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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卫平 走出抑郁症,我活了“两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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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vc071450
时间:
13-1-22 09:12
标题:
罗卫平 走出抑郁症,我活了“两辈子”
1月11日下午,在上海首条"24小时自杀干预热线"的月度报告会上,上海生命教育与危机干预中心发布了"热线"成立一个月来的数据:在总共接听的632通来电中,根据危机等级分类,一半人达到了4级以上,即达到"自杀危机"的范畴。其中,有1%的致电者在通话的过程中正在实施自杀。
人类主动结束生命的悲剧不仅存在,而且时刻在发生。世界卫生组织和"国际预防自杀协会"在去年9月联合发布的报告中透露,全世界每年有100多万人死于自杀,平均每40秒就有一人自杀身亡。在自杀原因中,抑郁症排在首位。
在报告会的会场之中,61岁的志愿者罗卫平正不停地和一个女孩发着短信,女孩说:"罗老师,我能和你见个面吗?我现在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
自2006年罗卫平成为上海第一个向公众袒露病情的重度抑郁症患者以后,6年多来,他向许多孤独无助的病友伸出援手,已经把9个人从死亡的泥潭中拉出来。罗卫平自己也曾和死亡仅一念之隔,这并非危言耸听。他救下的许多病友中,有些人已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年,甚至数次实施过自杀行为但被救回来。
在罗卫平看来,抑郁症带来的那种无边的绝望,使个体在面对它的时候,往往是无能为力的。不少自杀者在实施自杀行为之前,往往会向外界发出求助信号。这些求助行为,源自人类最深层的生之本能,它好像一线微弱的阻力,抵挡住了死亡强大的召唤。
"生死就是一念之差,若是跨过这根线,生命就结束了。"罗卫平说,"但是我们能唤起抑郁症患者的希望、唤起活下来的本能,让他们感觉不再孤独。光明到来的时候,死亡就自然退缩了。"
由于国际上公认应该严格保护自杀者的隐私,罗卫平和我们也遵循这个惯例,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不公布他的救助对象们的故事,而是将笔墨围绕在他本人的经历上。罗卫平说,公布自己的故事是"助人自助":既能够给予他人正面的力量,帮助他们摆脱心魔;也能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快乐。
小书房成了"老罗的江湖"
罗卫平家几乎天天有客人,媒体记者、病友、志愿者、贫困学生、需要法律援助的人……他把每个"看着有眼缘"并且成为朋友的来访者信息记下来,用A4纸订成一本集子,数一数,已经有800多人了。他说,这是"老罗的江湖"。
"江湖"上的那些人说起罗卫平来,几乎都被他身上那种看不见的能量所感染。他个头瘦小、一头乱发,在沙发上一坐,滔滔不绝能讲好几个小时:"我这头发还行吧?我呢,55岁以后就没在理发上花过钱,长了就自己剪,看不见脑袋后边,我就乱咔嚓两下,省下来的钱全献爱心去了。"
罗卫平的朋友说:"你在他身上感觉不到黑暗和恐惧,他像一个发光体,持续不断地传达出温暖的力量。"
去年,罗卫平花了大半年时间,把自家的老房子装修一新。装修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腾出一间做书房。窄小的房间里,两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占了半壁江山,把书桌挤到一小块地方上。这里是罗卫平每夜静思和阅读之地,也让他引以为傲:"我没读过高中,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间自己的书房。"
他的前半生都纠结于自己没能受到完整的中学教育,以至于在十多年前,这块心病像恶性肿瘤一般迅速扩大,让时值壮年的法官罗卫平垮了下来。他陷入无边的绝望之中,茶饭不思、二门不迈,不敢正视镜子中日渐憔悴的自己,成天琢磨的就是怎么去死。
后来,他跟别人说起这种"自己杀死自己"的疼痛:"别人没法打倒你,但你知道打自己哪里最痛,所以一击即倒。"
在抑郁的折磨中,恐惧成了常态,他感觉到"所有的光明和快乐,就像这个百舸争流的时代一样,飞速地向前跑,把我一个人远远地甩在后头的黑暗里"。在这样的黑暗里,无数悲伤的往事被唤醒。"在我们家,我哥是长子,姐姐是唯一的女儿,弟弟年纪最小,他们都有被宠爱的理由。唯独我,爹不疼妈不爱。"罗卫平说,"有时大家吃着饭,突然想起来,咦,怎么少了一个人?这才发现我一个人蹲在墙角边。"想起这些,这个生命鼎盛时期的中年人,仿佛又回到了无助的童年时代:"是不是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多余的那一个?"
后来罗卫平也拿这事开玩笑,说中国有那么多人,自己绝对称不上身世最坎坷,但怀着黑暗之心总在追溯过往烟云,人生的每一个时期都露出狰狞面目。
"心要宽。"面对找上门的那些有相似心态的病友,他总是这样安慰他们。
"文革"期间,罗卫平的父亲因国民党时期的历史问题被下狱。而那时,十多岁的罗卫平年少气盛,准备轰轰烈烈投身"停课闹革命",结果却被几个同学的一张大字报揭发为"狗崽子",受到批斗。
后来,患抑郁症的罗卫平追忆自己的悲惨人生就是从这时开始的--挨斗、失学、亲人入狱和反复抄家,这份悲惨一直延续到他上山下乡。那时,罗卫平响应号召积极报名,却因成分不好被分配去了北大荒--到了地方,看到的是几万公顷黑土地,农场外围着大墙和高高的铁丝网,外人把它叫作"劳改农场"。
"劳改农场"在中国最北端,靠近中俄边境。冬天最低气温在-40℃,一觉醒来常常发现屋子的大门被冻严实了,推都推不开。就在一个冬天,农场一间棚屋失火,罗卫平赤着手去提水灭火。回过神来的时候,火灭了,手指却被冻成了冰棍,险些残废。
那次救火,让罗卫平获得了这辈子的第一个先进称号,可他的手从此落下病根。他并不在意,心想"我拼了命也要做得比别人好,而且要好得多,因为我不能让我儿子也是'狗崽子'。"
1978年,罗卫平结束上山下乡,回到老家哈尔滨,顶替病故的母亲在教育系统下属的招待所里上班,业余时间看书自学,准备考大专。那时,他的父亲已经出狱,人生几经起落,老人越来越沉默,但开口常有"惊人之语"。罗卫平说:"他对政治、时局有自己的反思,我那时年轻,思想非黑即白,就跟他吵,吵着吵着就干架了。"
两年后,夜大学开始招生,罗卫平想学历史,但身为文学教授的父亲却让他学法律,他说:"你高中也没读过,拿什么跟人家比?法律在中国是新东西,领导人也得从头学起。"直到1982年,病重的父亲才在病榻之上袒露真实想法,他说自己儿时的梦想就是做法官:"法律是个好东西,有了它,就不会有人被不公正地入狱。"
父亲病故5年后,罗卫平来到上海,和在北大荒相识、结婚,后来返城的妻子团聚。恰逢黄浦区法院招人,他带着半张纸的简历去面试,考官只问了三个问题:"法院没奖金、工资低,你愿不愿意?不能解决住房,你愿不愿意?要经常出差,你愿不愿意?"
"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眼看就要实现我老爸的梦想了,我还能因为这些困难就拒绝了?"罗卫平说。被录用后,他回头就给父亲烧了三柱高香。那时他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十多年里,这个职业会把他的人生带上巅峰,继而又跌入深渊。
心魔,吞噬了社交能力及生的意志
那时,黄浦区经济法庭刚成立不久,案子很多,诉讼标的在基层法院中排名全国第一。罗卫平工作很卖力,到全国各地取证和就地调解也跑得很勤快,他说自己"本性就好游山玩水",因此出差并不是一件苦差事。取证的地方往往在乡野山区,常要和地痞流氓打交道,罗卫平也如鱼得水:"这种场面书生不行,需要我这样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应对。"
为此,他得了许多荣誉称号,拿了5枚立功奖章。几年后他就升任黄浦区法院经济庭副庭长和知识产权庭庭长,"胸前的奖章挂得密密麻麻,就和部队里的军功章一样"。可罗卫平还是觉得自己"不行":"我没读过高中,没上过正规大学,而法律体系却越来越完善,条文和新类型案件也越来越多,我总觉得自己是'野路子',怎么跟人家科班出身的相比?"
罗卫平说自己第一次上法庭时,坐在高高的法官席上,看到公诉人、律师、原被告及旁听者陆续到场,心里就开始发虚,"眼里看出去的都是晃动的人影"。
如今已摆脱了抑郁症梦魇的罗卫平,再不讳言自己以往的软弱:"那时,我就是不认输,不敢公开承认自己'不行'。越是这样,越是钻牛角尖。"
他说起病发前的一次饭局,几个年轻法官过来,要认识一下他这个业内的"大哥"。罗卫平端坐主座,一个常带几句英语的"海归"法官拿着饮料来敬酒,说:"我们战斗力不行,您老随意……"他脑子里就嗡地一声炸了,"这年头,江湖规则都改了?我英语不会、电脑不行,又是'野路子'学历,拿什么跟人家比?现在可好,饮料都能当酒敬,我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因为长期透支和身心疲惫,1995年底的一天,他伏案工作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倒了,醒来后觉得心口和后背疼,但在医院检查了半天没查出生理上的病因,最后请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生来会诊,被确诊为患了抑郁症。没过多久,他连家门都无法跨出了。45岁的罗卫平垮了,他不能抑制地走进了死胡同。大半辈子在追求"更牛"的他,仅仅几个月时间,就下不了床。他茶饭不思,夜夜失眠,钻进了"我这一生有多倒霉"的牛角尖里。他不出门,把窗帘拉起来,在他眼中,天总是灰的,像一口铁锅压在头顶;哪怕有阳光,觉得那也是别人享受的。
"于是,我先是在社交上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能想象那是什么心情不?上海人有句话说得最妙,叫'筋搭错了'。"罗卫平闭上眼,那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做了个手势环抱胸口,就像一堵墙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来。他闭门谢客,手机铃声一响都能吓得心惊肉跳,接通后"嗯嗯"几句就赶紧扔给妻子。有两个在北大荒一起下乡的知青朋友听说他病了,专程从东北赶来看他,都到了楼下,听到门铃声的罗卫平却发了火,对妻子吼道:"你让他们走!你让他们快回去!我都要死了,说不定就是明天。"
病好后,罗卫平千里迢迢跑到东北,把留在那儿的朋友全都叫来吃饭,席间跑到那两个朋友面前三鞠躬:"我对不起你们,那时候我脑子有病。"其实,未发病时的罗卫平,性格刚直,爱憎分明,事事追求完美。因此,在做法官时他最为这个性格所累,那些明里暗里的"规则",他看不顺眼,有时候又不能违背,最后只得"求饶":"你以为我是法官,处尊居显、高高在上,其实你们全是我大爷。我见到你要拱手,求求你放我一马。"
强大的人最怕被自己打倒,心魔一旦生长起来就难以控制。绝望,是抑郁症患者最大的心理特点,罗卫平形容说,绝望是一种见不到头的灰色。在吞噬了社交和工作能力后,抑郁症的阴影又开始侵蚀他生的意志。
思考"怎么个死法"成了病中罗卫平的头等大事。他脑中胡思乱想:跳楼可能会摔残、安眠药不太好买、开煤气可能会炸掉半层楼,上吊呢舌头又拖得那么长……每一种死法看似都不完美,这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他的生命。同时,他也于绝望之中,认清了人性中这种微弱的生之本能。病愈之后,他帮助许多病友摆脱了抑郁症,靠的就是唤醒这种生命中最原始的力量。
而当时,他孤立无助,并拒绝其他人的帮助,在强大的心魔前无能为力,死亡像海妖塞壬般唱着歌,远远地诱惑着他,他觉得,"我一定要死,不能不死"。
正视疾病,把它当成一场"心灵感冒"
罗卫平是被家人拖着去精神卫生中心的。在治疗过程中,他几次想夺门而逃。第一次是看到医院的门牌,白底黑字,让他想起了北大荒的"劳改农场"。"我进去不就是被关在监狱里了吗?"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在跟医生讲述病情的时候,隔壁有个精神分裂的病人突然发作,嗷嗷大叫,被绑起来带走了。见此情景,罗卫平也想逃之夭夭。
这个经历,后来成了罗卫平去考国家心理咨询师的原因之一。"身体上有病,还分个癌症和感冒,精神上的病怎么就能混为一谈呢?"罗卫平说,抑郁症患者要克服的第一关,是正视自己的疾病,把它当成一场"心灵感冒"。
承认有病,罗卫平开始主动服药,在好转之后,他还养了一条狗,取名"三得利"。后来,罗卫平因为第一个公开自己的抑郁症病情,得到了诸多媒体的关注,他还牵着小狗上了电视:"它啊,每天早上六点就跑到床前叫我起床,我得带它出去遛啊。我家住在没电梯的六楼,这么跑上跑下的运动,身体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7年前,有位母亲通过介绍,找到当时刚考出二级心理咨询师证书的罗卫平,求他帮帮自己的女儿。这位母亲刚和分居多年的丈夫打完一场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签完协议当天,读初三的女儿在家服安眠药自杀,被抢救过来后就闭门不出、很少开口。走进那女孩住的小区,罗卫平看见高楼,心里就一阵打颤:"我知道她会琢磨什么。唉,这姑娘家住在十楼,跳下来一定会死。"
在女孩母亲好说歹说后,小姑娘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苍白,没一点血色,头发乱得像鸡窝似的。她在罗卫平身边坐下,斜眼望他,并不开口。罗卫平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人会比我更加清楚,因为之前整整5年,我每天都在计划着明天怎么死。"
后来,罗卫平总是以这段话为开场白,不是以心理咨询师,而是以一个前抑郁症患者的身份与病友交心。他向许多人讲述自己最黑暗、最不堪的那段往事,坦然承认自己的无力:"我们不一定做得好每件事,是不是?但我们总有做得好的事情,为什么不想想做得好的那些事呢?"
罗卫平又说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因为成分不好,没资格"干革命",他就加入了全国大串联队伍。那时,只要拿学生证去开个证明,就能免费坐车去全国各地。他和几个同学一起,挑一个初秋,坐火车一路向南,途经革命圣地就停下来参观一番,就这样一路停停走走到了井冈山。在井冈山脚下往上看,云雾缭绕、郁郁葱葱,几座山峰直耸入云。当地人告诉他们,最高的主峰居中,景色最为瑰美。
但当罗卫平爬上主峰之巅,心情竟是深深的失望。他看到周围连绵群山被云雾环绕,而他的脚下却是乱石堆叠的光秃秃山头。从那时起,少年罗卫平就懂得了一句话,叫"这山望着那山高"。在与抑郁症抗争的无数个不眠之夜,他都会想起在山巅的那片刻时光,想到自己从少年时开始,太要强的心理就在心中埋下发病的种子,渐渐成了偏执,最后差点要了他的命。到了55岁以后,他从抑郁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体悟心宽的哲学,那时他把一句诗挂在嘴边,"横看成岭侧成峰"。
"大概是天意,我活了'两辈子',就是为了活个明白,明白我来到这世上,能够干些什么。"他说。
直面过死亡,才知活着的快乐
作为法官的罗卫平,已经退休了。现在的罗卫平,不再性如烈火、爱憎分明。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变了。汶川大地震发生后,他6次去灾区做志愿者,为孩子们做心理疏导。在重灾区,看到人间地狱似的场景,同行人都心有悲戚,唯独他不愿意多受影响,做完事只要有空,他就提着相机摄影去了。
"对有些事不能太认真。"罗卫平说。抑郁症痊愈后,他去社区老年学校学了电脑,在社交网站上开了主页。遇到和自己年轻时候一样偏激的少年,他常常上前争执、劝解,犹如面对过去的自己。他说,真实世界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世事也不尽然非黑即白。有悻悻败下阵来的年轻人,往往不服气地问:"您老这把年纪了,还玩这个?"
罗卫平哈哈一笑:"我为什么不能玩?我就是要玩够本。"
若非直面过死亡的痛苦,他也不能体味到活着的快乐。"他依然是一个走正道的人。"他的朋友这样写过他。现在,罗卫平在许多地方做志愿者,凡事"搭把手",绝不做负责人,兴致过了就飘然离去。一些高校请他去做演讲,他很乐意去。讲座结束,他像学生一样去食堂,买几个大包子,就着免费汤,就算一顿饭了,怡然自乐。
他把省下的钱,都用在"江湖救急"上了。在那册半厚不薄的"老罗的江湖"上,多是他做志愿者期间结识的家境贫困的大学生,若谁需要救济,老罗都义不容辞。有人说这像是赎罪,但老罗却说:"我就是利用规则做好事,我做的好事越多,离死越远。"抱着这样的心态,这几年不请自来的荣誉证书甚至比他当法官时得到的还多。在洞察世事之后,又能做到心灵与外物相协调,于是天地间再无可以束缚他的东西。
"人生如果可以重来一遍,你会怎么选择?"我问他。
"做一个法官,在我能力所及之处,践行公正。"罗卫平毫不犹豫地说,似是早已把这个问题想过很多遍。
最近,他打算为父亲写点东西,为此他已经去各地图书馆和档案室跑了许多次。期间,他对生命的感悟又深一步:"原来命运给予他人的不幸,并不会比我少。人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所以,要活下去。"正如每个人都会遭遇困境、绝望和死亡,世人与之对抗的勇气和智慧也将一直存在,而这或许就是活下来的意义和乐趣所在。
作者:
carrothu123
时间:
13-1-22 09:54
写的真好!我正在经历着严重的反复中,看了罗大哥的故事,感受到了鼓励和安慰。希望能够像他一样直面自己,心宽就好!
“正如每个人都会遭遇困境、绝望和死亡,世人与之对抗的勇气和智慧也将一直存在,而这或许就是活下来的意义和乐趣所在。”
作者:
carrothu123
时间:
13-1-22 10:09
在罗老师身上我们能学到很多。感觉我现在就需要这样一位良师益友,理解我,也能开导帮助我。请问各位网友有罗老师的联系方式么,怎样可以联系到他呢。在此谢谢大家了,也祝愿大家都能挺过抑郁风暴,重回健康、喜乐、平和。
作者:
goldsun0
时间:
13-1-22 10:10
身体周刊推出关注中国人精神状况的系列报道“中国心病”,寻找并记录那些曾经身陷“黑暗世界”的人。
罗卫平的爱犬“三得利”为主人的康复出了不少力。 身体周刊记者 高征 图
六十岁的罗卫平曾是高级法官,患上抑郁症不得不放弃工作放弃社交,甚至想要放弃生命。从病魔中走出来后,老罗成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用他的独门“自杀”疗法,救下同样苦于抑郁症的企图自杀者。他大胆公开自己的病历,上了电视报纸,成了不走寻常路的名人。
罗卫平
1951年出生,前上海黄浦区人民法院经济庭副庭长和知识产权庭庭长,国家职业二级心理咨询师。
1995年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1996年初痊愈,2000年再次复发,2001年底提前退休,2005年痊愈后进入华师大心理学系进修,次年考取国家职业二级心理咨询师,开展心理咨询服务。
【 中国心病① 】
九月十日是第八个“世界预防自杀日”,自杀是中国第五大死亡原因,而抑郁症等精神类疾病则是自杀的首要诱因。转型期的中国社会断层加剧、利益冲突频发、信仰缺失,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找到自己的心灵寄托。有鉴于此,身体周刊推出关注中国人精神状况的系列报道“中国心病”,寻找并记录那些曾经身陷“黑暗世界”的人,鼓励他们讲述自己战胜自我的故事,为重塑中国人的精神提供镜鉴。罗卫平,曾经的高级法官,如今的心理咨询师,把自己十年的痛苦病历,变成了他人的良药。
身体周刊记者 史寅昇
天空是碧蓝的,阳光是金色的。
罗卫平花了10年时间,才真正重新获得了对主客观世界的正常感知。在最灰暗的那五年里,他的天空没有阳光,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愿也不敢面对他人的眼睛,死亡是一颗悬在他头上的定时炸弹。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1995年末,身为法官和庭长的老罗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半年的治疗一度为他找回了阳光,然而病魔却在新千年卷土重来,他放弃了工作,放弃了社交,甚至决定放弃生命。将近五年的煎熬之后,老罗终于又从地狱里走了回来。
因为曾经在心里杀死过自己不止一次,归来的老罗把自己的痛苦经历,变成了拯救他人性命的良药。55岁那年,老罗考取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开始用他独有的疗法,救下一个个同样苦于抑郁症的企图自杀者。他甚至因为公开自己的病情,上了报纸头版,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名人。许多人感于老罗的勇气——敢于面对曾经几乎杀死自己的心魔,敢于向社会坦承,自己是个“前”精神病人。
但老罗从没有自居为英雄。在他眼中,英雄是那些迎难而上者,而经历过太多挫折的他,现在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每次成功地帮助别人,对他来说,都是种正面的刺激,把他离当年的梦魇推得再远一点。
60岁的老罗说,那些灰色的岁月,没有再出现。
从法官到精神病人
今天的老罗,身材清瘦但结实,面部表情丰富。不止一个人说,他说话的腔调像相声泰斗马三立——只是,他的语速比马三立快了几倍,思维跳脱却流畅。与相声演员相似的是,他总能在几分钟内和任何人搭上话,并且用几句话就吸引对方的注意。
初见老罗的人,甚至会觉得他是个过于亢奋的人——他能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毫不疲惫地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以近乎夸夸其谈的长篇大论配合丰富的表情、动作。他总是表现出热情和开朗的一面,连他自己也时常自嘲:“我这样子是不是有点躁狂了。”
自嘲,本来绝不该出现在老罗身上。在今天这个自称有些玩世不恭的老罗身下,躺着两个影子:一个端严尽职的法官,一个寻死觅活的抑郁症患者。如果不是与老罗面谈过,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能让对话者如沐春风的人,曾经将身边的一切染成灰色。
老罗1951年出生在哈尔滨,在北大荒插队时结识了来自上海的妻子,两人结婚后两地分居八年育有一子,终于1987年移居上海全家团聚。在上海,老罗曾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法官、庭长。看上去,一切似乎很美好。
接下来的故事,老罗讲了很多遍,媒体也报道了很多遍。对于回忆曾经的痛苦,老罗已不存障碍,这似乎是一种证明:他已经脱离了那个叫做抑郁症的梦魇。
事实上,1995年底,当老罗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些奇奇怪怪的症状时,他甚至还并不清楚,抑郁症是个什么东西。当时,他已经是黄浦区人民法院经济庭副庭长,又承揽了诸多大案要案,44岁的年纪对一名法官而言正是春秋鼎盛,没有人会把他和抑郁症联系起来,包括他自己。
但老罗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外表上那么光鲜。承担的多半都是大案、要案,老罗很累。而当数以百万、千万元计的国有资产因为法律的漏洞而流失时,老罗心中的正义呼声便成了无力的呻吟: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这种无力感严重地冲击着老罗的心理防线。现在自称“玩世不恭”的他,在当年是个刚直坚硬的法官,他无法忍受,却又无力改变。
加上过于要强长期身心疲惫的透支,于是,1995年底的一天,老罗在工作时突然两眼一黑,趴在桌上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心口和后背痛,其实是心理因素造成的。被同事送到医院里,一开始查心电图有问题,被戴上24小时的监护仪。后来被法院院长和医生关在房间里观察了7天,全身上下各种检验都查不出问题。最后请了精神科的医生来会诊,才发现是抑郁症。”事后,老罗回忆,从开始有不正常的感觉,到被确诊为中重度抑郁症,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会得忧郁症的原因,往往就是无能为力,做了太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老罗,可以用“认知和行为失调”的冷静术语解剖精神病的肇因,但当时,他真的对自己无能为力。
阴暗的螺旋
“现在的社会,信息量太大,人看到的东西太多,但都片面。这么一来,人的心气高了,可是水平没提高,欲望就不满足。你看到别人家庭和睦,就觉得自己不如人家幸福。可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刚刚在家里吵过架出来的?你看到人家工作效率比你高,就觉得自己不行,可你也不知道,人家刚休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精神特别好。”现在的老罗,经常用这样的说法来开解他人和自己,因为他曾经陷入过更加荒唐的思维漩涡。
老罗开始将自己封闭起来。电视里的人们越高兴,他就越怨恨自己的无力;而电视里若是播放悲惨的镜头,那份悲惨倒是被他一滴不差地吸走。他也不爱和人说话,总是拿弱点和别人的长处比较。他甚至想起,他有三个兄弟姐妹,大哥是长子,大姐是唯一的女孩儿,小弟最得宠,连自己排行老三,都成了倒霉人生的验证。
老罗变得不敢见人。他不敢下楼,即使妻子逼迫他每天下楼拿报纸,他也要像暴风海洋上的水手一般,在阳台上瞭望许久,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鬼鬼祟祟摸下楼去,又急急忙忙逃上楼来。
对于一名抑郁症患者来说,要快乐不容易,要难过却很简单,令人痛苦的素材俯拾皆是。最令老罗痛苦的是,他知道自己抑郁着,也知道这种抑郁对自己不好,却无法走出来。在他日夜担心焦虑的事情之中,本身就包括了“我的抑郁症好不了,该怎么办?”,越是担心,痛苦与挫折感就越强化。
睡眠不足和缺乏运动,也让老罗的身体垮了下去。“身体垮了,影响思维能力,思维能力差了,人就更加走不出去。最后,就是觉得自己这人没有救了,连身体都坏了,生不如死。”在灰色的螺旋里,老罗越走越低,最后触到了底线——生不如死,何不去死?
老罗曾经很认真地计划过死亡,他对于自己如何自杀的想象,甚至已经深入到了具体层面:“我想过跳楼,但是我家住六楼,晾衣架七七八八的,万一跳得不死,粉碎性骨折了,终生残疾了,那我可不干。想要开煤气,又怕有人点烟,炸掉半栋楼。我当时想自杀,但一不想死不成留下残疾,二也不想连累别人。后来又觉得老婆孩子还没安顿下来,这样死了太不负责任了,加上抑郁症患者身体不好,脑子思维能力也下降,所以就很懒,于是就想着‘要不下个月再死?’”
虽然“下个月再死”一度拯救了老罗的性命,但对当时的他来说,只有“死”是确定的、不可变更的终点:“死是一定要死的,必须死。”这个念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志。现在的他用“自私、阴险”来形容当时的自己:“甚至会为了怕家里人阻止,装出一副‘现在我不想死了’的样子,其实自己偷偷在准备着。”
治疗与歧视
事实上,令当时的老罗感到痛苦的事情当中,很重要的一件便是:“我得了抑郁症,好不了了,永远是个精神病人。”
即使得了抑郁症,1995年的老罗依然不能消解对抑郁症患者的歧视。当自己成为抑郁症患者时,歧视就成了自卑与失落:“我这个人最要面子了,这是最没面子的事情。我是个法官,连自己的精神都控制不了,还怎么去判断别人的对错?”
老罗一度抗拒去精神卫生中心治疗,这种抗拒在今天看来并非没有道理:“十多年前,那个精神卫生中心的牌子是白底黑字的,看上去像什么?像监狱!进去了之后,抑郁症患者跟精神分裂症患者一起看病,你站在那里,就看到旁边发疯的打滚的被绑起来的,你害怕不害怕?我就很害怕会变成他们那样,会被抓起来。”
“那时候我不肯去,有一段时间都是我老婆替我去拿药让我吃。”老罗记得很清楚,当时有其他科系的医生在听说了他的病情后,断言:“你这辈子都要吃药。”现在想来,这位医生并不了解精神科的相关知识,但对老罗而言,这简直是给他宣判了又一次死刑。
事实上,直到今天,人们对精神病人和自杀未遂者的歧视仍然让老罗感到难过:“一个人心脏有病,肺脏有病,看好了就是个好人;可一个人要是得过精神类疾病,在社会上他就一辈子是个精神病人。其实,抑郁症就像是感冒,任何人都可能生这个病,而这个病也是能看好的。”
但是,老罗仍然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在今天的社会,一个得过精神病的员工可能会被莫名开掉,一个有过自杀倾向的学生总要被重点关注甚至遭到退学;一个有精神病的居民甚至会被所有的邻居孤立。
就连老罗的妻子也不敢向邻居们透露他的病情,那几年当邻居们问起“为什么老罗不出门”的时候,她的回答是:老罗得了心脏病,不能多活动。
也许,这种歧视与人们对精神世界的不了解有关:虽然每个人都有大脑,都有心灵世界,但这个世界的过于玄妙,与人们“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心态,让精神世界变得神秘莫测。我们可以断言,骨头只要长在了一起就算是接上了;可我们却无法确定,一个曾经得了精神类疾病的人,会完全恢复原状。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神经病”原本指的是神经系统的疾病,但在中国,它往往占据了“精神病”的语义,表示精神系统有疾病者。而同时,“神经病”本身又是一句骂人话,形容一个人做事愚蠢、出格。很多时候,这个被错误使用的词语,其两种词义是重叠的。
这个事实折射出这样的固有观念:精神病人之所以会得病,是因为自己过于脆弱,无法承受刺激和压力——在他人眼里,精神病是弱者的疾病,而患上精神病,本来就是患者的错误与罪孽。老罗则这么说:“强和弱是一体的,再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你看我,两次发病都是在自己很牛的时候。”他并不认为,抑郁症是弱者的疾病。恰恰相反,“得抑郁症的人往往比较聪明,比较会想事情,想着想着容易钻牛角尖,还会编出一个又一个负面的故事,一环套一环,到最后原本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让人觉得天塌了。”
这种思维方式,显然并非弱者的专利。“越是强的人,反而越是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人总是要面临压力的,男人其实也是很软弱的,但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无力,却又要装作自己很行,很牛,于是就压垮了。”
实体药物与虚拟精神
老罗相信,抑郁症的治疗是一个“综合治理”的过程:“该吃药就得吃药,因为抑郁症是身体和心理两方面影响下的疾病,身体的失调的确要依靠药物来进行控制。除此之外,各种身心上的治疗、社会支持系统的支持也是不可少的。”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精神疾病存在于大脑回路内的“软件”内,因此药物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老罗则是药物的受益者:“当时,因为是第一次得抑郁症的关系,第一次吃药,药效也是很好的。吃下去一个不长的疗程之后真的管用,就觉得天一下子变蓝了,也没那么严重悲观了。”
除了治疗抑郁症的专门药物外,一些辅助药物也成了老罗在焦灼生活里的救命稻草——抑郁症带来的身心影响是多方面的,在老罗的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他曾经十多天难以正常入眠,这种痛苦自不待言。而当妻子从医生手中带来安定片的时候,他又陷入了自我怀疑里:“这药有用吗?是不是假的?”
“胃这个东西,最受心理暗示的影响。我心里觉得是假的,它就不起效果。每天两颗吃下去,照样睡不着。”至今,老罗回忆无法入眠的经历时,还是会皱起眉头,这在他平时爽朗得近乎灼热的言谈风格里很是罕见。
老罗的姐姐是一位外科医生,为了帮助他走出抑郁症的阴影,她从北京赶来,并且事先向精神科专家求教。在老罗康复的过程中,姐姐的帮助必不可缺:“她给我静脉推安定的针剂,其实成分是一模一样的,但她告诉我,这个针是真的,和药片不一样。”结果,一管药水没推过一半,老罗就呼呼大睡,一睡就是近20个小时。一周后,老罗终于愿意接受姐姐“药水和口服药片一样”的说法。
在服用安定半年后,老罗的妻子偷偷把安定换成了维生素。安慰剂疗法取得的成效让老罗也十分讶异:“安定是处方药,不是随便能配到的。老婆把一堆安定扔在我面前,告诉我是维生素时,我一下子就信了。”从此,老罗总算能享受没有“安定”的安定睡眠了。
卷土重来的阴云
老罗知道,在自己患病时,妻子是最难过的人。“她已经很难受了,又怕刺激到我,总是自己躲在其他房间里哭。”但若是没有妻子的关怀和坚持,老罗恐怕无法想象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这个社会支持系统很重要。我以前在北大荒插队的那些兄弟们都知道我的病。在我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有时候他们都砸门把我揪出去,一起热热闹闹地喝酒。我虽然不说话,但毕竟知道有人在支持着我,希望我活下去。”
1996年年初,罗卫平的抑郁症状得到了改善,他感觉已经恢复了正常,便停止了服用药物。他坦承,自己不再服药,心中也有着“停止服药就意味着远离抑郁症”的想法。
阳光似乎回来了。但只有4年。
2000年底,老罗再一次感觉到了抑郁的症状。这次,他比以前有了经验,但病魔的来袭却更加凶猛。
“那时候我当了知识产权庭的庭长,每天做那么多案子,好多知识我都不懂。我年纪大了,不懂英语,不会计算机,整天高高在上地坐着,心里却是没底的,觉得自己已被时代抛下了,没有能力了。”
老罗的这一次抑郁症,整整发作了5年。因为疾病的关系,他2001年底提前退休。他相信,少了工作压力对自己的康复是有好处的,但看着曾经的同事朋友们个个“有权有势”,自己却要在知天命之年解甲归田,还是让他有些心理不平衡。
将近5年没有阳光的日子,他几乎再一次屈服于死亡的甜美想象。好在,有从北大荒一起走出来的兄弟,有经常关心自己的同事,尤其有关怀着他的妻子。老罗就像是一个自以为成了吸血鬼的孩子,因为点滴阳光落在身上而惊恐逃避,却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依然享受阳光的温暖与明亮。
而精神卫生中心也不再是老罗的畏途。“现在招牌都是白底红字,看上去就是医院。而且各种疾病也分开看了,我不用担心被他们当成疯子抓起来。”
在2005年,老罗甚至还养了一条名叫“三得利”的狗,也成为了治疗的一部分。“我当时还没有孙子,小狗就像我的孙子一样。”因为养了狗,老罗不得不每天几次上下楼遛狗近一小时,也“被迫”爬楼梯当做锻炼。与病情严重时成天枯坐愁城相比,运动量上去了,汗出来了,心情也变好了。
回到跌倒的地方
2005年年中,老罗的病情再一次缓解。为了庆祝自己的新生,他决定请来在患病期间帮助过自己的十多位好朋友、好同事,一起好好吃上一顿。妻子和一个当院长的法官不约而同丢给他一句话:“要联系你自己去联系,我不管。”
打十几个电话,通知十几个朋友,在某时某地一起吃饭,这并非难事。但对还没完全从抑郁症阴影里走出来的老罗来说,要面见他人、直视他人双眼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说话、邀请?毕竟,他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恐惧是必然的。
“最后还是我打的电话,把他们都请过来了。他们听到我打电话请他们,都很高兴。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病,知道我平时话都不能说,现在可以打电话,说明病好了。”虽然是件小事,但让老罗觉得很有成就感。此后,他开始做更多让自己有成就感的事情。
2005年下半年,老罗的一位老同事在华东师范大学帮忙招生,便问老罗:“想不想来培训班、考心理咨询师?你来的话,给你打八折。”
老罗的念头是: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这病。于是,他在55岁的年纪,和一群80后们坐进了华东师范大学的教室里,并在2006年初获得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书,而中国至今尚未开放一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认证。
获得心理咨询师资质的老罗本来并没有打算从事这一行业,毕竟年事已高,差强人意的也就是社会经验和切身体会。他没有想到的是,曾经让他己泥足深陷的无底洞,在他好不容易拔身而出的同时,也教会了他如何不再沉沦的技巧。而他也开始运用这种技巧救人性命。
老罗经常把自己的6个自杀危机干预成功案例挂在嘴边。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劝解试图自杀者放弃自杀,更有成就感的了。
2007年的一天,老罗在为电视台的“心灵花园”节目做志愿者,接听求助者们打来的电话。一个女孩打来的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先是问我怎么才能离婚,我也没多想,就用法律专业知识跟她说了离婚的各种可能性和操作方法,结果她问我:怎么才能让别人离婚?我就觉得不对了。”老罗显然已经多次说过这个故事,诸般关窍都说得到位,“我和她聊了很久,这个女孩是安徽的,和男朋友青梅竹马,一起上中学,一起考大学,感情很好。后来,女孩考到上海某名校,并留在上海工作,男孩去了北大,还考上了研究生。但是这个男生呢,就是太求上进了,突然在北京和一个研究生女同学领证了,因为这个女同学家庭环境好,能供他出国读博。”
女孩因为这件事情而崩溃,她在电话里的言语听在老罗耳里,句句都是抑郁症状。老罗用一场长谈稳住了女孩的情绪,还给她留了电话。那天深夜,女孩因为打不通男孩电话,又一次情绪失控,老罗在家中用电话和她聊到深夜,“夜里是最难熬的,我跟她就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聊天,就是要至少先熬到白天。”
第二天,老罗决定去女孩家见一见她。对于心理咨询师来说,和咨询对象保持一定距离是必需的,但老罗并没把自己当做咨询师,“我就是病友,病友去探讨症状,去关心对方。”
在女孩租住的房间,老罗发现了女孩准备用来自缢的绳索。于是,老罗对女孩说:“死看来也是对的,必须死,一定得死!”
接着,是会令一般心理咨询师瞠目结舌的一番“技术指导”:“你看,你住得这么低,跳楼下去,八成是死不了,落下残疾;你要是开煤气,万一有人点烟呢?半幢楼就炸没了;你要上吊,这儿哪里有挂绳子的地方……太麻烦了,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要不然就下个月再死……”
老罗说,对抑郁症患者的开解,只能顺着来,慢慢来:“她说要死,你也得顺着她,然后帮她分析,这没法死,那也没法死。抑郁症的患者想自杀,都是想自己死,不想带累别人。而且抑郁症患者有个特点,人懒。你想,她在见到我之前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慢慢来,拖下去,然后对她做专业的治疗和护理。”
在经过多次将女孩的心结劝解开之后,老罗同时成功地说服女孩去精神卫生机构接受药物治疗。经过治疗的女孩走了出来,换了工作和地址,还有了新男朋友。老罗表述她的转变:“换个地方生活,谁知道她曾经得过抑郁症?”他的脸上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
敢认输也是种勇气
这招“你想怎么死”,已经是老罗屡试不爽的杀手锏。不过,他自然知道,心理咨询师的行当有风险,若是自杀者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反而一死了之,那老罗不但可能要负上法律责任,而且致人于死的心理压力也绝不易承受。所以,老罗在接活之前,总要先评估一下,这是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与患病前那个什么都要往身上揽的端严法官相比,现在的老罗对真与善的追求似乎没有那么一丝不苟,对成功的标准也不再设定在自己的头顶。虽然有成功救治试图自杀者的经验,但老罗自己说:“我不可能满大街找要自杀的,碰到了是机缘,如果我能救,我就去救。”
不再妄图把世界挑在肩上,老罗现在自称“票友”。所谓票友,就是见着了能做的、爱做的,就去插上一手。心理援助,法律援助以及希望工程,“助人为乐”在老罗看来,就是“能帮助到别人,自己也得个乐子”。
在“阴”的五年里,老罗连看电视都没兴趣;而在“阳”的五年里,老罗甚至玩起了他曾经视为洪水猛兽的电脑,上网看新闻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玩起了以大学生为主要客户群体的“人人网”——注册一年多来,已经有15000多人浏览过他的页面,大学生通常管他叫“罗叔”,而有36年党龄的“罗叔”经常转载各种日志,还经常和各种“左愤”、“右愤”吵成一片。对世事再不以黑白区分的老罗,相信一切都要慢慢改进,极端的肯定与否定都不能带来美好的结局。他也始终认为,当代大学生,思维方式往往也太多“非黑即白”。
他甚至把和大学生一起参加支教也当成了自己的工作。汶川地震之后,他去了汶川6次,先后参与了13次大学生支教团,还牵线援建了4所希望小学,甚至每周去肿瘤医院做临终关怀……这些事,老罗从不谦虚,因为这是他能做到的,也真的做到了。“从积极的方面看,这是激励自己向上。当然也可以从消极方面看,我以前因为得病,很早就退休了,很多事都没能做成。现在这么忙,也是为以前弥补吧。”参与支教的时候,虽然舟车劳顿辛苦,但老罗乐在其中:“和我一起爬山跋涉的大学生、研究生,没有一个爬得过我!”
老罗现在没有正式工作,靠着退休工资和偶尔为人提供法律援助偶尔得到的红包度日。“我为人做心理援助从不收钱,做法律援助,一般不收钱的,但有时候人家事后给我包个红包答谢,我也收下。”收红包这种事,以前的老罗恐怕不会做,但既然收费比正规律师便宜很多,又真能帮上忙,现在的老罗也就却之不恭。
支教、助学、做志愿者……老罗做的事情不少,收获的也很多。他喜欢提及,自己做了三次证婚人,三对新人都受过他的帮助;他也不忘给自己表表功:“我做了将近500小时世博志愿者,平时在火车站维持秩序,我一站就是连续两班……”这些并不重大但也不容易完成的成果,让他始终受到正面的刺激,不至于再落入怀疑自己能力的陷阱里。“和以前相比,我现在是敢于认输,平时虽然也会有不开心,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能放弃的东西了,所以也就不会再因为不开心的事情而抑郁。”
牵着小狗上了电视
2006年,老罗第一次走入公众视野。在2006年9月的第四届上海预防自杀研讨会上,老罗受邀请参加并发言。“叫我考心理咨询师的老师让我上台的,觉得我以前是抑郁症患者,现在是心理咨询师,挺值得一说的,就让我发言。原来那些专家发言都是五分钟,我想我作为一个学员,那肯定不能说五分钟,那我就说两分钟。结果我说了两分钟想下去,下面都起哄让我接着说。到了五分钟,我说我总不能僭越老师们,我就下去到会场外吸烟去了。”
“没想到,那些记者也不跟着专家了,都出来找我,那我就回答他们的问题了。没想到,第二天报纸就登了,整整一个版,还是头版头条,什么刘翔啊、航天飞机啊,都在我下面。”老罗很喜欢提及自己第一次上报纸的经历,能够把刘翔挤到版面下面,也令他颇有成就感。
当然,当时的老罗可没想到自己会上头版。他并不知道,在上海的重度抑郁症患者中,愿意直接面对公众的人里,他居然是第一个。
“第一个”带来的影响显而易见,首先是妻子的责难。在此之前,除了亲戚和好友,老罗的病情被当做一个秘密保守起来,连小区里的邻居都毫不知情。妻子总是在外面说老罗得了心脏病,一朝突然变成了精神病,这自然让她难以接受。老罗只好答应她,再不接受媒体采访了。
但没几天,他又抱着自家养的小狗上了电视。他解释:“那个记者可能也学过点心理学的,最后我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就接受了。当时我特别玩世不恭,就跟他们说,你要拍可以,但是得把我的狗给拍进去。后来拍完了我不敢跟老婆说,等到播出那天,我才跟她讲,今天电视上有我,你先看,看完再骂我。”
看完了节目,妻子没有再骂老罗,小区里的邻居在对他“另眼相看”之后,也没有对他产生歧视。这点让老罗始料未及:“以前瞒这个瞒那个就怕被人看不起,现在反而没人会看不起我了。”
“玩世不恭”的票友
每个人的身边都可能存在着抑郁症患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看上去并不像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一样,有明显的症状,但抑郁症正在吃掉他们的生活乐趣。
老罗知道,全国只有5%的精神病患者会前往医院接受治疗,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有明显症状的患者。即使近年来,关于精神病的误解与歧视正在被逐渐消解,但愿意认同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并接受专业治疗、咨询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作为一个二级心理咨询师,老罗知道,全上海考出这张资格证书的不下万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学以致用。毕竟,再好的医生,如果没有病人,也没法糊口。所以,建立专业的志愿者队伍和平台,让更多抑郁症患者得到专业的诊断和治疗,就成了老罗的期望:“我很希望,政府能牵头做这件事,整合资源,让更多的咨询师有事情可以做,能够真的帮助到人。”
而一直和大学生们关系密切的老罗还发现,许多学生的心理素质教育有待加强。“每个人都应该学会调整自己,现在我们的学校是没有挫折教育的,到了社会上之后,真的接受了挫折,人就受不了。学校的心理课应该把这个责任担起来。”
不过,老罗自己却大声宣称:“打死我也不牵头!”以他的热心,什么好事都爱搭把手,但他不愿做“一号人物”——“要牵头,要联系这个联系那个的,负那么多责任,实在是太累了,费不起这个精神。”
“以前的自己,非黑即白,现在我更加圆滑了,或者说更加狡猾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完美,我依然追求善和正义,但不会像以前那样。”自评“玩世不恭”,老罗曾经坚定不移的“正道”现在多了和光同尘的包裹。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提早退休损失的地位、收入,但这些已经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在他未来的人生规划里,并没有赚大钱、提升地位的计划,他已经决定,把“玩票”至少延续到70岁。
在罗卫平的家中,摆放着自己儿时的照片、知青的合影,还有妻子抱着孙子的照片。
罗卫平的书房
书橱里放着法律书籍和心理书籍
老罗的“药方”
别对自己要求太高,60分万岁。
即使在工作的时候,也要有玩的心态。
尽可能做自己力所能及和喜欢的事情,不要总是想着挑战自己的极限。
年轻人绝不能长期透支生命,废寝忘食身体肯定受不了。
多运动,运动本身也是一种休息。
香蕉和巧克力是“快乐食品”。
如果你的胃口、睡眠都出现了持续一段时间的问题,躺下半小时到一小时睡不着,早上很早就醒那就要考虑有没有心理症状了。
如果你突然发现自己不爱说话,不爱见人,经常有控制不住的负面情绪,那可能就是有抑郁症状,需要自己调整了。
调整生活方式和作息时间,能够有效地控制和预防抑郁症状。
如果抑郁症状调整不过来,那就要去做心理咨询或者上精神卫生中心。症状比较重的可以去精神卫生中心,通常药物治疗为主。至于心理咨询,药物疗法和话语疗法各有千秋,但是现在的心理咨询市场比较良莠不齐。
作者:
goldsun0
时间:
13-1-22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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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vc071450
时间:
13-1-22 11:27
尽可能做自己力所能及和喜欢的事情,不要总是想着挑战自己的极限。
作者:
坐看云起
时间:
13-1-22 11:39
5#
goldsun0
签名很好!
人生不过几十年,成败荣辱都在天。是非恩怨莫在意,健康快乐最值钱。自古人生苦无边,看得高远境如仙。愿人不为琐事烦,轻松快乐每一天.
作者:
坐看云起
时间:
13-1-22 12:17
老罗的“药方” 别对自己要求太高,60分万岁。 即使在工作的时候,也要有玩的心态。 尽可能做自己力所能及和喜欢的事情,不要总是想着挑战自己的极限。 年轻人绝不能长期透支生命,废寝忘食身体肯定受不了。 多运动,运动本身也是一种休息。 香蕉和巧克力是“快乐食品”。
作者:
gvc071450
时间:
13-1-23 14:04
走下去 总有办法!!
作者:
lemonk
时间:
13-1-24 10:11
谢谢分享。
作者:
真之
时间:
13-1-24 10:30
很不错,不要总想着挑战自己的极限。
作者:
美惠子
时间:
13-1-24 13:17
"原来命运给予他人的不幸,并不会比我少。人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所以,要活下去。
作者:
shstephy
时间:
13-1-24 13:36
痛并快乐,就看什么时候大彻大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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