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抑郁症,被称为“最隐秘的瘟疫”,据推算,中国已有9000万抑郁症患者,并还在不断扩大。到2020年,抑郁症将成为中国仅次于心脑血管疾病的第二大疾患。
抑郁症很近,却又显得很远。当我们谈到抑郁症时,我们会想些什么?
·什么样的人容易得抑郁症,要强的人?有钱人?高学历的人?孤独的人?“矫情”的人?“三观不正”的人?
·为什么媒体人容易罹患抑郁症?我们该不该转行?
·工作、生活中有很多事情使人焦虑,持续的焦虑会不会转化为抑郁?是焦虑引发抑郁还是抑郁引发焦虑?
·我们怎么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有没有判定标准?我们该找谁去问?朋友、心理咨询师还是精神科大夫?
·间歇性的心境低落是抑郁症吗?
·什么情况下我该吃药了?
·靠个人的力量能预防抑郁症吗?跑步对治疗抑郁真的有效吗?
……
问题很多,回答却很难。12月12日,由无界基金与孔裔国际教育集团共同主办的无界基金“关爱计划”第一期心理健康沙龙直面难题,邀请四位嘉宾共同探讨这一世纪疾病的种种难题。在探讨中得出的答案是:抑郁症可以预防,可以治疗,只要我们正确面对,科学评测并积极对待,抑郁症不会是无药可医的精神癌症。
主持人:无界基金秘书长周凯莉
嘉宾:
张进 财新传媒编委、《中国改革》执行总编辑
何瑫 《智族GQ》资深报道编辑
张小琴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原央视《讲述》、《心理访谈》主持人
梁朝晖 心理咨询师 国内著名EAP(员工心理服务)专家
什么样的人更容易患抑郁症?
张小琴:从职业上看,美国有一个医生做过一个研究,大概有十类人患抑郁症的比例比较高,第一位是保姆和护理人员,后面有医生、艺术家、维修工人,第十位是销售人员。我觉得可能中国的情况会不一样,结合到自我评价的因素,自我评价越高的人,越容易会有抑郁症的倾向。有句话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如果跟自我评价结合起来的话,可能就是说,不光是你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压力越大,可能你自认为责任越强,或者你自认为对社会的责任比较大的时候,你就会主动地承揽很多的压力。
对于中国的记者群体,理想和愿望跟现实之间的冲撞很严重。像做深度报道的人,自己身上感觉到的压力会特别大,然后自己感觉对于社会责任特别大,然后他的压力自然特别大。
何瑫老师分享他对抗抑郁公益组织“郁今香”的采访经历
梁朝晖:抑郁症的诱因是多维的,我们可以从五个主要方面来看:
一是关系。对于女性来说,更多的关系诱因来自夫妻感情。对于男性来说,更多的来自事业成就。
二是人格,完美型的人格可能偏容易诱发这种情况。
三是压力,包括易过性的压力和持续性的压力。
四是危机。重大灾难后大概两个月,甚至半年,甚至是周年纪念日,这种情况会比较多。
五是患病。比如说癌症的中晚期,生活质量那么差,一天一天的痛苦。另外癌症病人的家人,或多或少的都是高焦虑,但是或多或少也有抑郁的情况。另外长期的用药,比如激素药物,抑郁症比较普遍。
嘉宾对听众进行心理测评互动
我怎么知道自己得没得抑郁症?
梁朝晖:我们有个说法叫“五低”:情绪低落、思维迟缓,睡眠减少、运动减少、体重减轻。
更直接的判断,首先从身体的层面,浑身酸疼,然后有时候感觉到心发慌,四肢酸疼、心悸、失眠、食欲不好。然后是情绪,不能自控、喜怒无常,哭泣,突然跟关系亲近的人发火,去回避别人。还有行为,跟以前相比,跟大多数人相比,有明显的行为异常。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去看专业的医生。
张进:针对咱们媒体人,或者稍微扩大一点,针对需要用脑的人:看你能力下降没有。如果发现自己的能力明显下降,工作能力也好,反应能力也好,还是与人交往的能力也好,如果一旦发现自己的能力下降,至少抑郁症的中度。在中度之前你不一定能发觉,比如说情绪不高,情绪起伏有的时候自己不一定能觉察到,而且抑郁症有一定的隐匿性。但是如果一个脑力工作者突然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思维能力、采访能力不行了,就必须要注意了。
沙龙主持人 无界基金秘书长周凯莉
对抑郁症的恐慌会不会真的导致抑郁症降临?
梁朝晖:充满着焦虑、不确定感,充满着对未来的恐惧——这种长期的负面情绪也是抑郁症产生的一个诱因。我们要科学地了解自我,而不是带着困惑过度地关注自己,要排他,忘我,活在当下。
我经常性的不开心,是不是抑郁症?
梁朝晖:人的情绪都不是空穴来风,如果我们重复相同的感受,有可能刺激源是相同的,我们会对这个刺激源做梳理和做工作,找到压力源,再找出解决压力源的方法。比如说现在流行的一种说法叫拖延症,在领导布置工作的时候,不感兴趣的、难的工作不想去马上做,或者说对时间感知是模糊的,结果到验收时临时搞突击加班,加班时的情绪肯定是负面的,加完之后,这种工作成果大部分质量不会很好,然后又被批评返工,又引出更大的负面情绪,这也是压力源。
张进:如果说找不到刺激源,也发现不了自己做过什么努力,就是这样一轮一轮循环的话,建议到专科医院做检查。
无界基金为到场听众每人赠送一本张进老师的新著《渡过》,在签名赠书环节,听众与张进老师细致交流
抑郁情绪和抑郁症的界限是什么?
张进:情绪本身是一种自然起伏的状态,如果仅仅处于情绪的话,随着时间是可以缓解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比如说失恋,一般来说一个多月就缓解了。如果说更严重的像亲人去世,一般三个多月就缓解了。而抑郁症不是通过时间的推移就可以自我调整的。
张小琴:抑郁情绪本身不完全是个坏东西,有时候是一种必要的休息,尤其像我有时候录像一整天,之后这天晚上一定是相对抑郁的状态,情绪的值是比较低的,因为白天情绪的过于高涨,它需要保持一个平衡。在健康人群当中,偶尔也会有抑郁情绪的感受,就看你情绪的弹性能不能弹回去,能不能回到正常的状态。如果你能够经过很短的时间,让情绪回到正常状态,而且不影响任何的社会功能,我觉得这种抑郁的状态不需要太害怕。
张进:抑郁情绪不一定不好,因为情绪无所谓好坏。比如说情绪里面像恐惧,对于人类是不可缺少的,如果人类没有恐惧的话,早已灭绝了。包括焦虑,如果一个人没有焦虑的话,是不会有任何成就的。抑郁情绪本身是一种保护,或者是一种防御。人类的任何情绪都是有用的。
梁朝晖:我分享有意思的两句话:一、低落的情绪都不要叫抑郁情绪,那就是情绪低落。二、消极情绪来的时候特别不舒服,情绪走了你完全没有感觉,这是情绪的正常状态。
张小琴老师讲述对抑郁症患者的对话经历
面对抑郁症,我们该做什么?
梁朝晖:一是去羞耻感。中国人就怕别人知道自己不行,不光是对抑郁症,其他病也是,甚至对死亡都感到羞耻。世界上有两个字谁也躲不掉:无常。我们每个人都是无常的,生病也是无常,不用羞耻。得病不可悲,知道自己有了病不去治疗,才是真正的悲剧。
二是权威评估。找到正规渠道、正规办法,科学评测,有效地解决。
三是按时用药。如果鉴定出是症了,就遵医嘱按时用药,三个月缓解,一年左右维持量。
四是寻找支持,求助家人、求助朋友、求助同事。
最后一点是联合干预。我们发现,只要得抑郁症,我们认为必须要吃药,还要配合心理咨询。这个联合干预的效果是非常好的。
何瑫:消除偏见是很重要的。在不了解抑郁症的时候,我们会对这个事情有很多不该有的偏见。我之前对抑郁症的误解和偏见还是比较重的。比如说我原来听抑郁症,就觉得这个人很矫情,他可能平时自己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要把它放大、逃避,包括认为可能抑郁症患者的行动力相对要弱一些。比如我有个朋友是抑郁症患者,在我之前不了解的时候,我会觉得这个人一直很软弱,后来真正了解抑郁症之后,我回头再去看,我发现我对他的误会和偏见是非常不应该的。
有的人认为抑郁症依靠心理治疗可以治愈,有的人认为必须用药,哪一种说法更科学?
张进:我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也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才有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准确的认识。抑郁症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组病,每个人的病征是不一样的。医药派是坚信通过吃药改善自己的症状,而心理派认为是通过心理,到底应该是哪一种呢?还有的人通过跑步,有的人通过其他稀奇古怪的方法,有没有可能治愈呢?
经过三年的认识,我再也不敢对未知的东西持有排斥的态度。我只能谈我自己,我自己肯定首先受益于药,当时我误诊了半年以后,几乎已经不能正常地生活了,在这种情况下经过正确治疗,仅仅19天的时间,突然从谷底到了正常,这就是科学。所以当时我第一个概念,我们应该相信科学,小小的一瓶药里就凝聚了科学。这是我后来认识到的,如果抑郁症进入中度之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吃药。
但是不是吃药可以解决一切呢?肯定不是,因为药物并不是对每一个患者都有效的,对有些人可能真的不管用。当他通过吃药改善了症状之后,只能是临床治愈,临床治愈就是消除症状。我经常打个比方,大海波涛汹涌,这个浪本身是症状,药就是让海面变得比较平静,让你自己有能力进行其他的治疗,但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海的底下,比如说火山爆发,使得海平面产生那么大的风浪。
活动主办方与嘉宾合影,左起依次为:无界基金副秘书长李萌、心理咨询师梁朝晖女士、清华大学张小琴副教授、《中国改革》张进总编辑、《智族GQ》资深报道编辑何瑫、无界基金秘书长周凯莉
抑郁症与基因有关吗?会遗传吗?
张进:现在最新的科学研究已经证明,和基因有很大的关系。不久以前,我所在的财新做了一个报道,叫《发现基因》。科学家找了6000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经过八年的长期跟踪研究,在这6000个重度抑郁症患者的口腔的某一种表皮组织的基因研究里面,发现相同的基因片段。由此而论,抑郁症肯定跟基因是有关系的,但是关系度多大不知道。目前比较有把握的说法,精神分裂症的遗传大概是50%,双相大概是40%,抑郁症可能是20%左右,但是这只是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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