有虫子当食物。他也不去锄草,待秋后,他将这些野草直接翻埋在地下,草成了肥料。那一年,他的苹果个头虽小了点,但颜色光鲜,有一种自然的纯甜。“每当我看到鸟在树上啁啾,蜘蛛在树间结网,听蛐蛐在草虫间鸣叫,那种感觉特舒服,多美呀!这时我猛然觉得,我、我们更多的农民,欠大地太多了!”
  
    安金磊从农场辞职回到老家,承包了40多亩别人不要的荒地,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创作”乡村画卷。而在安金磊看来,安龙村本身就是一幅非常美丽的乡村画卷,“如果更多人加入进来,弃用农药化肥,这幅美丽的画卷就会持续下去,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生态环境因此会得到更好的保护。”
  
    自然的属性
  
    就是万物可以生长
  
   他保持了土地的原生态,鸟和虫子都多了,庄稼反而更壮,一老太太说:“能不能把你家的麻雀派到我家地里值几天班?我担心棉花收不成了!”
  
  安金磊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种地,村民们为了追求高产,投入的农药和化肥量越来越大,可他完全拒绝这些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大地供养着万物生灵,不管是野草还是虫子,都有在大地上生存的权利。他在土地上种了棉花,为了保证棉花有足够的养分,也会拔掉一些草,但绝对不会铲除干净,“这些草会帮助庄稼,让庄稼地有足够的水分。”正因为看到大地具有包容性,什么东西都可以长,他在棉花地里种了多种植物,花生、玉米、绿豆、红薯、芝麻,10多种。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这些植物却对庄稼起到了保护作用:蛾子喜欢玉米,不去侵犯棉花了;蚜虫难闻芝麻味,远远地躲开了;植物有虫了,鸟就会来了,侵犯庄稼的虫也给鸟提供了食物。因而他的庄稼长势很好,除了第一年没有把握好杂草的数量导致歉收外,以后每年都有很高的产量,不比其他使用化肥农药的差。
  
    长时间与土地接触,使安金磊更加了解土地,“土地是有语言的,我们需要融入进去才能读懂她!”他读懂了土地,发现人们不停地让土地出产粮食,土地已经很累了,“像人一样,他们需要休息,只有休息才能让他们长久地供给。”于是他让土地轮番休息,今年这片,明年那片,什么都不种,就让它荒草丛生。实践证明是对的,经过修正的土地耕作层更深,庄稼愈发长得好。
  
    安金磊的做法确实让人们感到匪夷所思,他居然种稻子养鸟。他告诉记者,鸟的飞离让大地一片死寂,没有生机,庄稼因此而更容易遭到虫子的袭击。他专门种了4亩地的稻子,熟了也不收割,麻雀成群飞来,这里成了它们享受美餐的天堂。因为“养”了麻雀,他土地上的庄稼从来不会遭到虫害。有一年,村子里的棉花大面积遭遇虫害,仅安金磊的土地幸免。一位老太从他的田间经过,发现成群的麻雀在嬉戏,田里的棉花生机盎然,简直是个奇迹。老太太找到他,说:“小安啊,能不能把你家的麻雀派到我家地里值几天班?我担心棉花收不成了!”
  
    善待土地
  
    大地回报他诗意田园
  
  :“我们欠土地太多,当我突然醒悟后,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还土地于自然的本色。我们不能再为了产量而不停地压榨土地了,这样压榨的结果就是:土地越来越板结,耕作层越来越浅,农药化肥经过土地渗透到江河流域污染环境,农药化肥的有害物残留在粮食里,给人的健康造成越来越大的威胁。一切生物因为农药化肥的毒而离开了土地,没有万物生灵,我们会很孤独。”
  
  为了达到自己渴望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安金磊进入了近乎原始的生活:他家里用的东西全是产自自然的,洗碗用丝瓜瓤,洗头用碱面,沏茶用薄荷叶,玉米、芝麻、棉花的秸秆用来堆肥……他弃用了一切能伤害土地的工业化工产品,“我们对土地应该抱以感恩的心,大地给予我们的太多,我们不应该伤害土地。”
  
    7年与土地的亲密接触,让安金磊得到了所追求的诗意田园。他和妻子每天早晨5点钟就准时起床,当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的时候,他便走出家门,到离家450米的田园里和植物、和土地呆上一阵子,赤脚站在湿漉漉的地里,他感受着庄稼生长的愉悦,甚至听到它们拔节的声音。他时时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讲给儿子听。幼小的儿子热爱土地,他喜欢音乐、喜欢画画,“他经常到田里画画,用树枝在地上描绘自然;他听的音乐不是现在的流行音乐,他喜欢来自自然的声音,大自然的动物、虫子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协奏曲,经常让我儿子如痴如醉。”
  
    安金磊成了名人,去年入围“2006最具行动能力三农人物”,到他家参观学习的人越来越多,自然的力量感染了这些人。“去年有一个从北京来的大学教授,是教IT的,他在我家住了几个月,跟我一块儿下地干活。回到北京后,他辞职了,到安徽去租了几亩地,当农民去了。他对我说,他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善待土地、善待环境,实际上就是在善待我们自己。”
  
  他的40多亩土地上目前有18种鸟类在那里吃食、做窝,最多的时候有2000多只燕子,这些鸟除了这里哪里也不去,因为其他地方有农药。他说他的土地里有大量的蚯蚓,在其他农民忙着翻地播种的时候,他却享受着免耕,因为蚯蚓已经帮他把土地给松了。他说他的土地上有很多种昆虫,他经常于晚上带着儿子坐到田间,听这些昆虫的鸣叫,在这种天籁之声中沐浴心灵。他说他将土地上生长的一切都看作是现实的存在而不是对立,因而所有的生物都会帮他的忙,让他的劳动成为一种享受。
  
  
  转自: 新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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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08-11-9 11:04:07 | 只看该作者
当场转贴很辛苦,自己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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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08-11-9 18:38:08 | 只看该作者
我来顶一下,今天发现这篇新闻,现在有人不用化肥农药种植农产品,如果能广泛推广就好了,可能难度大。
这个论坛里的朋友们,基本都是吃着用化肥农药种的粮食长大的。回想起我们那时吃的粮食,尤其是包谷和
面粉,差别太大了。过去的面粉很明显,吃得出小麦香味,现在就是农村刚磨的面粉,也永远找不到原汁原
味感觉。蔬菜差别也大,不用化肥的蔬菜,吃起来软和带香味,用过化肥的再煮也是硬的。现在的人们,吃
的都是农药、化肥、添加剂、摧长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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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08-11-9 22:41:45 | 只看该作者
俺也在电视上看过关于此人的报道,很有同感。

记得俺小的时候,野菜粘大酱,油炸知了、蚂蚱、豆虫,而如今这些美食恐怕早已不能想象了。

记得国外有个作家写过一篇《寂静的春天》,从而揭开了食品安全的序幕,当萨斯、禽流感、大头娃娃、三鹿等席卷全国,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祭奠了太多的垃圾,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地球上最毒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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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08-12-26 03:52:50 | 只看该作者
我是第一次看到,我们的农民自觉回归自然,理解生态;很感动,也冲动,很想当一个这样的农民,通过自己的劳动,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生产食物来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离开城市和现代社会,回归纯朴自然的生活,用体力和辛勤的方式存在于世间,与土地溪水亲近,置身树林草丛,沐浴阳光雨露;。。。。;和爱恋的人一起劳作收获,养育儿女;
——我想,这样的生活我不会抑郁,这样的人生我不会焦虑;我知道,这太奢侈太浪漫,不大现实;可是,对这种生活的向往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需要的原来并不多,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简而言之,我需要的其实只是改变生活态度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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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08-12-26 16:46:05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农民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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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08-12-26 19:16:0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夏秋 于 08-12-26 03:52 发表
我是第一次看到,我们的农民自觉回归自然,理解生态;很感动,也冲动,很想当一个这样的农民,通过自己的劳动,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生产食物来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离开城市和现代社会,回归纯朴自然的生活,用体 ...

说的很好,只是要记得付诸行动,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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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08-12-26 19:17:2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奇迹 于 08-11-9 18:38 发表
我来顶一下,今天发现这篇新闻,现在有人不用化肥农药种植农产品,如果能广泛推广就好了,可能难度大。
这个论坛里的朋友们,基本都是吃着用化肥农药种的粮食长大的。回想起我们那时吃的粮食,尤其是包谷和
面粉, ...

我们家就经常吃自家种的大米和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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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08-12-26 19:21:15 | 只看该作者
在《读者》上看过一篇很短的文章,是几年前的了。据说德国的苹果很小很难看,但非常好吃,因为它们没有沾染什么化学药物。不知为何,现在每次看到电视里的丰胸广告,我就想起那篇小文章,哈。真不知这社会还要继续怎样变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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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09-1-5 15:10:32 | 只看该作者
要是安金磊不用为收入犯愁就好了,农产品的价格统治阶级从来都是在强行压制的,并且还能继续控制个若干年,这些年来人类活动给自然造成的负担,也大大提高了从事农产品行业的风险,从投资角度来说,个人大规模的种植是划不来的,当然社会是很需要的。
安金磊更适合几亩地的快乐劳作和过足非所钦的生活,这需要经济基础

[ 本帖最后由 大雄 于 09-1-5 15: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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