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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广泛性焦虑的心理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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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 15:02
标题:
广泛性焦虑的心理治疗
【摘要】
求助者因长期困扰于莫名的强烈焦虑寻求帮助。咨询师结合当事人中心疗法和精神分析疗法对求助者提供帮助,与她共同探索她的种种经验,帮助她体验自身,找到了她困扰背后深藏的根源——价值条件化和对他人的普遍不信任。同时,咨询师也帮助她认识这些问题的起因,以及她的很多观念的主观性、破坏性。在认清自身对他人的观念可能脱离实际之后,经过现实检验,她逐渐确信周围的人的确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并不像她一直焦虑的那样充满威胁,因而焦虑也就逐渐减轻了。在此后的生活中,求助者以新的态度生活,焦虑等身心症状都随之减轻、消失。在接下来的咨询中,当事人“一有目标就紧张、价值条件化、缺乏归属感”的问题也逐渐得到解决,并从权威主义价值观转向人本主义价值观。
【关键词】广泛性焦虑 移情 价值条件化 当事人中心疗法 精神分析
一、资料整理:
(一)一般资料
求助者:L小姐,汉族,女,28岁,本科,财会人员。父亲为工人,母亲为事业单位人员,有一个姐姐。
(二)求助者个人陈述
每天起床都很困难,脑子里很多乱七八糟的不好的想法,感觉很疲惫,家里人拖都拖不起来。这种状态是两、三个月前减药开始的,恢复药量后嗜睡的情况有所缓解。经常有别人认为不真实自己却感觉特别真实的恐惧,比如担心自己看错了单据,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看错,就担心之前是不是有过这样的错误,就一直沉浸在里面,回想以前的事情,但又找不到什么具体的例子,没法证实,也没法否认,不得不在焦虑中苦苦搜索,靠家人的劝慰和药物的作用能够较好控制,但停药后很容易反复,压力大时这些恐惧和冲突也会多起来。有时在单位害怕哪里弄错了,就会很焦虑、很恐慌,会把以前做过的大量的凭据快速翻一遍,翻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三)求助者成长史
小时候父亲对她和姐姐特别严格,有很多的要求,比如要求家里特别整洁,东西都要放在固定的位置。跟父亲在一起不太会感到放松,比较害怕父亲,父亲下班前会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否则他就会很不高兴。父亲喜欢拿她跟别的孩子比较,对此她比较逆反。她做什么父亲都不会表扬她,即便她真的做得很不错,父亲也很平淡或者只是沉默。对她不满意时父亲总是连讽刺带挖苦,周末父亲在家时她就不能睡懒觉,必须总是做出在学习的样子,困了也不能随便休息,否则就会遭到数落。
大概小学五年级时,视力不太好,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告诉父亲以为他会给自己配副眼镜,父亲却以梅兰芳盯鸽练眼的故事教育她,说自己爱护眼睛就能恢复。没给她配眼镜,她依旧看不清黑板,考试的时候就很着急——题自己会做,却看不清老师在黑板上写的东西,这件事让她苦恼了很长时间。后来她脑海中经常浮现一个场景:大家都在那里写作业,她特想看清黑板,使劲地睁着眼睛看,可就是看不清。
初中的某天晚上,看完电视临睡觉时突然记起自己有一篇课文需要背,她“心惊胆战地起来背课文”,因为估计父亲肯定会来看她为什么没有睡觉。看书时她并不是全神贯注的,而是想着父亲一会肯定会过来,肯定会说她一通,对此心里很着急。结果父亲果然过来了,并训了她一顿,大意是说怎么没完成作业就看电视。她感觉父亲批评自己并不是特别多,但就是心理上挺怕他的,经常战战兢兢。
有段时间同学中流行用碳素墨水写字,她也买了碳素墨水,她父亲看到后特别生气,隔着窗子把她的墨水扔了出去,并说写字必须用蓝黑墨水。感觉父亲生活挺刻板的,自己没犯什么错也可能被批一顿,很多苛刻的要求其实并没有必要——比如牙膏必须从底部挤,上床时鞋尖必须冲外。父亲特别喜欢整洁、整齐,如果自己找不到什么东西就会被嘟嚷:看你又乱放了吧,这个又找不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去解决这个事情,而是去埋怨和责怪别人,所以后来就不再向他求助了。父亲跟母亲关系挺好,但也经常说母亲;家里他谁都说,除了他自己,母亲也烦他这点。
二、评估与诊断
根据病与非病的三原则,该求助者的知情意协调、一致,个性稳定,有自知力,主动求医,没有表现出幻觉、妄想等精神病的症状,因此可以排除精神病。
由于我非常认同罗杰斯的观点,所以在排除精神病的可能后,未对求助者做任何诊断。
三、咨询目标
根据求助者的实际情况和求助愿望,商定咨询目标如下:
帮助求助者化解焦虑及其他身心症状,获得放松,恢复正常的生活。
1#作者:许世钢 回复日期:2010-12-2 15:01:00
四、咨询方法与原理:
咨询方法:当事人中心疗法,精神分析疗法
适用原理:
1)当事人中心疗法:
当事人中心疗法认为,个人有充足的能力来建设性地处理生活中各种能被意识清晰察觉的部分,咨询师要创造一种人际环境,使当事人在这种环境中可以意识到各种材料。在咨询过程中,如果咨询师是真诚透明的,无条件接纳当事人,并对当事人的当下感受和表达做到敏感的共情,当事人成长所需的人际环境会形成。在这种温暖、安全的人际关系中,当事人将体验并理解自身中先前被压抑的东西,变得更完整、
更有效能,带着更多的价值感和自信来面对生活,并成为他“真实的自我”。
2)精神分析法:
经典精神分析理论认为,神经症中的强迫性内驱力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它不甘挫折、渴求满足,存在于所有的人身上。而新精神分析理论认为(以荷妮、弗洛姆为代表),强迫性内驱力是神经症患者特有的,这一类驱力产生于患者与他人的敌对性紧张,产生于这种敌意关系带来的孤立感、无助感和恐惧感。
“弗洛伊德发现——首先是在病人与医生的关系中——病人并不实事求是地看待医生(他人),而是把医生(他人)作为他自己的种种期待、渴望和焦虑的投射对象,这些期待、渴望和焦虑乃是病人童年时因某个与之有重要关系的人而体验到的。……正是这种投射与偏曲的幕幛,使他产生种种激情与焦虑。……只有当病人真正接触到自己的无意识,他才能够克服这些由他自己制造的歪曲,实事求是地看待医生(他人)。”
要帮助患者获得解放,就必须考查他从孩提以来的心理发展,帮助他恢复早年的经验(体验),使他认识到自身中的虚假,揭露他对世界的种种错觉,从而消除投射作用和由此产生的焦虑。
五、咨询过程
总共做了60次咨询,每次1小时左右。
第一次:2008年8月17日。
咨询最开始的对话总结为来访者个人陈述。接下来我询问当事人这种焦虑、担心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她说高三(98年)是第一次发作,某天晚自习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景象,就是旁边的同学看了她一眼(接着她补充说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然后她就进入了特别恐慌的状态。这种强烈的紧张大概持续了一年,在此期间她不愿意上学,因为在学校会很紧张而在家里则比较放松。第二年春天她突然就好了,她将此形容为就像顿悟一样,但不知道自己悟到了什么。
复习一年之后考上大学,大一情况正常,大二出现反复:当时难以确定选修计算机还是选修英语更好,选完英语之后不知到为什么突然就特别紧张,特别焦虑。大学时别人先知道成绩了,她也特别紧张,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不是怕自己过不了,就是特别焦躁,脑子乱糟糟的。这之后开始到北医六院接受药物治疗,之后大学里状态一直都不错——也有紧张、担心,但要少一些,轻很多。工作后有些反复,时好时不好,经常生活在严重的焦虑、恐慌之中,整个人很痛苦。陷入其中的时候,感觉两头的路都是堵着的,往前看不到光明,往后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对此有一种无力感,完全不知所措,因而很想躺着不起来,回避这种困境。
当事人询问:“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我回应说:“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更多地理解自己,理解这些事情是怎么产生的,然后才能知道怎么解决它。”之后我开始了解当事人的童年经历,总结为“求助者成长史”第一段。期间求助者怀疑自己的问题并不是童年经历造成的,疑惑同龄人都受这样的教育,为什么别人都生活得挺好的。她举例说一个大学同学小时候还被父亲皮带抽打,那人家不也那么活着么。我问她:“活得挺好的?”她回答说“挺好的呀!”我接着问:“你确实了解她吗?”沉吟之后她回应说:“可能她也有些问题。”随后她回忆了那位同学的很多焦虑担心,以及某些异常的表现,但还是认为她“过得去”,我指出“别人同样认为你过得去”,并在随后交流了我们通常都不把自己负面的东西展示给别人,而已大家都很少发些别人的异常,常常在痛苦时认为自己最惨。但她还是认为童年经历好像和后来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大家都差不多,别人就没有发病。
咨询前当事人也看过《我们内心的冲突》,但不能把书中的东西跟自己联系起来,感觉离自己很远——比如书中说这些人都是自卑的,但自己并没有自卑的感觉,从小到大这个词好像都不适用于她。觉得自己有自信,很不理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会来。
咨询末尾当事人询问我的改变是怎样一个过程,怎么判断自己走了正确的路,我如实回答说一开始我完全没有头绪,只是在不断地摸索,一年之后才觉得自己走上了正轨,因为问题越来越少了,并且感觉找到了核心的问题,有明显进步的感觉。
咨询最后当事人认为没什么收获,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再次指出这必然跟她的童年经历有关系,比如她在父亲身边放松不下来,容易焦虑,所以现在才容易出现焦虑。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3 13:20
第二次:2008年8月20日
交谈中当事人描述这两天脑子里各种恐惧的念头乱窜,害怕哪里弄错了,自己会承担很大的责任,感到很紧张,小腿、膝盖都硬邦邦的。以前最严重的时候会哭,哭完就会好一点。知道它们在现实生活中不会发生,但头脑中的感觉却像真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头脑自己设计的景象。生活中没有发生过自己所担心的这些错误,这些景象完全是头脑自动产生的。跟自己说“这不会发生的”没有用,“它不相信你”。我反馈说:“就是感觉身上有两个我,一个是很恐惧的‘我’,自己在那里运行,有意识的我对它是不起作用的。”当事人连连称是,并说大学最严重时看书没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就好像两个人在说话、两个人在打架,看英文根本看不了一个句子。一天什么也没干,却非常疲劳,只有睡觉时才能不想,所以喜欢迷迷瞪瞪地躺着。我反馈说:“‘一个我’想平息‘另一个我’的恐惧,但根本无法平息下去,始终在那里战斗。……感觉身上始终有一部分是控制不到的、也认识不到的,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就是在影响你。”当事人回答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跑出来了。”随后的讨论中她说感觉是“它”影响自己的状态,而不是状态影响它的来去,它的来去都莫名其妙,就好像整个人时而糊涂时而明白一样。
当事人询问对此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我回答说这种情况用森田疗法不会有效果,而需要借助精神分析的力量,那个来去都不受控制的“我”,其实就是她的潜意识,是自动运行的情结,如果我们认识到它是怎么产生的、根源在哪里,我们就能对它进行一些干预和引导。之后我建议继续从童年寻找问题形成的原因,了解到的内容总结为“求助者成长史”第2、3、4段。
当事人询问如何才能消除这些经验造成的根深蒂固的自动反应,基于荷妮的理论和我自己的亲身经验,我告诉她仅仅只是看到这些并把它们跟当前的问题联系起来是不够的,还需要真实地体验到童年的创伤情感,把它释放掉,那时问题差不多就接近于解决了,体验不到则很难把结打开。
咨询中当事人反思了姐姐的情况,觉得她负面情绪也挺多的,总是担心自己得什么病,虽然她身体其实还可以,对哪里不舒服特别敏感,赶紧去检查。我说这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疑病症,是内心压力、冲突的转移,其实也是不安全感的表现,告诉她:“你们姐妹两都生活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面,有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各有各的表现,只是表现不同而已。”当事人说:“对,而且我觉得都不能享受生活,总是小心翼翼的。”我说:“就好像小时候生活在父亲身边一样,总是提心吊胆的,放松不下来。”当事人作了肯定的回答,并在随后的交流中开始认同父母对孩子的重要影响,说她父亲把他对世界的看法教给了她。同时她又疑惑为什么她母亲从来不这样,却没有把自己的情感教给她。我回答并在交谈中总结说:“那得看谁的影响更大,谁是是更主要的教育者。你父亲那样总是小题大做,把事情看得很严重,所以在你们心中造成了很多焦虑的情绪,感到一件很小的事情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现在你们也是这么感受世界的,就算是小错误也会把后果想得很严重,所以有这么多的焦虑情绪和恐惧。……如果你真的认识到这个问题(恐惧的主观性)了,下一次就可以有意识地提醒自己,看看问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严重。……只有当你意识到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你的恐惧才会减轻下来,这样一次次地减轻。……其实现在你也知道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对吧?都是你父亲对你造成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在里面。……别人都不把那些错误当回事,只是你父亲把它看得很严重,结果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父亲一样会批评你,会骂你,其实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发生,就是自己在吓自己。……你把你父亲的形象投射都别人身上,你体会过这种情况吗?”当事人回答说:“有一些。比如什么事情做得不好,脑子就想会不会这样、会不会那样,这些想法外部也许根本不会发生,这些都是父亲以前在我耳边说的话,现在它形成习惯,成了自己跟自己说,担心外界会不会这么说。” 我反馈说:“你担心外界会不会怎么说,其实那都是你父亲说过你的。……只要你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是主观的,看清楚它是怎么产生的,你的恐惧就会减轻很多,下次你可以体会一下是不是这样。”
咨询结束前我再次概述了她父亲对她的影响与她现在的问题之间的关系,表示我们只能在认清这些原因后在面对同样的问题时一点一点地纠正它,不再继续以前的模式。当事人提问说:“但是你陷入里面了没法控制啊?”我回答说:“所以只能一点一点,能做多少是多少,这肯定是需要一个过程。”“你的意思是说难受了就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经验的习得,就来这一套?”“不需要刻意去劝自己说它不是真的,意识到了能做到就做,做不到就做不到,不做。有时候你的情绪肯定控制不了,它太严重的时候。打个比方说你能放不就放下,放不下就先拿着。”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6 14:26
第三次:2008年8月24日
当事人的状况基本没有改变,总是担心各种事情,比如担心工作的事情想找同事查一下,又担心同事会怎么看,两方面都放不下,没法选择。为了寻找冲突的根源,我再次让当事人回顾童年经验。
首先提到她初中化学成绩比较好,但有一次只考了60多分,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她:“还以为你平时挺好的呢,其实不是!”这让她感到很难受。高中时数学老师让她到黑板上去做题,题她本来应该会做,因为紧张没有做出来,被老师说:“总感觉这块应该有人学得不好,找来找去找不到,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让她有一种像次品一样“被人揪出来的感觉”,让她感到无地自容。之后老师经常让她回答特别简单的问题——“只有差学生才回答的问题”,但这些问题有时她也因为太紧张回答不好。以前她觉得这种紧张心理挺正常的,觉得每个人上班做题应该都挺紧张的,现在她开始觉得这种紧张不正常。
高中时她是卫生小组长,但每次做清洁同学都不按时来,只好她自己做,没做好还会挨批评,然后她就特别犹豫,想向同学发脾气,让他们以后早点来,但她又做不出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发脾气。在我的询问之下,她说这是因为害怕别人更不跟她合作;与此同时,她又不愿意所有的活都自己干,这样的冲突让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上实验课时只有她没有同伴,她担心别人会对她有异样的看法,认为她不合群;想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做,又担心会遭到拒绝,这会让她很受打击。我反馈说:“在向别人提出什么请求前,你总是忐忑不安的,顾虑别人会怎么反应,会不会拒绝,担心很多……”她说:“是这样的。我主要想表达的就是这种状态。……可是以前我没认识到这些问题,现在认识到了。……很多事情不停地冲突,这种冲突是怎么造成的呢?”我向她解释说这是双避冲突,每种选择都(可能)有自己不能接受的结果,所以总是没法选择,左右为难。她说:“是的。始终不能做决定,只能拖着。”我反馈说:“或者你想怎么做,但总有恐惧阻止你,让你不敢那么去做。”她说:“对。除非迫不得已,事情逼到头了才往前挪一步,不是自己自由、主动地推动事情,而是事情推动自己,被迫一步步往前挪。”
事实上,很多她“想做”的事,其实也不是她“真正”想做,只是因为恐惧心理的驱使,比如说想去查账的冲动。咨询中她自己认识到,那些顾虑让自己不去想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就是自己的性格,它们会自动出现并威胁她。我总结说:“其实那些冲突往深层次看就是一些恐惧对吧?因为那些恐惧才有那些冲突,广泛的恐惧导致广泛的冲突,所以不知道怎么选择。”
我告诉她,我们很多恐惧都是主观的,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会怎么反应,只是我们的担忧,其实别人是怎样的人,我们并没有清楚的认识。认识到它们是主观的之后,就尝试着不理它们,不受它们的控制和驱使。当事人表示做不到,就觉得恐惧的事很真实。我反馈说:“虽然每次都是虚惊一场,但每次恐惧出现时都感觉它无比真实。”她说:“强烈的恐慌感让她难以忍受,总想采取点行动,保证它不是真的。”
这次想查账是因为恐惧是不是给错了钱,并且她还没估计过最多可能错给了多少,“也不想估计”。每次她都不由自主地把后果想得很严重,自己吓自己;每次都被恐慌感攫取,以至于理性完全失去作用;每次恐慌感都很强烈,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整个人特别焦躁。去查账吧,又很担心别人会怎么反应,会不会拒绝她,两方面的担忧都很强烈,因而她无法选择,只能在冲突中受煎熬。当事人问怎样才能减轻一些,我回答说:“这些恐惧、担忧是你身体里自动运行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把它们认识清楚,我们就能对它们施加影响,不然它们始终会自动运行。”我告诉她,我们需要看看她的普遍的恐惧心理是怎么形成的,她所面临过的具体的恐惧,只不过是她普遍恐惧心理的一个个实例,比如她高中时因担心老师批评而紧张,担心同学会怎么看她、会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我提示她:“小时候看电视忘了背课文,睡觉前发现这点之后,恐惧心理就来了,我想这就是你恐惧心理的根源(之一)。”并问关于她父亲,她还能想起哪些事情,可以想到什么说什么。她说小时候周末不喜欢父亲在家,因为他会命令自己谁午觉,自己睡不着只好装睡,想出去玩也不行。因为父母上班都挺忙的,所以经常是姐姐管教她,比如限制她跟别的小朋友玩多长时间。很多事情她也喜欢征求姐姐的意见,有些事情虽然自己不愿意那么做,但姐姐那么说了她就会那么去做,“因为觉得她说得还挺对的”。不光父亲,姐姐也不会鼓励自己,只会说她这不好那不好。要是她有什么不会,姐姐就会说“哎呀,这么简单你都不会”,然后一顿数落,所以她不愿意和他们两个在一起。
之后又聊了一些她童年的事,但没有获得什么线索,转而讨论现在的问题时她说:“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过去不开心的事,就好像回到了那种状态。……知道那些事不会再发生了,可是我还是会感受到那种情绪。……反正就是我一不好那些负面的事件全都来了,比如这次我主要是担心账目的事,但是也担心这方面、那方面,很多的方面。”我反馈说:“始终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了。”她说:“对。突然冒出来了,我就真的担心它,其实平时我也没有想这件事。有时候咱们脑子里也有不好的东西,但是它们都一闪而过了,就忘了,但(现在)它好像就停滞在那里了。……(整个人)一会清楚一会明白我觉得:一会如果不太紧张了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发生吧’,但是过一会紧张了,又觉得这件事会发生的。一会是在现实中,一会又不是,……觉得恐惧的事情真的会发生,感觉它就要发生了。”当恐惧发生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恐惧的事情很真实,那种恐惧感会强烈地控制她,比如她想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她师傅送给她一个小电视机,后来不知道怎么坏了,她就特别着急,那几天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她说生活中经常有这种恐惧出现,有时候没什么具体事情担心了,就觉得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总是生活在恐惧当中。
她说这种总是生活在恐惧当中的心理状态,可能就是从高中开始的,当时担心数学不好,担心卫生小组的人不听指挥,还有就是上实验课没有人跟她一起。我问她:“总的来说你跟同学关系不是很好,是吧。”她说:“对。高一时同学关系挺好的,高一结束时分班了,我被分到了其他班,等于他们已经形成一个结构了,我们几个小分子需要加进去。”我继续问:“融入得不是很好是吧?不知道怎么融进去。……其他几个人呢融进去了吗?”她说其他几个人还可以,但是她这方面做得不是很好,并说“我也不想跟他们(融入)——我有排斥心理吧?”我问她排斥什么,她说:“不太想跟他们融进去。”我继续追问:“不想跟大家融到一起?”这次她回答说:“也想,但是也是那种冲突的心理吧。他们……不太融入………就不融入呗。”说到最后她变成了低声嗫嚅,我反馈说:“他们好像不是很接纳你。……所以你就不想凑上去。”“对对对,我不愿意去。”“那就是害怕被拒绝呗。”“对对对对。比如人家在一起说话我不想主动过去,我希望人家来找我说话。……我看有些人加进去,人家不理他他还很自然,我肯定不会那么做。人家没理他也挺高兴的,还在那里说。”我说:“你好像觉得这不可思议。 (如果是你,)你肯定会很难受,是吧?”她承认这一点,说自己可能会觉得很无趣,灰溜溜的,很难跟不熟的人接近。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7 16:07
第四次:2008年10月19日
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和对咨询效果不满意——感到从过去的情况入手太不着边际,当事人中断了咨询。经过网上的沟通之后,当事人恢复了咨询,并共同决定从目前的恐惧和冲突着手进行分析。
咨询开始后,当事人说最近情况不太好,脑子里乱哄哄的,回忆基本都是灰色的,想不起来有什么高兴的事;早上依然不想起床,感觉每天就是在混日子,不会主动去做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完全理不出头绪来。当事人急于摆脱这种困境,但又找不到突破点。很多人建议了很多的方法,自己也看了很多理论,但感到这些方法都难以实施。我肯定了她的这种感受,说有些方法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对当事人来说不可能做到,比如一个人焦虑太强时,他不可能顺其自然,必须要有一个过程才能走到那一步。
广泛而强烈的恐惧和焦虑让当事人深感痛苦、难以承受,觉得自己的痛苦比一般人多很多,常常想还不如智商低点,不会想这么多事情,不会有这么多痛苦——觉得捡破烂的每天都乐呵呵的,没有痛苦。我以自己的经验让当事人认识到她的这种看法有失偏颇,其实她认为的那些没有痛苦的人,实际上可能也有很多痛苦。这样的认识让当事人的心态平和了一些。
之后我询问当事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应该生活得很健康、很快乐,跟大家一样,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而应该是其他某个样子,当事人连连称是。我接着说:“好像这个事情就是莫名其妙就发生在你身上了,你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就好像命运的一种不公平的惩罚,不知怎么就砸在你头上了。”当事人回答说:“对,是这样的,但是不知道如何解决。”我回答说:“至少还有人能够理解你的痛苦,不像其他人那样批判你无病呻吟。”当事人说“现在是”,并说当自己清醒一点时就会想到网上还有那么人跟自己一
样,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别人都很好,但是陷入痛苦后就会只关注自己的痛苦。
当事人询问我推荐的心理著作对其他的当事人和病友是否有帮助,我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她反馈说我推荐的书她都看不懂,但又觉得“你们都能在那些书上找到答案,我也一定能找到。”我反问道:“你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事,你就应该能做到?” “嗯。”“确实做不到呢?”当事人说“那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并对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会去找原因所在的提问作了肯定回答,说自己对做不到主观估计能做到的事会很吃惊、迷惑,然后就会去找原因。根据理论和经验,我补充说:“找不到原因就会很难受,使劲去找,直到把原因找到了就会好一点。”略微思考之后当事人说:“基本上是这样。”随后我给当事人解释了“合理化作用”:出了什么问题必须想通了原因才舒服,看起来是解决问题,实际上是为了缓和内心的焦虑。对此当事人表示认同,并举了具体的例子。在我的帮助下认识她认识到这是自己处理日常不快的一种模式,想起她姐姐也有这种模式,一有身体不舒服就会去找是什么原因。随即当事人领悟说:“有一种对自己的生活的控制感吧,一些东西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我现在想是这样。……我希望对自己的生活有掌控感,希望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不希望有意外的情况。”“意外都是威胁,好像。”当事人回答说“对”,并说事情没有按照预料的方式发展以及出现不能掌控的事情会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很惶恐,心里很难受,然后就会找原因,找到之后感到那些因素可以控制了,就没有那么慌乱了。
之后当事人想到有些人并没有这么多焦虑,而是“过了今天没明天,活得很轻松”,并说那些人“真的过得挺快乐的,……但对社会的贡献要小一些。”在谈论身边的两个例子的过程,她非常不能理解人与人的行为模式之间怎么有这么大的差别,不理解他们的行为方式,觉得他们不可思议。以前她觉得他们是没有受过良好的训练,是比较劣等的,现在则觉得他们能达到这种境界也挺不容易,至少对自己来说挺好的,不太在意外界,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然后她再次强调:“他们肯定活得不痛苦……但是他们可能也不会给社会特别特别多的贡献。”我反馈说:“你觉得人的价值就在于给社会做出多少贡献,是吧?或者说生命的意义。”她回答:“应该是吧。”思考之后她又说:“想想也不是,大多数人也就这么活着,普普通通就过了一辈子。……但是自己还是有点……还是没做出什么贡献,我还是跟普通人一样,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反正现在的感觉就是你想象的跟实际的是差很远的。”并说自己曾在心理书看到这样的观点:心理健康就是理想跟现实相差不是很远——也就是说这种差距是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她形象地比喻说,“就好像你希望考90分,结果考了85分,而我是期望95分,结果只考了45分”;同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95分的愿望,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实是45分,很迷茫。交流中她隐约感到可能需要调整某些东西,才会让自己感到满足,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努力,对此她感到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对于克服困难和追求目标,下意识中她一直期望能有一种什么方法来确保成功:先把方法找到了,按部就班,其他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不是去摸索尝试。
之后当事人再次表达了对选择前进方向的迷惑,因为接触了很多相互对立的观点,不知道该选那条路。我向她解释,很多看起来相互对立的观点,并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相互补充、对立统一的,就像精神分析跟森田疗法也是这样,不同的时候我们需要选择不同的观点。
咨询末尾,当事人认识到自己看到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才能有信心,而有些人则一开始就很有信心,他们有必胜的信念支持他们一直向前走,即使遇到挫折也不会改变这种信念,而自己即使接近终点了也还会嘀咕:怎么还不到啊,怎么还不到啊!我反馈说:“他们面对什么情况时更有信心,更安定;而你更焦虑,会消耗更多的精力。”当事人回答说“是这样的”,并感到那些有信念的人更可能取得成功,因为他们有信念的支撑、支持,内心很安定,而自己面对目标时会顾虑重重,担心各种情况,这会限制自己的发挥;认识到只有当一切都处于掌控之下自己才会比较安心,稍微有一点意外就内心就会很波动,也认识到生活中肯定会有很多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8 16:27
第五次:2008年10月26日
上次咨询后,当事人重新阅读了《我们内心冲突》的部分内容,她认为荷妮的描述挺对的,跟自己比较贴近,让她意识到很多她之前没意识到的问题,比如自己虚构了一个理想状态(理想化意象),以前不认为它是不正常的,现在则知道它是神经症的一种表现。随后她询问真正的理想与理想化意象之间有什么区别,怎么能知道自己想象的那个是假的——是荷妮所说的理想化意象,同时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荷妮描述的情况,疑惑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去改变,我回答说:“那你先能描述一下你的理想化形象是什么吗?”
虽然她想改变自己的错误,不再追求理想化形象,但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理想化形象是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它的存在。在我的提示下,她认识到这种形象在宏观方面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对社会的贡献更大”;微观方面是“能看到别人不知道的捷径,找到确保成功的道路,一切都能尽在掌握”。
以前她一直不理解别人说“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认为他们可能是有某些东西没有努力到,所以不能预知,而自己比别人具有更远的洞察力,能够做到这一点,并因此觉得自己非同凡人;现在她认识到生活中还是有很多未知的因素没有办法控制,开始觉得自己也不具有这种能力。
这种“一切可以尽在掌握”的感觉是来源于她高中和大学时的两次经验。高中时她数学成绩不好,后来有一个暑假发现了一个方法:做比较多的题并把这些题归类,之后数学成绩突飞猛进,那种感觉特别好,从那之后特别追求那种感觉,处理问题时特别急于找到那种方法。大学里她在学习英语时也找到了类似的方法,于是觉得每件事情应该都有这样一个方法,如果每件事都能掌握到这种方法,那么每件事都会做得比较好。
参加工作之后她特别地惶恐,因为她发现周围的人跟她的思维模式完全不一样,每天都是变化的,让她很不适应。每天都见不一样的人,处理不一样的事,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感到很难应付,很难将它们分门别类;以前只涉及学习一个方面,一个模式就可以应对。她疑惑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困境,怎样才能在理想化形象的泡沫破灭之后,过一种比较充实的、脚踏实地的生活,疑惑生活的动力从哪里来——想象中的美好生活的幻灭让她感到生活没有了动力。在此之前,每当想到那个未来就觉得生活特别美好,特别有意义,急切地向它奔去,就好像它在向自己招手,打碎这个泡沫则让她特别地失望。我回答说:“一种动力来自于对自己的责任,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好好活着,即便最后不能成功,至少我努力尝试过.。”
之后讨论了她经历过的一些冲突,这是她重新阅读《我们内心的冲突》后开始认识到的。比如高中分班后没有新的朋友,感到跟其他人是脱离的,有一个问题特别困扰她:想跟同学一起玩,又觉得不应该自己主动去找他们,应该他们来找自己,对于如何选择她一直左右摇摆,有很多顾虑。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她感觉就像是脑子里有两个人在吵架,想停也停不下来。她感觉并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很害怕,并不是因为选择之后可能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而是这些冲突让自己很难受(很焦虑)。她说她担心的那些事都是她脑子里产生的,并不是现实的,现实中大的打击她还能承受,却被自己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东西吓到了。这些冲突盘旋在她脑子里,愈演愈烈,让她完全不能着手现实中的事情,最后她只能吃药,然后情况慢慢会好一点。她问如何才能解决这些冲突,我回答说:“需要去理解冲突,看看其中是什么因素在起作用,为什么你两边都不能选。”
因为存储空间不足,本次咨询只录了40分钟。
作者:
和和
时间:
10-12-8 17:52
作者:
和和
时间:
10-12-8 18:09
焦虑的人渴望他人的对自己的认同,为此付出了很多无谓的代价。
真正能得到认同的更多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和存在的价值。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9 16:09
第六次:2008年11月2日
当事人依然觉得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疑惑是不是因为理想化形象达不到了,所以会这样。我肯定了她的理解,并说刚开始打破理想化形象的时候,我们都会很失落。交谈中我总结性地指出,“以前你可能会遇到一时的挫败,但你始终相信前景是美好的,因而始终不会太沮丧、太失落。现在最大的希望没有,当然会有最大的失望。”她表示赞同,并回顾说:“以前觉得上大学之后就会很美好,所以就坚信一定要上大学。上大学之后发现情况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就觉得应该给自己设定另外一个形象,这样生活才会有动力,否则就觉得干什么都挺无聊的,也挺没有动力的。”她问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是不是神经症患者特有的,我回答说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只是我们更加严重,我们完全靠这个希望支撑着,一步步向前走。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地那么恐惧、焦虑,吃药慢慢就好了,她设想自己可以逐渐停药,然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但减药之后情况就特别不好,于是她特别的迷茫,感到这件事上现实总是跟自己想象的差很远,让她看不到一点希望,包括现在她也是这样。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冲突,她百思不得其解,担心自己永远不能找到答案。我对她的担忧表示理解,指出她的这种担忧来自于她对自己内部的心理规律完全不了解,所以对这些突然的恐惧感到很无助,感到没有办法处理它们,在它面前处于完全的被动。
她觉得自己对神经症理论知道得挺多了,比如理想化形象、冲突、应该等,也能感到它们在自己身上存在,却觉得这些了解很零散,不能把它们很好地联系起来,它们跟自己关系也不是很明显;感到它们就是在陈述一些事实,并没有说明事情为什么如此,是怎么形成的,也没有说明应该怎么解决,所以还是没有让她看到走出困境的希望。我做了一些解释,帮助她把这些零散的了解串联起来。我首先指出理想化形象“是出于你内心的无意义感和失落感被创造出来。如果没有那个理想化形象,你会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很没有动力,你需要这个理想化形象,所以你就创造了它,它会给你一种满足,一种动力”,并以她大学时的经历和感受作为例子。她同意我的看法并就此表达了她自己的理解,说理想化形象——想象未来的美好生活——是人们摆脱当时困境的一种手段,很多人不是生活在现实中。至于如何消除这种理想化形象,首先我们要认识到它是自己编造的,而不是现实的情况——只能是在经历过反复的失败后,我们才对它产生怀疑,然后通过参考前人的经验我们才能逐渐确定它的虚幻并放弃它。
她说自己以前也隐约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当时自己没法解释(理解)它,并再次回忆了之前的一些经历——比如高中当卫生小组长,高中做实验时总是一个人,用坏了师傅的小电视——并分析了她当时的顾虑、焦虑和冲突。高中每次做清洁时,她都特别的冲突,但当时冲突并不明显,只是感到自己很不高兴,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现在她开始清楚当时她内心的顾虑和冲突。刚工作时她用坏了师傅的小电视,特别特别着急,难以决定是直接把它还给师傅,还是等修好之后再还:去修理她觉得人生地不熟,不太可能;直接还她怕师傅想“LY怎么搞的,给她个什么都弄坏了”,也担心师傅让自己赔偿,整个人处于特别焦虑的状态,家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焦虑,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
再比如,她师傅会把凭证随意放在桌子上,她看到了也特别着急,会赶快把它们整理好,收起来,感到自己特别怕什么东西丢了。她跟师傅说一些自己担心的事,师傅都说“怎么可能;不会的;你不用想了”,让她感到这些事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她说师傅都是关注现实的问题,不像自己一直在假想(各种可能),但这些假想都特别逼真,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看到书上说这些恐惧都是主观的,也觉得它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内心还是觉得它们不是虚幻的,别人也是这么生活的。
咨询末尾,在讨论要不要让保安写收条的冲突时,我帮助她意识到自己担心别人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指出她既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害怕别人对自己印象不好,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即别人可能因此对自己印象不好——与此同时她自己也认识到,可能别人根本就不会因此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自己的顾虑是可能是主观的。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0 13:44
to 和和:完全同意!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0 13:45
第七次:2008年11月9日
咨询开始,当事人说周中有两天特别焦虑,因为觉得问题太多忍受不了,想快点解决它们;另外家里东西太多和筒子楼杂乱的环境也让她难以承受,觉得这里的生活“怎么这么一团糟啊,离想象的差太远了”;也觉得分析没什么进展。
我问她:“现在你看到这么多问题,你希望一下把它们全解决掉,是吧?” 她反问:“不可能?但是也看不到光明的地方!”我反馈说:“现在还在黑暗之中吧!你还是希望有一条道路每一步能看清楚,这样你才比较安心,悬而未决的东西对你来说非常难以承受。只有一步一步都看清楚了你才会有信心,否则就会害怕有最坏的结果出现。”
咨询中当事人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她说:我现在知道冲突让我焦虑,但为什么会产生冲突呢?是为了解决冲突才产生理想化形象的吗?根本的原因还是冲突?怎么样才能解决那些冲突呢?我回答说:“首先还是要认识和理解冲突是怎么产生的。”随后她想到别人考试不及格并不怎么难受,而自己却很难受、很恐惧,我解释说:“首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那么需要通过成绩来肯定自己。你觉得自己别他们都聪明,他们不这么觉得,就觉得自己是普通人,所以考不及格也无所谓,而如果你考试失败,你的这种信念就会受到很大的冲击,让你跌入自卑的深渊,本来你因为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活得挺自尊的——这对你来说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受,实际上你是在害怕这种痛苦。”
随后再次谈到当事人特别不能容忍混乱,会急于把混乱的东西确定形式。在她的观念里,总觉得自己应该对它做点什么,如果自己不去处理,它肯定还会继续那么乱。她说:“我希望生活是那样的,但是现在生活是这样的。”我反馈说:“你希望生活井然有序,但现在它很混乱,你控制不了啦,所以你很恐惧。……恐惧的是什么呢?……整个生活失去控制,你就会被外面的事情左右着,特别不由自主。”当事人说:“对呀,那你不就是被动的了吗,人家发什么球你就得接什么球;如果你是主动的,你想发什么球就发什么球。”
我指出生活中我们不能一直处于主动地位,有些时候我们必须“接发球”,当事人说“可是如果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你不做一些什么的话好像也不太符合常理吧,你总得做点什么吧?”我反馈说:“你觉得如果不去防止,坏的结果就会发生?……你头脑里出现一种威胁了,所以你必须要去应对它。你觉得你不去做点什么,恐惧的事肯定就会发生。……就是说你做了很多事情,看上去都是主动的,实际上都是受恐惧驱使的,要去防止不好的结果。……比如说,你觉得如果不去把生活全部控制起来,就会有很多可怕的事冲击你。”当事人说对:“对,如果你不控制起来不就是不劳而获(安全感)吗?”我反馈:“换句话说,你觉得生活充满了危险,你必须把它控制起来,防止潜在的危险发生。”
当事人回答说:“嗯。生活中到底有危险吗?别人会怎么认为呢?”我回答说:“可能也会认为有危险,但不会有你这么多,还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没什么危险,比如你老公,还有你提到的那个博士。”在讨论这些差异时,我让她认识到一个关键的差别可能在于,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觉得自己不能随机应变,所以必须事先做好准备,而有些人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即便事情发生了再去处理也来得及,那些事情对他们就没什么威胁,所以他们就没那么多恐惧,没那么多顾虑,不用时刻去防范。当事人表示赞同。短暂的沉默之后我提问说:“你觉得自己恐惧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的是吧?不去做点什么它们就会发生,对此你坚信不疑。”当事人说:“当然啦!”我再问她:“那天电视机坏了,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吗?你担心考试不过,你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吗?”这让当事人意识到自己的恐惧的主观性,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不去防止就会有不好的结果,并说:“对啊,所以我迷惑啊,那我急什么呢?可当时我是不可能说服我自己的,并且等下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会担心,最后担心的事情又没有发生。……担心的感觉特别难受,所以才要去解决它嘛!”我总结说:“那种威胁感是实实在在的,所以你急于去摆脱它,但你担心的事情不一定会发生。总是有大祸临头的感觉,似乎有很严重的后果在等着你。”当事人说:“对,所以你感觉被生活愚弄了。”
“我感觉我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撞到哪算哪。……有几次效果特别好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好像能看见希望了,现在又发现事情停滞不前了。就好像我跨出去了一步,但是不知道第二步该怎么跨了,急于知道第二步在哪里落脚;可能到了第二步又着急第三步在哪里落脚,第三步之后又会想着第四步。”我反馈说:“可能你生活中也是这样吧,设定一个又一个目标,只是盯着这些目标,其它的什么都没看。到了一个目标本来想休息一下,结果发现不能休息,还有别的目标在等着呢。”当事人说:“对,有一种强迫驱力在推着你走。”
短暂停顿之后我打破沉默说:“就是说你还是对顺其自然的方式缺少信心,觉得这种方式不太可行,不太能理解这种方式。”接着我给她举了一个例子:“就好像你把种子埋在土里,经过一些时间,某一它突然就发芽了,你不能说在此之前它没有发生变化。你不能要求每天都能能看到变化,如果你天天扒开土去看,可能它真发不了芽了。”当事人认同了这个比喻,并说这就是一种“量变和质变”的关系。
在谈论另一位当事人通过咨询认识到自己的理想化形象并最终抛弃了它时,她认为他的这种抛弃可能是暂时的,因为她有过这样的经验。高考失利第二年的三、四月份,有一天他突然就想开了(之前她一直担心第二年还考不上怎么办,一直很焦虑),考不上就考不上吧,总比现在这么紧张不去准备强,然后她突然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彻底轻松了,学习效率也比较好——这时她想到这就是她之前说到的“顿悟”。等到她上大学之后,她又开始追求那些东西,忘了之前的经历。我告诉她说,这种现象很像柳宗元在《蝜蝂传》中提到的蝜蝂,并大致给她讲了这个寓言,说柳宗元借虫喻人,我们很多人就跟蝜蝂一样,喜欢背东西,累得不行了才歇一下,等到有了一点力气又“持取如故”。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3 11:12
第八次:2008年11月12日
上次咨询之后,她记起上一个咨询师说她的病是家庭教育造成的,每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总是担心“万一发生……,怎么办?”,还有各种负面的想法,都是她父亲教育的结果,这时候她开始怨恨她的父亲,感到是他的谨小慎微造成了她现在的样子。正好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她认为没有什么可着急的,可父母说出了一大堆负面理由,她不知道该相信谁自己还是相信父母,于是陷入了冲突中,心想:都是他们把我搅乱了,要不是他们,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倒霉,感到特别愤怒。类似的情形之后又发生了很多次,咨询中她意识到家里人的反应跟外面人的反应经常不太一样,家里人经常把芝麻小事都看成大事,自己好像夹在中间,不知道该选哪边。
其后她谈到自己对环境没有归属感,觉得工作后周围的人层次很低,觉得他们很可怜,但他们却活得很满足,感到非常不能理解他们。早年他父母放弃了留北京的机会,后来很后悔,经常教育她不要跟她奶奶和当地小孩学当地的话,必须说普通话,慢慢地她就感觉自己不属于那里。她觉得社会是分不同层级的,就像金字塔一样,从低层上升到高层必须有能量——就像电子跃升到较高的能级。
她感到自己身上有很多解释不了的现象,比如有时觉得单位的人特别蠢。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后来她发现这是因为感到他们在某些方面不如她,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要问她,而她“自己还有好多不明白的问题呢”。在叙述这些感受的时候,她不停地难为情地笑。有时候她又觉得他们很神秘,因为她看不懂他们的很多行为,她说这跟她觉得他们蠢是矛盾的,于是我理解到:对她来说神秘、看不懂意味着高级,能被一眼看透就是蠢,并把这种理解传递给了她。因为这样的感受,生活中她不会透露自己很多的信息给别人,希望给别人造成神秘感,同时她也注意到别人会有意无意地说他们自身的很多情况。
火车上听见一个女人说在北京谋生很容易,一开始她很认同她的观点,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实不是这样,对那个女的很恼火;后来出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她的愤怒不由自主地宣泄了出来。之后她一直没再想过这件事,咨询中她认识到对那个女人恼火的原因是她的看法让自己面临矛盾冲突,不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她说的对还是自己的想法对。她还察觉到,这跟他父亲引起她的愤怒很像,他们就好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块石头,激起了涟漪,所以她对投石头的人很愤怒,很想教训他们一顿。然后她很迷惑自己怎么这么容易被扰动,为什么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打破自己内心的平衡。
咨询中她越来越觉得生活中很多事情她都是举棋不定的,比如家里人是一种生活方式,单位的人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她很诧异同一个社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比如有些人活得很轻松,有些人则活得很劳累,没享到什么福也就去世了。也很迷惑对同样的人的看法怎么那么矛盾,有时候觉得某些人很神秘,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很蠢;有时候觉得生活很美好,有时候又觉得生活很苦难;有时候觉得人类很伟大,都飞上太空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做的事很渺小,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蚂蚁一样。看到四川地震之后大家都伸出支援之手,她感觉社会还是很美好的,那么多人富有爱心;可是看到报纸上贪官污吏的事情,看到同事为一点利益面红耳赤,她又感觉世界好像很黑暗。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厉害、挺高大的,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渺小;有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什么事都不会。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全都是对立的、没法解释的;在对社会、对自己、对某个人、对某件事的看法上,她都感到自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无法确定哪一方是正确的。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4 14:48
第九次:2008年11月16日
上次咨询之后她跟老公讨论自己的问题,她老公指出了她的“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所以才有那么多对立的、不可调和的看法——对自己的、对他人的、对社会的;她爱人还指出矛盾和冲突是她自己造成的,那些问题于他而言都不是问题。我基本认可了她爱人的观点,告诉她说我们看起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实际上我们的心理世界是不一样——对世界的看法、对周围人的看法、对自己的看法差别是很大的,这是关键的差别,所以有可能在他的世界里怎么选都行,而在你的世界里怎么选都不行。
阅读《我们内心的冲突》时,她认识到,现在看过去的事情如果能自由地选择了,可能就表明那个冲突已经得到解决了,但如果置身于过去的冲突情景,她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她还是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会那么想,感到自己一直在胡乱地选,于是我提出就她之前的某个冲突进行具体分析——比如之前提到的她考试之后的焦虑、冲突.——以重新认识她当时的心理过程。
在回顾当时的情景时,我再次告诉她她首先是因为自己的优越感受到威胁而感到焦虑,然后她意识到不能耐心等待老师公布自己的成绩、好好复习下面要考的科目是因为她不能忍受在马上要发生的危险前。什么也不做,束手就擒,这在她看来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即将到来的危险面前做点什么,使损失到达最小,或者不发生。如果她选择等待,她就会一直在陷在“如果我考试不及格怎么办?”的焦虑中。同时她也不能去向老师询问成绩,因为她害怕老师拒绝。如果询问了,结果是她没通过,她也冲突是不是求老师放她一马,让她的高数顺利通过,因为一方面她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及格,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也是一种无能的表现,自己没有考到60分,通过别的手段达到了目的,也是一种耻辱,她应该承受并且承担这种失败;另外,如果求老师通融,她也担心老师的拒绝和轻蔑,会一直陷在“如果老师拒绝我怎么办?”的冲突中。然后她意识到,对于未发生的、即便是非常细微的事情,她的头脑里也总会自动冒出这样的想法:如果……怎么办?省略号中的内容都是负面的后果,这些念头在她头脑里挥之不去,让她陷入痛苦之中,就好像那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她对此通常是束手无策,只能在焦虑恐惧之中煎熬。
如果向老师提这些请求,想到要面对老师她就感到惴惴不安,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长时间的停顿之后我问她:“小时候在你父亲身边是不是经常惴惴不安?你在他身边紧张吗?”她回答说:“记不太清了,反正我会做出他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好像知道他想让我干什么。”我提醒她那次发现自己忘了背书后她所感受的紧张,问她如果做错什么事是不是会被父亲严厉批评,她回答说:“好像会,但是具体的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他的反应会是什么,从他的表情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比如他进门脸色不好我就知道是家里特别乱得赶紧收拾屋子。周末他在家我就会小心警觉,中午必须装睡到2点才能出去玩。”
她感到自己从小自己就是按照父亲的要求、按照父亲规定的道路走,初中高中之后这种感觉很明显,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样做对不对,也没有想过自己想要怎么做,就好像有一条路已经规划好了,她只要往前走就可以了。姐姐高考报志愿较低,错过了更好的学校,为此父母和姐姐都深感遗憾,希望她好好学习来弥补,这给了她更多的压力。第一次高考失利之后,她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她隐约觉得这是因为家人管制、压力太多,自己忍无可忍了,但当时她和家里人都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从此之后,家人就不怎么给她要求和压力了,但在她情况比较好时,他父亲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提出各种要求,这时她就不再一味顺从了。
她注意到别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时候特别叛逆,而她那个阶段特别听话,基本上是从第一次生病之后才开始跟父母对抗,但她不知道这个和现在有什么联系。生病之后她觉得应该降低对自己的期望,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够着某个东西,就使劲地蹦,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把目标定低一点,她尝试着这么做,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很多时候她的期望并没有真正降低,比如后来她不再那么努力,而是跟别人同样地玩,但心里还是想着应该去学习,不应该这么玩,所以玩起来总是不像别人那样痛快。
咨询末尾我再次提到,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心理世界里,要想解决消除这些焦虑、冲突,就需要改变自己的心理世界——包括对自己、对他人的印象和观念。我指出,担心老师会给自己脸色、会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是她主观观念的一部分;她对老师的感受和对父亲的感受是极其类似的,包括不敢向人提请求,因为向父亲提请求不但得不到满足,还总会被他批评。她同意我的观点,并说她现在越来越发现好多情形都跟她父亲那里不一样,但她还是像应对父亲那样对待周围的人。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6 10:14
第十次:2008年11月18日
当事人昨天跟母亲去商场换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对母亲特别生气,疑惑是不是因为自己对母亲的(病态)要求太多了,如果她做的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就会很生气。换衣服的过程中她感到有些不高兴,但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等母亲让她检查营业员写的收条是否清楚时,愤怒突然就爆发了——同时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对母亲愤怒,为此有一点内疚。现在回过头来她看清了整个心理过程,看清了是母亲的哪些行为让她感到生气:首先是母亲对售货员的态度不是她希望的样子,然后是母亲挑选衣服时犹豫的神态,最后在母亲提醒她检查时愤怒上升到最高点——同时意识到这些愤怒是因为母亲违背了自己的“病态要求”。以前她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任由这些事情反复发生。
今天中午她特别紧张,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但这次的恐惧感没有引发她的冲突。她选择了不理会恐惧,不去防御,而是任由恐惧感存在,同时感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事情发生。虽然凭经验知道那种恐惧不是真的,但威胁感还是很真实地抓住了她,过了一会儿她才渐渐摆脱了出来。她将这种感受比喻为生了病却没钱医治、只能听之任之的情形,然后她意识到有些人生病无钱医治也不会很焦虑,而是很平静。
她疑惑自己的恐惧感是从哪里来的,认为应该去解决这些恐惧感。觉得它们就像(潜伏在自己头脑里面的)一个个火药桶,一点小火星就会爆炸,要想没有这些恐惧感,就得把这些炸药(根源)拿走。同时她认识到,她的很多负性的思维都是自动蹦出来的,跟恐惧感一样,别人(头脑里)没有那些炸药,事情发生就发生了,而她们这种人特别敏感,就像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同理说:“它以前受过伤,被吓坏了,听到类似的动静马上就想到那种伤害,立即被吓到了。……它曾经受过那样的伤害,在头脑和情感中留下记忆了,类似的东西就会引发他对那种伤害的恐惧。”她同意我的理解,并说这类似于人们对创伤的应急反应,比如大地震之后,仿佛有点地震人们就害怕了。
有时想早点下班,就会有很多顾虑,担心别人会不会对她有什么看法,有些人则大摇大摆提前下班,这让她感到别人可能不会考虑这些因素,疑惑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顾虑。我反馈说:“仿佛别人的看法对你至关重要。”她表示同意,并说有些事别人做过就做过了,而她总顾虑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我同理说:“很害怕出错,很害怕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她再次同意,并询问为什么她会这么顾虑别人的看法,这么担心不好的后果。我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昨天讨论是否要换衣服时,她感到自己有权利坚持自己的想法,把那件衣服要下来,但她内心的声音不强烈,又觉得母亲和姐姐的看法有道理,就听从了她们的意见。由此她认识到很多事她都没有明确的想法,首先想到的都是外部的意见——我同理说:“总是首先想到别人会怎么看,别人会怎么想。”她连声称是,并以被换了的那件衣服为例,说在如照镜子时,一方面她在做自己的评价,一方面在想她们会说什么,好像她们就在她周围。回去之后,她们的意见跟她想象的基本是一样的。我再次反馈:“你做事情的时候,总是有另一个声音存在: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评价。”她说“对”,并说这有点像她做出学习的样子给她爸看,并在那里想她爸认为她在学习,我反馈说:“你要符合你爸的标准,符合你爸的期望,表现成他希望看到的样子。”她说的确是这样,但不知道这跟她的恐惧感有什么联系。我以她忘了背书害怕她父亲的惩罚为例,指出她这么顾虑别人的看法和态度,努力表现成别人希望看到的样子,是为了逃避某些后果。她恍然大悟,说她现在的恐惧就是害怕别人批评,因而也害怕失败。
她说自己在某些情景中经常假想其他人的各种意外,“如果……怎么办”,其实当事人的脑子里可能根本没有这些念头,他们想的只是把事情做好,等事情发生了再去解决它;而她如果不把“如果……怎么办”的问题解决掉,她就不会去做那件事情,或者至少不能很安心地去做,想让自己不去理会这些“如果”却做不到。我反馈说:“看起来你只有一个‘我’,但其实你有两个‘我’。一个‘我’说担心的事是假的,不可能发生;另一个‘我’却坚信那是真的,它就是要去避免那种后果的发生。”她表示同意,并说她最严重的时候就像头脑里有两个人在吵架,根本就看不进书,跟“它们俩”说:“都别吵了,让我看会书吧”,可它们还在吵。我接着说:“可能是另外那个‘我’太害怕了,太恐惧了,一点点危险它都不敢承受,极力去避免所有的后果——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所有的‘危险’对它来说都是很真实的,受伤的痛苦的记忆太深了。”这次她回答说:“我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记忆啊?”
作者:
wzj_zsu
时间:
10-12-17 14:34
第十一次呢?
13#
许世钢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17 17:13
第十一次:2008年11月23日
本次咨询主要是在讨论荷妮的理论,探讨“冲突”和“三种解决方法”之间的关系,而没有着重于她自身的问题。
一开始她理解的冲突是三种解决方法——自谦、夸张、放弃——引起的,比如自谦型的人受到不公平对待产生的愤怒,跟他们不应该跟别人发怒\冲突的自我要求产生了冲突,不理解夸张型和自谦型解决方法怎么也会引起内心冲突,迷惑想要做一个完美的母亲和做想要做一名优秀的员工之前的冲突应该归于那种类型——或者说是那种类型的解决方引起的。我首先回答了后两种解决方法是怎么导致冲突的疑问,然后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冲突都是由某种解决方法引起的,有些是由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形成的价值观导致的,比如“忠孝不能两全”;冲突首先产生于人际关系中,父母对我们的要求和我们自身的愿望之间存在冲突,然后我们不得不做出(下意识的)选择:我到底是要顺从父母呢,还是反抗父母,或者跟他们保持距离,这样逐渐就形成了我们与人交往时的持久倾向,它们就是荷妮说的三种解决方法:自谦型,夸张型,放弃型(逃避型)。
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基本只讨论了一个,就是她为什么那么害怕不能通过考试。虽然之前以前揭示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即她 “自己比别人聪明”的这种自我概念和优越感受到了威胁,她面临着跌入自卑深渊的危险,所以她会这么焦虑,但这次咨询中她又提了出来,我只好再次引导她分析了这个问题。
咨询的最后我说:“我感觉你现在不是研究自己的问题,而是开始研究荷妮的理论了。”她回答说:“是,我觉得她的理论是能解决我问题的方法。”我接着问:“你想看看工具可靠不可靠是吧?”她说:“嗯!我觉得它好像不可靠,(沉吟一会之后她又说)但是又觉得有可靠的地方。”
作者:
轻轻松松
时间:
10-12-17 23:47
写的太棒了。回头你接着写,我继续看。
作者:
131783
时间:
10-12-20 00:57
本帖最后由 131783 于 10-12-20 01:02 编辑
心理医生,唉,赚钱真是靠忽悠!!
饶了那么大圈子,总是要患者自己想清楚有什么灰色记忆,实际上,这个病就是胡乱想,就算没灰色记忆,遇到事情老想最严重的后果,因为焦虑症的人都很会联想,这是这类人的特长,因此才想到神经紧张,内控失调,肝火旺肾阴虚,也是这个病因。
中医名言:恐伤肾,郁伤肝。心理放松最重要,凡是活着快乐就好。
心理医生不和你上个10-20节的,他喝西北风啊,实际2-3节治疗,就能一语道破其中机关。后面的,完全可以帮你做催眠和放松练习的培训,他没必要老问你有什么记忆深层的问题,这些问题你只能放下,迫使自己改变思维方式,坚决不去想不该想的,和没必要想的,才能走出焦虑症。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0 15:25
第十二次:2008年11月26日
当事人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她感觉可能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但她很害怕这种感觉,害怕如果没有了恐惧感,自己可能就更找不到线索了,或者受到新的理想化形象(幻想)的蒙蔽,放弃分析治疗。之前她感到有很多问题,现在好像全没有了,全躲起来了,但她知道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前两天她一直为此焦虑,特别想从书里面找一些线索,不停地翻书,但什么也找不着,感觉线索全断了。以前了解的内容,好像也都跟她没关系了,除了一个道理:“情绪是不受意志力控制的,人的情感有它自己的发展规律:我们首先被情绪控制,然后用回过头看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如果能看清楚这个发展过程,看看里面的过程和我们的一些思绪,我们用理性的眼光再看一看,重新理顺这个过程,这样我们下次再遇到相似的情况的时候,用新的眼光看这件事情,一次一次的实践,情绪才会改变。”
她开始有些理解自己的愤怒情绪,但还不理解自己的那些恐惧,只是大概知道它们发生的过程。她的恐惧总是由自动出现的负面念头——“如果…怎么办”引起的,然后她就陷入到恐慌的情绪中,从此这些之前不予考虑的因素就进入她的意识了,害怕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应该怎么办,去寻找解决办法,而这些解决办法总是冲突的,所以这些担忧总是没法解决——以前这个过程发展到太快了,她一点都看不清。这些担忧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直到她担忧的事情过去,或者产生别的负面念头,替代了这种担心。
在一次去商场的经历中,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总是比别人小心谨慎。那天她去给姐姐换衣服,营业员聚在一起闲聊,她觉得很奇怪:她们就不怕我多拿两件吗?说如果她是营业员,一会没盯着她就会想:我走神那会干什么了?我反馈说:“好像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走神,否则很可能发生什么危险。”她回答说:“对,就好像站岗的一样。也不知道这些想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想她们(营业员)肯定不会这么想。”
她说现在确实觉得她看问题的方式不太对,过去她不这么认为。过去她遇到一个问题不是去面对、解决,而是会想“如果我能…,就不会遇到这个问题。”觉得这些问题应该可以避免,觉得它们阻碍了自己,而不是把当它们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本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坚强,其实是比任何人都不敢面对这些真实的东西。其实人人都会遇到这些问题,只不过别人认为它们是正常的,而自己认为它们是不正常的,所以不敢面对它。
现在她觉得父亲可能确实对她有挺大的影响,但是具体怎么影响的,她还不太清楚,我问他:“小时候你考得不好,你父亲会不会批评你?”她说不会,但是她自己会责备自己。她举例说刚上高中有一次数学只考了37分,回家后她就一直哭,觉得这对她特别不公平。第二天开运动会,其他人都没事了,只有她还在自责、自卑,情绪特别不好。她说其实她一直没有面对它,认为自己不应该得这么点分,不愿意正视这个事实,“从来没想过这就是我得的分,我就是得的这个分数”。同桌考了73分,全班第一,她特别特别生气,很久都没跟她说话,现在她认识到这种态度不太正常。当时她感到自己脱离在大多数人的后面,很有差距感,而同桌在大多数人前面,所以她很愤怒。内心里她一直不承认自己只考了这么点分,老师讲题时她还不愿把试卷拿出来,生怕别人看见她的分数。后来她做了很多数学题,成绩突飞猛进,于是她觉得自己可能挺聪明的。有一次只有她跟另一个人考了100分,老师说她进步挺大的,她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她化学一直特别差,每次都只考一二十分,每次她都悄悄地把试卷藏在抽屉里,特别害怕别人看见,好像不愿意把自己不好的东西给别人看,宁愿在下面花很多的努力考个好成绩给别人看。她尤其害怕自己“跟大家相距得特别低的感觉”,那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跟别人是不一样的,离得很远,好像不是一个群体。只有当她各方面都跟别人差不多的时候,心理上她才觉得自己跟别人在一起,而不是孤立于世界之外。
之后又谈到该从哪里找线索,她说哪怕看到一个小线头也好,让她有活干着。我问她:“你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没事可干是吧?只能坐那里干等着。”她说“对”,并说自己以前不能接受别人一下午都在晒太阳、做白日梦的状态,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但现在觉得那样应该也挺舒服的。我反馈说:“你很少享受到那种安闲,基本上你享受不到那种状态。”她说:“对,我也不允许自己有那种状态。葛优也说自己曾一下午什么都不干,就趴在窗口看楼下马路边的各种事件,我以前觉得那就是无聊人干的事,干点什么不比干这个强啊,我现在想想干这些事也挺有趣的。感觉在你忙忙碌碌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些焦虑,使你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不知所措了。别的东西占着你脑子里的空间,那些负面的念头就不会跳出来,这是表面的麻痹。……考上大学之后我感到特别无聊,也很焦虑,于是急于给自己找目标,树立理想化形象,只有活在那样的生活中才感到安稳。……我就怕无聊了、放松下来之后没有东西占据我的脑子,那些负面的念头就该出来了。真正能享受‘无聊’的人境界也是比较高的,并不是说他们对生活不积极,而是能享受‘无聊’。 我一无聊就感觉要失控了,整个人没着没落的,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空虚的心。”
随后她说有些时候她也能理解别人的情绪了,比如她姐姐,在她身上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举了两个例子后,她说这些好像都是她不经意间发现的,我趁机引导她说:“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不期而至的,自然而然它就出来了——这些领悟,我想这就是生活吧,包括你找线索这件事——有时候没线索我们就只好等几天,不必急于去把线索揪出来。”她说:“对,可是我还是很着急。”我告诉她:“我想慢慢地你就不那么着急了,因为你着急也没有用啊!”对我的回答她报以一笑,说她以前经常假想自己得了重病没钱治怎么办,所以她一直告诉自己必须挣很多很多钱,让自己有保障,不至于看不起病;有些人则不会想这么多,发生了之后他们可能也恐惧,他们会看看自己手边有什么,能用上一点算一点,如果走到那一步没办法也就死了。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同理说:“那也没办法,有些事你想防止也防止不了。”她说:“对。有些人没有固定的工作,我会想他们老了会怎么办,可是他们好像也不着急,也不想想自己老了该怎么办,这事要放我身上我得急死。可能他们也习惯了,先这样过着,等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再看能用上什么,用不上也就只能那样了。”
作者:
梦想-天堂
时间:
10-12-20 17:29
作者:
轻轻松松
时间:
10-12-20 20:26
还是写的挺好的。她说现在确实觉得她看问题的方式不太对,过去她不这么认为。过去她遇到一个问题不是去面对、解决,而是会想“如果我能…,就不会遇到这个问题。”觉得这些问题应该可以避免,觉得它们阻碍了自己,而不是把当它们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本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坚强,其实是比任何人都不敢面对这些真实的东西。其实人人都会遇到这些问题,只不过别人认为它们是正常的,而自己认为它们是不正常的,所以不敢面对它。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1 17:01
第十三次:2008年11月29日
咨询开始,当事人说还是不明白现在的恐惧跟童年的冲突有什么关系,我解答说:“你现在知道冲突是怎么产生的吗?冲突开始于我们与他人的关系——首先出现在我们跟周围的人之间,如果外界给你很高的压力(威胁),你就会对它产生恐惧,为了避免这些恐惧,你就不得不顺从权威的意志,按照他的期望行事,比如你父亲在家了,你就会表现成他希望的样子。在这个过程中,你形成了这样的观念:我必须按照别人的期望行事,才不会有危险,不然别人就会批评你、不喜欢你,这也是一种恐惧。早年的恐惧被你固化下来了,这是你恐惧的根源。”
当事人明白我说的话,但还是不能把童年的经历跟目前的恐惧联系起来。我问她:“总的来说你对周围的人是怀着顾虑心理的吧?怕自己做错什么事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她说会,但还是看不到这些恐惧跟童年的冲突有什么联系,我再次解释说:“小时候的经历,让你形成了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观念,让你对别人有很多顾虑、恐惧。……你的恐惧背后很多(对他人的)观念作为出发点,那些观念是怎么形成的呢?……如果你(对人)的观念变了,那些恐惧也就不存在了。”“那要变成什么样呢”,当事人问。我回答说:“你会发现你的观念跟现实有很多不符的地方,你认为别人是怎么样的人,一开始你很坚信,但其实别人不是那样的人,需要你重新去检验(自己对别人的看法)。”当事人说:“我也知道直接把电视机还给师傅可能也不会有问题,他很宽容,但是我就是很害怕,不停地斟酌。……好像现实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那些恐惧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是虚构出来的,它们是自己蹦出来的。”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恐惧自动冒出来,我反馈说:“你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被吓坏的小孩藏在你脑子里,突然就跳出来吓你一跳,你给它们讲道理它们还非不听,说事实就是那个样子的。”
她害怕这些负面的念头随时“蹭”一下又冒出来,弄她个束手无策,她说:“就像好定时炸弹一样在那里,所以你(我)想赶紧把它们解除掉。……以前吃药达到现在的状态我就觉得挺不错了,觉得以后不会再出现那种状况了,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她知道这种状态是表面的平静,并且认为是暴风雨就要来临前的平静,我同理说:“现在让你最焦虑的就是有问题在内部藏着,但又没办法去发现和解决它们,让你始终放心不下来,你也被它们吓坏了。”
长时间的停顿之后我问她有没有看过我最近发表的《解脱之道》,其中说到 “痛苦的时候我们感受着那些痛苦、烦恼,痛苦没来的时候,我们还是被它们威胁”,问这跟她像不像。她连声称是,说:“我没有办法解释过去的恐惧,不知道它们跳出来的时候怎么把它们解决掉,如果我能解释它们、处理它们,也许我就不会这样了。正因为你不知道过去它们是怎么产生的,而且对你造成很大的痛苦,所以你才会害怕它们。”
之后的咨询中,在我谈及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自卑感来源于父亲的长期否定时,她说自己好像感觉不到自卑,“可能都不知道自卑是什么”。我告诉她:“你成绩比别人差很多,你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是一个群体了,一个人被孤立于世界之外,那其实就是一种自卑感。”她说:“对,可能是,但我自己感觉不到。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呢?……我只是觉得对自己不公平(我问是谁对她不公平,她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公平)。……那应该是一种自卑感,是不是我不承认它呢?可能我就是不承认它(不承认自己比别人落后了),其实你(我)没有面对那个现实。”
咨询末尾她再次说:“我现在没什么恐惧情绪,只是那些发生恐惧的场景都在我脑子里,但是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并问我解除这些恐惧的突破点在哪里。我重述了《解脱之道》的那段话,告诉她:“你急于把它们找出来解决掉,就是为了防止陷入到恐惧的情绪里面去,对吧?正确的途径是,你知道人生的路上会有很多痛苦,但是你不可能完全防止得了,等它们来了再说。虽然你知道有问题在那里,但是你不一定要急于把它们都解决掉,而是可以带着问题生活——‘我知道你们在那儿,但是我不怕你们’,就是这样一种态度。”她说:“对啊,这种态度不就跟正常人的生活态度一样吗!正常人的生活是他知道人生路上有很多不如意,早晚会来临,虽然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是他们怀着‘问题肯定会解决的’信心生活。……那些正常的人克服了很多困难,所以对前面的路有信心,而我以前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所以我对前面的路没有信心。”我告诉她:“我以前也有很多烦恼没办法解决,稍微采取被动的态度——主动的被动性,来了我再去处理,没出现就不去理会它们。……虽然问题没有解决,我们也可以放一放。很多问题暂时没法解决,如果你总是把问题背着走,不是给自己增加负担吗?现在痛苦还没来,你却自己在威胁自己,不如‘苦来了我再受,没来我就不理你’。”她说:“就是到了眼前再说。但这好像必须是有一些事情到你眼前(突然发生)你能处理掉,以后你才能有这种心态,我觉得。”我告诉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知道事先去想它确实没有用,那你还想它干什么呢?”她回答说:“但有些时候想不想不是受你控制的呀?”我说:“没错!所以说‘能够’放一放就放一放。”
因为当事人目前较为平静,也没有更多的因素可以分析,跟当事人商量后,我们将咨询调整为每周一次。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1 17:29
“这些问题你只能放下,迫使自己改变思维方式,坚决不去想不该想的,和没必要想的,才能走出焦虑症。”
只能放下,不代表你就能放得下。
迫使自己改变,不等于你真的就能做到这一点。
“理性虽是人的最有价值、最独特的力量,但它受制于强烈情感的干扰,只有理解人的情感才可以使理性恰当地自由地行使其功能。他(弗洛伊德)证明了理性的力量,也证明了理性的无力。(《宗教》P9)”“在给定的情景下,只有当人们的情绪没有超过某种严格的限定时,理性的探讨(引导)才能得以进行,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如果情感的激烈程度高于这个水准,理性便很可能丧失一切(引导)功能。”
“忍受痛苦,为所当为”,只有当当事人的焦虑和痛苦在一定程度范围内时才有可能,只有当事人能够对此“自觉”才有可能。
“忍受痛苦,为所当为”,显然需要意志力的作用,而意志是指有意识地确立目的,根据目的调节和支配行动,通过努力克服困难和挫折,实现预定目的的心理过程。在理解意志品质时,人们往往忽略了意志的首要特性——自觉性。意志的自觉性是指,对行动的目的有深刻的认识、认同,能自觉地支配自己的行动,使之服从于活动目的。“自觉”与“被迫”是相对的,是内心理解、相信、愿意,发乎内心的真实意愿,是内发的,是接近自身的过程;而后者是理智和外在的掌控、强迫,无视内心的真实愿望、感受,实际上是远离自身的过程——表面上完全一样的行为,可能是自觉的、自发的,与内心和谐一致;也可能是被迫、强迫的,与内心相分裂。
导致这种差异的根本,很可能在于当事人的焦虑和内心抗拒的严重程度不同。“我们是一种我们无法控制、或至多只能部分加以引导的精神过程。”前者内心的焦虑和抗拒较轻,所以可以引导自己对面对;而后者的焦虑和抗拒过重,无法加以引导,试图引导自己去面对事实上成了一种自我强迫——这种自我强迫是神经症患者“与自己交战”,其结果可想而知。当一个人的焦虑太强的时候,他内心的抗拒必然也同样地强,这时他是不可能做到“顺其自然,为所当为”的。这种情况下不断努力对自己进行鞭策,逼着自己“为所当为”,必然不会有什么效果,正如刹车被踩住的汽车难以正常开动一样——这是森田疗法没有讲清楚、或者也不可能讲清楚的地方,这时候,就有必要借助精神分析的力量了。
“如果一个又一个失败接踵而来,而尽管一切抗御的努力都做了,我们还是悲观地感到我们无法全然把失败归咎于外部环境——那么我们就确实需要考虑一下无意思因素了。简言之,如果看来似乎有些来自内部的东西妨碍了我们的追求,我们就需要检讨一下自己的无意识动机(动力)了。(《分析》P19)”
“人们常常认为,为了是一个不合常规的人步入正轨,你只要‘告诉’他‘应当’去做哪些事就行了。但是,至于此人能否这样做或是否愿意这样做,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心理学家们已经发现,仅仅依靠告诉、劝说、忠告以及出谋划策这些手段来教育或矫治人,是根本无济于事的。除了这些之外,他还必须熟悉病症的所有细节,并且获得关于这个病人的精神内容的确切知识。(《自我》P52)” 换句话说,要弄清楚这个人的心理动力机制,弄清楚是什么样的内外阻力妨碍他“步入正轨”。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2 14:33
第十四次:2008年12月7日
当事人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产生内疚、自责,以前她问过别人做错了什么事会不会内疚、自责,他们回答说不会,对此她很纳闷。他们告诉她内疚和自责是没有用的,下次改正就可以了,而她认为如果不内疚、不自责,下次就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对这种观念性的差别她感到迷惑。我告诉她:“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父母较少批评他们,有什么错误只是让他们改正,他们也就改了。父母宽容地对待他们,所以他们也就这样对待自己,而你父亲则相反。”这时她认识到自己把内疚和自责当成了改正错误的动力,认为没有它们就没有动力去改正错误,并认识到人本身就改正错误的能力,而不需要内疚自责来驱使;并且她一直以为如果不给自己鞭策、压力,自己就会变懒惰,而现在她认识到这种观念可能是错误的,因为人本身就有自己的动力系统。阅读《神经症与人的成长》使她认识到,“拖延”是内心深层次因素的表现,而不是一个人生性懒惰,驱使和暴力的手段对这个人并不会有帮助。以前她总认为需要一个外界的力量来施压人才能取得比较好的成绩,而现在她开始认为这个观念是不正确的。
关于情感的改变过程,通过咨询她认识到首先是发生某种情感,然后是看清(理解)这种情感,之后才能改变。
咨询中我多次提到的“被吓坏了的小孩”的这个词让她感到似曾相识,回去之后她在武志红的著作里看到了关于“内在的父母”、“内在的小孩”的论述。她理解到“内在的小孩”是一直没有被注意和发现的真实自我,但不理解“内在的父母”是什么。我告诉她:“可以看作自负系统或者‘超我’,看作‘超我’更恰当;也可以看作 ‘应该’的集合。”她问我:“特别恐惧就是现实自我身上体现的那个小孩的感受,‘应该’的声音就是内在的父母发出的?”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接着说:“他们都呆在现实自我的身躯里,一遇到某些事情,那些潜在的东西就激活了,都是内在的自动化系统在起作用——所以对同样的事,人和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接着她问到:“许多的‘应该’和要求组成了自负系统?自负系统勾勒出了理想化形象?理想化自我源于父母从小的灌输?”我回答说:“基本上是这样。理想化形象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也有我们自己的创造。”这时她感到自己能把《成长》前几章的内容串在一起了,但对自负系统与真实自我之间的冲突还缺少了解,我举例告诉她:“比如上次你说的你感觉到想休息,但又有个声音命令你:‘不应该休息’,这就是自负系统与真实自我的冲突。”她说:“对。我想休息,但却放松不下来,反而感到的是紧张、焦虑。”接着她认识到,这个声音来自于他父亲,小时候她做什么事情,如果他父亲跟她说“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她就会很紧张。她还说这种事情以前在她身上发生过很多次,只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它,让它过去了,现在她能看清整个心理过程了,知道自己当时内心在想什么。现在她开始理解我曾说过的“你对自己的情感规律一无所知”,明白了我的意思是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些情感,当时她觉得很纳闷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感呢?
关于理想化形象,她接着说:“我想理想化形象就是因为总受批评后的无价值感,如果一个人不想受这些批评,就会想自己如果达到什么样子,就不会受批评了,就不会难受了,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等着别人批评——这样理想化形象就逐渐形成了。而宽松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会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就不需要创造理想化形象,他们脑子没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活得很自由、很有活力、很有乐趣,每天想的肯定就不是怎样才能赢得大家的喜爱。”
她说她总能看出别人对她的期望,然后她就会努力去实现这些期望,如果没有实现,她就会觉得内疚,有一些负面的情绪,问我怎样才能减轻。我说:“首先要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能理解吗?……达不到别人的期望就像有罪一样,就像达不到某个目标你就觉得自己是低劣的一样,你得理解这些情感是怎么产生的。……你觉得别人对你有那些期望,那只是你觉得,别人实际上是不是对你有那些期望,还不一定呢。”这让她想起我之前说过的“外移作用”,问我它是什么意思,我说:“‘你觉得’别人对你有某些期望,但别人实际上并没有,这就是外移作用,又叫投射。”她说:“理解这个有什么作用吗?会对自己的想法打问号?”我回答说:“可以检验这些想法。”她接着说:“对。如果发现别人真的不是那样,就获得了一次正面的经验。其实那些期望是父母经常要求,因而我觉得别人也有同样的期望?小时候我没打扫房间,父亲会很不高兴,大了以后我就认为所有人的都是这个样子。”我回答说:“是的,你把父亲的形象(对父亲的印象)投射别人身上。”
她接着问:“如果对自己的理解更深刻了,回到以前两难的冲突就可以选择了?”我说:“对,比如你想要睡觉而又放松不下来的冲突。你当时没有选择,还是被‘不应该’的声音控制着,现在你可以不去理它,想睡就睡。刚开始你还是会紧张,不会完全放松,这是惯性,渐渐地这种紧张才会远离你。”她回应说:“等于那种冲突是一种结果、表现,我是以此着手,分析它的根源,分析清楚之后,能够选择了,它才能减弱?”我说:“对。理解冲突之后,冲突可能不会立即消失,但它的强度会减弱。冲突双方的力量对比会变化,真实自我会逐渐强大,而自负系统则会逐渐减弱。”由此她认识到:“病态的人虽然看起来成年了,有成年人的躯体,但内在的小孩没有发展,很弱小,还停留在童年的观念,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内在的小孩慢慢长大。……现在我们的工作就是看看自己的成长经历,理解自己的问题是怎么产生的,然后用新的观念处理现在的问题,这样内在的小孩才能逐渐成长,并确立自己真正的理想。”虽然认识到这些(有了这些理论认识),但她还是对通过这种方式解决现实中的问题有一些怀疑。
作者:
wzj_zsu
时间:
10-12-22 16:30
写得好,期待继续!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3 16:16
第十五次:2008年12月14日
本次咨询主要是理论上的探讨,回答了当事人关于荷妮的神经症理论的诸多疑问,并以她自身的问题和我过去的经历作为例子:比如优越感和理想化形象是为了消除自卑感,因而会害怕它们受到冲击或不能实现——那样会引发自恨和自卑;以我的经历说明自我理想化的过程;自负系统内部也有冲突,比如自大与自谦的冲突——认为自己应该做到,但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理想化形象跟自负系统之间是什么关系,它内部是不是也有冲突;首先产生的是真实自我与“应该”(自负系统)之间的冲突,然后才是自负系统内部的冲突,解决的过程则相反;等等。
咨询中她再次谈到关于真实自我的体验:周二感冒有点难受,起床后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我今天得休息一下。对此她感到很奇怪,因为以前她肯定想也不想就上班去了。她很疑惑这个念头是从那里来的,并考虑自己是不是要请假休息一下。权衡之后她选择了休息,母亲不太赞同,认为她应该坚持去上班,但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上午她睡了一觉,晚上她感觉好多了,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咨询中,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经常不承认已经发生的事实:比如不直面自己考了很低的分数,知道它发生了,但会编一个理由把它编过去,就好像它没用发生一样。
咨询末尾,向当事人描述了冲突产生的过程:生命初期体验到的我们跟外部世界的冲突,就是真实自我跟“应该”之间的冲突——那时我们表现的就是真实的自我,但由于我们的力量非常弱小,真实自我的愿望总是被压制,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了真实自我,服从了外部权威的“应该”,总是以外部“应该”作为行事指导,这些“应该”逐渐地就掩盖了真实的自我——但这些“应该”之间、这些“应该”和真实自我之间将持续存在冲突。放弃真实自我,跟大人保持一致,通过这种方式来逃避被惩罚的危险。
第十六次:2008年12月21日
本次咨询主要讨论了两个问题,首先是她对环境没有认同感,在公司里没有归属感,总想逃离;其次是她普遍的回避行为。
咨询开始她说部门开会之后的聚餐她每次都不参加,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是一种回避行为。这次开会前她已经想好不参加聚餐,心想反正一个人溜走了领导也看不见。会上评了10个部门先进工作者,她感觉他们跟自己很遥远,就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感觉他们是一个圈子,而自己孤立在这个圈子之外。散会离开时部长招呼她跟别人一起搭车走,这让她很吃惊,一是部长注意到她,二是部长对她表示关心。她借故说母亲身体不舒服,部长表示了关心,再次让她觉得意外。她诧异居然有人注意她关心她,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而且跟部门的人是脱离的——除了跟项目组的人好一点——上面的人不会注意到她。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她想象中领导对她的印象和实际上领导对她印象可能是不一样的。
会议上领导自豪地放了单位的宣传片,但她“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好像特别痛恨这个单位,对它一点也没有认同感,没有融为一体的感觉”,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首先指出她内心里认为这个公司很不好,其次这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相似之处:“在石家庄时你也觉得自己不属于周围的环境,你总是对周围的环境缺少认同,总觉得所处的地方是你应该逃离的。”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很多回避行为,比如因为高中当卫生小组长时的冲突,大学里她多次拒绝了同学让她当班干部的提议,以避免很多冲突的发生,但不知道认识到这些有什么用。我告诉她:“回避行为是由冲突、焦虑引起的,如果我们认识到引起回避行为的焦虑,再认识到焦虑的根源,把焦虑解决掉你就不用回避了。”我以她当卫生小组长时的冲突为例,指出她的冲突首先在于担心别人不听指挥,她表示同意,并说担心同学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另外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指挥他们:是用委婉的呢,还是比较生硬的,还是暗示的。面对这样的问题让她感到无能为力,避免这个问题的方式只有她自己全干了,而这又让她觉得很不甘。
我反馈说:“你害怕他们对你有什么看法,是吧?你很顾虑别人的看法,这影响到你对别人发号施令的能力了。”她说:“首先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发号施令,其次我也不喜欢对别人发号施令。”然后她认识到别人对她发号施令会让她有一种被控制了的感觉,所以她认为别人也会有这种感觉。我说:“别人对你发号施令会让你觉得被控制了,你肯定会对那个人不满,不喜欢他,然后很自然地你会想到如果你去指挥别人,别人也会对你不满,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如果别人都不喜欢你,那你不就完蛋了吗?”这时她意识到自己对别人的指挥是有敌意的,将它感受为对自己的控制,所以认为别人对指挥也有敌意;她对指挥的态度就像对批评的态度一样,首先拒不接受,条件反射一般。
我告诉她:“这就是一个需要分析的因素:为什么你对别人的指挥有敌意,认为别人在控制你。我想是因为你童年受的管教太多了,你爸的,你姐的,后来你对他们的管教很反感了。”她同意我的看法,但还是说:“咱们认识这些有意义吗?”我再次强调说:“有很多焦虑在影响你的行动,把焦虑化解掉,你就可以自由地行动了。这些焦虑很多都是由错误的认知(观念)导致的,改变认知(观念),焦虑也就不存在了。如果没有你的指挥会引起敌意的观念,你就不会对指挥别人焦虑了。”她很形象地回应说:“这些错误的观念就像皮筋一样捆缚着手脚,把这些皮筋解开就可以自由地行动了。”
最后我帮助她认识到,她对别人的指挥不满,实际上是对她父亲、她姐姐的移情作用,把对父亲、对姐姐的情感(厌恶、反感),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就像对别人的批评的反应一样。她说这种转移只是我告诉她的,但她并没有体验到。我告诉她很多现象我们都是先认识到,随后某个事件上我们才会体验到。她同意这个观点,并说对此她已经有所体会。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4 18:05
第十七次:2008年12月28日
本次咨询主要讨论了不能用理性掌控她就会焦虑、慌乱的问题。咨询开始她说看我借给她的书时特别着急,因为看到我取得的成绩,着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取得我一样的成绩。我看了很多书,从书中发现了自己,而她跟书中的内容不太能联系起来。她说看书时感到慌乱,就像考试前如果对考试没有把握,就慌乱得不知道该干什么——感觉有希望通过,应该能学会考试内容,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该掌握知识都掌握,因此就会慌乱地来回翻书,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小学、初中时她感觉学习很有把握,到了高中就是另外一种状态了。因为课程多,以前的学习方法不管用了,她每天很努力也不能全学好,必须舍弃一些科目。高中以前她感觉人生在她的掌控之中,高中以后不知道怎么就偏离轨迹了,一路上连跌带爬、迷迷糊糊地走到了现在,偶尔一段时间她会有那种能掌控的感觉,等实际做起来又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的想象。
我总结说:“你着急背后的根本因素是只有当生活处于理性的控制之下,你才会觉得安全,不然你就会觉得焦虑,是吧?但现在又找不到方法,没法掌控,因而你一直处在焦虑的状态之中。这种需要绝对的控制才会觉得安全,就是需要我们分析的问题了。不可控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事人表示同意,但没有主动分析这个问题,我只好进一步说:“只有一切都处于理性的控制之下你才觉得安全,反过来说,不能掌控你就会有隐隐的危险感,不能掌控就会觉得有某种危险。对你来说不能掌控跟危险是划等号的。……现在我们就要分析为什么你会把不能掌控跟危险划等号,为什么不能掌控你就会有危险的预感。”当事人说:“可能我觉得应付不了(突发的情况)呗。你怎么认为的呢?”我说:“你觉得自己应付不了突发情况,这是你的一种自我观念,而应付不了突发的情况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事人回答说:“对啊,所以我要提前准备好。”“事先准备好,提前把可能的危险控制起来,免得被它们威胁。肯定是你童年的某些经验让你将不能控制与危险划等号。”“是的。父母都是教育今天要做好今天的事情,否则明天可能就会如何如何,就像农民天天勤劳就会种出好庄稼,天天不拔草,不施肥,明天就得饿死。”
见当事人找不到更多的线索,我分享自己的经验说:“我这方面的焦虑,是我父亲反复的一句话导致的:行军先行败路,他反复地给我灌输这个观念。”当事人说:“我觉得这句话有一定道理,就像我一个同事说:‘如果你最坏的准备都做好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并且很多人都这么说啊?这不是考虑周全吗?”“这叫考虑周全吗?这叫多虑,对自己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没有信心。如果你有信心处理好各种突发的情况,你还需要怕各种可能的结果吗?行军先行败路,做事情之前先将各种可能的坏的情况都想好,先做好准备,我们都是这么接受教育的,事先把各种可能的危险都防止掉。……我们的很多顾虑都是主观的,别人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所以我们活得很累,别人根本就没事。这就叫杞人忧天,自己想太多了,自己吓自己。另外,某件事情你本来应该是能做成的,但是你有很多顾虑,你把自己的精力都用在防止后果上了,事情本身你没怎么投入精力,你还怎么成功呢?”当事人回应说这实际上是在做事前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她父亲正是这样一个人,做事情会考虑很多情况,迟迟难做决断。
我告诉当事人:“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阉割焦虑’,本意是说对阉割的恐惧,我把它扩大了一下,用它来形容因为长期的恐吓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焦虑,比如经常有人在你耳边念叨:‘如果你不怎么样,你就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他一直这么念叨,长大了你就会对这种危险有根深蒂固的焦虑,觉得自己如果不做什么就会有那种危险。这种焦虑是从外界灌输给你的,形成了你的一种自动反应,如果你不那么做焦虑就出来了。”她同意这一点,并以生活中很多家长恐吓孩子如果不好好学习就找不到好工作的例子作为回应,说这样的小孩“就好像后面有一只老虎在追着他,只能不停地跑啊跑,不敢停下来休息”。她还说大学考试前如果宿舍的同学都去上自习了,她绝对不会一个人在宿舍里躺着,她一个人肯定睡不着,因为觉得别人都在往前跑,这让她很着急。她比喻说就像一群羊感觉身后有天敌再追,它总是要吃掉一个,跑了一阵子放假了,被吃掉被淘汰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到了下一学期又开始接着跑。
我回应说:“始终有一种危险感在脑子里压迫着你。实际上可能并没有那种危险,只是我们想象中以为会有。”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当事人还是说:“但是我觉得知道这些也不可能改变,这些道理我以前隐隐约约也知道。”我反馈说:“知道自己的恐惧是主观的,但就是控制不住(不去理它)?”当事人说:“对。(知道)可能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了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我接过她的话说:“但实际上你还是很害怕,所以必须把它们当做真的,防止它们发生,不敢去试一下如果不去防止,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它们到底会不会发生。”她承认自己没有试过,并说:“现在我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发生什么事情都没那么可怕。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亲人离开我的生活,一直觉得死亡应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这次经历了亲人的去世我发现其实它并没有那么可怕,很多事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没经历的时候你觉得很可怕,但等到你实际经历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我再次接着她的话说:“或者很多你顾虑的根本都不会发生,白白把自己搞得很累,很辛苦。”出于亲身的经验她再次表示同意,说自己经常白担心。
我告诉她:“很多事情我们都是自己在吓自己,就像我们以前说过的,你周围有很多线,把你困住了,你以为它们有电,不敢动弹,后来测试了一下,才发现它们并没有电,这时你才敢去碰,才敢走出去。”结合最近的经历她回应说:“知道这个道理以后,做事情前你以为会发生什么情况,实际去做时发现并不是这样,这样的经验多了慢慢地你就会相信这个认识了。你要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就会采取别的(防御的)方式去做这件事,或者不做这件事,你就会失去这种检验的机会。有了这样的认识,你就会去尝试,去检验自己的顾虑是不是主观的。”我总结说:“我们的很多观念都是主观的,以前我们一直对它们信以为真,被它们控制,一点自由都没有,没想过去检验它们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在认识到自己的很多恐惧可能都是主观的之后,我们就可以一点一点去检验它们,看它们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如果发现它们真的跟现实不符,我们就不会再受它们的控制和威胁了。”
作者:
wzj_zsu
时间:
10-12-25 17:49
顶一下,期待!
作者:
许世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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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2-27 14:39
第十八次:2009年1月3日
咨询开始当事人“不知道从哪里说”,我问她上次咨询布置的作业有没有没做,有没有分析“如果不逃避,跟同事一起聚餐会有什么麻烦?”她说没有具体分析,只是想了想:“我去跟他们一起吃饭的话可能没有人愿意带我去,或者我得主动找同事;跟他们在一起感觉孤零零的,不知道跟他们说什么,所以不愿意去。而且我觉得工作没有他们做得好,如果听到他们自己工作做得如何好,我会很难受,又害怕他们看出来我有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是后来分析出来的,当时只是感到紧张,然后就逃走了。”
之后她说感觉生活的琐事耽误了她很多时间,干扰了她分析自己的问题:比如她坚决拒绝了姐姐拜访的请求,一方面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做得挺对的。在这里,别人的愿望和社会的规则跟她自己的愿望发生了冲突,她觉得自己做得对,是因为她感到自己维护了自己的真实愿望,觉得自己不对,是因为感到自己违反了社会的规则跟礼仪,她姐姐的请求也是人之常情。她还说:“我维护了自己的真实愿望,但是也没有成就感。我觉得自己的做法挺有道理的,但他们的说法也有道理。……你做什么事大家都反对,就像众矢之的一样,你也得反思反思吧?”
在详细回顾当时的场景时,她又想起有些时候她的行为她自己都觉得很怪异,比如前两周她母亲要回石家庄,她劝母亲不要回去,母亲非要回去,她非不想让母亲回去,还把母亲的火车票偷拿了。当时她有一种莫名的愤怒,感觉好像谁都不听她的。她还说:“我过去也有这种行为,但我自己没有意识到。大学时跟我妈冲突了,我觉得她应该好好跟我说,但她的态度特别坚决——以前她不是这样——不理会我了,我就故意干了一些让她生气的事情。”
我反馈说:“让她来注意你,引起她的注意。”“对。但我为什么想引起她的注意呢?”“你觉得她应该注意你,你想实现自己的意志。”“我还藏过她钥匙,打开她表盖放字条,但是我不敢跟我爸这么做。这次我不告诉她围巾在哪里,也不管她凉不凉,就想阻扰她回去。”
我说:“就是说你跟你妈的关系很亲密,怎么做都可以。”“我自己都觉得这些行为不可理解,我妈也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这很像小孩的行为模式。”
“小时候我特别不喜欢我妈上班,睡觉时我就抓着她的衣服,心想她一起来就会把我弄醒。……我知道我妈下定决心要回去,但我还是想阻挠一下,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我姐就不这样,觉得她要回去就回去呗。”我问她:“从小你对你母亲就挺依恋的是吧?”“对。小时候我不让我妈去上班,然后我爸就暴揍我一通。……小时候我妈不在家,我就躺在她的枕头上睡觉,就感觉妈妈在身边一样,经常说枕头有‘妈妈味’,她回来了我也在她身上闻啊闻。……我妈在我身边我就特别有安全感。大学里焦虑情绪严重时,我要求回家,我妈来北京陪了我很长时间。我觉得家里没有人能理解我,除了我妈。”“或者说包容。”“对。我爸和我姐挺像的,我姐觉得我无病呻吟,我爸觉得我没事找事。”
当事人又大致地说了一些事例,我反馈说:“在你妈这里很多时候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当事人说:“对,而且她也不是很反对我进行自我分析,还说我自学成才。”
当事人问我:“上次主要谈对不可控的恐惧,看荷妮的书上说过度的自我控制,跟咱们上次说的一样吗?”“差不多。”“我那种恐惧的情绪,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一开始感觉到不安,想把不安控制起来,试图找到自己在害怕什么,消除掉,但是始终找不到,消除不了,就更恐惧了。……你让我把恐惧写下来,但是我害怕写下来,因为我看不清它。”“可以先写下来,以后再来分析它,有时不经意答案就出来了,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记录下来肯定会有帮助的。”
“现在主要讨论的是恐惧、焦虑,我把《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里关于恐惧和焦虑的内容都看了一下。书里说神经症就是由恐惧和对恐惧的防御产生的,那我的防御机制是什么呀?”“过度的控制,把可能的不安全因素都控制起来,或者回避,我目前看到的主要是这两个。”“就是预先都想好应对措施,是这意思吧?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危险。”“对。哪儿刚有一点火星,就你会想要是出一场大火怎么办啊,会赶紧去准备灭火。”“别人可能没注意这些(火星),而我把它们都存起来了,在生活中(不自觉地)收集了很多垃圾,然后又奔波于把它们处理掉,搁在某个位置,什么也没有享受到,总想着那么一大堆还没有处理的东西呢。……就好像要过年了,有些人会想‘先这样吧,回家痛痛快快地玩几天’,有些人就会始终提心吊胆。……我特别容易对未来的事情担忧,好多东西跟我预想的不一样,……我经常懊悔以前没做好的事,对未来也失去了信心,而没有把自己的能力施加到现在的事情上。”
“过去很多事情你没能控制,于是你的控制感被打破了,对未来的预测也是不可控,因而焦虑。”“过去一直是跌跌撞撞的,到了现在,因而我觉得未来也是这个样子的。”我同理说:“未来可能还要跌跌撞撞,这种情况感觉挺可怕的。……同时你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能做的事情上,而要去想那么多不可控的事情,很多人则会把精力放在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上。”“我只关注那些我影响不了的事情,而有些人就会关注自己能做的事。……如果某件事做得不好或跟我的预期相差很大,我就会觉得人生整个地不可控了,就像池塘里的叶子,那么轻飘飘地,只能飘到哪里算哪里。”“你关注的焦点是那些不可控的事情。……本来你觉得什么事情你都能控制起来的,那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往前走了,后来发现某件事控制不了,这就把你的这种信念颠覆了,你的生活就再也不安稳了——可能还会有其他事情控制不了,你生活的基础就不坚实了。”“对,我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当事人中心治疗》末尾有很多观点,里面说你的体验就被你认为是现实,那就是说我现在要慢慢地改变我的体验,对吗?”“可以这么说。”“你对我有什么建议吗?”“我还是建议你可以把自己恐惧的内容写下来,如果你被吓到了,还有我呢。就算你在迷宫里面,也不用太害怕,因为还有人跟你一起走呢,并且这个人还算有经验,迷宫里所谓可怕的事情他基本上都看过了。”“(把这些写下来)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不已经梳理了很多了吗,逃避开会,逃避聚餐。”“我觉得这些不是最可怕的。”“行,那我们拭目以待最可怕的是什么。我们必然要面对它们才能走出来。”“我觉得我工作可能做错了很多。别人也会做错很多事情吗?”“你的工作做错了很多吗?这是事实吗?“不知道。”“那就是嘛!以前(单位)没检出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嘛。我们很多恐惧都是主观的,但我们都以为它们真实存在,把它们当做真的对待,要么被它们追着跑,要么被它们吓得不敢前进,这就是把我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现在我们就要鼓起勇气走到(我们心目中的)那些‘魔鬼’面前,看看它们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到底是不是真的。戳破了就不再被它们控制。”“很多恐惧都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是具体的事件,很模糊,不知道恐惧的是什么。”“可以把可能是什么记录下来,当时不用分析,也许过几天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当事人同意我的看法,因为来的路上她正巧有类似的经验。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29 15:05
第十九次:2009年1月11日
上次咨询后当事人总结了自己目前的恐惧,主要有两点:一是担心项目组解散,不能胜任新的工作;二是对自己的判断开始有怀疑,不再有以前的那种可控制感。
周围的人认为她应该考中级职称,这样对跳槽比较好,督促她准备,但她感到没有信心,同时自我分析也比考中级更重要,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准备。她说周围的同事认为她应该能过,她感到不好向大家交代、解释,怕别人认为自己不过如此,不再被看重,并且比较确信别人会这么看。另外,关于学什么,她的兴趣也与别人的判断产生了分歧,她感兴趣的事,别人觉得(从跳槽角度来说)不重要,她倾向于学自己感兴趣的。
她感到过年以后要发生很多事情,并且都没有定数,变数特别多,这也让她挺焦虑的。她安排的计划——包括靠中级的,全被病情打乱了,越分析感觉离预定轨道、离她想象的生活(理想化形象\控制感)越远。虽然她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但又心有疑惧,不知道它会偏离到什么方向,会不会重新有序。
她不在乎家人降低对自己的评价,不再迎合家人的期望,但会迎合周围人的,以免被降低评价,以免被认为“不行”,以及“不如别人”的自卑感和更加怀疑自己——失败很容易让她产生自我怀疑。
在单位因为人脉较差,同样的错误别人不会被批,她却“每次都被训一顿”,这让她有如履薄冰的感觉,同时感到自卑,因为感觉自己不能避免错误。我询问是什么样的“训”,反思之后她说其实那并不是批评,只是指出自己的错误。我反馈说:“他们指出你的错误、不足,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批评。……这同时让你产生自我否定。”并让她举一、两个具体的例子。
在举例时她意识到,同事确实没有批评她,实际上是她在自我批评,认为自己“应该考虑到”,不应该犯那个错误。她总觉得自己的活干得不好,但师傅从来没有批评过她,反而认为她(做得)挺好的,这让她觉得很奇怪。她告诉师傅自己的错误,她本以为师傅会很着急,马上处理,结果师傅不以为意,这也让她感到大惑不解、不可思议。她说以她的眼光看师傅做的那些报表也不太好,可师傅在单位也是数得上的,难啃的活都是他去干,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看才会和别人的眼光一样。”我告诉她这是因为在做评价时,她跟别人的参照标准(评价系统)不一样,并说她的标准比同事的都要高。她否认自己的标准高,但对自己的标准不自信,疑惑道自己的标准是否准确(恰当),问我“那怎么才能更客观、更接近事实呢?”“只能一点一点去发现真相是什么样子。接近真实不是一个方法,而是一条道路,一点一点地接近。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去接近真实,我们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当事人又问:“我觉得自己大学之后一直走下坡路,这是也我的一种(主观) ‘感觉’是吗?这种感受是否也是不客观的呢?别人也许不这么认为。”“你怀疑自己所有想法都是主观的,都是不客观的?”“就是我不知道哪些想法(感觉)是正确的,哪些是不正确的,不知道怎么区分。包括脑子里跳出来的那些想法,不知道哪些应该忽略,哪些应该被当着警告(信号)对待。”她还举例说好比腿不舒服,就需要决定是不是要理会它,是不是要去看医生。我回答:“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感觉),直到发现它是虚假的,然后就可以放弃它,在相信自身判断(感觉)的基础上生活(而不是全盘否定)。”——这实际上就是说理性和感性的对立统一,而不是用一方压倒另一方。
咨询末尾再次谈到,分析恐惧是怎么形成的,看清楚它们的主观性,就可以不去理会那些恐惧,而把精力用在应该注意的事情上,生活就不再是一团乱麻了。她感到生活中常常很多事情同时出现,她分不清主次,难以取舍,被扑面而来的问题淹没了;决定之后又会怀疑自己的决定,倒回来,于是她常常会不选择,“搏二兔”。比如大学毕业时不知道该考研究生还是该找工作,或者是考公务员,她一直没做选择,而是几件事同时进行。她说自己并没有主动选择某条道路,而是一直在十字路口徘徊,最后在三者都受挫、准备延期一年时稀里糊涂地找了个工作。分析中她说自己从来都没考虑过是不是应该选择某个方向作为重点,没想过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而是都忙活着,就好像自己都行一样,并说“就这么干着(不做选择)挺好的。”最后她认识到,一方面这是自己的愿望(读研)、家人的愿望(当公务员)都不愿意舍弃,不愿意直面这个冲突,另一方面是因为如果做出确定的选择,她会感到失败就没有后路,齐头并进则不会有这种焦虑,她“从来没想过会不会特别累,会不会都失败(而是想都有希望)。”
作者:
轻轻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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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2-30 08:27
关注中。说的非常实际。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0-12-31 12:10
第二十次:2009年2月8日
之前一周当事人一直比较忙,没有做自我分析,咨询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是说对自己还是挺不满意的,希望快点看到进展。她感到自己有很多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它,希望它们快点解决,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工作和生活上,觉得自己被心理问题耽误了很多时间,想把被耽误的时间弥补回来,但是好像不太可能,还得一步一步地走,所以挺着急的。
她感到最近恐惧、焦虑没有减少,各种念头经常在她的脑子里闪,轮番侵扰她,但她还是没有把这些念头记录下来,虽然我一再建议她这么做。在分析这些念头的过程中她表达了这样的担心:“这些东西写下来了能解决吗?”我回应说:“你害怕写下来一堆东西没法解决?”她说:“嗯,还不如不写呢。”“只有当我们直面自己的冲突的时候,我们才有希望达到真正的统一。……以我的经验来说,把它们写下来肯定没坏处。你还是害怕它们不能解决,所以有意无意地回避它们。”她又说:“我把它们写下来,你会明白我写的意思吗?”“你害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咨询中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吗?”“我总害怕别人不明白我的意思,经常会问别人‘你明白了吗?’会不会有那种情况,就是大家都不明白某个人在说什么?会不会我说的这些都是没必要的?”“什么是没必要的?没必要去面对它?”“对。……就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同理说:“你担心我看着你的记录说:‘这写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你怕我这么说。’”“对。我自己都不能很好地描述它,只能颠三倒四地表达,……而且好多事情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我回应说:“你不相信有人能比你自己更理解自己。”“也许某些很模糊的念头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对呀,我们现在就是要把它们弄清楚。也许某些问题刚开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慢慢地我们都会越来越清楚的。”“这么神奇吗?”“这不是神奇,这是咨询的一部分。”
她还说如果把那些问题都罗列出来就会想尽快解决,不能容忍自己像没事人一样不去管它们,始终会想到有一个烂摊子在那里搁着。我问她:“你是个急性子吧,什么问题来了都要马上解决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写出来,然后像没有这些问题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在再次讨论她将自我批评外移的问题时,我总结说:“(感受到)别人的任何批评,你都容易感受为一种疏远。……别人指出你的错误,你就感觉自己失去了这个人的认可,然后(对这个人)你就放不开了,小心翼翼的。”并告诉她这其实还是童年经验的延续,因为童年时达不到期望就会被父亲否定,只有完全达到父母的期望才会被认可。她回应说:“家里人好像没有不认可,但是我自己就会有负罪感。……反过来我也是这样,如果别人没达到我的期望,我也不会原谅别人,会对别人不满。”我说:“在你的观念里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对。小时候父亲跟我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就应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小时候我姐高我好几个年级,家里去看电影,她没写完作业就只能在家写作业,我爸就告诉我你高年级了也会这样,没写完作业就不要想去看电影。”她觉得这挺对的,认同没有完成本职(实际上是没有达到期望)就没有权利、资格去做某件事。在生活中她一直是这样,出错、自认为做得不好就会有负罪感、低劣感,把权利条件化,没有认识到别人的标准和期望跟自己可能是不同的,而是把对自己的标准和期望投射到别人身上,认为别人是那样要求她、看待她的。她没有认识到父亲的过于苛刻,没有认识到(权威主义)负罪感对人的成长的阻碍。
咨询末尾我总结说:“我们现在的反应模式都是童年形成的,你延续了童年的反应,包括你看待周围的人。你觉得别人指出你的错误就是在批评你,也是延续了以前的模式,其实别人并没有批评你,只是‘你觉得’别人在批评你,然后信以为真。……或者你觉得别人发现你的错误肯定就会轻视你,你觉得这种轻视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一种投射,其实别人不一定会这样。你为什么觉得被轻视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没有完成期望。比如学生学习不好,工人做不好工作,就好像是一种罪过一样。”她说:“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没有尽你的全力。我觉得我父亲对我和姐姐挺苛刻的,我们也容易把这种苛刻带给别人,不是很宽容。小时候他对我们生气、发怒的情景,也会让我们生气——虽然没有他严重,就好像这种反应模式是唯一正确的,比如看到家里不整洁。”
咨询最后她再次表达了对能否改变的怀疑,说自己没有看到一点改变的迹象。我回答说:“当然能。改变是认识到问题之后,经过一次一次的努力逐渐达到的。”“那就是说我还没有认识到?”“很多东西一晃就过去了,你认识到什么呀?你都不敢把它们写下来,害怕最后变成一团糟。你都还没有面对它,改变什么呀?……我们需要先认识到某些东西可能是错的,然后再去纠正它。”
作者:
wzj_zsu
时间:
11-1-2 11:54
顶一下!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1-5 16:41
第二十一次:2009年2月15日
上次咨询之后,当事人记录了一些自己的恐惧,咨询中她再次说“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在那里。”其中她最关心的是,毕业后她做出纳要处理很多借条,她把它们夹在一起,总是担心会不会把它们弄丢了,虽然一直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本来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这个念头突然就跑到她脑子里来了:刚开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直不知道怪在哪儿,后来有一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担心“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条子,会不会弄丢啊?”因为借条很多,她总担心处理的时候会不会有别的借条被带出来,会不会有人把它们拿走。有时候她师傅还会拿出来看一看,让她催一些款项,事后她就会担心自己有没有归置好。
我反馈说:“本来你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你也不担心。突然某一天这个意识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焦虑担心就来了。……还觉得别人不担心很奇怪:他们怎么不害怕呢?……你设想一下真的找不到了会怎么样?”她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让我赔?或者那个人就不要(收回借条)了?但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发生。我还跟我师傅说这个问题,他说‘不会的’,他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你来说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对。为什么呢?”“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焦虑担心。”“对。并且我跟别人说别人都不理解我,认为我太杞人忧天了。……我跟同事说高中时特别担心学不好,同事说‘该怎么着怎么着呗,着急有什么用啊?’跟我的反应完全不一样。”我回应说:“他们就好像车到山前必有路一样,什么都不担心。”“对。也许他们活还没做得好呢,但是他们也不担心。”“他们觉得结果会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着急也没有用,去面对后果就可以了,而你就很怕那种后果的发生,觉得自己不能面对那种后果。”“对呀,他们觉得那种出现那种后果也能活着,还能享受现在的生活。他们也许一闪念,但是会想也没事,或者他们首先不会想这件事,或者认为发生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而我首先不能接受它(这种念头)的发生,其次不能接受这种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再次它(担忧的后果)发生了我接受不了。”
我说:“可能最大的差别还是你接受不了,而他们能够接受。因为你接受不了,所以它们就非常可怕,对你来说是很严重的威胁;而他们能够接受,所以觉得没什么威胁。”“对呀,那是为什么呀?”“你高中时担心考不上大学,就好像考不上大学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但有些人就觉得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打工也能活。”“对呀。再说了,考不上好的还考不上差的吗,考不上重点还考不上一般本科吗,……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我就觉得不行,就觉得非考上重点不可。……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不能接受差一点的结果)。”
我回答说:“从我的经验来看:肯定是从小被灌输的。比如我爸小时候老在我耳边念叨:你整天耍嘛,看你看不上大学怎么办?他念的时候我也有一丝焦虑的感觉,但马上就不理它了,从来不去想“将来”。初中毕业后对考不上大学的焦虑就来了,从此我就被这种疑虑压着了,就好像考不上大学就是世界末日一样。其实这就是被灌输的,因为父母是这么期望的,(渐渐地)我也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了。如果考不上大学,就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无能,自己就会很轻蔑自己。倒不是物质上活不下去,而是精神上活不下去。……高中时看重成绩,也是为了考大学,也是为了精神上的生存,不能接受自己差一点,考全校5、6名我都不能接受。”“好可怕呀!那后来你怎么就能接受了呢?”
“对自己有很多的价值条件,如果做不到就是失败的,所以一直活在焦虑之中,拼命地要达到那些标准。后来是因为吃了很多苦,开始发现这些标准对自己没有好处,开始学着无条件接受自己,自己是什么就接受自己是什么样,没必要非要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可以学着接受我自己。《感受人生荒谬》里讲得特别多,价值观的变化。……父母对你有很高的期望,要求你考上什么样的大学,这就是压力。首先是他们不能接受你考不上好大学,然后才是你不能接受。你考不上好大学,在父母那里你就过不去,所以你会很焦虑自己考不上好大学。别的孩子,父母可能很宽容,对他们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他们失败得一塌糊涂也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去,他们在家庭里没什么压力,所以他们就不害怕失败。而我们,只要做得不好,父母劈头盖脸就来了,可能还有言语上的羞辱。你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你就害怕失败呀,害怕考不上大学。……你有没有感觉过羞辱?”
当事人说:“我没有感觉到外界给我的羞辱,我感到内疚,我觉得考不好理所当然地应该内疚。”“就是说你很自觉。……还有自卑吧,记得你说过,考得不好就会离别人远远的。失败对你那么可怕,就是因为失败会引起你的内疚、自卑,这是很痛苦的情感,所以你不得不拼命去避免失败。”沉默之后当事人说:“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好像跟我的情况很近,可书上说的离我很远,离你说的也很远。……但是对这种情况好像没什么办法,我觉得。”“当然有办法,先认识问题。”“但是我觉得分析了好长时间了,好像看不到进步。”“认识到这些你以前没意识到的东西,就是进步。看不到进步,可能是因为你期望太大了,相对于期望来说,变化太小了,所以你感觉没有变化。”
我问当事人:“小时候在家里你有没有感觉到羞辱的情绪,如果父母指责。”她说:“我父亲经常指责我,给我定很多规矩,路线都是被设计好的,如果我不按他的指示或意图,他就会教训我。”“你必须符合他的期望,如果不符合就会被指责、被批评,包括学习上?”“好像(学习上)他的指责倒不是太多,更多的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指责。记得小学一年级期末语文只考了89分,我爸下班了我跟他说的时候就惴惴不安的,觉得自己应该上90分比较好。……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父亲也没有因为学习直接批评过我。”“但你就是惴惴不安的。”“对。也许他们是没用语言直接刺激我,但是他们会用很多行动——比如高中时母亲会做好早饭再叫我起床,父亲就会在楼下把自行车给我准备好,以免耽误我的时间,这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好像是通过这些来表达(期望)的。”“他们会为你做很多事情,然后你就觉得应该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对对对。父亲在学习上对我没有过多的指责,但是生活上有过多的指责,比如我把家里弄得不整洁就会训我。我和他在一起就不可能想干什么干什么。”“总是在顾虑他,他的存在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当事人说:“对,他总是用他的意志和标准来衡量我们的行为。比如他带我们去哪里玩也是有目的的,我不能真正享受玩的过程。有次8月份我们骑很远的车去爬山,我和我姐到那里都头昏眼花了,都拒绝爬山,他很不高兴,说我们不中用,教育我们说他小时候如何如何。……他在学习上没有明确表达(期望),但是我能感觉到。”
当事人接着说她害怕如果丢了东西周围的人会不帮她,或者帮不了她。我回应说:“觉得很无助是吧,总是要一个人面对各种可怕的后果,各种可怕的可能性,孤立无援的感觉。……你害怕周围的人不帮你,包括你师父?”“嗯。可是他对我挺好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看他,(自己的想法)好像跟他的跟实际情况不符。”“对,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还挺真实的。”“对。我经常觉得好多人挺不喜欢我的,我一直觉得我干得不是很好,但为什么我师傅还对我挺好的,对我挺满意的。”“自己觉得自己不太好,认为别人也会这么看自己,但是跟别人一交流,发现师傅还挺认可你的,自己又纳了闷了。”“对呀。这是为什么呢?”“记得我们说过标准的问题吧,可能是你的标准比其他人的更高,比如周围的人都认可你师傅,但你觉得他做得不怎么样。……因为参考的标准不同,所以评价的差别就很大。”当事人坚持说:“但我觉得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我问她:“你觉得你的标准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你的标准就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人是应该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对自己的要求低了,你就不会进步了。……你要觉得现在过得挺好的,那你就会这么混着。如果你想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你就会付出得多一点。可能这也是我父亲的影响?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呀。……我觉得我们的讨论好像跑题了。”“不跑题,我们就是要把无意识变成意识。很多东西你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说出来讨论我们就会发现它其实是值得商榷的。”当事人很疑惑地问:“嗯?你不这么认为吗?”我回答说:“不这么认为,并且我反对。我以前对自己也是这样的标准,这也是我父亲教给我的,但后来我发现这样对人是很不利的。”“有同事说我对人苛刻,我很不理解,我觉得我对人不苛刻啊。?”“没错。我父亲也不认为他苛刻,你父亲也不认为自己苛刻。”“对,是这样的。……如果别人不按我想的那样做我就会怒,像我姐姐、姐夫、我妈、我老公,对同事会忍着点。”“很多我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东西,其实都是值得商榷的。……没有人觉得自己苛刻,都觉得自己的标准时理所当然的,你要达不到就是你的错,是你无能。……我以前也是对自己要求很高,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呢?你永远都活在一种挫败的情绪之中,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能认可自己,永远快乐不起来,这样你整个人就会越来越没有活力,(渐渐地)你的生命就枯竭了。……虽然你在努力,但这种努力是鞭子在抽着你,迟早你会没劲的,迟早会停下来的,这是它最不利的方面。”
当事人说:“可是这种对自己的要求高,也是发自内心的呀?”我回答:“谁说是发自内心的呀?……我对自己要求高,直接来自于我父亲对我的要求高,你也一样。”“我一直觉得是自己对自己要求高,是自觉的。”“你(对自己要求高)是因为你感受到了父母潜在的期望,而他们又为你做了很多事,你不去达到他们的期望就会觉得辜负了他们,就会内疚,你不愿辜负他们,所以他们的期望就变成了你对自己的期望。……真正的努力是发自兴趣的、发自信心的,所以会很有动力。……评价标准低一点,没有鞭子打,你觉得人就会不思进取,就会不干活了,是吧?……其实人是有自觉性、有主动性的。”“嗯,这个我们以前说个,人懒惰是有原因的,他是在逃避什么东西。……筒子楼里有个小女孩,还特别小,对开门、关门特感兴趣,她会重复开门、关门一个小时,特别高兴,不知疲倦。”“对呀,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就是不知疲倦。就像你爸小时候出于兴趣去爬山,走那么远也不觉得累,而你们是迫于父亲的愿望去的,骑车到那里就累得不行了,力量很容易枯竭。……人有主动性的,他会自觉去做很多事。……所以说你那种担心是多余的,不成立的。”
当事人说:“对。我曾经还问我爱人‘做错了事你会内疚吗’,他说‘为什么要内疚呢?做错了就重做,内疚这段是没用的,下一步你该改正就改正。’可是我就觉得没有内疚就不会改了,这也是一种观念是吗?我就觉得人必须先内疚一段时间,反省反省,他才能记住这个教训。……你做不好什么事情,就必须受到惩罚,就好像没考好我会不开心,会特别生气,就是我对自己的一种惩罚。虽然父母不惩罚我,但是我自己还在惩罚我自己。……我一直觉得我在外地的工作干得不好,特别想如果能重做一遍该多好,特别不能容忍这件事,特别想把它从我干过的事情中抹掉”“就好像你的一个耻辱,一个污点。”“我想如果别人知道我干成这样也会笑话我:‘你看,她干成这样!’……如果你知道这些东西了,有些事你就会用别的那些想法?”“会重新审查自己的标准。……采用更宽容的标准。”“更客观、更真实的标准?”“不是说客观、真实,而说对自己有建设性,能让自己活得开心,能够真正地有进步。你的那些高标准是为了让自己有进步,结果却是阻碍了你,让你既不开心又没有进步,这样的标准我们干吗要它呢?我们衡量的依据就是要对自己有好处(有益)、有用,所谓的客观、真实没有绝对的标准,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建设性。”“以前我认为的要对自己要求高一点,我肯定也是认为那对自己有好处,但是其实那是错误的。”“对。你没注意到结果其实恰恰相反,它反而阻碍了你。”
当事人说:“我明白了。……你对别人特苛刻的话你肯定容易生气,你对别人生气的话别人也会对你不满,这样关系就会越来越差。”“对。跟人相处也是这样,要看怎样才能跟人更和谐,怎样才对自己处理人际关系有建设性,这是很重要的标准。”“可是这样我就觉得没有原则了啊。”“不是没有原则,而是会有新的原则。可能有一段时间你会找不到原则,但是渐渐地你会形成新的原则。”“我觉得我老公就没原则,这样也行那样也行,老好人,谁求他帮忙他都帮,哪怕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就觉得他是在讨好别人。”“不一定是讨好。你不知道能够帮助别人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能够帮助别人你会感到很充实很快乐,能感到生命的活力。目前你可能还体会不到,所以你不会相信这一点。”“对。就像我听到说‘知足常乐’,我也知道知足常乐,但是我就是做不到,知不了足。”“包括你觉得别人都会不帮助你,好像觉得别人凭什么要帮你呀,自己跟别人的关系又不好,大家都是不喜欢你的。从你的观念来说是这样,你是这么对别人的,所以认为别人也会这么对你。……这也是观念的问题,而不是实际情况。你认为别人是那个样子,但别人不一定是那个样子,真正快乐的人是很喜欢帮助人的。”“我也不能够理解。……我觉得如果我遇到困难了,我姐夫肯定不会帮我,我是这么认为的,反之亦然,只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可能会帮他。……我讨厌你我就不会帮助你。”“甚至是‘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帮你’。……所以你觉得既然别人都不喜欢你,所以别人肯定不会帮你。”“嗯。可是有可能这是真实的呀。”“有可能是真实的,但是也有可能不真实,事情跟你想象的也可能不一样。”
作者:
wzj_z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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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13:17
期待!
作者:
许世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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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13:24
第二十二次:2009年2月21日
咨询开始我说:“今天我先开始吧。上次说到你害怕把借条弄丢的事,你说弄丢了最多就是赔,有没有可能因此丢掉工作?”当事人说:“当时只想到会让我赔。……我没想过走人,我好像不害怕走人,只让我滚蛋我反而会很轻松;我担心抓住我不放,赔不起非让我赔。”
我问当事人对此有没有什么想讨论的,她说:“为什么(我的)那些观念都是负面的?它们对我来说非常真切,理所当然,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负面想法。”“好像你的世界总是危机重重的,而别人的世界风平浪静。仿佛你的世界占统治地位的是一套严格的法律,稍有触犯就会受到严厉的惩戒,犯一点小错误你就觉得会有严重的后果。”“对。他们跟我讲不是这样的,我也不太相信,……做不到相信。……你说要重新体验,可这些规则就是我体验到的啊!”“就是说你现在还是不知道这些规则怎么来的,如果你知道你是怎么形成这些观念的,那么就是很大的进步。”“那肯定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你跟我说是从小家庭影响的,我也比较相信,但我还不知到到底是怎么影响的。”“就是说你还不能把这些观念跟童年经验具体联系起来。……比如你觉得你做得不好别人都会不喜欢你,如果出现什么问题大家都不会帮你,这些都是你的观念,觉得别人就是那个样子的,对你求全责备,甚至遇到相反的证据也去不掉你的怀疑态度。”“对。好多证据都证明跟我想象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师傅,我挺相信他的,但是内心还是怀疑,安全感非常差。……我害怕万一是我判断错误了,我宁愿对他们抱着他们是不喜欢我的那种态度,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全。”我反馈说:“害怕自己把事情看得太乐观了,是吧,不敢放松警惕。”
当事人说:“对对对。好多证据都证明大家对我的态度不是那样的,但是我想也许是因为没发生更糟糕的事,如果更糟糕,他们就不会宽容了,一再这么想,一直这么想。”我回应说:“虽然这样让你活得很紧张、很谨慎,但这样有一个好处,让你不会被搞个措手不及、冷不防,事情发生了你可以很冷静地去处理问题,因为事先有准备了。习惯于做最坏的打算,一一应对,即便微乎其微的可能,只要无法完全排除它,就只能把它当真的对待,以免到时被搞个措手不及。”“对。而且太低估自己的能力了。”“不相信问题发生了能随机应变、处理好。”
长时间沉默之后当事人问:“这是为什么呢?”“确保安全的需要,保持防御姿态——这样虽然过得很紧张,害怕自己放松一点,敌人就从某个角落钻进来了,非常害怕这个事情。”“对。我觉得可能是父亲的教育,但是不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他就挺小心谨慎的,我妈妈也这样。……小时候家里卖废品,都要先把笔记本的名字抠掉,把其中某些重要的内容撕掉,后来我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别人好像不这样。”“他们对生活的防范、防备很多。”
当事人接着说:“我对别人的警惕性也挺高的。比如别人比较多地问我家里的情况,很容易让我警觉,然后含糊回答。……有一次我把家里的情况跟楼上的小朋友说了,父亲知道后就训了我一通,说我是小广播,让我不要把家里的事跟别人说太多,后来我就有这种意识了。……很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要打听别人家的情况,我会根据熟悉的程度相应地暴露自己。”“始终对人是防范的。那你现在知道自己的防范心理从哪里来的了吧?”“对呀,这也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吗?这就像动物的保护色一样,要保护自己呀。”
我问她:“有那么危险吗,外面?”“没想过这个问题。”“是,这是一种保护,但这种保护有必要吗,有必要害怕天塌下来吗?……对你来说好像是有必要的。”“后来我父亲那么说了好像也有一些道理。有次有人敲门,我直接开了,客人走后父亲就教育我不要随便开门,要先问是谁,开门也要先让门上的链子系着。如果父母不在家,大人来访就不用让他们进来,反正我们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或者干脆就不吱声。……后来有一次我一开门,是个卖菜刀的,吓得够呛;还有一次尼姑化缘,我开门后她卡住门,我们想关都关不上,姐姐向父亲告状,我爸又训了我一通,为了避免这些事情发生,就让我们不要随便开门了,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这样最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对对对。还有我跟别人说家里分房子的事,也被父母批了——当时有可能分,但不一定能要到。如果没要到就会让他们丢面子,说出去了又没做到,我会被说得更厉害。”
我说:“他希望你们尽量小心谨慎,是吧?”当事人反问:“这些有关系吗?”“至少你现在知道你的这些小心谨慎、防范是怎么来的了,并且你觉得它们挺有道理的。就是说你认可他们的这套观念了,觉得外面的世界危险重重,根本就不敢去看。你始终觉得外面就是那样的,始终保持防范的心理,根本就不去触碰。就好像父母一直告诉你说,那是高压线,绝对不能碰,你很相信,然后你看见了就躲得远远的,看得类似的线也躲。”“那正常的呢?”“可能根本就没电。”“可是如果他们不把这种危险告诉你,你可能会受好多不必要的伤害。比如不告诉你锅是热的,你被烫了。”“父母的教育是必要的,但有时候会过犹不及,比如锅根本就没烧,也告诉你它是烫的,然后你就不敢摸了。……他们自己也没有分辨清楚,把这套教给你们,然后你们也信以为真了。”
长时间沉默之后当事人说:“可我还是觉得这些小细节是有必要的。”“还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是危险重重,所以自我防范是有必要的。……你现在还是相信小心谨慎是很有必要的,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危险重重的,是客观的,而不是自己主观的。”“嗯,但是我能看到我姐姐身上的主观(危险感)。她对食品特别小心,尤其是我爸生病以后。”“那你回去问她一下,她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主观的,我可以跟你打赌。”“对对对。她认为我担心的没必要,我认为她担心的没必要。……她对自己的健康非常关注,身体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就警钟长鸣了。”“而你是非常防范别人对你空间的侵入,包括个人信息什么的,害怕哪里开个缝别人溜进来了,造成不安全的因素。”“对。师傅离开座位时凭证随便搁,我离开就会把它们捆起来,锁好,害怕它们会丢。”“好像他对周围的人、对环境很放心,而你对周围的环境始终是心怀戒备、始终是不放心的,……其实这是对周围的人不放心。”“对对对。”“像这种戒备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就像说‘周围的世界充满了危险,我得防着点。’”“对对对。别人打听我的信息超过一定限度,我报警的铃子就会响起来:‘嗯?他对我有什么企图?’就像我父亲提醒我一样。”“就是说你父亲在你心里设了很多铃子。”“对。我也不打听别人的,认为那是别人的隐私。”“你不要侵入我的空间,我也不会侵入你的,大家相互保持安全的距离。”“对对对。如果侵入我的空间太多我就会讨厌她。”“侵犯你的隐私,侵犯你的个人空间了。”“对。……大家生活在各自的圈里,谁也不要越界,可能这样吗,现实生活中?……这样是安全的吗?”“有可能。……这不是安全,而是因为不安全而求得安全的一种方式,也可以说是一种防御手段,觉得别人进来是不安全的。如果你没有这种不安全感,那就可以随意接触了,跟人走得很近,就像你师傅,不会有这么多防备。……总之你要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怕跟人接触太近了会威胁到你的安全。”略微思索后当事人说:“可能是。……害怕他们把自己的信息拿出去说道。”“怕别人传播。”当事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害怕,也不知道怕什么。从实际情况来看好像威胁不到什么。……但就是感觉到有威胁,但是威胁到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对。有同事主动把家里的情况拿出来说,我就不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不能暴露个人的空间,把自己的信息暴露得太多,铃就会想起来,好像自己受到威胁了。”“嗯,本能反应。……上大学时我去干什么不会告诉同学,觉得别人也不应该来问自己,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咋们之间最好拉个帘儿。……别人未经允许动我的东西我也很生气,有些人就觉得无所谓,可以随便换东西用,这对我来说绝对不能接受,‘我’跟‘你’的界线很清楚,咱们不是一伙的,不能混在一起。”
我问当事人:“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总害怕把东西弄丢了吧?”她回答说:“真的呀?不明白。”“你对周围的环境始终是不放心的,你始终有这个观念,觉得周围的环境不是安全的,你始终有这样的观念啊,所以你当然害怕它们丢了,或者害怕别人随手把它们拿走了。”“有有有,我经常这么想。”
“对呀,你始终觉得别人有可能这么做。”“或者它飘出来了。”“别人看到也不帮你捡回来,当垃圾扔了。”“或者故意撕掉了。”“对啊,故意整你什么的。你对周围的环境始终是不放心的,借条是你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你自然放心不下了。……从小你就对周围的环境就心怀警惕,不放心。……这种观念延续下来了,对周围的环境不放心,对吧?你对环境不放心,你当然会害怕重要的东西丢了。”“所以我特别奇怪银行的人那么多,他们都很放心,东西就搁那里,我看着都害怕。”“(当事)人不在(座位上)吗?……人在怕什么呀?”“但是你要忙别的事情啊。”“你怕别人趁你不小心,就把它给拿走。就是你对人的观念始终是不放心的,怕别人给你出什么阴招、损招,把你给害了。”“对。我妈说你又没天天带着借条出去跑,你夹得好好的怎么会丢呢,我妈实在不理解。”“你没跟她说你害怕别人拿走吗?……当时没想过这一点是吧?”“当时只想到它们会飘走了,到一个我没发现的地方。”“也没想过别人会还回来。”“没有想。”“反正你对周围的环境始终是不信任的,没想过别人会帮助你,只会拆你的台,不会帮你搭台。……你对周围的人的观念都是这个样子的。只会落井下石,不会雪中送炭,随时可能挖你点什么东西出来。”“对。而且别人(未经允许)拿自己的东西会觉得是一种侵入,更加强了人是危险的这种观念。比如别人特别着急拿我一支笔先用了,忘了还了,他觉得没什么,而我就觉得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就把它看成一种……”“就会加强你对周围人的那种观念:危险,随时可能侵入你的空间。没想过一支笔和凭证的分别,就想他既然可以‘偷’了你一支笔,就可能头你的钱,觉得他既然能干这事,就能干那事。……把它作为周围人潜在威胁的一种证据,支持你的那种观念。”当事人说:“没错,扩大了。”“所以你觉得周围的环境危险重重。”“还是对周围的人的不信任。”“对,觉得别人对你潜在着威胁:侵入你的空间,拿走你重要的东西。”当事人还是疑惑:“你觉得你能非常明白?”我回答说:“大概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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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zj_z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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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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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世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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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0 10:35
第二十三次:2009年2月25日
因为遇到一些困惑,当事人临时约了一次咨询。
周围的同事告诉她可以先看中级,考不过也没关系,哪怕考几分,先去看看题型也可以,但她觉得看了就应该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想法。她说:“如果复习了我没把握,我就不会去考试。”我反馈说:“你会避免那些没有把握的事情。”“对,我会有把握了再去考试。别人那么说,但我就是……”“有很大的压力,对吧。”“对,我就是这种感觉。大家都知道我准备了,可是我还考不过。”我问她:“很丢人?”思考之后她说“会”,然后再次陷入沉默,于是我接着说:“好像自己努力了还是失败,会觉得自己很愚蠢是吧。”她说:“我就会禁止出现我没想好的事情发生,尽量避免这些事情,我不去做它。”
略微停顿之后,她说今天在地铁里遇到乞讨的人时,她还是挺紧张的,疑惑“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问题想不明白呢?”我回答说:“你以前是整个的不明白,一团迷雾,现在稍微明白一点了,问题分化了,你就觉得问题多了。”
然后我接着前面的问题问:“如果努力了,去考试了,结果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说:“如果在意料之中,我就给自己找个理由呗;如果在意料之外,我就好好想一想。……考场上我也不会想怎么答好这份卷子,只是胡乱答一下走人,也不会塌下心看看这些题是什么。”“为什么看看题都不愿意?”“我都不会。”“让你看你不会的题好像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我觉得我应该会,可是(事实上)我不会,换你你不着急吗?”
之后我问她:“你第一次高考失利了,家里是什么反应。”“挺失望的吧。觉得是他们对我的期望太大了,压力太大了,所以发挥失常。”这时我想到之前她说过的“顿悟”,问她:“你说的顿悟是复习的时候发生的吧?”她说:“对。神奇的事情怎么总在我身上发生。”我告诉她:“这不算神奇,很多人都经历过。”“为什么?”“绝境中放弃呗,然后发现有希望了,又开始执着,我也经历过。”“对。先放弃了反而轻松一些,让后又开始给自己加砝码,就这样循环,就像蝜蝂,或者就像蛹一样,不断地把自己缠在里面。”“作茧自缚。”
长时间沉默之后我问当事人:“你在想什么呢?”她说:“我在想我为什么这样。”然后又陷入沉默之中。我接着说:“是这样的,我做一些解释吧。我们每个人开始就对自己有很多标准、很多期望,只有达到那些期望、标准了,我们才能接受自己,罗杰斯称之为价值条件。只有达到这些条件了,我们才会接受自己,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达不到这些条件,我们就会自卑、自惭形秽什么的。”“只有达到这些标准才是合格的。”“对。你也这样拼命努力,就为达到那个标准对吧?”“嗯。可是总是达不到。”“对呀,总是达不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累得没有力气了,就想:算了吧,管他妈的呢。”当事人笑了:“嗯。就这样了,爱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对呀。然后就不管标准了。”“而且好多事情你想控制并没有控制住,你觉得自己完全是失控的。”“自己怎么努力也没有用,最后干脆放弃了。结果放弃之后呢,发现事情反而变好了。这样一来,感到达到价值条件又有希望了,你又开始努力。……我们所谓的努力,最终就是要达到一个自我认可,只有达到那些条件了我们才会认可自己。”“嗯。你达到这么高,可是你对自己总是要求得更高,它们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你永远达不到,永远都很失望,永远觉得自己很失败。”“基本上吧。……等你达到了才发现还有更多的条件。”
“对。我记得以前紧张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如果我不紧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对现状很满意很满意了。结果我发现我现在的状况比以前好很多了,我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而且我还发现,只要一跟我觉得不行的人比较,发现别人(补助)比我多我心里就那么难过,心里想这件事情很长时间,然后就觉得自己很不行。不好的时候就不会想这些,只想只要不紧张了,能平平静静地生活就可以了。可等达到这个标准了你还是会发现,我怎么那么不如别人,人家怎么发那么多钱,我怎么才是人家的几分之几,从来不看还有比我发得少的。”我回应说:“就是说当你最困难的时候,主要注意力就被那个抓住了。当你解决了这个问题,其它的东西又变成主要矛盾了,你又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就是说我们对自身有很多条件、很多期望,当我们关注某个时,我们以为满足这个我们就永远满足了。等把这个满足了才发现有其它条件,以前没有意识到。……所以就永远期望呗,永远不满足。”“对对对。上大学时我想如果在北京找到工作就再没有其它烦恼了,我觉得我和我父母就不会失望了,不会有更多要求了。可后来我发现,不管在哪儿照样会有烦恼,它们会(主动)来找你,只不过是各式各样的,全都是不同的。”
我问她:“我们人活着,每天追求的是什么?辛辛苦苦地,我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我们那么多目标,那么多追求,归结成一点你认为是什么?归根结底你认为我们追求的是什么?”“就是你自己满意呗。”“嗯。说到底就是自我感受。”“就是你永远不可能像你期望(的那样尽善尽美),你现在觉得你这儿不足那儿不足,你永远都会有这种感觉的。不管你活得有多好,或者在别人眼里你是特别幸福的,但是如果你自己感受不好那还是不好。……哪怕有的人,你看那些卖菜的,天天起那么早,但他自己感觉好,所以他不会去死。所以自杀的人总是那些大家觉得不该死的人,觉得该死的人他倒不死,因为他自己觉得我还得活着呢(笑)。”“就是他自己觉得还可以。”“可是看那些(大家)觉得不该死的人,别人觉得他还有好多出路,可他自己觉得自己该死了,他自己已经容忍不了他自己了。”
长时间停顿之后,当事人说她对做过的账不确信——是不是都已经做好了,会不会遗漏了什么——始终觉得没做好、不完美,每当在商场看到售货员的账册就会想起这件事情,觉得自己没有她们做得好。我问她:“现在还放不下吗?觉得自己没有把它做完美,就是说你觉得自己应该把它做完美?……你觉得所有事情自己都应该做完美?……内心有这种要求。”“嗯。或者是比较完美。”“比较完美心里才过得去。”“对。”“不然过不去呗。所以这个事情一直没过去,堵在那里了。”
当事人问:“那我为什么会要求自己做得完美呢,有的人稀里糊涂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这个又需要考察很远。很多东西你怎么发展起来的我也猜不出来,只能通过探讨把它们找出来。”当事人若有所思:“嗯?我父亲说你做什么就应该把它做好,他就是这么教育的,可没有什么具体事件。”“那就是有这种观念呗,觉得什么事都应该做好。(长停顿)做得不完美就有一种负罪感是吧?好像自己犯罪了。”“嗯,你会有这种感觉吗?”“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
一阵沉默之后当事人说:“我就觉得一摊子问题在那里搁着。……其实以前可能问题也在那儿,只不过我故意把它扔一边,不把它当做问题。”“也有可能。因为你以前很恐惧,都不敢去看它到底是什么。”“有些问题我也想过,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答案来。会不会这个也想不出来?”“不会的,我们上次不是已经想明白一个很重要的答案了吗。”
之后她说自己对部门的人有优越感,愿意一起吃饭;对总部的人有自卑感,会回避。她说:“觉得自己很可笑。看到能力比自己强的觉得他们高高在上,光鲜亮丽,自己灰头土脸,像是从土堆里刨出来的,跟他们距离很远;反之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是这样的感觉,好像他们都跟自己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要么是比你优越的,要么是比你低劣的。”“总是找不到同类。”“一个都找不到啊?”“嗯,很困难。我总是把他们分成很多等,在我眼里等级分明,跟我完全一样的好像没有。有的人就不是,他们对那些人既不会觉得优越,也不会觉得低劣,和人沟通起来都比较自如。”
“上次说到敌意,我觉得周围都是不安全的,我老公也说我首先都是把别人往坏里想。其实我也不是有意地那么想,那些东西就是自己从脑子里冒出来的,自然而然产生的。……我都会防范别人,总是从负面去理解别人,别人随便说我一点什么不好,我就把它当做批评,我妈就跟我说过:‘我没有在批评你。’别人可能只是建议一下我的做事方式,但我就觉得别人在批评我,对我吹毛求疵,然后我就会生气。……我父亲脾气不太好,说别人的方式总是特别爱指责,不是正着说,全都是倒着说。”“总是带着指责的情绪。”“嗯。他不会说你怎么做比较好,他会说:你看你做成这样。然后我就特别讨厌他这种方式,特别反感。我爱人说不要关注别人的表达方式,而应该关注他说的建议值不值得采纳,但是我做不到。”“关键是你没有看别人表达是什么方式,你直接认为别人是在指责你。”“我做不到(分别)它们。”“所以对你来说类似的东西感觉都是指责。”“人家好意的提醒我反感,倒着说我更反感,反正这种东西我都反感。”随后我帮助她认识到,她的这种反感,正是她对他父亲反感的移情或泛化,第一次高考失败后她开始对父亲的这种表达方式有愤怒的情绪,并有一些对抗。当事人说她也曾试图让父亲正着说,但是不行,他怀着内疚坚持两天后又会回到原形。她希望父亲对她的影响会降低,发现也不行,很无奈,觉得哪条路也走不通。那些恐惧的念头,“你说不想了吧,它总在你脑子里跳来跳去,像个小丑一样,随时它就跳出来了,你不管它也不行,你管它吧,又想不清楚。”
高考时她透露信息,结果同学报了同样的志愿。后来她落榜了,就对同学很愤怒,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觉得这就是不警惕的后果——但实际上她离录取线还差好几十分。我问她:“觉得是她造成了你的落榜?”“不是,我没这么觉得。这就是一种你对周围不警惕的后果。”“那你对周围警惕的后果是什么呢?”“避免事情的发生?”“警惕有什么后果?始终对周围保持警惕,谁都不相信、不信任,觉得每个人都是有敌意的。”“那就会很累吧!……那你就什么都不敢跟别人说了,有烦恼也不敢说,没有宣泄的渠道了,有任何困难你都不跟别人说,但你不说却更难受。”“就是说你对别人保持一种开放的、信任的态度,的确有可能会受到伤害,这是有可能的,但你永远对别人保持警惕你会活得更痛苦。”“你认为这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可以这么说。”“就是说对别人放松警惕、相信别人是善意的,比防范别人得到的好处会更多一点?”“我认为是这样的。但你首先得学会分辨,确实有些人是心怀恶意的,很狡诈,这个我承认,首要你要有分辨的能力。大部分人还是值得信任的,我认为,在我周围来说,我觉得绝大部分都挺值得信任的。”“就是我那种程度有些过头了?”“对,夸大了周围的敌意。并且从这件事情来看,你并没有受到实际的损失。她报你的志愿跟你落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差那么多分,只是你对她的行为很不齿。”“可能我把它归咎于她,给自己找个托辞。”“把自己的情绪转移了,把对落榜的失望转移成对那个人的愤怒。”
长时间停顿之后当事人问:“你说过,如果发现了一个观念,你就会比较留意跟这个观念相关的事情,是吗?然后你就会检验是不是这个样子。”“对。”“今天我枕头脏了,我没经过别人的许可就拿别人的靠垫来用。同事进来看到了,我想她会不会生气。我问她睡不睡,不睡的话我用一下她的垫子。她说不睡,只是想找我签个字。可我以为她是看到我用她的垫子,所以不睡觉了。”“就是发现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是吧?”“好像有一点,但是我不能确认她到底在意没在意。……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把那些观念重新衡量一下?”“对呀,衡量那些观念。像我以前都不敢去那么做,因为觉得别人就是那个样子的;我冒险那么做一下,发现别人确实不是那个样子的;然后我就一点一点这样做,一点一点把那个茧冲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也许我不敢拿她的靠垫?”“基本上永远不敢去尝试,或者这次你会认定她生气了(坚信自己的观念)。”“我以前还真是没借她的垫子用过。”“至少现在你敢一点一点去尝试,你以前总是在屋里缩着,现在慢慢敢把头探出来望望。”“但是我用她垫子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是要尝试,等她开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啊,我事先没考虑这件事情。”“没意识到就没意识到呗,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是得到了一次检验。”“我觉得当你发现这个观念之后,在做与之相关的事情就会想起它。我想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主观观念性),我肯定会认为她的回答是托辞,肯定认为她生气了,可是现在我不确定她生没生气。”“没错,是这样的。首先是对它有一些怀疑,随着有越来越多的证据,你当然可以证实你的怀疑了(从而放弃原有的观念)。”当事人恍然大悟:“哦。如果我要是不知道上次咱们分析的那件事,我会认为她一定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用她的垫子了。”“并且你会认为自己的观点又得到一次证实:她就是生气了。”“嗯。也许明天我没带干净的垫子我还有胆量再借一次,如果不知道这个观念的话,我肯定不会再借了,因为我认为她确实生气了。”
咨询末尾当事人问我:“分析的时候你会非常明白自己的观念是从哪儿来的吗?”“基本上吧,不会像你这么费功夫。对我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大体上我是比较清楚的,看荷妮的书我很容易就能把它们(主观观念与童年经验)联系起来,我的那些恐惧、焦虑,书里描写得都很典型了。……我觉得别人都是那种很苛刻、很专横的,对我有很多很多要求,我以前都这么认为。”“但是后来的经验慢慢就会让你形成新的观念,觉得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对。”“后来慢慢你就发现只有少数一些人是这样的。”“基本上很少很少,我周围没怎么看到这种人。”“就是你把(危险)情况扩大了很多很多倍。”“对。所以总觉得世界危机重重(叹息),觉得自己稍微表现不好就会被批掉,后来发现没那么危险。”“那些观念好找到吗?就是那些恐惧背后的出发点。比如我担心借条丢了,一步一步挖掘,最后挖掘出来是你(我)对周围人的那些敌意。”“对周围的人不放心。”“其实也就是我不明白的那些东西,背后都有这样的一个……”“有这样的一个观念作为出发点,所以你有这样的担忧。”“你是说我要从那些事件中把这些出发点挖掘出来?”“对。你潜在的观念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观念,它们是怎么形成的。因为潜在这些观念,所以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担忧)。”“哦。有很多很多这样的观念,不同的。就是说像我不明的我为什么会恐惧,背后可能都有一个。”“都有类似的。就像你怕丢借条,因为你怕别人侵入你的空间,把你的东西拿走了,都有类似的东西存在。”
作者:
wzj_zsu
时间:
11-1-10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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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1-12 13:30
六、案例总结
广泛性焦虑障碍指一种以缺乏明确对象和具体内容的提心吊胆,及紧张不安为主的焦虑症,并有显著的植物神经症状、肌肉紧张,及运动性不安,表现为广泛而持久的焦虑,持续时间长达3个月以上,当事人因难以忍受又无法解脱而感到十分痛苦。L小姐的症状非常符合这个定义,所以为了写作方便我将她的问题定性为广泛性焦虑。
在认清自己焦虑的根源——对他人的歪曲性感受、对他人形象的“人格失调性歪曲”后,当事人终于有机会检验自身对他人观念的主观性、歪曲性,随着越来越多的证伪其观念的经验,当事人越来越多地感受到其他人的确不是她感受中那苛刻专横、充满威胁的样子,由此产生的、长久以来深深困扰着当事人的莫名焦虑终于渐渐地消失了——这很好地印证了古希腊斯多葛学派的哲学观点:一个人对自身及周围人际关系的看法(感受),决定其行为(情绪)。
咨询初期,我可以确定是当事人的某些童年经验导致了她后来的问题,但她所回忆起的经验都无法解释她来求助时的症状。在与当事人共同探索她的问题、帮助她熟悉自身问题的各种表现的过程中,我帮助她体验到自身内部的存在,认识到许多错误的观念,而这些是她一直以来所忽略和回避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认识到她一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恐惧——即便知道自己恐惧的事可能是主观的,总是自动地用防御的方式行事,不敢去检验和突破这些恐惧。
当事人看不清自己的恐惧,也害怕把它们写下来进行深入的分析,对她来说“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害怕写出来一堆东西,最后却都没法解决。经过多次分析这个问题和我的多次鼓励,当事人终于敢于去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事——“工作可能做错了很多”,这是咨询取得重大突破的开始。当事人敢于去面对自身的恐惧,一方面是因为经过分析,她所担忧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另一方面则因为取得的进步和我的存在让她对解决这些问题有了更多的信心和勇气。
当事人的经历和咨询过程,正如弗洛姆在《禅宗与精神分析》中所讨论的:“弗洛伊德发现——首先是在病人与医生的关系中——病人并不实事求是地看待医生(他人),而是把医生(他人)作为他自己的种种期待、渴望和焦虑的投射对象,这些期待、渴望和焦虑乃是病人童年时因某个与之有重要关系的人而体验到的。……后来沙利文曾把这种现象称为‘人格失调性歪曲’。……他并没有看到存在物的真相,而是把他的思想(观念)投射于事物上面,按其思想的投影与想象来看待事物。正是这种投射与偏曲的幕幛,使他产生种种激情与焦虑。……精神分析的方法是心理学——实验性的。它考查一个人从孩提以来的心理发展,并试图帮助他恢复早年的体验\经验,以使他体验到现在被压抑的东西。它一步步揭露个体对世界的种种错觉,从而消除人格失调性歪曲和异化了的知性作用。……只有当病人真正接触到自己的无意识,他才能够克服这些由他自己制造的歪曲,实事求是地看待医生(他人),以及他自己的父亲或母亲。”与大多数神经症患者不同的是,当事人对他人的移情作用主要并不是投射了其父亲的形象,而是父母言传身教的对他人的观念,这种情况在我看过的神经症书籍中鲜有论述。
09年3月11日,当事人告诉我说:“昨天我惊奇地发现,罗杰斯的《个人形成论》的许多内容我都开始感兴趣了,并且能够理解,表示赞同。并且感觉作为一名咨询师你在以下几点都做到了:真诚透明,无条件积极关注,共情理解。我现在正在慢慢在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让这些声音进入我的意识,以前这是我从来不敢做的事情,我现在在慢慢的尝试,先打开一条缝,再慢慢的打开的大一些,我也害怕打开的过程中会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妖怪’或者‘邪恶’的东西跑出来,但是我知道我还是要走下去的,看看把自己的感受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些期待,但是也有恐惧。……我想我正在您的帮助下一步步卸下人格的面具,走在成为真实自我的道路上。”第二天她又说:“我对我的变化感到吃惊,好像一夜之间我明白了很多,今天一天我都在看心理学书,可是我一点也不感觉疲倦。……我很是吃惊,像在做梦。会不会我出现了幻觉?”她的这种感受很像罗杰斯所作的一个比喻:种子破土而出,第一次见到了阳光。
在接下来的咨询中,我帮助当事人认识和解决了“一有目标就紧张、缺乏归属感”等问题,“价值条件化作用”也得到了有效的处理,减轻了很多。这些问题都涉及到权威主义价值观——根据人的某些特征、事件划分人的价值等级,对于这种价值观来说,失败、不完美都明确无误地标志着有罪和低劣,而人本主义价值观强调人内在的价值与尊严,强调生命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提倡无条件的自我接纳,这样人就无须害怕失败与缺点。
10年5月,暂停咨询半年之后,因为决定跳槽,当事人又经历了一次较为严重的焦虑过程,“脑子里的各种想法又飘来飘去”。她之所以强烈焦虑,主要是因为主要是害怕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不得不去很差的公司,交流中反复向她暗示了这点,但她并没有领悟,于是我直接告诉她说:“你对能否找到满意工作的焦虑,其实还是对身份的焦虑,对自我感受、自我评价的焦虑,还是存在价值条件化作用——工作的好坏会决定你的自我感受、自我评价,你真正焦虑的是这个。如果你不以工作的好坏来评判自己,就不会这么焦虑。……我们焦虑的很多事,可能都不会发生,就像你之前焦虑过那么多事一样。但是当焦虑出现的时候,它还是会牢牢地控制我们,除非我们洞察了它的主观性,并能直面可能的后果。”
过了两天,她又告诉我说:“感觉这几天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很是焦虑,担心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脑子里常常浮现我过去焦虑的样子,很是苦恼。”我告诉她说这都是因为她混乱的状态,“虽然你现在这么纷乱,其实关键的问题只有一个:你能不能接受不太满意的工作!……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不会有这种(纷乱的)状态了。”当事人对此将信将疑,但第二天她就领悟到:“我想我常常地妄念纷飞,各种飘忽的想法,在脑子里飘来飘去,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在恐惧和紧张了,只不过是我没有完全看清楚恐惧和焦虑的原因。我只是抬着头看着满脑里飞来飞去的想法,紧张疑惑。其实这些想法只是被触发的,而不是真正的本质,真正的本质是恐惧(和焦虑),是恐惧触发了它们。……因为纷飞的想法太多了,都不知道要处理那个想法。它们都像羽毛一样,飘呀飘,我已经被他们迷乱了眼睛。但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触发它们的恐惧。恐惧处理了,羽毛自然会纷纷落下,而我好像在用大笤帚打这些该死的羽毛。和它们战斗,只会让它们更加混乱,而我还筋疲力尽,脑子就像一团浆糊。”
5月中旬开始,通过几次咨询我帮助她大大地减轻了焦虑,混乱的状况随之消失了。7月中旬找到一家比较满意的公司后,困扰了她两个多月的焦虑也烟消云散了。在新公司她很快地适应了环境,形成了归属感——在咨询前,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十分困难的问题。
在《心理治疗的过程构想》一文中,罗杰斯将当事人的变化过程划分为7个阶段,其中第2阶段有如下特征:“认为问题是外在于自我的(莫名其妙落在自己身上的)”,“没有意识到个人对问题负有责任”,“情感可以得到表现,但是没有被如实承认,也没有被自我接纳”,“矛盾冲突可以得到表达,但没有被作为内部的矛盾冲突来体认”,等等。他说“许多主动寻求帮助的当事人是处在这个阶段的,但是我们对于这些人的治疗成功程度是相当有限的。……至少从科特纳的研究中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似乎对个人在此阶段如何‘接纳’自我体验的方式了解甚少。”并认为“可能大多数治疗师都是如此。(《形成》P123\P124)”L小姐来求助时显然是处于这个阶段的,这很可能是我尝试纯粹的当事人中心疗法之所以无法进展的根本原因——她跟自己内部的交流被摧毁了,无法自我领悟。
转而运用精神分析多少是一种无奈之举,但这却是咨询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在此之前由于看到当事人中心疗法的“快速而良好”的效果,我对罗杰斯认同到膜拜甚至于“迷信”的程度——再加上我被他的一些观点吓到了,总是试图以纯粹的当事人中心疗法对待每一位来访者,即便这已经让我遭受过几次挫折。
咨询前我认为,“需要真实地体验到童年的创伤情感,把它释放掉,那时问题差不多就接近于解决了,体验不到则很难把结打开。”但L小姐在变化过程中并未明显表现出这一点——这或许跟她经历的特殊性有关:他父亲给她的基本都是焦虑体验,而不是屈辱。L小姐问题的解决,得益于在探索童年经验的过程中她“接触到”她的无意识,而不是仅仅“思想到”她的无意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弗洛姆用“情感知识”和“知性知识”加以说明。
“现在我要继续讨论精神分析中的一个关键性问题,即洞察(insight)与知识的性质问题,这个问题必然要影响到使无意识转换为意识。弗洛伊德在他早年的精神分析研究中,无疑沾染了传统的理性主义信念,即相信知识是知性的理论的知识。他认为只要向病人说明某些情形何以会发生,并告诉他精神分析医生在他的无意识中发现了一些什么,这就已经足够。这种被称之为‘解释’(interpretation)的知性知识,据信能够在病人身上造成一种变化。但很快,弗洛伊德和其他精神分析医生就不能不发现斯宾诺莎的话中所包含的真理:知性知识只有在它同时也是情感知识的时候才能造成变化。他们逐渐明白,知性知识本身并不能造成任何变化,……只要病人继续保持一种外在的科学观察者的态度,把自己当作他的考察对象,他就并没有接触到他的无意识,而仅仅是思想到他的无意识;他并没有体验到他自身之内那更广阔更深邃的现实。”
相似地,荣格曾说:“我的头脑快能知道一样东西,而我身上的另一个人却全然不知,那么我可能就这样活着,好像我实际上不知道一样。……很清楚,理解是一个主观的过程。如果医生理解而病人不理解,那它可能是非常片面的。……相对而言,医生理解与否并不重要,一切都取决于病人的理解。真正需要的是由双方的联合反应而产生的相互一致。……如果我们想把一个事实灌输给病人,我们只能作用于他的大脑;而如果我们帮助他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自觉认识到这个事实,那么这种作用就会更深刻更有力。”——我能够帮助L小姐解决自己的问题,正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我吸收了这些大师的经验和智慧;我将它们融会贯通,并在咨询中身体力行。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1-12 13:32
报告已上传到文库,需要的朋友可以去下载:
http://wenku.baidu.com/view/6feb874df7ec4afe04a1df34.html
还有《神经症与我的成长》:
http://wenku.baidu.com/view/612da203de80d4d8d15a4f7b.html
作者:
阳光暖心
时间:
11-1-23 21:50
请问作者您有联系方式吗?可以交流一下吗
作者:
ShellBabae
时间:
11-1-27 11:57
请问作者您有联系方式吗?可以交流一下吗
阳光暖心 发表于 11-1-23 21:50
阳光暖心,你可以站内短消息问问许世刚的,另外他还有新浪博客的,你可以搜索一下去看看。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2-10 17:24
谢谢楼上的热心回答:)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3-4 13:10
自顶一下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3-25 16:08
自己顶一下,希望更多的人看到
作者:
天蓝的马甲
时间:
11-4-3 20:33
顶一下。学习了。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4-12 11:29
谢谢:)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6-8 16:24
自顶一下
作者:
阳光开遍
时间:
11-6-12 12:04
我觉得写的太好了!我就是典型的广泛性焦虑,并且和案例中的女孩在很多方面都挺像的,我把整篇文章都复制整理了,打算邮回家,让我父母看看,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我的情况,真的是太好的文章了
作者:
阳光开遍
时间:
11-6-12 12:06
还要再顶一下,我是很想做心理咨询的,苦于没有钱,而这篇文章我要好好地深入仔细地拜读一下,应该会明白很多道理,真是谢谢许世钢先生了
作者:
阳光开遍
时间:
11-6-12 12:08
我现在在看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莱希博士的书——《不焦虑的活法》,也很有帮助,给大家推荐一下
作者:
许世钢
时间:
11-6-16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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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开遍
不客气。有问题你可以回帖交流,或者给我发邮件,我会尽量提供帮助。
作者:
design2008
时间:
13-3-6 16:30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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