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邵雍所创立的“先天易学”体系实际上包括 “后天”的“性命之学”与“修养功夫”。“修养”偏向于主体对主体的体验,其目的在于构建人类的道德伦理和价值理想,从而达到窥开物理、照破人情的生命境界。邵雍提出的十六“修” 已不仅仅是个人的修养行为,而是社会政治行为,是历史演变规律。邵雍的生命境界是一种“天理真乐”的境界,已不仅仅是一种精神美感的享受,而且是一种穷尽万物之理与性命之理时所达到的天人合一、主客合一的精神境界。道家坦夷旷达的生命境界、天道体认使他有了明自然之体的先天之学、物理之学;儒家中庸仁和的社会理想、价值观念使他有了入人事之用的后天之学、性命之学。儒家的伦理哲学、历史哲学与道家的宇宙哲学、生命哲学被邵雍和谐无碍地统一在“易道”之中,儒家的人文价值世界与道家的宇宙物理世界被邵雍自如无间地融合为一元太极世界。“若问先天一字无,后天方要着功夫”。这是邵雍《先天吟》诗中的两句。邵雍是北宋道学五子之一,他所创立的“先天易学”体系,是一个从物理之学到性命之学的庞大的学术体系。然而研究者一般比较关注其“物理之学”、“观物之道”,对其“性命之学”、“修养功夫”则往往研究不够。笔者曾就邵雍以“物理”推论“性命”的理路以及“性命之学”的体系建构,另文作过探讨。本文仅就其修养功夫与生命境界作一探讨。
关键词:邵雍 功夫 性命 境界
先天学主乎诚,至诚可以通神明,不诚则不可以得道。上述“先天学”、“至理之学”、“天地之道”皆指物理之学、宇宙之学,邵雍认为要通晓 这个“至理之学”首先要有“至诚之心”,所谓“诚”是人性的器具,但却是“无端无方”,没有形体的。“主诚”、“养心”的目的是“观物”,是通神明、求直道,即探求天地物理之道,可见邵雍的“养心”是为了理性认知宇宙自然,而不是为了道德修养。然而邵雍并非不讲道德修养,其《观物外篇》说:
至理之学,非至诚不至。诚者,主性之具,无端无方者也。
为学养心,患在不由直道。去利欲,由直道,任至诚,则无所不通。天地之道直而已,当以直求之。
君子之学以润身为本,其治人应物皆余事也。所谓“润身”、“润心”、“润性命”是《周易·系辞传》“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中“洗心”的近义语,邵雍将“润心”、“润身”作为君子的根本学问,作为得天理的根本要求。
得天理者不独润身,亦能润心;不独润心,至于性命亦润。
无思无为者,神妙致一之地也,所谓一以贯之,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观物外篇》)。“心”是主体感知器官,不能由任何杂质的污染和干扰,否则就难以观物。修养的功夫是“因物”而不是“任我”。《观物外篇》说:
人心当如水则定,定则静,静则明。(《观物外篇》)
以物观物,性也;以我观物,情也。性公而明,情偏而暗。所谓“任我”就是凭自我意愿去做人、去观物,必然心不虚静,有所感动(“情”),其结果是昏蔽而偏暗。所谓“因物”就是凭事物本来的天性去做人、去观物,不掺杂主观意志,直接与事理、物理相合一,就是心静未发,无所感动(“性”),其结果是公正而神明。
任我则情,情则蔽,蔽则昏矣;因物则性,性则神,神则明矣。
昊天之四府者,春夏秋冬之谓也,阴阳升降于其间矣;圣人之四府者,《易》《书》《诗》《春秋》之谓也,礼乐污隆于其间矣。接着邵雍将作为昊天四府的四时与作为圣人四府的四经,按照元会运世的组合法则,依次交相组合,一府而备四,四四十六,故得到十六种组合,它们是:以《易》与《易》、《书》、《诗》、《春秋》依次组合,得到:生生、生长、生收、生藏;以《书》与《易》、《书》、《诗》、《春秋》依次组合,得到:长生、长长、长收、长藏;以《诗》与《易》、《书》、《诗》、《春秋》依次组合,得到:收生、收长、收收、收藏;以《春秋》与《易》、《书》、《诗》、《春秋》依次组合,得到:藏生、藏长、藏收、藏藏。这十六种组合分别表示十六“修”:
春为生物之府,夏为长物之府,秋为收物之府,冬为藏物之府……《易》为生民之府,《书》为长民之府,《诗》为收民之府,《春秋》为藏民之府。
生生者修意,生长者修言,生收者修象,生藏者修数;长生者修仁,长长者修礼,长收者修义,长藏者修智;收生者修性,收长者修情,收收者修形,收藏者修体;藏生者修圣,藏长者修贤,藏收者修才,藏藏者修术。邵雍的十六修同昊天四府与圣人四府的相配一样,虽难免有拼凑、拘泥之嫌,然其目的是为了说明天道的否泰与人道的损益有着一一对应关系。十六“修”已不仅仅是个人的修养行为,而是社会政治行为,是历史演变规律。所修的结果,从历史上看就是出现了皇帝王伯:修意为三皇,修言为五帝,修象为三王,修数为五伯;修仁为有虞,修礼为夏禹,修义为商汤,修智为周发;修性为文王,修情为武王,修形为周公,修体为召公;修圣为秦穆,修贤为晋文,修才为齐桓,修术为楚庄。说明古代的皇帝王伯这四个阶段的演变,不仅仅是天道变化的结果,而且更有人的主体自觉的参与,是修养功夫高下的体观。
夫意也者,尽物之性也;言也者,尽物之情也;象也者,尽物之形也;数也者,尽物之体也。仁也者,尽人之圣也;礼也者,尽人之贤也;义也者,尽人之才也;智也者,尽人之术也。在十六种所修中,意、言、象、数分别为尽物之性、情、形、体;仁、礼、义、智分别为尽人之圣、贤、才、术。尽物之性、情、形、体,分别称为道、德、功、力,尽人之圣、贤、才、术分别为化、教、劝、率。道德功力同为体,化教劝率同为用,体用之间有变有存,“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体用相依,虽分亦合,体用无定,变化随之。在个人修养与政治运作中,要适应天时变化,按照不同需要,采取不同的方法,或由体以致用,或由用以成体。
尽物之性者谓之道,尽物之情者谓之德,尽物之形者谓之功,尽物之体才谓之力。尽人之圣者谓之化,尽人之贤者谓之教,尽人之才者谓之劝,尽人之术者谓之率。
所谓皇帝王伯者,非独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而已。但用无为则皇也,用恩信则帝也,用公正则王也,用知力则伯也。(《观物外篇》)只要统治者在修行上用无为则可以成“皇”,用恩信则可以成“帝”,用公正则可以成“王”,用智力则可以成“伯”。如果一个“伯”改变其修行和政治方式,则可以通过“三变”达到“皇”的层次,一变而逆返到“王”,二变而逆返到“帝”,三变而逆返到“皇”。邵雍将从孔子到五代这一段历史的有升有降、王伯交错的过程作了总结,邵雍后学张行成在《观物外篇衍义》中作了补充说明。
自极乱而至于极治,必三变矣。三皇之法无杀,五伯之法无生。伯一变至于王矣,王一变至于帝矣,帝一变至于皇矣。(《观物外篇》)
邵雍有着“包括宇宙,终始古今”的宽阔胸怀和豪迈气势,朱熹赞叹他“天挺人家,英迈盖世。驾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朱子大全》卷八十五)多次称他为“人豪”。的确邵雍既有“宇宙在乎手,万物在乎身”(《宇宙吟》)、“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安乐窝中一部分》)的宇宙意识、天地胸襟,又有“夏住长生洞,冬居安乐窝。莺花供放适,风月助吟哦”(《尧夫何所有》)、“长年国里花千树,安乐窝中乐满悬,有乐有花仍有酒,却疑身是洞中仙”的神仙自在、隐士快乐。物理窥开后,人情照破时,
情中明事体,理外见天机。物理窥开后,人情照破时,
敢言天下事,到手又何难。
欢迎光临 阳光工程心理网 (http://sunofus.org/bbs/) | Powered by Discuz! X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