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趣 听天津话偷着乐
天津话能从全国众多方言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知名品牌”,跟天津这些年出了不少相声演员恐怕不无关系。尤其当年冯巩主演的电影《没事偷着乐》,一经上映,天津话一时风靡大江南北,广受追捧,涌现出无数“业余爱好者”。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能煞有介事地来上两句:“说你是佐罗吧,你又没带枪……”天津话另一广为人知的特点,就是把陌生女子统称为“姐姐”。用《实话实说》现任主持人阿忆的话说,就叫“到了天津,就没有妹妹”。六岁那年,母亲领我去商店,柜台后面的阿姨指着我叫:“这小姐姐……”
父母是西北人,早年因工作调动来津。他们所在的单位地处郊区,由于规模庞大,基本自成体系,与外界少有联系。厂区内的职工来自天南海北,普通话才是那里的通用语言。父辈们或许是出于对故土某种变相的怀念,对天津话大都持保留态度,在他们看来,天津话太粗,不好听。
我也直到后来上学去了市里才慢慢改变了这种观念。日常接触的,除了老师同学,什么便利店老板、理发店师傅、卖水果的、摊煎饼的……差不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操一口地道的天津口音。
上学的时候懒,经常睡到很晚起来,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地跑去买早点,一边等着小卖部的两个阿姨给热牛奶或是煎鸡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闲聊。两个阿姨都健谈,尤其喜欢问问你的家世出身,或者有无男友,总是喜眉笑眼。偶尔有来打电话的女孩,跟男朋友吵架哭鼻子,她们就拉到一旁掰开揉碎地劝,劲头很像居委会大娘给小两口劝架。我听惯了她们拖着长音儿的“哎,我说”、“你呀”,凡此种种,久而久之也听出一种别样的温柔。虽然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柔声细气,倒也格外透着一股难得的亲切热络。
然而同样一种语言,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则全然换成另一种滋味。天津的老少爷们儿,似乎个个生就的高门亮嗓,声若洪钟。天津梨园界花脸行也自来是人才辈出,威震海内。就连路旁摆摊儿的,吆喝起来都别具特色。干这一行的也是男子居多,不论卖什么,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堆,叉腰站在一旁亮开嗓子一声吆喝,四坊八街的,就都凑拢过来。天津人买东西爱论堆儿,似乎心理上总觉得这样才便宜实惠。不信,您拉一车苹果去天津,精精细细码放整齐,前面放块小黑板写上“1元1斤”,绝对不如胡乱往地上一堆,找个天津小伙子铆足了精神替您喊几声“5块钱4斤”卖得更快。有时赶巧了几个摊儿连在一起,大家摽了膀子一块儿来,那听起来绝对是很有气势的。
一次我在公车站问路,一个大爷跟我比划了半天,我走出去仍旧一头雾水。隔了两条马路,就听见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喊,训自家孩子一般,声音大得方圆几里之内的人都扭过来看。我红着脸,按他说的转身掉头,心里老大的委屈。走出去几步,想想又笑:算了,算了,换作是我,就未必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着这样大的急,上这样大的火。
转眼来北京工作已经几年,我自己都练就了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关于天津话的若干记忆早在心底尘封、上锁,似乎真的将一切全部忘却。前一阵放假,忽然心血来潮想逛天津劝业场。坐火车过去,一脚踏出天津站,迎面就撞上来一个的哥,劈头一句“姐姐,要车吗”,硬邦邦砖头一样砸将过来,砸得我好一阵头晕目眩,半天缓过神,心底的闸门霎时打开,无限往事喷薄而出。我忍不住大乐:“要!师傅,您领我转转,往热闹地儿去!我就是想再听听这天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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