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岸姐姐:
这是我第一次,将心理的困惑说出来。面对家人和朋友难以启齿。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后来在工作、生活中忙碌着,渐渐淡忘。最近压力越来越大,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最初将这种压抑归咎于别人给自己施压而造成。困惑迷茫着,反思是否自身出了问题。在开始查阅关于抑郁症信息后,觉得也许是我病了。我流着泪,在电脑前写下这些文字,原谅我有太多话语想与你倾诉,言语凌乱且繁长。
八二年冬,我违背着计划生育政策而来到这个并不温暖的家,或许不是男孩而令人失望了吧。我在父亲终日酗酒发疯,母亲歇斯底里争吵与过度保护中慢慢成长。回忆童年关于家的印象,冬日黑夜,在昏黄的灯光下穿着厚厚的棉衣依然手脚冰冷,饥肠辘辘的等待下班回来的母亲做饭。
对于家人的感觉很复杂难以描述清楚,应该是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感觉。小时候很憎恨我的父亲,他未曾尽过父亲、丈夫的责任,每日沉浸在吃喝玩乐,深夜宿醉回来便开始打骂发疯,所有的物品便顷刻砸地上,变成狼藉碎片。一年中只有几天,他是清醒着回来的。母亲常常将满腹委屈怨言哭诉与我们,儿时的我不能全部理解她的痛苦心酸,只感觉无助无奈。或许是补偿心理,母亲对于我超乎溺爱,将我保护在她的羽翼下,寸步不离。对于母亲的话我深信不疑,全部接受。当同学们在操场上奔跑嬉戏,我独自坐在教室中发呆,因为母亲说我有心脏病,不能运动(实际没有的)。当母亲领着瘦小的我每每在他人面前说,本来也不想要的,都预约好手术了,谁知因为医院床位紧缺,都拖到八个月了才有了空位,索性就留下了…挨罚了,她爸爸都差点开除,我们都连降了两级…在大人们上下打量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我将这些话语深深刻在心里,原来我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我很多余,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医院那该死的床位(长大后,我曾经问过母亲,她说那只是用来堵旁人口舌的说辞,本来就是想要我的,可内心伤痛却怎么也抹不去)。我有一个优秀全能的姐姐,在她耀眼的光芒中,我活在阴影里。时常被人拿来与她比较,(尽管我的学习成绩在年级也是上游,是的,也只有学习成绩而已)我一无是处。我孤独、自卑、木然、矛盾、恐惧的活着。我痛恨为什么我是女孩,我痛恨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我痛恨我为什么我还活着…
中学毕业后,到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没有人了解我以及我的家庭而鄙夷,我搬到了新家与姐姐同住。逃离了酒鬼父亲和母亲每日上演的家庭暴力悲剧。呼吸变得轻松。努力和同学交流,想融入新环境,却还是显得格格不入…父母搬来与我们同住后,又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姐姐独立而有主见搬去和男友同居去了。母亲愤怒抓狂,常常半夜推门而入和我谈话,在母亲满腹怨言中我从睡梦中醒来,对于她的哭诉,我无语以对,唯有唉声叹气,次日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工作后,遇到困难习惯性逃避,我换了很多工作。总有各种借口而辞职。在母亲的包容下,我没有感到经济的压力。没有常人的责任感与独立性。
结婚后,沉浸在暂时的幸福中。为不再忍受痛苦的生活,也为新生活的开始。老公是个务实、倔强、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我开始感受工作不稳定,他给我的压力。(是的,只觉得他给我压力,没有自觉经济压力)在磕磕绊绊中,过着还算平静的生活。女儿出生后,我深深体会到人生观、价值观不同而带来的双方家庭的矛盾争执。婆婆的重男轻女,母亲的种种不满,老公的左右为难,我的产后忧郁。母亲将对我的溺爱转移加倍到女儿身上。尽管多年的艰辛劳累与生气使她病痛缠身,仍旧义无反顾的承担起照料我和孩子的任务。孩子慢慢长大,母亲也劳累病发先后入过两次院。对于母亲我唯有深深地愧疚。
女儿两岁多时,公婆搬来与我们同住,发生了意外。儿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骨折了。我很痛心,痛在事发后没人告诉我,痛在孩子哭了一个下午,没人想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后来老公姐夫来接老婆孩子回家时(那天他们到我家来玩)觉得不对,带孩子去了医院,医生只简单看了看手臂就说没事便回家了(他们和医生说摔倒了手臂)。夜晚我搂着不停啼哭的女儿难以入睡,独自流泪。次日,我感觉孩子情况不对劲,想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老公和我争吵了一番,说我多疑不信任他,没事找病,便去上班了,婆婆说要去烫发便会自己家了。到了下午女儿不哭了,肩膀开始歪斜着走路。我带女儿来到骨科,看着X光片中锁骨断成两段。老公来电问我在那,医院,未等我说完,便气愤的说我不信任他和他的家人…我无言,挂断电话。姐姐姐夫从另一个城区驱车赶来,医生为女儿锁骨复位,在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中,我和姐姐泪如雨下…姐姐和姐夫带着我们四处求医寻药为女儿接骨。对于婆婆我没有一句怨言,她却说自己身体不适健康重要,执意搬回了家,我心灰意冷。母亲的身体精神状况很不好,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的,更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刻来照料我和孩子。姐姐的婆婆真诚的邀请我们去住,精心照料女儿,安慰我,感谢她们,我得以度过那些痛苦的煎熬。
此后又发生过很多伤心的事情。老公先后两次和我提出离婚。不想说谁对谁错,毕竟孩子都6岁了,我们尝试挽救这场婚姻,可是我们都累了,身心疲乏…
八月十五中秋节,天空中没有圆圆的月亮,母亲过世百天了,我们烧着纸钱思念着她。回忆着那段痛苦的时光,从确诊到母亲离去仅半年多。从最初的震惊,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到将希望寄托在手术奇迹,而后又被诊断为4期无法手术,化疗、中药、放疗。失望、希望、再度失望、绝望。母亲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身体与精神上痛苦。我陪着母亲经历着这一切。躺着病床上的母亲还宽慰着我不要太难过,人总有这一天的,我走后,你要好好生活。化疗极度折磨着母亲脆弱的身体,掉了的头发,很久没能再长。最后一次出院后,母亲已十分虚弱,只能躺在床上。即便如此倔强的母亲坚持去卫生间,搀扶着她枯竭的身躯,每行走一步都会累的汗如雨下。慢慢的母亲无法进食,言语不清,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费劲气力,一点点交代着后事,嘱咐我们好好生活。父亲一如既往的酗酒,回家后便耍闹故意气她。这一辈子,真的是孽缘。
每日守候在母亲身旁,看着母亲越来越消瘦痛苦,却无能为力。母亲走时面容安详,带着笑容,记不清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多久没有笑过了。望着母亲笑容,我无法相信,妈妈您真的离我而去了吗?我颤抖着轻轻抚摸母亲的肌肤,温暖如初,轻声呼唤母亲,耳畔仿佛响着母亲切的回应。母亲笑的是那样的祥和,带着如愿以偿的释然。我没有哭,没有滴一滴眼泪,我坚定的遵守着我的承诺。妈妈您可以安心离去,解脱了。从火化场回来的夜晚,恍惚间,我看到母亲,看着我微笑。母亲信佛,行善积德一生,相信母亲已达成夙愿往生净土世界成佛了。
而后,父亲变本加厉的酗酒,用恶毒的言行吼骂折磨着我们。我才知道,为了钱、房子,有多少人费尽心机挑拨离间。我们必须在母亲家至少住3天,才可以回自己家。每日在煎熬中度过。伤心,母亲走了伤心,父亲如此无情伤心。老公无法忍受第二天便回去了,我不强留,一切遂愿。他为我付出很多了,他没有理由承受我父亲的谩骂。
在之后,钱与房子都随了父亲的愿。我们什么也不争,也不要。父亲似乎也后悔了,时常问我过的如何,总在经济上帮助我。喝醉后,仍旧会打来电话,絮絮叨叨,说他是爱我的。我对他,觉得可怜,一个人孤孤单单,借酒消愁,也觉得愧疚,身为女儿也无法照料他,还需要他的经济帮助。
现在心情很低落。老公前段时间又开始问我知不知道现在压力很大,你母亲也过世这么久了,你也该上班了。我现在很没自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无法适应新的环境。人一多就开始感到恐惧,和别人交谈时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反应迟缓,谈话交流有些障碍。而这一切都没法和家人朋友诉说。有时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整体顶着巨大的生活压了,每天都在失眠。我感觉很迷茫,生活没有目标,人生不在自己手中掌握。负面情绪也感染着家人,尤其是女儿。我很怕,怕她变得和我一样。当看到为一点小事,女儿说自己笨很失败哭了的时候,我害怕急了,宽慰她、逗她,不想让她消极悲观。我很自责,有很强烈的愧疚感,对父母、姐姐、老公、女儿。有时候会觉得,如果离婚,女儿和爸爸、奶奶一起生活,是不是会比现在有我的生活要好。我自己无法控制悲观情绪,是不是我离开,找个外地工作,对老公、女儿身心健康都好呢。
心岸姐姐,很抱歉,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我想和你倾诉,想了解自己的问题出在哪,该如何调整。想结识与我有同样困惑的朋友,相互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