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心灵拥抱阳光 李宁忠,北京大学99级研究生,曾患抑郁症两年,严重时一度想到自杀,后经 治疗及自我心理调适,逐步康复,并于今年三四月份发起“阳光工程”爱心活动, 以自己的亲身体会向更多的人普及抑郁症常识,他说,他要让更多在痛苦和无助的 灰色世界里游荡的心灵重见灿烂的阳光。 “我曾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脑子一直在高速旋转,想得脑袋都要炸了” 面对记者,李宁忠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大三的时候,我失恋了。我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女孩,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之后,我提出要她做我的女朋友,但她拒绝了。我很痛苦,不过我们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我还想争取,还在等待机会。偏偏这个时候,班里另外一个男生,而且是我的好朋友,也开始追求他,俩人的关系若即若离。大家都在一个班里学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必那种滋味对谁来说,都是不好受的。 因为我一直想出国,我就曾和那个女孩说,我们一起出国吧,可是最后,她却 和他一起出国了,因为他们在一起上GRE辅导班时,感情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我本来 也要出国的,但到最后一刻,我放弃了,因为我知道,到了美国之后,我恐怕控制 不了自己,还会去找她的。我把出国和感情的事情绞在一起,似乎是在和自己赌气, 一时冲动,我便放弃了出国。 可是不出国,我干什么?我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是学经济的,以前 的目标就是出国留学,搞经济理论研究。而留在国内,我就得从事具体的实际的工 作,但我很害怕接触社会,我一向比较闭塞。冲动之下做出决定之后,我变得对自 己“恼羞成怒”,开始对自己发起狠来。我觉得我要发奋图强,把失去的时间夺回 来。可这时,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长时间的失眠、头痛使我身体比较虚,而且我的脚也出了毛病。我是典型的扁 平足,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练体育的,可是我一直在练田径,甚至练三级跳。所 以后来我的脚外侧的韧带全部断裂,踝关节以下肌肉严重劳损。我以前脚痛去看大 夫,大夫让我注意休息,只要不剧烈活动,实际上过几天,我也就忘了脚的事。可 是在这个时候,我就老想着脚的事,越想觉得毛病越大,看到别人在球场上跑来跑 去的,我就总在想,我怎么就不能和他们一样跑得那么轻快呢?身体跟不上,读书 又读不进去,我变得焦躁不安,逃课越来越多,因为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早上一睡 就睡到九十点钟,起来后也就东转转、西看看,根本做不成什么事。想着这么活着 很没意思,没有价值,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做什么都力不从心,我对不起父母,对 不起周围的朋友,心里总这么自责,晚上就更睡不着觉,早上不起来,不想去吃饭, 我记得有好几次都是同学帮我打饭,命令我吃的。终于有一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而且越来越强烈。去年12月,听到北大两个博士生的坠楼的事儿,我的精神完全崩 溃了,第二天,我就住进了北京大学医院森田疗法病房。 我从小生长在福建的一个小县城,算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吧。我母亲和哥哥整 天忙着在农贸市场做买卖,一家人忙于生计,家里的生活很没有规律,一家人坐在 一起吃饭的时候少得可怜,我和父母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们知道我学习好,不用操 心,所以我的事情他们很少过问。我父亲知道我的脚不好,可是他没有带我去看过 医生,也没有告诉我要注意保养。 我一般不爱回家,因为在家里不开心。从中学开始,我就喜欢呆在学校里,因 为我学习好,同学们、老师都夸我出色,使我有一种被承认的感觉。我是当年以福 建省理科第八名的成绩考到北大的。因为一直躲在象牙塔中,我的生活很闭塞,我 对社会的人情世故知道得很少,因为家里没有给予我这方面的教育和影响。 我需要有一种感情支撑我一辈子。当我喜欢上一个女孩时,我就把这种感情转 移到她的身上。去年下半年,我的同学从美国回来,告诉我那个女孩在美国的表现 不怎么样,根本不值得我去爱,可是我听了之后,并没有得到解脱。因为她已经被 我理想化了,我觉得以后的感情都会是打了折扣的。 我刚到医院时,躺了整整七天,什么都干不了,可是脑袋一直在高速旋转,想 过去,想将来,想得脑袋都要炸了。没有抑郁过的人是无法体会面对死亡时的痛苦 和绝望的。经过四个月的精心治疗,我现已经基本康复。此时我真有一种山穷水尽 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同时也真切地体验到什么叫做脱胎换骨。 “康大夫说,你应该在北大修两个硕士生文凭” 刚住进北大医院时,我的身体极度虚弱,康大夫让病友们来开导我,我不断地 问,我比你们要严重,我能治好吗?他们笑着对我说,其实每一个刚到这里来的人, 都会觉得自己是最重的,你一定能治好,像我们这样。可是我还是不断地问,他们 就不断地这样来回答我。 在我抑郁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情绪,常常阴着脸回宿舍,动不动就发 脾气,同学们都让着我,从不和我计较。当我需要倾诉的时候,当我被自杀的念头 死死地缠住请他们留下来陪我的时候,他们就一步都不离开我。有一次,同学一起 出去喝酒,有个同学喝醉了,他指着我说,你不高兴了,可以拿脸色给我们看,可 我们心里不痛快时,凭什么就得有苦往肚子里咽?可是过后,他们谁都不再提这事, 他们说,李宁忠本来是个踌躇满志,待人坦诚的人,他不该是这个样子。那个同学 在我住院后还来看过我几次。 我得了抑郁症后,之所以学习和生活还能那么顺利地走过来,多亏同学们的帮 助。是他们默默地为我复印笔记,我也只有在考试的时候,能够坐下来看点书,所 以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本科毕业后,被直接保送上了研究生,不过考完试后,我就 什么都不记得了。 住院之前,我只见过导师一面。而在我住院后不久,他就来看我,和我聊了一 个多小时。他安慰我:别担心花钱,钱我给你出;不必担心耽误了学习,病好了之 后,你会很快赶上来的;金融这个专业很不错,你的前程是美好的。我心里其实一 直很担心这些事情,这等于说给我吃了定心丸。走时,他留下了1000元钱,让我买 些营养品。老师走后,我心里是敞亮了许多。 何老师知道我的脚疼,就给我买来许多钙片,还熬骨头汤给我喝,他说,我不 知道这些到底管不管用,但吃了总有好处。 我的主治大夫康成俊教授,他经常来我病房,看窗帘拉好了没有,水打了没有, 药按时吃了没有。康大夫是治疗抑郁症方面的权威,他曾对我说:你应该在北大拿 两个硕士生文凭,先在我这里修个生活修养的硕士,补上人生这一课。他反复强调 要“顺应自然,为所当为”,“努力即幸福”。 去年寒假我要求留在医院里,我说我需要反思,家里的条件不适合我养病。这 其实给康大夫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因为单独把一个抑郁症患者留在医院里是很危 险的。康大夫说他能理解我,也充分相信我,他去向我父母说明我春节不回家的原 因,但我们必须对对方都有一个承诺。我答应了,并留了下来。那期间,康大夫经 常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我知道他一定为我担了一个假期的心,他这个春节 一定没有过好。一提起康大夫,我就特别感动,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超越了医 生和病人的关系,而成为了永远的朋友。 做中国的“比尔斯”和“冈本常男” 由于缺乏常识,竟让小小的抑郁症缠了我两年多,这是很让人痛心的。有专家 说,抑郁症就像感冒发烧,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则可能引起严重 的后果。在我抑郁的过程中,周围很多人只知道让我用意志去战胜自己的虚弱和绝 望,而没有一个人建议我去看医生,去年10月至12月,我曾回家休养,家里人也没 有发觉我的抑郁状态。我曾对我哥说:我现在每一秒钟都有死去的危险,而他只当 我是在胡思乱想。 于是我想到要办个网站,把我治疗的心得体会告诉别人,普及抑郁症的知识, 为那些正在经受抑郁折磨的人提供帮助。我的这一想法受康大夫的影响比较大,康 大夫每天都要接不少咨询电话,他从不收费,总是热心地进行解答。如果他做不了 的事情,他总要推荐别的他认为好的医院和大夫。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匾,上面是 孙思邈的两句话:大医精诚,仁心济世。他曾跟我讲了这么一件事,有位博士生, 已经结婚并有了孩子,可是在就业和分房子上非常不顺,而且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他的精神压力就越来越大,甚至想到了自杀,找康大夫谈了很久。后来那个博士终 于摆脱了抑郁,他来感谢康大夫时说,就是康大夫“想想你自己所拥有的”这句话 点拨了他,就是这句话,帮他走出了抑郁。 今年春节过后,当我把想法跟康大夫说了之后,他给我讲了美国学者比尔斯和 日本商界知名人士冈本常男的故事。他们都曾得过抑郁症,病好之后,他们都发起 了一项运动,并把毕生精力献给了心理卫生事业。比尔斯发起成立了世界第一个心 理卫生组织,标志着世界心理卫生运动的开始。“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心理卫生组织 都是有非专业人士发起的,因为他们亲身经历过痛苦的折磨,决心大,影响也更大。” 康大夫的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震撼。 康大夫一直在全力以赴地帮助我,找专家顾问,进行专业技术指导,为我们网 站的内容把关,为我们的活动搞策划。他说,他不图回报,他欣赏我的做法,这也 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我们在北大进行巡回演讲的第一天,上午来到展板前的人稀稀拉拉,我听到有 人小声嘀咕:抑郁症是什么玩意?当时我心里非常紧张,一点底儿都没有,不知道 我们的宣传会不会有效果。可是到了中午,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到了下午,有 人闻讯赶来。我当时就在现场,康大夫做现场咨询,找他咨询的人越来越多。其中 有个女孩,说着说着,辛酸地哭了,那场面非常感人。康大夫很高兴,以前做咨询, 很少有人能坦然地走到他面前来谈,有的人站在远处,向他招手,示意让他过去, 好躲开众人的视线。现在大概是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抑郁症患者就在他们眼前,也没 什么大不了的,因此也就消除了顾虑。 我的导师帮我联系到了北京时空港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互联世界阳光工程 网站(www.inworld.com.cn/sun)于3月28日开通。进入我们网站的BBS,你会 看到很多感人的文章。记得我们收到的第一篇文章《关于自己》,是一位失恋的朋 友写来的,他的痛苦,他那对生命的渴求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共鸣。我们三个人(另 两位一位是BBS的版主、已经治愈的抑郁症患者,一位是曾服安眠药企图自杀,目前 正在治疗中的患者)都有感情方面的切身体会,便分别给他回了信。回信时我的心 情非常激动,真是用心、用感情在写人生的感悟,我感觉自己正在救人。 “我现在每天都在感动,都有收获” 两个多月以前,我萌发了这个想法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阳光工程从策划、 筹备到去首都高校巡回演讲,启动还不到两个月,就已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反响。北 京大学心理系博士生导师王登峰老师刚做完首场讲演,就有人围着我打听下一场演 讲的时间,还问能否把活动的范围扩大到全北京市的高校乃至全国高校?有位深圳 公司的老总知道我们搞了这项活动后表示,今后到深圳搞活动时一切费用均由他来 支付,因为他也曾得过抑郁症,他觉得做这样的工作太有必要了。我听了非常感动。 每次搞活动,都有一些病友和同学主动来帮忙,还有热心人向我们的网站推荐佳作, 别的网站上的“健康在线”栏目也希望与我们合作。目前我们的志愿者已经增加到 80多人。所有这些都说明,阳光工程的深远意义正在得到社会各界的公认。 我现在每天都要去网站,为主页增加新内容,并给求助者写回信,有时一天里 能收到20多封信。我想等活动步入正轨后,把工作移交给爱心社等社团组织。我要 继续完成学业,同时做些策划性的工作。 我现在觉得每天过得都特别充实而有意义,每一天都在思考,都被感动,都非 常有收获,这段时间,康大夫一直在为我的生活把关。因为我做事容易过于投入, 过于执著,不懂得休息。康大夫说,疲劳又会引起抑郁,我也担心我的病会有反复, 不过我想我能调整好。 五·一前夕,我正式办理了出院手续,就要离开这里了,我真是很喜欢这里。 以后我会常回来看看,如果遇到想不开的事情,我会及时来找康大夫,不过我对自 己是充满信心的。如果康大夫要我来给病人做些心理咨询,我就回来做。就要重新 开始新生活了,将来的路该怎样走,我现在想得还不是很清楚。新生活对我来说是 个挑战,不过我是不会再想到自杀了,因为我的“抵抗力”增强了。文、摄/蒋益 秀 抑郁症小常识: 抑郁症,通常指的是情绪障碍,是一种以心境低落为主要特征的综合症。人们 在经历失业、离婚、失去心爱的人或其它痛苦,都会体验到悲伤、痛苦甚至绝望。 这是正常的、短暂的。但如果抑郁症状持续很久,影响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并常带 有自杀意向,就应该考虑是否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的自我诊断: 根据临床统计,抑郁症大致可分为两种症状:躯体症状(包括头痛、失眠、头 晕、虚弱、记忆力丧失)和心理症状(包括焦虑、烦躁不安、注意力不集中、思维 缓慢、自信心不足、缺乏兴趣、多疑、绝望、精力丧失)。 抑郁症的现状: 据美国的统计,美国目前有五分之一的人正遭受精神疾病的折磨,其中有一半 以上得不到治疗。我国目前还没有关于心理疾病的确切统计,但据1999年在北京召 开的世界精神病协会年会上发表的数字显示,全球患抑郁症的人每年增长113%,中 国目前有5%的人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13‰的人有精神疾病,更可怕的是,抑 郁症已经缠上了青少年。据北京医科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崔玉华教授介绍,他 们在对京内7所高校进行调查时发现,大学生的自杀率远远高出医学上认定的高自杀 率的水平,而这些自杀大多与抑郁有关,失恋、挫折、学习、就业和生活压力等都 可能产生抑郁,抑郁症患者中15%的人最终会选择自杀。抑郁症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近日在北京举行的第二届中美精神病学学术会议提供的一份资料显示,在我国, 抑郁症及自杀造成的损失已排在各种疾病的首位。专家预测,到2020年,心理疾病 中的抑郁症将成为影响人类寿命、增加经济负担的第二类疾病。抑郁症在国外已得 到普遍关注和高度重视,而在国内不少人对它的认识还很淡漠,并且存在很多偏见。 在国外和香港的大学,平均每1000个大学生就有一个专职的心理咨询医生,而 中国的1000多所高校中,只有30%的学校设立了心理咨询机构,而且很大一部分心 理咨询机构没有专职人员,受过系统训练的人才则更少。很多心理疾病常被误诊为 生理疾病,或被忽视。北大医院森田疗法病房自1998年建立,已治愈了七八十位抑 郁症患者。 抑郁症的治疗: 抑郁可通过药物和心理进行治疗,并在睡眠、饮食和运动三方面进行调整。抑 郁症是可以治愈的,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一般不会反复。抑郁症患者大脑中缺 乏一种叫五羟色胺的物质,目前比较好的药物有百优解和阿米替林等。 (资料来源:www.inworld.com.cn/sun) 谁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安静看书的青年,曾经深受抑郁症的困扰。 发起“阳光工程”的李宁忠自己也找到了生命的阳光。 康成俊教授(左)和李宁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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