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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制清洁工的饭碗,看着脏吃着香
逼仄时代,谁的青春能够拒绝苟且
文/时言平
最近,哈尔滨市招聘457个清洁工,引来万余人报名,其中近三千人拥有本科学历,25人拥有硕士研究生学历。而吸引大学生争抢清洁工岗位的原因,是因为这些岗位拥有事业编制。
对于这三千多名大学生的选择,不少人在心理上难以接受。作为高级知识人才,竟然去抢一个清洁工的位置,让人难以理解。甚至,“读书无用论”的争议也因此沉渣泛起。
我并不认为,这些大学生的选择有什么错。在生存面前,谁能活在那天真的骄傲里?如果依旧为那可怜的自尊坚持虚无的优越,那么难免走向绝望。学历只是学习的经历,并不是学习的能力,更不意味着知识可以转化成生产力。在大学生一抓一大把的年代,显然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懂得了这个常识,重新开始对自我的认知。
对于清洁工的这个行业,我并无偏见,反而觉得令人心生敬意。但具有专业本领的大学生从事这样的工作,又确实是种浪费。我们的教育,不是兴趣和选择,而是改变命运的工具。花费了家庭社会如此多的物力财力,最终却要抛弃专业本领,去从事技术要求落差巨大的职业,值当吗?这或许只能说明:要么是专业设置不科学,导致人才过剩;要么便是大学培育的人才并不具备生产力,除了一张文凭,能力上与高中毕业生并无区别。
如果从人才的生产力去剖析,你或许会觉得:某种意义上而言,即便应聘清洁工,这些大学生还是占了便宜,四年混迹象牙塔,也许除了一张文凭,并没有比这些没上过大学的人多些什么。更何况,这清洁工的岗位还带着编制。而三千多大学生争抢这一岗位,也正是冲着这好处去的。虽然岗位是清洁工,但事业编制的饭碗却很结实。体制这东西,虽然未必能让每个人荣华富贵,但好歹可以衣食无忧。在这个每个人命运都充满动荡的时代,有这样的一份安稳,谁不会去抢?我们吁叹浪费人才,但首先这些人算是真正的人才么?
功利教育环境下培养的学生,要比我们想象的更现实。如今高校的就业指导,大概都有个明确的选择排序:行政编制——事业编制——国企央企——外企——私企。大学的“最后一课”,他们是这样教学生选择的,也确实是最实用的,最符合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的。至于专业、志趣和理想,在就业率面前,恐怕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学校没有能力为它培养的学生提供实现理想和专业价值的道路,只好在就业的选择上,告诉学生们如何让这张文凭去找一条捷径:利用唯一擅长的背诵考试能力,去寻找一个淘汰机制相对较弱的行业。而编制,满足了这些,只要考进去,不但各种福利有保障,而且并没有太激烈的能力竞争和高风险的淘汰机制。体制内不缺能人,但很多人可能尚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就在这种安稳中走向平庸。
看着脏,吃着却香,有编制的清洁工岗位,就是这么个神奇的铁饭碗。与那些自主创业、卖肉卖菜的同学相比,成为清洁工的大学生们不必去担心亏本破产;与那些从基层干起的同学相比,这些有编制的大学生清洁工不必担心淘汰。他们也许暂时没有丰厚的收入,但是他们可以轻松地在这座城市落户,可以享受众多人无法享受的包括教育、医疗、养老在内的各种最惠待遇。这个时代,能从这些民生难题的捆绑下挣脱出来的人并不多。哪怕是你月入过万,在城市里你依旧是外来人口;哪怕你在写字楼上班,你依旧要面对过劳死的威胁……这样的生活并不体面,更谈不上尊严。与安稳的编制清洁工相比,动荡的理想主义者们,还谈何尊严?
某种意义而言,编制背后的体制,已经成为逃避现实和竞争的年轻人们的“桃花源”。大学生们的这种选择并没有错,相反,他们似乎对这个社会看得要比任何人都长远和清晰。当每个人都为生计疲于奔命的时候,根本就奢谈理想更顾不上职业的荣耀和尊严。在这样一个寄生体制才得安稳的时代,对那些对这个残酷世界充满恐惧的大学毕业生而言,有编制的清洁工或许才是最合算的选择。
当大学生们丢弃理想,通过寻求体质庇护以求苟安,甚至不惜抛弃专业和智慧,为了编制去抢夺清洁工、掏粪工的职业的时候。我们不禁要问:到底是这个社会病了?还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病了?一个满是年轻力壮的寄生者甚至苟活者的时代,还有什么信心去谈未来。清洁工的岗位,本该留给那些只能依靠体力改变命运的劳动者,他们更需要编制为他们提供保障。但寻求苟安的大学生们,他们会懂得这样的公共逻辑吗?当然,在这个逼仄的时代,他们或许和那些需要保障的底层劳动者们,同样委屈和可怜。也许,无论体制内外,大多数人的青春都无法拒绝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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