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那时我们年纪小
放了学，我和扎着两根朝天辫的林晓妮趴在我家树荫下的小石桌上写作业。我娘纳着鞋底说：妮，长大了，给我们家虎子当媳妇吧！
林晓妮连头也没抬说：俺才不要呢，他长得那么黑！
我气唿唿地说：你白吗？
林晓妮一撇嘴，泪就满了眼眶。我赶忙说：好好好，你白，你白行了吧！
麦穗儿还绿着的时候，天还不算热，我和林晓妮提着小篮儿去地里割草。我右手牵她的左手，我们在路上走走停停边说边笑。
“虎子哥，我渴。”林晓妮舔着嘴唇说。
我看到排水沟那边的桃林里桃子已经抹上了一层胭脂，风把桃子的香味送过来。
我说：你看着人点，我去给你摘桃子吃。
我四下望了望没人，猫着腰穿过长满青草的排水沟，侧身穿过满是刺槐枝酸枣枝爬满拉拉蔓的篱笆墙。
“虎子哥，我怕。”林晓妮声音颤颤的喊。
我说：“没有人过来，你别喊我，你想吓死我吗？”
我脱了我的小褂铺在地上，摘了三颗桃子后，猫着腰返回。我们躲进草深处，先是笑，笑够了，才大口吃桃子，桃子还不太熟，还有点硬还有点酸。林晓妮却说：虎子哥，真甜！
那些年，我们在玉米地里拿玉米杆当甘蔗啃，我们在麦田里疯跑着追过兔子。
一年一年，时光飞逝，转眼我们上了初中，上学放学的路上距离越走越远。偶尔目光遇见了，也会心惊肉跳般地飞快地躲开。
林晓妮长成了大姑娘，林晓妮的脸上像那年的桃子一样有了红晕。
初中毕业后，她家里就不让林晓妮继续上学了，我去县城读高中。
放假回家在路上遇到林晓妮，林晓妮扎着一根粗黑的麻花辫，林晓妮冲着我笑，林晓妮喊我：虎子哥，你从学校回来了？
林晓妮听我讲学校的趣事，她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我读师专那年暑假回家，听我娘说林晓妮在春天嫁了人，我的心里好长时间都不是滋味。我围着小村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想这一条条小路上，这一片片田野上，是否还会留着我和林晓妮当年一起走过的脚印？
结婚第一年端午节，我带媳妇回老家。一进门，看见一头齐耳短发的林晓妮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和我娘说着话。
林晓妮扬声喊了句：虎子哥！你回来了？随后又看到了我身后的媳妇。林晓妮问：这是我嫂子吧？刚才大娘说嫂子可俊了，是个城里人呢！
媳妇凑过去逗着孩子，我进屋放东西，我说：等着，我洗桃子给你们吃。
我从包里拿出桃子洗好了端出来时，林晓妮已经走了。娘说孩子尿了，林晓妮抱孩子回家换尿布去了。
果盘里的桃子又红又大，媳妇和娘一人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说：真甜。
我眼前忽然有点模煳，我假装抬头看了看天。 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一种酸涩只有自己懂。 对的时节，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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