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 发表于 03-7-24 14:12:50

苏格拉底和傅雷

在这世上,死得最为平静而细致的人,我以为要算苏格拉底和傅雷。
    史载,当苏格拉底面对古雅典不公平的法律审判时,舆论以及司法都为他打开了一道越狱之门,然而他却选择了法律所错判的死刑。为此,他的学生克里托大声疾呼:对抗不公平的审判是你一生追求的正义,你为何不选择越狱的正义?!苏格拉底说,此时越狱确是一种正义,但遵守即使是不公正的法律,同样是一种正义的要求,否则人人都会以自己认为的“正义”为借口破坏社会秩序。但最终,苏格拉底的英勇赴死,还是使雅典的民主法庭因“错判哲人而蒙受了几千年的诅咒”。
    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柏拉图回忆)是,当苏格拉底接过盛有毒鸩的酒杯时,脸上竟没有丝毫慌乱和忧惧。不仅如此,就在毒药发作到腰部时,苏格拉底还镇静地掀开脸上的白布,嘱咐他的学生克里托:“我们应该还给阿斯克勒皮俄斯一只公鸡,记住这件事,千万别忘了。”
    翻译巨匠傅雷在死前也有近似于苏格拉底的平静与细致,这可从傅雷夫妇的遗书中得到验证。1966年9月2日,傅雷夫妇因再也忍受不了红卫兵和造反派的查抄、罚跪、辱骂和殴打,双双自杀。自杀前,傅雷朱梅馥夫妇留下一份细致人微的遗嘱。也就是说,从份遗嘱上,你根本看不出那是行将绝命的人写下的文字,那么平静、周密、温馨而又稳妥!这份委托朱梅馥之胞兄的十三项身后事,其中有这么五项:
    一、代付九月份房租55.29元(付现款)。
    二、武康大楼606室沈仲章托代修奥米加自动男表一只,请交还。
    三、600元存单一纸给周菊娣(傅家保姆——引者注),作过渡时期生活费。她……一生孤苦,我们不愿她无辜受累。
    八、姑母傅仅寄存我们家之饰物,与我们自有的
同时被红卫兵取去没收,只能以存单三纸(共370元)又小额储蓄三张,作为赔偿。
    十一、现钞53.30元,作为我们火葬费。
    苏格拉底死前没忘了嘱咐他的学生还人家一只公鸡,傅雷“了结”得就更细致了,除外,他们甚至还想到了为自己准备53.30元的现钞火葬费。借用狄马先生的一句评论,苏格拉底和傅雷的遗嘱,“是人类历史上只有为数不多的杰出心灵才能作出的超常反应”。但我的视角不在这里,而在“雅典的民主法庭因为错判哲人而蒙受了几千年的诅咒”这一点上。一法庭,因何错判一个哲人,竟要蒙受几千年的诅咒呢?我们的法家巨子公孙鞅(苏格拉底同时代的人)被当局处以五马分尸之酷刑,谁可曾记在心间?谁可曾诅咒过秦国当局?司马迁被当局处以宫刑,摧残人性至为酷烈,谁又曾诅咒过汉王朝?没有,有的只是对那些历史的平铺直叙!希腊的苏格拉底冤案就不同了,它可以使一个法庭因错判哲人而蒙受几千年诅咒,因此,苏格拉底以来的几千年,你就很难看到类似冤案在西方的发生。我们之所以有从公孙鞅到傅雷的续接(其间的冤案举不胜举),是因为我们无论发生了怎样的冤案,要么使始作俑者“一贯正确”地脱逃一切干系,要么使另一些人在通向“青天”的路上“一贯正确”起来。
    所以,从根本上说,苏格拉底与傅霄的死是不同的,前者的死给整个西方留下了充满勃勃生机的法律文化,后者的死给中国留下的只是一个“沉痛的教训”那样的官面文章。更大的不同是,错判苏格拉底的雅典民主法庭至今受着西方的诅咒;而含冤而死的傅雷夫妇,能记起或提起他们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一方面,像傅雷这样蒙冤而死的人,实在是多如牛毛,你完全不知道谁比谁更惨,谁比谁更值得引起我们广泛而持久的关注;一方面,我们也没有抓住当局的某一典型失误一纠就是上千年的传统。我们有的,只是一颂扬就上千年的传统,而那些不间断的一个历史阶段接着一个历史阶段的持续性颂扬,更是让人目不暇接。故,谁也不敢说傅雷的悲剧就是中国的最后一个,而苏格拉底尚在赴死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西方的最后一个了。

作者:魏得胜
转摘自:杂文选刊

jefflee 发表于 03-7-24 22:32:24

西方那么早就民主政治了。。。 然后是反思
而中国呢
遥远啊
好了不说了
这个话题,不好多说 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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