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底,雨季
这个日子,这种天气,我的身体如期变得怪异
二
不停地在浴室里冲着冷水。皮肤由苍白变得色深,全身战抖,却不觉得冷
抹开满脸的冰水,我看到镜中的身体。无法理解,为什么体重瘦到这个极限,可我的胸脯不减,反而疯了似的增量,所有营养和血液全被吸到这儿了吗?怪不得我总是头晕
我要哭了,可能冰天雪地也没用吧,它们依然象雪峰样挺立,峰尖鲜红在滴。可是,我枯枝般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个重量啊,我的心臟也经不起这样的血涌
双手狠掐,痛到麻木。紫痕弯弯
我不敢再看,因为上面还有一道伤痕。那是早年被你无意伤到的,伤得很深,流了好多血。当时,你脸色煞白,全身打颤,坐立不住跌到地下,我抱着你喊:你怎么啦你?你拼命挣扎,直到晕过去。那时,我才知道你是一个晕血的男人
三
用毛巾绞着头发,我早该去做发护理了,记得你总是说我发色好亮,现在没了,即使是湿的也没了原先的亮泽。伸手去压发乳瓶,才想起上星期就用完了
裹着浴巾,擦干身体。我在柜屉里找到一支前年买的文胸,白色单层丝棉的,质感很好,呼气,使劲扣进最后一格,再套件灰色的紧身短背心。在下一层抽屉里找到一条黑色蕾丝边的底裤,那是MUWAN品牌店的,我只爱把华丽穿在最里。从立柜里拿出我的圆领T恤,它很宽大是绿色的。坐在床边,我把伶仃双腿筒进黄色的球裤中,系紧裤绳
四
站到立镜前,我就象看见你一样,亲爱的,你总是喜欢这样穿。我抱住镜中的你,紧紧抱住,闭上眼睛深呼吸,我嗅到你身上松树叶的气息。流泪
泪水一直流到我的小包里,哭着装进我的药,再装进我的弹簧刀。我知道我不能再呆在家里了,我要出去,不然会疯掉
趿上拖鞋,熄灯,关门。我冲出门去
五
在昏暗的走道上拭干泪,戴上墨镜,等着下行电梯。接好我的WALKMAN手机听线,塞好耳塞,音乐响起,听到小娟和山民的歌声
电梯到了,同乘的是两男一女,她很不耐烦似的好象很急,我讨厌她看我的眼神,我索性把15到2层的梯灯全按亮了,再转身盯着看这个小贱人。她好象要伸手发飙,可是,两边的男人同时按住了她的肩,同时笑着对我表示大度,真像一对双胞胎。我扬起脸来,转过身去
我在15层就下了,在梯道窗边先看看风景,听着音乐。反正我没什么好着急,我只知道,相同的时间在电梯里外感觉是不同的
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我又进了电梯,从上到下一路顺畅,觉得满意
六
出院门,走进路对面的便利店,店主是个长发飘散的老男人。他一如既往的先递给我一瓶冰镇PEPSI,帮我拧松盖。我再点点货架,他反身去拿
掏出药瓶,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打开盖,哆嗦地倒出我的安定药丸,我数不清是几颗,随手捂进嘴里使劲咬嚼碎,端起PEPSI仰头灌下。转转脖子,透出一口碳酸气,发现店主漠然看着我,我把脸沉了下来。他低下眼,耸一下肩
眯着眼走近货架,找到绿色的520烟,撕开点着,深吸一口,薄荷气息充盈胸肺间,长吐一气,纤云薄雾在灯下缭绕开来
到女品架前抽出一条淡绿色小丝巾,叼着烟转到镜前,用丝巾把头发扎起,留着两只巾角。想起我和你在租屋里,一起唱民谣的日子,那时,我也有这样一方绿丝巾,你把它从我头上摘下来,绑在你的吉它柄上,你说,木纹黄色上配系绿巾很好看。于是,我就赖着你不让去上课,天天在屋里,教我弹吉它。`````,一声叹息
店主把食品饮料纸巾全装进了提袋里,又顺了两只苹果放进去,示意赠送。我在自己的余额簿上先签下lingling。跟他点一下头,转身离开
七
走在街上,提袋很沉,路上少行人。已是午夜一点钟
八
路灯下,我的影子在地面成了一条细线,投在墙面,又转折向上。随着我的步伐,身影的线条在移动,就象时钟的指针
多少年了?我就这样不停地走在路上,只身一人。亲爱的,是整整七年了,我找了你七年。我到处打听关于你的消息,我不停地追踪你可能的行迹。你不可能凭空消失,人间蒸发的,我一定能找到你。你是知道我的,我永远不会放弃
我发誓要找到你,继续爱你,或者杀了你
九
走过九条街,转过二十七个街角,我走到了抚河边。沿河直上,就是丽人湖
十年前,我们逃课离家,就是沿着这条河走到丽人湖边的。那些天忍饥挨饿,可我们很开心好幸福,因为那时我们已经无所畏惧了。我一直认为,我们就是在那几天里真正长大成人的,不再是任人监护的小孩
亲爱的,我们在湖边发过誓的,此生此世,不管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们,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我当时还加了一句,我们要生儿育女!你吓到一下,但你马上就答应了。那时,我们才十六岁。时间好快
现在你消失了,可这条河还在,这个湖还在。你怎么这样狠心,把我一人丢在医院里。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对得起我们的誓言?可是,我还是坚信,你是一个晕血的男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辜负我的
我找不到你,只能找到这条河,回到这个湖。我只有在这里才能抚慰自己的伤痛,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十
走过闸口,来到丽人湖边
伤神无语,我又回来了
现在的湖,已经不是当年那样荒凉冷僻的地方了,这里成了风景似画的公园。可是,我宁愿她还是那样子,我想回到从前
十一
我要找到一张座椅。好累,我要坐下靠着休息
可是,这个季节,这样的晚上,每张椅子上都坐着恋人们。我孤单一人走在这里,奇怪的装扮,让这里的人们都感觉怪异吧
十二
在一盏景灯傍边,看到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仔细看,他裹着一张白色被单,头发肮脏散乱,他是一个流浪者。我太累了,放下提袋点着香烟。心里有点害怕,但我更想坐到一张椅子。我鼓起勇气,坐在他的另一边
他好象比我更害怕,身体往一边移开。我努力保持镇定,从提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再从小包里取出我的弹簧刀,按下开钮,刀片发出锋利的铮鸣声。眼睛的余光看到他惊慌地身悸,我从容地削开果皮,嘴里喷吐着大朵的烟雾
心里有些不忍他的惊惧,我把削好的苹果放在靠他一边的椅上,大方地示意给他,我接着开始削第二个苹果,等我削好要吃的时候,他还呆坐在一边,动都不敢动弹。我只好友好的拿起那只苹果,递到他面前,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迟疑着,慢慢地从被单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接过苹果,马上缩回去,他起身就要离开。我急忙叫住他,我把提代里的PEPSI和湿巾留下,连着代子把其中的牛奶饼干薯片全部塞给他
他裹着被单,用一种奇怪的步伐跑开,在七八米外的树荫下,唏嗦地打开袋子
十三
我吐掉沾在唇上的香烟,长舒一气,身体松驰下来。我一边咬嚼着苹果,一边看着我的跳刀,这么多年,天涯孤旅,虽说也被好多流氓追打过,但被它伤到的流氓也有好多个。我知道自己生性胆大霸道,连你,我也爱欺负
扔掉果核,撕开湿巾,擦轼刀片,小心的收折好它,放进裤袋。再用整包的湿巾把长椅仔细地擦轼干净
重新坐下,舒展双臂,我长叹了一声。就象我永远属于丽人湖一样,现在,丽人湖也重新属于了我。看着湖水上跳跃着的光影,我的眼睛有些湿了。我再一次点起一支烟
十四
亲爱的,今晚的此刻,你在哪里?你会不会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在这个湖边等你?
我这一辈子,除了爱自己,就只有爱你。现在,我连自己都不爱了,我只爱一个你。我生性挑剔偏执,一定要完成这个丽人湖畔的誓言,一生只爱你!
我也不能不爱你,我对你太依赖太需要了,没有别人可以替代。亲爱的,我也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不是没试过,就是不可以。我太自私,太任性,我这样的女人注定是不幸的,没人会要的。只有你会爱惜我,也只有你能让我快乐,你就是这样的无法替代
我们有过太美好的日子,我坚持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过我们那样幸福的人不多。即使我已如今天这样痛苦,我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我真的爱过,依然爱着,还要爱下去。这样的人生,就算孤单,也是灿烂
十五
已近凌晨了,湖边的景灯一排排地熄灭。夜太黑,我好害怕
就算我无怨无悔,可我也怕,我怕你已经死掉了,怕你爱上了别人;就算你跟我一样矢志不渝,我也怕自己活不到再见你的那一天,我的身体就象这湖边的灯,一点一点地在熄灭,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吃不下睡不着了,我能活着,只为有爱你的信念;我更害怕,我不再是你原来喜欢的那个漂亮女人了,我变得难看了,还会变得更难看,与其如此,那我还不如早些死掉
上帝救救我,让我们快点见到
我相信丽人湖是有灵的,让我再发一个誓言:我等不及了,我愿拿一生来换,只求一天,让我们相见
亲爱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欺负你,逼迫你的,害你被吓跑了。原谅我吧,无论如何,或你爱我不爱,只求让我再见你一面,给我一个夜晚,你要知道,你欠我一个孩子,你听到了吗?
---在月圆之前,你快回来!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十六
我靠在椅上拗哭不止,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哭出声来。我知道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了,这样肯定会疯掉。我最怕的是,我会疯掉,那样,即使是再见到你,我也认不出了
我抽泣着拉开小包,拿出我的药,这是我的救命安定药丸,它在每一个黑暗汹涌的夜晚让我平复安息。我哆嗦着倒出药,我管不了多少粒,把它塞进嘴里使劲咬嚼,用PEPSI狠狠地灌下
十七
让我平静下来吧
天黑云低,冷风吹来。湖水起伏着升起了水雾,水边柳树的枝条摇曳生姿。我想起你帮我买的那条绿裙子,记得曾有的一场舞会,我穿着它和你跳舞,我们跳啊转啊,快乐得晕眩。那场舞会就象在眼前,闭上眼都能看见
我大声地对你喊:我好晕啊,你要拉紧我!你听不见;我再大声地对你喊:我好晕啊,你要拉紧我!你终于听到了,你挽紧我的腰肢,双腿急停旋转。你挥手示退,舞会消失了。你双手将我抱起,把我轻轻地放在湖边的长椅上。你脱下衣服给我盖上,让我不受风吹,你守在我身边,让我安然睡去
十八
我梦到下雨了,全身冰冷;我梦到你不见了,我好害怕;我梦见我被白布包裹着,好象要下葬;我吓得尖叫起来,扯开白布
瓢泼的大雨倾刻把我浇湿,我从梦里惊醒了,原来是我睡倒在湖边,手里抓着的是那个流浪者的被单。我好冷啊,全身打战,雨好大啊,我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我跪在椅上,抱住自己,终于放声痛哭
我痛哭不止,越哭越痛,仰面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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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看见天下飘飘而下的,只是许许多多的杂乱文字
我再看着我的PC屏幕,不过是一屏怪异的文字游戏。横横,所谓“丽人”胡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