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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无题 [打印本页]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2 15:14
标题: 无题
本帖最后由 向往 于 11-6-29 17:46 编辑

      在广州,偶得《伍尔夫读书随笔》,极喜欢它的封面,伍尔夫淡雅的侧面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不俗的气质。因为梅丽尔斯特里普演的《时时刻刻》的缘故,我一直以为伍尔夫不美,今日始知伍尔夫原竟是个空灵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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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读了几章,就已忍不住执笔。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这样的灵魂怎么可能投河自尽?我得抽空把梅丽尔斯特里普演的那部《时时刻刻》看一看,已解心头之惑。

      伍尔夫出身书香门第,她父亲莱斯利·斯蒂芬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一位著名的评论家和传记作家,曾经主编过《国家名人传记大辞典》。她父亲藏书多,结交文化圈子里的名人也多,只是有点重男轻女,两个儿子进剑桥大学深造,却留两个女儿在家里教读。于是,小姑娘伍尔夫天天在父亲的书房里进进出出,书成为她的玩具,成为日夜相处的洋娃娃,成为她终生不渝的唯一情人。

      仅仅是这个原因,还不足以成就伍尔夫这位“女性主义文学的奠基人”。由于父亲、兄弟和丈夫的事业和社交的原因,许多年中,她结识了一大批名重一时或名垂青史的文化人:哈代、罗斯金、梅瑞狄斯、福斯特、艾略特、凯恩斯等等,长期耳濡目染,培养了她的眼格、品位和趣味,她对阅读有超乎寻常的热爱和捍卫。

    自诩是个爱读书之人,因本科专业之故,按照老师所列书单,读过不少小说、诗歌和传记,却从未象伍尔夫那样深得各种体裁之奥妙,真有妄读了那些诗书之感。  
至真的爱收获至尊的心得和体会。在《伍尔夫读书随笔》中,可以隐约听见伍尔夫读书时的心跳,看见她全神贯注的眼神。她那女性特有的娓娓道来的轻盈,掺杂者智者的幽默,令《随笔》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和感染力。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2 15:15
摘录其中的几个片断共享:

《怎样读小说》
“一部三十二章的小说就像一幢建筑,是一种被赋予形式和受到控制的东西;不过,语词不像砖块那样容易触摸;读一部小说要比看一幢建筑更需要时间,也更为复杂。要了解小说家创作过程中的细枝末节,也许最简便的办法不是读,而是写;亲自去尝试一下把握语词有多么艰险。”

“当你想用语词来重现这已景象时,就会发现它已散乱成了千百个相互矛盾的印象片断。这些片断,有些需要淡化,有些需要强化;而在写的过程中,你还有可能根本就把握不住情感本身。”

“(好的作家)不会像二三流作家那样,常把两种不同的现实引入同一本书,弄得我们无所适从。”

《怎样读传记和回忆录》

“作者的生活经历对他的写作到底有多大影响?把一部书的作者还原成生活中的某个人,这到底有多大的可靠性?”

“既然语言是一种非常敏感的东西,非常容易受作者性格的影响,那么我们对于作者用语言在我们心中唤起同情或者反感,到底在何种程度上应该予以接受,在何种程度上应该加以拒绝?这些问题,我们只能自己去回答。”

“当然,我们也可以抱着另一种目的来读这一类书。就在书架的右边,不是有一扇窗正打开着吗?那就放下书朝窗外看看,那才令人愉快哩!你看那些景物:小马驹在田野里蹦跳,一个农妇在水槽边静静地往水桶里装水,一只驴子仰着头发出一声声哀鸣。它们是无意识的,互不想干的,又是永远变动不居的,而正因为这样,它们才令人欢欣鼓舞。”

“任何文学,一旦过时,就会变成一大堆旧书,变成一种用老旧而陈腐的语言对业已消逝的时代和被人遗忘的世事所作的记录。然而,那里记录的人世生活有时也会使你感到震惊,甚至为之折服。”

《怎样读诗歌》

“读陈旧的传记和回忆录,终究会使我们感到厌倦……于是,我们就会有一种愿望,要想结束这种只注意真人真事和近似于猜测的琐碎阅读,同时希望获得更大的自由空间,从而领略到文学中更为纯粹的真实。于是我们不想注意事物的细节,只想沉浸在某种意境中,随某种有规律的、反复出现的节奏而漂浮――这种心理状态的自然表现形式,就是诗歌。换句话说,只有当我们自己似乎也想写诗的时候,才是读诗的最佳时机。”

“诗歌的感染力诗直截了当的、强烈的,我们在片刻之间,除了为诗句所感动,再也不会有其他的感觉。我们一下子就投了进去。而那里有时何等深邃啊!我们一落千丈,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攀挽,也没有任何东西来阻挡我们。小说也给人以幻觉,但那是逐渐形成的;小说制造效果时总会给人心理准备;然而诗歌却不同。”

“刚开始读诗的时候,我们往往会注意力集中,会感到紧张,就像突然受到某种心理冲击一样;但是,渐渐地,这种感觉会像水中的涟漪那样,乙醛一圈地向远处舒展,延伸。我们会越来越冷静、理智,同时会接收到意识的回声和反射。这时,我们才能对诗加以探讨和评论。”

《怎样评判书的优劣》

“以自己的感受力尽可能地从书中获取印象――这是读书时首先要做的,但这样只完成了一半。如果想获得读书的全部乐趣,就必须完成读书的全过程。我们必须对自己从书中获取的各种印象作出判断,必须使那些闪闪烁烁的印象凝固,形成持久的形象。这不能着急,要等尘埃落定、疑问平息之后才行。这期间不妨去散散步,聊聊天,或者撕撕玫瑰花干枯的花瓣;要不然,干脆去睡一觉也可以。这以后,可能你自己也不会想到――自然的变化往往就是这样――你读过的那本书又突然回来了,但完全变了样;她完整地浮现在你的脑海里,和当初从分散的词句中所获取德那些零星印象已大不一样。”

“我们可以把书和书加以比较,这意味这我们对书的态度已经改变:我们不再是作者的同伙,而成了他的审判官。”

《读书的价值与目的》

“我有时会这样的想象:到了最后审判时,上帝会奖赏人类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征服者、伟大的立法者和伟大的政治家――他们会得到上帝赏赐的桂冠,他们的名字会被刻在大理石上而永垂不朽;而我们,当我们每人手里夹着一本书走到上帝面前时,万能的上帝会看看我们,然后转过身去,耸耸肩膀对旁边的圣彼得说:“你看,这些人不需要我的奖赏。我们这里也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只喜欢读书。”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2 15:18
      一直听闻伍尔夫是个女权主义者,因此我鲁莽地以为书中收录的有关女性与文学的文章会是激越慷慨的,但是阅后我发现自己错了,她用温文尔雅的语言(不似夏洛蒂. 勃朗特那样的咄咄逼人),成熟而睿智的观点,道出了女权主义的真谛:拥有闲暇、一小笔钱和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超越个人得失而静思万物的可能;既不热衷于女性吁求,也不理会男性的蔑视和责难,能心平气和地写作,不怨恨、不哀诉、不恐惧、不愤怒,也不说教。

      应该说此书我最不喜欢的章节还是关于“女性与书”的部分,因为我不喜欢郑重其事地讨论女性问题,“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过多关注女性问题,便是在意女性的弱势地位,所以我更喜欢简. 奥斯汀和艾米莉.勃朗特,平静地用小说表现自身作为女性的美好和豁达,无声地显示女性在人格和智慧上的平等。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2 15:19
《女性与小说》

“我们在《米德尔马契》和《简爱》中能感受到乔治.爱略特和夏洛蒂. 勃朗特的个性,就像在狄更斯的小说中能感受到狄更斯的个性一样,但与此同时,我们却又能感受到一种在狄更斯小说里没有的东西,即:女性意识――一种因自身受到歧视而感到愤怒、因自身不受重视而想大声呼吁的女性意识。这就使当时的女性小说比一般的男性小说多了一种额外的因素,而这一因素,通常会使小说扭曲,或者说,是这类小说的一大缺陷。小说家一想为自己的切身利益声辩,或者把小说人物当作发泄小说家自身不满情绪的传声筒,无疑会产生一种令人不安的副作用,那就是:读者不能单纯地把注意力集中于小说本身,而必须双重地关注那些与小说无关的问题。”

“简. 奥斯汀和艾米莉.勃朗特则不然,她们既不热衷于这类女性吁求,也不理会男性的蔑视和责难,可谓我行我素。不过,这只能归因于她们不寻常的个性。”

“如果女性拥有闲暇、一小笔钱和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便有了超越个人得失而静思万物的可能,自然会比已往更加超脱,更加用心于笔墨。”

《女性写作的局限》

“竟然有这样一个女人(简. 奥斯汀),她在1800年前后就能心平气和地写作,不怨恨、不哀诉、不恐惧、不愤怒,也不说教。我看看《安东尼与克莱奥佩特拉》,心里想:莎士比亚也是这样写作的;而人们常把两人相提并论,意思就是说他们两人都不固执,没有任何想不通的东西。”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4 09:55
      接下来,便进入了《名家与名作》篇章,感慨伍尔夫敏锐的洞察力,博览群书基础上的令人信服的比较,没有深厚的阅读积淀,很难寥寥数笔,便将各个名家的作品及特点跃然纸上。

     她这样欣赏莎士比亚:“莎士比亚不必说了――篱笆上和田野里的小鸟、蜥蜴、地鼠和山鼠不必为太阳送来温暖而表示感激;我们也不必感激莎士比亚为我们送来的文学之光。”

      在《读<蒙田随笔>》中她写道:“在各国文学史上,有几个人是因为写了自己而获成功的呢?大概也只有蒙田、佩普斯和卢梭那么几个人吧。……能兴之所至地讲述自己,能把自己灵魂中的不安。骚乱、乃至缺陷,不管什么都和盘托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蒙田。”

      “首先,表述就是个难题。虽然我们都时常会陷入沉思,而且还会觉得沉思很奇妙,但是,倘若有人要求我们把沉思的东西表述出来的话,我们就会发现,哪怕是随便谈谈,可谈的东西也少得可怜!思想就像幽灵,刚在床边显现,没等到我们看清它的样子,它就飘出窗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或者说,思想像一道游移不定的光,往往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随即就复归于永恒的黑暗了。……除了自我表述的难题,还有一个大难题就是如何保持个人灵魂的独立性。我们的灵魂,或者说我们有勇气问问自己的灵魂究竟在想什么,我们得到的回答肯定和人们所说的截然不同。”

     “我们所关注的,只是我们自己的灵魂,那充满情欲、变幻莫测的灵魂漩涡,它是混沌、神秘而令人着迷,它纷扰不息而又神奇之极――确实,我们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奇迹。人生之精髓,那是动与变。不动,无异于死亡;不变,也无异于死亡。”

     “我们既然是凡夫俗子,就只想充分利用自己的各种感官来领受大自然的美意,只想尽可能地改变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们向往温暖的阳光,所以我们时而跪倒这里,时而跑到那里。让我们尽情歌唱,尽情享受情人的亲吻吧,趁太阳还没下山,无论哪个季节,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都一样迷人!无论是红酒还是白酒,无论是几人同饮还是一人独酌,都各有乐趣!既便我们睡着了,那也是生活之乐暂停,况且睡眠中我们还会做好梦。就是一些最平常的事情――散散步、说说话、独自在果园里坐坐――也一样会使我们浮想联翩,兴致勃勃。美是无处不在的;美和善相互毗邻,紧紧相连。所以,尽情享受人生旅途之美吧!不必老想着旅行何时结束。……”

     “蒙田的随笔往往没有结尾,往往会在笔墨酣畅之际嘎然中止。他这样做,也许就是要把人生的真面目凸显出来。…… 由于他投下乐灵魂之光,本来很具体的东西在他笔下会显得很虚玄,而本来很虚玄的东西又会显得很具体;在他笔下,白天似乎也充满乐梦幻,而真正的梦幻又像在白天一样被看到清清楚楚。他的灵魂还很幽默,即使对于死亡也要开上一点小小的玩笑。我们来看看他灵魂的双重性和复杂性吧!有个朋友死了,他感到很悲痛,但同时又觉得看到别人倒霉心理总有点乐滋滋的,不免有有一种幸灾乐祸之感。……”

      “看着蒙田把自己的灵魂展示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心里不禁会问:“人生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寻求欢乐?”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仍有极大的兴趣想探知灵魂的本性?为什么我们仍有迫切的愿望想和他人交流思想?我们活着,是否仅有现世人生之美?我们死后又怎么样呢?或许,真有另一个世界存在,我们只有到了那里,才能最后知道我们现在活着的意义何在?这样的问题,有没有人来回答我们呢?没有。所以只好再问问自己:‘我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是蒙田的名言,也是他之所以写下一系列随笔的出发点。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4 09:58
     《鲁滨孙漂流记》几乎人人都读过,看看伍尔夫的心得吧:“《鲁滨孙漂流记》是一部杰作。说它是一部杰作,就是因为笛福在其中始终保持着他所特有的那种透视力和平衡感。”

     “书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日出日落,也没有什么孤寂中的沉思。相反,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只用泥土做的大罐子。……上帝、人类、自然――这是我们心目中最崇高的三大事物。然而,每当我们想在此书中寻找这三大事物的崇高信息时,每次都被一些既不崇高,也无热情可言的生活常识顶了回来。”

     “所有这一切,都是通过他那双敏锐的、现实的、市民阶层的眼睛来观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他的目光,但任何事物都是以他那种精明谨慎、循规蹈矩和讲究实际的原则来加以理解的,并且以同样的原则向我们展示。”

     “就描写的真实性而言,除了那些散文大师,大概没有哪个人能和笛福相比。。。就这样,笛福时时都把一只土罐子放在最突出的位置上,从而为我们描述了那些遥远的岛屿,描述了栖息着人类灵魂的荒凉之地。由于他坚信这个罐子是实实在在地用泥土做的,其他一切不那么实在东西就必须以这只罐子为核心――就像用一根实实在在的绳子把虚无飘渺的宇宙连在一起。所以,当合上这本书时,我们不禁会想:倘若我们能真正领会这只土罐子的含义,那么它一定会给我们以莫大的启示,而这种启示,就像我们遥望星光灿烂的天穹,连绵起伏的群山和波涛汹涌的大海时所得到的启示一样,也能激发人心,也能让我们领略到人类大无畏的雄伟气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说这本书不能令我们满意?”

     《斯特恩的<感伤的旅行>》:“这本书的文体很特,就像一种半透明液体,没有那些通常会把作者和读者隔开的陈规套俗,而是尽可能地使我们贴近生活。。。。。。他的文笔精确无比,读来给人的感觉好像使他潜到了波澜起伏的人心深处,把人心中及其微细而又瞬息万变的种种情感、幻想和冲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又把那里的一切都分毫无爽地、绘声绘色地摹写了出来。而且,他还把流动不定的东西和稳固不变的东西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就如潮汐退去后的沙滩,看似静态的,但一道道大理石花纹似的波纹又分明显示出潮汐流动的形态。”

    “诚然,斯特恩要这样做还得有不寻常的个性。有许多作家的天才是不带个性色彩的,譬如托尔斯泰,他一旦把人物创造出来,就摆在我们面前由我们自己去判断。斯特恩则不然,他总要亲自出面,引导我们去和他笔下的人物交往。。。。。。他确实是在法国旅行,但他真正经历的却是他内心的旅程。”

    “尽管他的心灵飘忽不定,像蜻蜓点水似的忽上忽下,但不可否认,这只蜻蜓仍有自己的飞行路线,并非漫无目的地胡乱停落在哪朵花或者哪颗草上――它既想给人以优美、和谐之感,又想让人看到一种鲜明的对照。我们读这本书时往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冷静思考,一会儿热情满怀。往往在转眼之间,我们会从一种情绪转为另一种相反的情绪。由于毫不在乎一般叙事规则,而是轻巧灵活地自由抒写,斯特恩就像诗人一样奔放不羁。”

     “(因为《项狄传》被认为是自身写照的缘故),斯特恩在《感伤的旅行》中便处处想提醒读者:他是个同情达理的人,他不仅不想玩世不恭,而且还非常珍视道德习俗和心灵纯朴。反而使他显得既俗气又虚伪。结果,我们在作品中看到的往往不是真正的幽默,而是趣味低级的逗乐;不是真正的感情流露,而是莫名其妙的感伤。”
作者: 欣弃羁    时间: 11-2-14 10:35
乌尔夫说劳伦斯是个乡下人,哈哈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5 09:13
      评论同时代作家,尤其是有争议的作家,是相当难的,但是伍尔夫,一个聪明的女子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并做好了。她由怀疑D.H.劳伦斯的虚名,到认真品评他的《儿子与情人》,证明了D.H. 劳伦斯和他小说的存在价值。

     “不管人们怎么说劳伦斯,说他是先知也好,或者说他是恶棍也好,反正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他是个矿工的儿子,出生在诺丁汉,而且就在那里长大。然而,他竟能写出那么简洁、明晰、流畅的文章!这在我们这个连小说家都要追求高效率的时代当然也算不了什么,但他竟能写得那么从容不迫,那么强劲有力,那么恰到好处!这确实表明他心智不凡。”

     “文字和场景快速而直接地向你涌来,好像是他随随便便地涂抹在一页又一页稿纸上似的。没有一个句子是刻意造出来的;没有一个词是为了某种效果而有意用在句子里的;一切都自然得不留痕迹;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停下来说:‘你们看,这个场景和这段对话是用来点明小说主题的。’总之,《儿子与情人》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你在读它的时候总有一种流动不息、闪烁不停的感觉,它就像一条河或者一束光线,不会停下来让你仔细端详。”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催促我们,要我们朝另一个更远的目标行进。也许就是因为有这种迫切性,或者说,存在着某种超越情节和人物的远大目标,小说的情节被凝聚、减缩到了及其简化的程度,人物是突然地、赤裸裸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而且一晃而过。我们只有一秒钟时间匆匆一瞥,马上就被催促着往前赶路。那么,我们究竟要被带往何处呢?”

     “也许,就是某种情境吧。这种情境,和人物、故事,和我们通常所说的小说高潮、结局,几乎都没有什么关系。劳伦斯为我们提供的并要我们屏息关注和尽力加以感受的,就是肉体狂欢的情境。。。。。。然而,或许是由于这样的情境本身就不能令人满意,也可能是由于劳伦斯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其完整表现出来,这部小说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儿子和情人’的世界,似乎始终出于聚合与解体的过程中。而把各种事物聚合到一起并由此而构成小说中那个优美的、生气勃勃的诺丁汉世界的,就是白热化的肉体――它熊熊燃烧,闪闪发光,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把一切都吸引在自己周围。。。。。。所以的一切,都被一种永不满足的渴望,一种无比强烈地肉体欲念吸引着,都朝着那个方向飞去。所以说,《儿子与情人》是一本令人兴奋的书。它会刺激我们,还会改变我们。因为我们的内心会像男主人公的肉体一样充满欲念的骚动,而这样的欲念,过去却是一直被压制着的。但是,尽管男主人公保罗. 莫莱尔这块磁石已动摇和拆散了整个世界――这证明劳伦斯具有非凡的破坏力――他却无法把那些拆散的碎片重新组合起来,构成一个能使他自己感到满意的整体。”

     “劳伦斯不同于普鲁斯特(法国现代小说家,以长篇小说,<追忆似水流年>而闻名),不属于一个生活稳定、心态平衡的社会阶层。他一心想脱离自己所属的那个阶层而跻身于另一阶层;他相信,他没有的东西,可以在中产阶级社会找到。他的内心是骚动不安的。。。。。。他总是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待事物,从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观察视角。和普鲁斯特不同,他从不眷恋过去,也从不关心人的性格特征之类的东西;他甚至都不是因为文学本身而对文学感兴趣的。在他看来,任何东西都只是一种工具,其本身既不是目的,也没有意义。所以,较之于普鲁斯特,你一眼就能看出,劳伦斯从不附和任何人,也不继承任何传统;他无视过去,也不理会现在,除非现在能影响将来。作为小说家,他的创造风格在极大程度上就是由这种不受传统约束的倾向所决定的。思想会直接闯进他的头脑,就像一块石头猛地投进水里,而词句,就像急速、浑圆、晶亮的水珠,四处飞溅。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你会觉得每个词都直接来自思想,没有一个是因为读上去悦耳或者有助于句子结构而出现在那里的。”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5 09:15
       看看伍尔夫是怎么评论简. 奥斯汀和她的《沃森一家》:

     “她文笔辛辣,在整个文学史上也算得是个地地道道的讽刺家。”

     “《沃森一家》开头几章写得很粗拙,表明简. 奥斯汀并非多产的天才,也不像艾米莉. 勃朗特那样,只要有一道门缝,个人才华便会蜂拥而出。”

     “奥斯汀既不想匡正什么错误,也不想消除什么弊端,只是想把人们的嘴脸写出来――这当然很可怕。。。。。。我们有时会觉得,奥斯汀笔下的那些人物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让她嘲弄的,而她又将此视为最大的快乐。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满意,所以丝毫也不想改动自己笔下的人物,不想改动那个世界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因为她觉得唯有这样才妙不可言,才有悦人之处。”

     “没有哪个小说家能像她一样充分利用自己敏锐的感觉来塑造各种不同的人物;然而,她又能以健全的心灵、准确的判断力和严格的道德标准揭示出种种偏离仁慈、诚实和真挚的现象,而仁慈、诚实和真挚,恰恰是英国文学中最受重视的主题。。。。。。她的场景描写不仅具有深度和美感,而且往往还很复杂。她通过诸如此类的对比,不仅让人感受到某种艺术美,甚至还给人以庄严之感――像这种手法,理应引起我们的注意,因为它是简. 奥斯汀小说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5 09:16
评妇孺皆知的《简爱》与《呼啸山庄》:

“作者紧拉着我们的手,强迫我们和她一路同行,要我们去看她所看到的一切;她一刻也不离开我们,也不许我们离开她。我们就这样完完全全地被夏洛蒂. 勃朗特的才华和激情笼罩住了。一张张各各不同的面孔,一个个相貌迥异、性格鲜明的人物,在我们眼前闪现,而这一切,又都是通过她的眼睛才使我们看到的。她一走开,一切便不复存在。”

“我们不难发现简爱的缺点:总是做家庭教师,总是坠入情网――这对世界上许多既不做家庭教师、也没有坠入情网的人来说,毕竟是一大局限。相比之下,奥斯汀或者托尔斯泰笔下的主人公就要复杂得多,有无数的侧面。他们是活生生的,对不同的角度映照出他们的性格。他们到处走动,作者并不老盯着他们,审察他们的内心。他们似乎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和他们相互独立,一旦他们走进这个世界,我们也就跟着他们进去见识一番。夏洛蒂. 勃朗特没有这种塑造人物的力度和宽阔的视野。这一点,她和托马斯. 哈代颇为相近。但他们两人也有很大的区别。我们读《无名的裘德》,不会凝神屏息地想一口气读完――我们往往会掩卷沉思,会有一连串题外的想法,会从人物身上生发出一种疑问和一种寓意,而这种疑问和寓意,是和他们毫不相干的。像这样的疑问和寓意在夏洛蒂. 勃朗特的书里是一点也没有的。她并不想关注人生的普遍问题,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这类问题的存在;她的全部冲动――这种冲动越是受到压制,就显得越强大――就在于她要自我申诉:‘我爱!’‘我恨!’‘我在受苦!’”

“夏洛蒂和哈代一样,其风格似乎也是以那种端庄的、甚至有点僵硬的报章文体为基础的。他们的文笔时常是呆板的、不灵活的,但由于他们各自经过长期的刻苦努力,对自己的每一种构思都不惜费神去找到确切的语言来加以表述,所以他们最后还是锤炼出了各自所需的文体――不仅能把他们内心的形象完整的表述出来,而且还具有自身独到的美感、力量和敏锐性。”

“他们不愿耐心观察,只想挥笔疾书。这样的创作热情使他们不顾自己是不是半吊子,也不管有什么障碍,甚至不像常人那样左思右想,一下子就去抓住连他们自己也不太说得清楚的内心情感和欲望。这就使他们成了诗人――虽然他们用散文写作,但同样无拘无束。正因为如此,夏洛蒂也好,艾米莉也好,她们时常会求助于大自然。因为她们觉得,要把人心中深藏着种种情感和欲望表达出来,就必须借助于比普通语言更有表现力的自然象征。”

“《呼啸山庄》就比《简爱》难读得多,因为艾米莉比夏洛蒂更有诗人气质。夏洛蒂写作时总带着激情滔滔不绝的对我们说:‘我爱!’‘我恨!’‘我在受苦!’,她的感受固然十分强烈,但是和我们仍然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呼啸山庄》则不然,艾米莉的创作灵感显然来自某种更为混沌的思绪。她的写作动力,既不是她目睹了人间的痛苦,也不是她自己受到了伤害,而是她冷眼旁观,看到了一个陷入极大混乱而四分五裂的世界,于是就觉得自己可以在一本书里把它重新呈现出来。”

“由于小说暗示出潜伏在人性表象下面的力量可将人性提升到崇高的境界,所以较之于其他小说具有不寻常的深度。。。。。。艾米莉所做的,似乎是先把我们所熟悉的男男女女都撕成碎片,然后又把那些已无法辨认的碎片重新组合起来,同时赋予它们以不寻常的生命力;因此,她所创造的人物都是超越于现实之上的。这是一种旷世罕见的才能。她使人的生命摆脱了它原本依附着的肉体;对她来说,肉体是多余的,因为她只需寥寥数笔,就能把人的灵魂直接勾画出来;而当她一写到荒原,飒飒的风声和轰隆隆的雷鸣声便随即从她笔下响起。”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7 09:13
     伍尔夫花了不少的笔墨评论托马斯.哈代的小说

     “毫无疑问,哈代的小说和其他小说家不同,其中没有某种令人愉悦的东西。哈代没有奥斯汀的精美,没有梅瑞狄斯的机敏,没有萨克雷的超脱,也没有托尔斯泰的惊人智慧。。。。。。他的小说没有那种直射人心的光芒,他的小说中的光芒是向外投射的,照亮的是荒野和树木,而他笔下的人物越远离人群而变得孤苦伶仃时,他们的个性便越鲜明、越突出。”

     “哈代笔下的人物,几乎都是些贫苦的乡民,在他们身上,有一种力,一种爱与恨的力――这种力在男人身上表现为对生活的无谓反抗,在女人身上则表现为对苦难的无谓忍受。这种力是悲剧性的,哈代的思想比同时代任何一个小说家都要悲观得多。”

      “哈代曾告诫说,一部小说‘是一种印象,不是一场争论’,‘未经整理的印象自有价值。因为要想有一种真正的人生哲学,首先必须把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变化和偶然现象谦逊地记录下来。’。。。。。。在哈代的最好的作品中,他确实给了我们‘印象’,但在他最差的作品中,其实只给了我们‘争论’。在《卡斯特桥市长》中,我们看到的是哈代对生活的印象,而且是未经意识处理的印象……《无名的裘德》是最糟糕的,‘争论’总是凌驾于‘印象’之上;小说的结局尽管悲惨之极,却不是悲剧:灾难一场接着一场,我们的感觉却是:它对整个社会的指控其实是不公正的,或者说,这样一味地提出‘争论’,而其根据却是对事实的片面理解。托尔斯泰对社会的指控是强而有力的,因为他有广阔的视野、深刻的思想和丰富的人性知识,而这一切,这里全都没有。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只不过是凡人的一点小小的怨恨,而非天神般翻江倒海的愤怒。”

     “在《卡斯特桥市长》中,哈代使我们领悟到人虽然敌不过命运,但人与自身命运的冲突,至少体现出了人性的高贵。这里,并没有什么悲观主义,但小说自始至终给人一种庄严感,一种崇高的意味。”

     “哈代不是一个善于遣词造句的文体大师,他的文体就像他的故乡多塞特郡一样,有点呆滞,有点沉闷,但却有一种铿锵有力的气势,一种拉丁语似的响亮音调,而且,就像他短胡须一样,总给人整齐、匀称的感觉。”

     “哈代小说里的情节是曲折离奇的,若要在英国文学中寻找类似的情节,只能到伊丽莎白时代的戏剧中去找了。他小说曲折离奇的情节不仅和小说所写到的荒原乡民的生活很合拍,而且还有助于为这种野性未驯的生活增添诗意。若以诗意的眼光看待生活,你会发现:无论你怎样描述生活,都不会不比生活本身更加曲折离奇;无论你把生活表现得怎样混乱、不合理,都不会比生活本身更加混乱,更加不合理。”

     “我们看到一个因悲伤而沉思默想的灵魂,它甚至在最痛苦的时候仍能不失尊严,在最激愤得时候仍诚挚地爱着苦难中的芸芸众生。总之,哈代用卓越的想象力、诗人的天才和一颗温柔、善良的心灵向我们展示的不仅仅是一幅幅有关某时某地的生活画面,而是世界和人类命运的真实写照。”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7 09:21
     一个英国小说家眼里的契诃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读契诃夫的小说时,我们总觉得自己在不断重复‘灵魂’一词。。。。。。确实,俄国小说里的真正主人公,就是‘灵魂’。契诃夫小说里的灵魂是细腻的、脆弱的,很容易受各种愉快的或者不愉快的情绪影响;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里的灵魂,却要宏大得多、深邃得多――它不仅是小说的核心,而且往往是病态的、高度紧张的。因此,对于一个英国读者来说,那里灵魂不仅是陌生的,甚至是有点可怕的。它既没有什么幽默感,更谈不上喜剧性了。它完全没有定型,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理性可言。它是混混沌沌、骚动不安的――既不接受逻辑法则,又不遵守艺术规律。”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就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一场雷霆万钧的暴风骤雨,或者说,就像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岩浆沸腾、噗噗作响,然而又非常吸引人。他的小说是完全用灵魂建构起来的。要是我们情不自禁地被它吸引进去,就会在里面团团旋转,直转得头昏眼花、气喘吁吁,但是眩晕的同时,又会感到无比惊喜。也许,除了读莎士比亚,最令人兴奋得就是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了。”

    “这里只有灵魂――受折磨的,不幸的灵魂;它们唯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自我表白和自我忏悔,就是从肉体和精神的溃烂处拈出灵魂中的罪恶之虫,并一条条地展示给我们看。。。。。。就这样,他们好像没完没了地谈论着自己,而我们听着听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我们就像淹在水里,眼看就要憋死了。不过,就在这时,一条救命绳索终于向我们抛来了――我们读到了一大段叙述,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我们赶紧抓住那条绳索,而那条绳索也确实马上就拖着我们走了。我们已经身不由己,只能听凭它任意拖行。我们一会儿被拖出水面,一会儿又被重新淹入水中。。。。。。”

     “灵魂,灵魂的炙热,灵魂的骚动,灵魂的善恶交织,灵魂的混沌与深邃――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灵魂已无法再用某种幽默的或者热烈的场面来分别予以表现,因为其中的各种因素已相互纠缠在一起,或者说,已难以分辨地混杂成一团了。这就是人类灵魂的新面貌――原先可以分离的因素,现在已无法分离。人,既是圣徒,同时又是恶棍;人的行为,既善良,同时又很卑鄙。我们爱他人,同时又恨他人。我们所习惯的那种明确分辨善恶的界限,现在已不复存在。”

    “一下子被猛然抛上浪尖,一下子又被猛然卷入海底,并在海底岩石上被撞得粉身碎骨――这种情形是英国读者难以坦然接受的。因为他在本国文学中所见惯的那套规则,现在被彻底搅乱了。。。。。。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不管你是谁,说到底只是一个‘器皿’,里面装的都是同一种混混沌沌的、骚动不安的、却又弥足珍贵的东西――人的灵魂。一个人的灵魂会四处流动,会和其他人的灵魂交汇。。。。。。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伴随着炙热的、混沌的、不安的、可怕的人类灵魂上下翻腾,只能听凭人类灵魂像泛滥的洪水一样朝我们滚滚涌来。”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7 09:29
    看看伍尔夫是怎样评论伟大的托尔斯泰及其小说的

    “在所有小说家中,托尔斯泰是最伟大的。”

   “读他的小说,我们都会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被一只大手高高地举到了山顶上,正站在那里俯视世界,而且手里还有一只望远镜。啊,真是令人惊奇,一切都历历在目,而且是那么清晰,那么鲜明!然而,正当我们惊喜不已之际,正当我们深深呼吸着山顶上的新鲜空气而感到心旷神怡之际,突然间,我们会发现,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也许就是托尔斯泰的头脑――从我们眼前升起,并迅速向我们逼近,而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简直就像雷霆万钧,令人振奋得几近眩晕。”

     “如果说,人的灵魂使陀思妥耶夫斯基着迷的话,那么使托尔斯泰着迷的,就是生活本身。在托尔斯泰笔下,生活就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然而在这些鲜花的花蕊里却总有这样一只蝎子蛰伏着――‘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其实都已隐藏着一个奥列宁、一个彼埃尔,或者一个列文。他们尽管已经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尽管已经能自如地面对这个世界,但仍不断自问,即使在最欢乐的一刻,他们也没有停止向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们活着,到底有没有目的?如果有的话,那又是怎样的目的?这样的问题,无疑会使人觉得万事皆空。因此,与其说神父、牧师能清除我们的欲念,不如说托尔斯泰更能使我们万念俱灰,尽管他自己也和我们一样热爱生活,也和我们一样充满了种种欲念。因为当他挑战生活时,整个世界都被他化成了一片废墟,一片灰烬。他就是这样,既让我们感受生活的喜悦,又使我们由衷地感到恐惧。可以说,在俄国小说家中,最吸引我们的是托尔斯泰,而最让我们觉得可怕的,也是托尔斯泰。”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8 09:13
    很惭愧,我没有听说过康拉德,也没有读过他的小说,通过伍尔夫第一次认识他:

    “翻开康拉德的小说,我们总有海伦照镜子时的那种感觉。海伦看到自己的镜中倩影时,心里总是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我是不可能被人当作普通女人看待的。康拉德不仅得益于他的天赋,得益于他所受过的训练,还得益于他所使用的语言――这是一种不寻常的语言,其独特魅力并非来自英语,而是来自波兰语――所以,他的文笔不可能是笨拙的,也不可能是拖拖沓沓的。康拉德钟爱自己的风格,他的风格就像他的情人――她安安静静的时候虽然有点沉闷,但我们真想去和她谈谈的话,她便会风度翩翩地向我们走来,显得那么端庄,那么自信,那么动人!”

    “(作家)必须具有双重眼光,必须内外兼顾,才能真正理想化地、带着恋人般的热情来描述和颂扬这样的人物及其经历。。。。。。康拉德过的就是这种双重生活――在他身上似乎同时存在着两个人:一个是作为远洋船长的康拉德,另一个是作为审慎的观察者和精细的分析家的康拉德,也就是在他的小说中被称为马罗的那个人。”

    “马罗是个细致的、从不退缩的观察者,总是‘绝对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知觉’,而这,康拉德认为‘是一个作家永远应该做到的,即使在他最得意洋洋的时候,也必须牢记在心’。此外,马罗有时还会神态安详地、似乎漫不经心地吟出一小段诗意隽永的韵文,从而使我们眼前一亮,仿佛在昏暗的背景上看到了一道光――一道美的光,一闪而过。”

    “是马罗在不断作出评论,而康拉德只是在写小说。。。。。。可以说,康拉德多年来一直是受他的‘朋友’马罗支配的。《诺斯特罗莫》、《机缘》和《金箭》就是‘马罗-康拉德联盟’时期的代表作。有人甚至认为,这一时期是康拉德的创造鼎盛期。他们认为:较之原始森林,人类心灵也许更加幽深,更加复杂;人心中不仅有景象壮观的暴风骤雨,也有鬼鬼祟祟的夜游生物;而作为小说家,如果说他的职责在于考察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的话,那么他的合适对象只能是人,而非自然;也就是说,对他提出挑战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类社会,而非静寂的自然界。在他们看来,康拉德的那些作品之所以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就是因为作者不仅把自己锐利的目光投向茫茫大海,同时还投向了更为浩瀚的人类心灵。”

    “一个小说家的目光总是既复杂又特殊的,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小说家必须在人物背后,或者说人物之外,看到某种稳定不变的东西,而且要把人物和这种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小说家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一个有其自身感觉的个人,而且他所熟悉的、有能力把握的生活面也毕竟是有限的。小说家必须在这种复杂性和特殊性之间保持平衡,然而这种微妙的平衡却很容易遭到破坏。康拉德在中期之后,就再也无法在他的人物和背景之间保持那种完美的平衡了。因为在他后期作品中出现了一些深谙世故的人物,面对这样的人物,他显然已不像他在早期作品中把握那些性格单纯的水手那样容易把握。”

    “康拉德基本上仍然怀着这样的信念,即:文明世界,不管人们的自我意识如何,归根结底是以‘几个非常简单的概念’为基础的。问题是,在这个思想和个人关系都及其复杂的世界里,我们到哪儿去寻找这‘几个非常简单的概念’呢?。。。。。。由于康拉德四处寻找而最终并没有找到这样的基础,所以在他后期作品中所描写的那个世界,总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一种不确定性,甚至可以说,有一种令人困惑的幻灭感。我们在一片昏暗中所能听到的,仍不外乎是过去那种高尚、嘹亮的老调:忠诚、激情、荣誉、献身――尽管还是那么动听,但由于时代已经变了,这样的老调重弹总有点令人厌倦。。。。。。马罗的思维方式确实有点僵化、过时了。。。。。。。他给人只是那种忽隐忽现的‘瞬息间的幻象’而非真正的智慧之光,所以很难用来照亮漫长而多变的人生之旅。”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18 09:17
读伍尔夫对E.M. 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的评论文章很累,因为里面评论套评论,小说套小说,伍尔夫和福斯特的观点互相交织,难分彼此。连读了三遍,方才读懂,试着介绍给大家。

“小说是一位女士,而且是一位由于某种原因而陷入困境的女士。曾有许多豪侠的绅士骑着马来拯救过这位女士。。。。。。现在,又来了一位福斯特先生。。。。。。他只要敲敲卧室的门,这位女士便穿着睡衣和拖鞋来迎接他了。于是,他们俩把椅子拖到火炉前,像一对情深意笃的老情人那样从从容容地坐下来,开始妙趣横生地促膝谈心。其实,那间卧室只是一间教室,而他们幽会的地方,则是世上最严肃的学府――剑桥大学。”

“福斯特采用漫谈方式,既可以表示他作为主讲者的谦逊态度,同时也可以为他的论题找到一个便于展开的有效视角。按福斯特先生的看法,‘我们要换一种眼光来看待英国历代小说家,即:不再把他们看作是一连串出现在不同时间、又在不同时间消失的人,而是把他们看作为一群同时坐在一个像大英博物馆阅览室那样的大房间里写小说的人’。确实,历代小说家都具有强烈的同时代性,对他们,我们完全不必考虑他们实际生活在什么时代。。。。。。自从世上有人开始写小说之后,人们至今所写的小说实际上都很相似,因为它门都由某些固定成分组成。这些成分,他分别称之为‘故事’、‘人物’、‘情节’、‘幻想’、‘预言’、‘模式’和‘节奏’;而福斯特所做的,就是对这些成分逐一加以评述。”

“福斯特先生从来不大喊大叫,而是始终像谈家常似的和你说话。。。。。。他有意避开小说的理论问题。。。。。。他的许多看法是很片面的。有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我们一时很难说得清楚――他把它称为‘生活’。他就是用这种东西来衡量梅瑞狄斯、哈代和亨利. 詹姆斯的作品的。。。。。。在他看来,人性的观念和美学的观念是相对立的。所以,他坚持认为要‘在小说中浸透人性’,‘小说应最大限度地表现人性’;小说家若以牺牲‘生活’为代价,那么不管在美学方面取得多大成功,实际上都是失败的。”

“他并没有为小说定下什么准则;在他看来,小说就像一种会流动的物质,没法像其他艺术形式那样加以剖析;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们,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对什么东西不感兴趣,如此而已。。。。。。在福斯特的这本书里,几乎没有谈到小说的语言问题。。。。。。小说模式,遭到了福斯特先生的严厉指责,因为他认为,模式有碍人性的表达。美感也提到了,但很受怀疑。‘虽然作品没有美感就意味着失败,但小说家决不能以追求美感作为自己的创作目的’。。。。。。诗歌和戏剧是不必这么依赖‘生活’的,语言本身就足以能达到审美效果;但小说(按福斯特的说法)好像还不行,还必须依赖‘生活’。也就是说,小说必须去描写一把茶壶或者一只哈巴狗什么的,倘若没有这样的‘生活’,小说就变得内容贫乏,意义全无了。”

“象这样的非美学态度,在小说评论中司空见惯。。。。。。因为在阅读小说时,我们读到的东西不时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们的想象中的,而且转眼即逝。。。。。。当评论家以严格的艺术标准评判画家、音乐家和诗人的同时,对小说家却网开一面。。。。。。对小说家的语言,从不加以评判。现今的评论家还没有把小说看作是艺术,因此也就不会把一部小说当作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来加以评判。”

“或许,就如福斯特先生一样,现今的评论家这样做也是自有道理的。因为至少在英国,小说从来就不是艺术。我们确实没有人写出过像《战争与和平》、《卡拉玛卓夫兄弟》或者《追忆似水年华》那样的作品。。。。。。要是英国评论家不那么婆婆妈妈,要是他们不那么褊狭地只知道他们称之为‘生活’的那种东西,说不定英国小说家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猥猥琐琐了。他们也许会离开那张永恒不变的茶桌,也许会抛弃那种装模作样而又无聊透顶的所谓“生活”,至少他们不会再把它当作人类历史的全部,或者当作人生精华来加以描写了。要是这样的话,所谓的‘故事’就会分崩离析,所谓的‘情节’就会乱作一团,所谓的‘人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唯有这样,英国小说才能真正成为一门艺术。“

“福斯特的书再好不过地从后面启发了我们:我们这位叫做‘小说’的女士,其实可怜巴巴,而我们呢,却像一群痴迷不悟得骑士,竟然还一直以为她美貌无比,还一直在称她为‘艺术’!”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1 11:10
《名家与名作欣赏》还意犹未尽,转眼已到了《博览与印象》篇,看看伍尔夫对英国当代文学的印象吧:

“我们这个时代是个欠收的时代。。。。。。当代文学之所以对我们有吸引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因为我们希望从中看到当代生活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环境的变化、思想的变化,以及各种互相矛盾、却又能共存的新事物。。。。。。一部部作品被写了出来,我们一次次满怀希望,却一次次感到失望――那些作品虽然捕捉到了当代生活的独特之处,却没能有声有色地把它们变为文学。”

“我们的同时代作家之所以不能使我们满意,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信心。他们中最自信的人也只敢向我们诉说自己实际经历过的事情。他们没有能力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因为他们老是担心别人会有什么看法。他们没有能力虚构故事,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虚构的故事会被人相信。总之,他们没有能力提升自己的经验。他们只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认为只有自己感觉到的东西才算可靠;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理智,认为理智提供的信息总是晦涩难懂。”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1 11:11
伍尔夫的《美国当代小说漫谈》是书中篇幅最长的一篇文章,因为伍尔夫在文中不仅要向我们介绍代表性的美国当代作家,更想通过他们及他们的作品,揭示脱胎于英国文学的美国当代小说的区别与特质,让我们看看伍尔夫是怎样层层深入,竭力探索的。

“在美国文学中漫游的英国旅游者,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要在那里找到和英国文学截然不同的东西。。。这种猎奇倾向不仅把我们引向惠特曼,还使我们越来越疏远爱默生、洛威尔和霍桑,原因就是他们曾从我们的文学中汲取过养分,而且还和我们的某些作家很相像。。。。。。我们既然是旅游者,就大可不必面面俱到,我们只需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三个小说家身上,着重研究一下他们的几部重要作品,便足以了解美国当代小说的概况了。”

“在所有美国当代小说家中,目前在英国被阅读和被讨论得最多得,也许是安德森先生和刘易士先生。。。。。。对于在美国文学中漫游的英国旅游者来说,最使他们感到震惊的就是美国作家的这种普遍的自我意识。因为伴随着这种自我意识的,往往使对英国的抱怨,甚至敌视。。。。。。安德森小说所选择的叙事角度,是世界小说创作史上前所未有的。。。。。它使我们回想起第一次读契诃夫作品时的那种感受。。。。。。由于安德森先生已进入到人类本性的深处,他的作品所表现的是更深层次的、更炽热的人性。他以‘忠于事物本性’为宗旨所作的种种尝试,他所达到的那种真实而持久的、具有普遍意义的境界,都表明他已经做到了一件只有少数小说家才能做到的事情,即:创造出自己的小说世界。。。。。。安德森的小说在总体上会给人一种含混感,他所用的语言也是闪闪烁烁的,而且还倾向于把故事情节讲述得扑朔迷离,使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沼泽之中。。。。。。因为,他的小说是直接取材于美国生活的,而真正的美国生活就如熔炉里的金属液体,至今尚未定型,再说,他又非常珍视自己找到的这种原料,不愿把它放到传统的,繁琐的欧洲文学模式里去加以铸压,而宁愿让它流动着、不定型地展示在我们面前,既便这样会受人嘲笑和谩骂,他也在所不惜。”

“刘易士的小说是以坚实、清晰和紧凑见长的。。。。。。在行文之际,他却和安德森先生一样,也老是用一只眼睛盯着欧洲,老是想怎样才能写得和欧洲作家不一样――这样的心有旁骛,读者当然觉察得到,而且会感到不满。换言之,刘易士同样有那种美国人的自我意识。。。。。无论是安德森先生,还是刘易士先生,他们其实都为自己既是小说家又是美国人而感到苦恼,所不同的是:安德森为此而有意表现得很孤傲,刘易士先生则为此而不自觉地躲躲藏藏。”

“拉德纳先生则不然,他不仅没有注意到我们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拉德纳最好的小说,就是他的那些体育小说。。。。。。正是他对体育运动的兴趣,解决了困扰着美国小说家的一大难题;因为对体育运动的兴趣,使他找到一条线索、一个中心点,或者说,一个能把一群形形色色的人聚合到一起的交汇点。。。。。。拉德纳先生给了我们一种非常独特的东西,一种完全属于本土性质的东西。”

“新兴的美国文学似乎比法国、英国和其他各国的现代文学都要复杂一点。美国小说家的自然倾向从一开始起是有点扭曲的。因为,美国小说家越是敏感的话,就越有可能去读英国文学作品;而他越是读英国文学作品,就会越来越敏感地意识到,英国文学固然伟大,但对他来说却不免棘手;因为这种文学虽然使用的就是他嘴上正在说的那种言语,但它所传达的那种生活经验却是他很不熟悉的,它所反映的那种社会文化也是她很难理解的。所以,他必须作出选择:要么接受英国文学,要么拒绝英国文学。接受英国文学的美国小说家,如詹姆斯先生和华顿夫人等人,他们的文笔固然精致而优雅,但他们的价值观念毕竟不同于英国小说家,往往会给人肤浅、做作的感觉。。。。。。有些美国作家,如惠特曼先生、安德森先生、马斯特斯先生,则一味强调美国文学的独立性。他们彻底抛弃英国文学的斯文传统,转而追求一种原始、粗犷的表现风格。但是,为了显示他们的独立性和个性,他们往往又表现出过多的自我意识,而且往往过于好斗。。。。。。这两种情况都很不幸――它们阻碍和延迟了真正的美国文学的形成和发展。”

“在美国不仅有象拉德纳先生这样的小说家,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英国文化或者英国人会有什么看法,但他们照样能生气勃勃地写作;还有像卡瑟这样的作家,他们不仅富有教养、才华出众,而且从不滥用自己的才能;甚至还有像赫斯特小姐这样的美国人,他们所追求的目标,就是只凭自己的能力写作而不依赖任何人。”

“英国文学传统显然已无法适应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它既无法适应那里的大草原、玉米地和那些四处分散、相距甚远、住着一群群互不相干的男男女女的小村镇,也无法适应那里的摩天大楼林立、彻夜灯火辉煌、到处是机械设备的工业化大都市。。。。。。英国文学传统市在一小片国土上形成的,它所关注的往往只是一幢古老的住宅,里面的每一个房间不是堆满了东西就是挤满了人,而且人与人之间都非常熟悉,过往甚密,甚至人们的思想言论和行为举止都无意识地趋于一致,都遵循着一种古老的民族精神。。。。。。要把这样分散的对象有条不紊地组合起来,描述出来,需要有新的创作手法和新的艺术传统才行,而美国人的语言就足以证明,这两种正在逐渐形成。因为美国人眼下正在做伊丽莎白时代英国人所做的事情――创造新词。。。。。。无需多大的远见也能预见:只要有新词不断被创造出来,随之必将有一种新的文学诞生。”
作者: 开心果果    时间: 11-2-21 12:40
恩 伍尔夫 她的经历挺坎坷的 哎 被疾病所害的女子......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1 17:22
恩 伍尔夫 她的经历挺坎坷的 哎 被疾病所害的女子......
开心果果 发表于 11-2-21 12:40


也是抑郁症患者吧。。。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2 10:25
读伍尔夫的《现代诗句观感》,觉得最精彩的不是对诗剧的剖析,而是对现代人入木三分的刻画:

“伊丽莎白时代的人似乎普遍抱有一种自由、积极的‘人生观’,不仅认为每个人都有活动的自由,而且认为,构成生活的不同要素都是为人的目的服务的。。。。。。当时的城市还比较小,空旷之地还很多,即使受过教育的人也知之甚少――这一起,使当时的人对世界充满了想象。。。。。。只有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容纳那么自由自在的思想。”

“当我们读大多数现代诗歌时,我们会觉得现代诗人似乎太拘束了,好像总是心怀恐惧、有所顾虑似的。。。。。。伊丽莎白时代的剧作家也往往以异国他乡为背景,但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使戏剧具有新奇感,或者说,只是为了赋予人物以深度并能和观众保持一定的距离。。。。。。现代诗剧作家则不然,他们之所以把戏剧背景设置在过去,却不是要用过去指喻现在,而是因为他们害怕现在。他们好像觉得,要是在诗剧中表现当前事物,就会有损诗剧的尊严;所以他们对当前事物总是躲躲闪闪、吞吞吐吐,甚至还会感到坐立不安。伊丽莎白时代的剧作家拥有一种自由观念,认为自己享有完全的自由;现代的诗剧作家呢,要么根本就没有什么观念可言,要么就是死抱着一些陈腐、僵死的观念。而就是这些观念,不是使他们对眼前的事物完全视而不见,就是使他们在现实生活面前缩手缩脚。”

“现代人对所有事物――不管使丑恶的或者华美的、肮脏的或者有趣的――都极为敏感。。。。。。本来互不相干的东西,在他的头脑里被古怪地联系到了一起;过去独立出现的感觉和感情,现在也失去了独立性。譬如,美与丑、爱与恨、喜与悲,过去使界限分明的,现在都混杂在一起了。过去完整呈现在心灵中的情感,现在一露头就被碾成了碎片。”

“当初济慈听到夜莺鸣唱时,他的情感却是单一的、完整的;尽管他从最初的美感逐渐过渡到喜悦,又从喜悦转向对人类命运的哀伤与忧愁,但各种情感是依次出现的,并不相互混杂。在他的那首诗里,伴随着美的、就像美的影子一样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两者非常和谐。然而在现代人的心灵中,与美相伴的却不是它的影子,而常常是它的敌手。现代诗人写到夜莺,大概会这么说:‘那啁啾婉转的乐声,灌进我脏兮兮的耳朵。’在我们的现代美神身边,总是站着一个喜欢嘲笑美神的小丘比特――他总是把镜子转来转去,偏要照出美神脸上皱纹和雀斑来。在我们现代人的心灵里,似乎总有一种要想验证事物真相的欲望,因此我们也就丧失了观照事物的直觉能力。诚然,现代人的怀疑精神和验证癖好是有助于人心更新和社会进步的。。。。。。然而,诗歌是理应站在美神一边的。诗歌有权坚持自己的某些特殊要求,如节奏、韵律和修辞。诗歌是娇美的淑女,她从来就不习惯干日常的家务活。那些琐碎而累人的家务活,理应由散文包了。”

“诗歌理应被她的祭师们高高地供奉在祭坛上;也许就是因为她超凡脱俗,她总不免有点孤僻。。。。。。因为现代生活是那么混乱,那么不协调;现代人是那么不安,那么矛盾,那么喜欢自我嘲弄――他们住在彼此隔离的小房间里,相互之间是那么神经过敏,而他们接受的却是同一种文化的熏陶,他们的思想又是那么雷同,那么刻板。。。。。。她(诗歌)既然对现代人的喜怒哀乐毫不知情又毫无兴趣,当然也就不可能和他们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所以,我们至今没有看到一部像样的现代诗剧。”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2 10:25
伍尔夫洋洋洒洒用了14页谈英国现代随笔,看到她对1920年随笔的感慨,不仅觉得1920年英国的文坛状况和当今中国颇有几分相似。现在的中国,小说家不多,随笔作家泛滥。浮躁的社会,产生了大量的快餐文化;信息社会,贪图信息的交流和捕获,却忽略了心灵的碰撞和交流。

“随笔最忌讳使用长音节词。支配随笔的最根本的原则就是:必须给读者以愉悦,或者说,读者从书架上拿随笔来读,目的就是为了从中得到愉悦。。。。。。开头第一个字就要吸引我们,直到最后一个字才使我们松一口气,而在这之间,我们会有喜悦、惊异、好奇、愤慨等种种感受。”

“小说有故事,诗歌有韵律,随笔作家要使我们像白日做梦似的进入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这种状态不同于睡眠,不是生命活力的下降,而是生命活力的强化――或者说,要使我们的各种感官都活跃起来、兴奋起来,他运用的是怎样的艺术手段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必须精通写作之道。。。。。。格伦先生的那本书写得很晦涩,本应先涂上防腐剂保存好,以便我们有时间慢慢地啃。。。。。。帕狄森既没时间,也没耐心,所以他就把格伦先生原封不动地端给我们了――就像端给我们一盘没烤透的肉,里面还夹着硬壳果,嚼得我们牙齿发痛。。。。。。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园地里,声色俱厉地训斥读者显然是不行的。。。。。。作者昏头昏脑,像没睡醒似的东拉西扯,写出来的东西简直语无伦次。”

“随笔容不得任何杂质。不管你用什么手法――刻意求工也好,浑然天成也好,相互映衬也好――反正随笔要写得越纯越好:要么纯得像水,要么纯得像酒,不可有外来异物,但又不能让人觉得单调。。。。。。佩特在这方面做得最好,他的《达芬奇札记》给我们的印象不只是他在达芬奇研究方面很有学问,同时还觉得他有一种卓越的见识,所以读他的这篇随笔就像读一部好小说,作家的个性和人格都历历在目。。。。。。随笔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纯真,而题材小,不仅便于随笔定形,更便于随笔作家精雕细作;还可以避免古代作家的浮华文风,即‘小摆设’的修辞手法。”

“比起传记和小说来,随笔往往有更多的神来之笔,往往可以更自由地使用明喻和暗喻,而且还可以不断润色,直到每字每句都熠熠生辉;不过这也带来了不少危险。首先,我们很容易变得刻意雕琢,因而也很容易使文气――文章的生命线――变得很不流畅;其次,本来应该像流水般从容不迫、深邃有力的语言,现在一下子都冻成了一束束的冰花,就像挂在圣诞树上的一串串葡萄,一夜之间可能光彩夺目,可是第二天就变了颜色,显得毫无生气了。”

“皮尔蓬先生写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他的自我和个性。这是个人风格的胜利,因为个性对于文学来说虽必不可少,却是最难处理的。要想在文学中充分发挥个性,首先必须精于写作之道。在写作中,你既要是你自己,又不能完全是你自己。。。。。。关键就在于要写得像生活本身一样真实。像这样的随笔,你是决不会读过之后就丢在一边的,而是像告别一个知心朋友,虽一时分手,却终生难忘。。。。。。个性对于随笔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现在的专业随笔作家的通病,既没工夫写自己,也没工夫写别人,只好浮光掠影地瞥一下,拍拍脑袋挤出一点思想的油花来充数,而在这点油花里,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强烈个性的。“

“为了正确对待1920年的随笔作家,我们必须重申:我们颂扬知名作家,并非因为别人曾经颂扬过他们:我们赞美已故作家,也不是因为我们再也看不到他们穿着套鞋在皮卡迪利大街上散步了。我们说他们写得好,是因为他们给了我们阅读的乐趣。。。。。。随笔应该以某种强烈而执着的信念为支柱。。。。。。要有某种既有感染力,又能诉诸笔端的信念。。。。。。作为一个随笔作家只有当他有了坚定的信念时,他才能用自己的语言筑起一片神奇的领地,才能把短暂的人生提升到永恒的高度。。。。。。一篇好的随笔就像一道帷幕,它能把我们团团围住,从而使我们暂时忘却恼人的世界。”
作者: 东方の红猪    时间: 11-2-22 10:26
拜读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2 10:36
拜读
东方の红猪 发表于 11-2-22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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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开心果果    时间: 11-2-22 10:40
好像更严重吧 精粉 如果没记错的话 19# 向往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2 11:08
好像更严重吧 精粉 如果没记错的话 19# 向往
开心果果 发表于 11-2-22 10:40


是吗?我还以为是抑郁呢,用脑过度了,唉。。。
作者: 向往    时间: 11-2-22 11:17
三年前看完影评《时时刻刻》,写下的困惑:

        整部影片非常跳跃,用自杀和伍尔夫所著的《达洛卫夫人》将20世纪不同时代三位女性一天的精神生活贯穿起来。其实与其说这三个女性相似的话,不如说伍尔夫,布朗夫人,理查德更为相像。

    片中已自杀或自杀未遂的几位主人公均是出于对现状的不满,那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没有转机的无边黑暗,令活着变成了煎熬。布朗夫人之所以没有死,那是她还有选择的余地,排除了道德的干扰,她仍能选择去加拿大当图书管理员,过自己想要的独立生活。理查德则不同,拖着日益恶化的爱滋病体,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死亡的到来,生仅仅是为了慰藉周围的亲人,对他而言,是煎熬,是活地狱,于是,在忍受了十年之后,他从窗口飘然而下。伍尔夫的绝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在活着时找不到归宿,这个世界无处可以容置她深刻而躁动的灵魂。于是,她选择回到她来时的地方。

    死亡,作为一种选择,真的是一种解脱吗?方死方生,死比生长,在与生相对的另一种状态里,真的能够找到各自的平和与安宁吗?如果活着不能找到,那么只是纯粹地转换一种生存状态就能找到了吗?除非死亡后便是彻底的寂静,空无一物。否则,地狱由心造,在临终前痛苦迷失的精神状态,在另一个世界就一定能找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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