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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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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食尚小米
时间:
10-7-7 16:47
标题:
痕迹
2006-12-10 14:55
痕迹
雪儿四岁的时候,表姐在念高中。
时间对于四岁的雪儿来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她知道,当她一个人,坐在小房间柔软的沙发里,和她的布娃娃说悄悄话,替她打针、吃药、喂奶的时候,金灿灿的太阳,在墙壁上留下一个越来越淡的光圈,渐渐干瘪了,缩小成一只有气无力的圆晕,房间也不像刚才那么明亮了,黄昏清凉的风吹进来,夹杂着闷米饭的香气。雪儿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就把“下午”这个东西带走了。
也许,四岁的雪儿并不知道下午究竟有多长,但她的心里填满满的,是漫无边际的甜蜜。
表姐穿一件平时不常穿的奶黄色连衣裙,拍了拍雪儿的小脑袋,指着墙壁上的挂钟,对她说:“雪儿,只准出去玩半个小时。”
雪儿眨巴着星星般的小眼睛,抱着她的旧娃娃,懵懵懂懂出了门,却直到晚上八点才蹭回家门。
表姐又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耐着好性问她:“不是说好半个小时就回来的吗?”
雪儿抠着鼻孔,一脸委屈地说:“我不知道半个小时是多长……”
全家都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表姐看上去很兴奋,跟着妈妈进了厨房,忙前忙后地总不见闲,一会儿帮着择菜,一会儿端着盘子出来,恭恭敬敬地摆放整齐。
雪儿坐在桌旁,忽然扭来扭去,扯着爸爸的衬衫后背说:“爸爸,布娃娃说她要睡了,要睡了嘛。”
爸爸被她缠得不耐烦,凶巴巴地说:“她睡她的,你老实坐着,一会儿吃饭。”
又过了一会儿,饭菜全上了桌,热乎乎地腾着热气。表姐坐在雪儿的对面,夹了厚厚实实一块红烧肉到雪儿碗里。雪儿咬了一口,满嘴粘着酱汁,却仰起脸,直楞楞地望着她,神气地夸到:“表姐今天真漂亮。”
表姐吓了一跳,两颊飞起红云,窘得把头埋得低低的。妈妈两眼一斜,从表姐全身溜过一遍,连衣裙透明的奶油色,已经掩饰不住她勃发的身体,蓓蕾般的胸脯,正传达着春天的讯息。
表姐再抬头看的时候,雪儿正倒在桌上,额头贴饭碗边,呼呼地睡着了。
不久,雪儿上幼稚园了。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小小的天地,当她第一天站在幼稚园门口,向爸爸妈妈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心里就忐忑不安地直打鼓。她惊恐地瞪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抱着自己的洋娃娃,给它打针、吃药,却偏要跟着老师一起学唱歌,排着队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跷跷板。她安静地盼望着回家,乖巧地跟在老师身后。
雪儿的班上有一个叫强子的小朋友,才来不久,就成了老师眼中的“活宝”,小朋友中间也没人喜欢他,谁都不愿意跟他玩。因为他长了个大大的脑袋,成日里邋里邋遢,拖着鼻涕,又出奇地笨,等小朋友开始学简单的乘法时,他连加法还学不会。
雪儿望着他独自一人的身影,心里酸酸地有些难受,莫名地怅惘。强子觉得有人朝他这边望,就从跷跷板上下来,跑到她的跟前问:“我家有弹子球,来我家玩弹子球。”雪儿别过脸去,心里一时又充满了厌恶。
一天下午,小朋友都坐在餐间吃点心。小草突发奇想地问:“我们来比赛,看谁吃得慢,同意地举手!”一时间,几乎全赞成地举起双手。
儿时,玩这种游戏便有一种顺口溜:
老大当将军
老儿端板凳
老三举红旗
老四掏大粪
…………
孩子的王国里自有他们的一套法则,大人无从猜透,比如,为什么老三还光荣地举着红旗,到了老四就只能掏大粪了?但孩子们玩起来却乐此不疲,从不理会它的荒谬。即使,他们不知道掏大粪准确的概念,也知道这不是件好事。
小朋友们都争先恐后地吃起来,生怕自己轮上不好的被人笑话。果然,小草第一个吃完,他自然而然地坐了将军,接着,小野也吃完了,小胡也吃完了……雪儿看见金玲吃着吃着,速度慢了下来,不一会,所有的小朋友都慢了下来,只有强子一个人在闷头吃。
金玲开始给小草递眼色,小野也朝旁边眨眨眼,雪儿突然明白了:他们都在等,等强子吃完了,好让他做“掏大粪”的老四。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这不是?……她小小的年纪里,还不知什么是欺负人。
雪儿攥着面包,大口大口地啃起来。金玲看地纳闷,用胳臂推推她,小声说道:“雪儿,慢点吃,轮上老四,你要掏大粪了。”雪儿不理会,把最后一口揉进嘴里,故意大声地拍拍手,弹了弹身上的面包屑说:“我吃完了。”
那天下午,大家全抬起头,送来一道又一道诧异的目光。这一天,她成了小朋友们童稚的目光的焦点。
这天晚上,妈妈没有来幼稚园接雪儿回家,代替她来的却是表姐。雪儿看见表姐穿着合身的连衣裙,背着书包站在幼稚园的门口招呼她,心里美滋滋的,雪儿拉着金玲的胳臂,炫耀到:“看,那是我表姐,漂亮吗?”小朋友们也都好奇地围住她,啧啧赞叹。
表姐牵着雪儿的小手,拉着她一直走到巷口。路上的行人还不多,稀稀拉拉地只有几辆车来往。身后忽然追来一个大哥哥,他一边招呼着表姐的名字,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什么东西。
表姐停下脚步,等他跑到跟前来,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表情。
“这些都是阿妹最新的专辑,全给你弄来了。”他兴奋地说着,满脸红光,也没注意到表姐脸上复杂的神情。
“别,别……不要了,这次我的成绩下降地厉害,姨妈已经不许我再听……”表姐说着低下头,怯怯地朝后退了两步。
大哥哥沉默了一会,表姐蹲下身,对雪儿说:“雪儿别走,表姐一会儿就来。”
说完,她和大哥哥一起朝巷口的拐角走去。雪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见他们絮絮叨叨地说话;离得很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表姐伸出手,掳了掳耳际的乱发。
过了很久,表姐重新走回来,重新拉住雪儿的手,领她往家走,雪儿好奇地抬头问道:“表姐,那个大哥哥是谁?”表姐说:“他是表姐的同学。”雪儿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带他回家去玩?”表姐顿了一下,平静地答到:“因为大哥哥要回去复习功课。”
雪儿第二天再见到强子时,他紧紧地盯住雪儿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跷跷板那头跑去,一个人在上面自言自语,好像玩得很开心。
雪儿独自立在一旁,晃了晃脑袋,忽然很想抱一抱屋里的布娃娃。
星期天,表姐在院子里看书,雪儿一个人蹲在旁边玩,表姐扔了一团草稿纸在地上,雪儿偷偷捡起来,铺开看,上面写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同一个名字,却横七竖八地写了满满一张纸。雪儿在想,这会是谁的名字呢?雪儿看了半晌,也没弄明白。于是,她决定用这张纸折一顶小帽,给自己的布娃娃戴上。
到吃午饭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回来,表姐煮了一碗面端到雪儿的面前,她刚刚举起筷子,又放下了,她依然仰起小脸,好奇地问:“表姐,你怎么不吃啊?”表姐呆呆地看着墙角,好久才回过神来,她摸着雪儿的脑袋说:“雪儿,你先吃吧,表姐想出去走走。”
表姐拉开门,听见雪儿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句:“表姐,只准出去玩半个小时.”
表姐点点头,关上门的一刹那,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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