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残阳红》:第二部:第四章:盖房子
4.盖房子 皮皮汪儿时住的是平房,就是用黄泥加稻草和成浆放在砖模里夯实成一尺见方的砖块,然后用这样的砖块四面垒成墙壁,隔出厨房,睡房,大堂,再横上枕木,盖上瓦片,80年代大别山深处农村地区典型的一栋房子就大功告成了。当地的方言称之为“土屋”,意思是用泥土堆砌起来的房子。有点类似于非洲原始部落盖的那种简易的蘑菇形状的亭子,不过大别山农民已经学会使用模具及其他复杂的建筑工具了,比起非洲那边远系血亲的茅草房子不啻是天壤之别。进化在地球不同的角落有着不同的速度。长江的另外一头上海滩的金茂大厦在那一年封顶竣工,88层,高421米,当时号称“世界第一”。不出几年就被被台北的101大厦超过了。再后来,迪拜塔在几千公里外的中东热带沙漠上拔地而起,高828米,暂时坐稳了世界第一的宝座。据说湖南长沙近些年准备建一座1200米的大厦,不知真假。 人类总是永不停息的向造物主显现他们“敢叫日月换新颜”的荣耀,皮皮汪研修过《圣经》,记得圣经第一章的《创世纪》中有个“巴别塔”,据说可以通往天堂。《圣经》记载:大洪水劫后,天上出现了第一道彩虹。上帝走过来说:“我把彩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大地立约的记号,我使云彩遮盖大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纪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不再泛滥,不再毁坏一切有血肉的活物了”。上帝以彩虹与地上的人们定下约定,不再用大洪水毁灭大地。此后,天下人都讲一样的语言,都有一样的口音。诺亚的子孙越来越多,遍布地面,于是向东迁移。在示拿地,他们遇见一片平原,定居下来。有一天,有人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怎么知道不会再有诺亚时代的洪水将我们淹死,就像淹死我们祖先那样?“这有彩虹为证啊”有人回答道“当我们看到彩虹,就会想起上帝的诺言,说他永远不会再用洪水毁灭世界。”“但是没有理由要把我们的将来以及我们的子孙的前途寄托在彩虹上呀”另一个人争辩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以免洪水再发生”于是,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做砖,把砖烧透了。”于是他们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他们又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由于大家语言相通,同心协力,建成的巴比伦城繁华而美丽,高塔直插云霄,似乎要与天公一比高低。 后来此举惊动了上帝。上帝气急败坏,他万万没想到他当初把他们从洪水里救出来的信徒们居然自不量力的想要和自己一较高低。于是上帝老头儿就暗中使坏,施了个戏法,使建造巴别塔的人们语言不通,有的说英语,有的说德语,有的说普通话,有的说阿拉伯语,那会儿没有翻译,也没有有道词典,原来那些说着共同语言的人们立刻陷入了鸡同鸭讲语言不通的境地,巴别塔最后不了了之了。 这些是在皮皮上了大学入了教会后才知道的。九八年,那年皮皮汪九岁,当年他当然不知道后来他才知道的巴别塔。 九八年,“THE CUPOF LIFE"响彻世界;长江遭遇百年不遇大洪水,全中国告急;WINDOWS98浓重上市,互联网江湖里继续着微软的传说;马化腾和他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张志东正式注册成立"深圳市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即现在的腾讯公司;对冲基金的掌门人索罗斯在亚洲兴风作浪;印尼爆发反华骚乱,上万无辜华人命丧南洋;社会主义的“毒瘤”朝鲜试射了第一个自己研发的导弹,这个弹丸小国日后将在东亚闹个鸡犬不宁。
地球上发生的这一切似乎与大别山深处的皮皮汪没有太多了的瓜葛,九八年皮皮汪只知道他家要盖新房子喽。盖房子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可是头等的大事。选场地,买材料,请工人,打地基,砌墙,嵌预制板,封顶,装修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没有一整年功夫是弄不好的。皮皮汪的奶奶看到村里先富裕起来的村民们纷纷在路边盖起了新房子,甭提有多眼馋。老人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个是住上新房子,二个是看到孙儿皮皮汪考上大学,要是能够带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回家,那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皮皮汪的奶奶不知道有个成语叫“死而无憾”。 前两个愿望皮皮汪的奶奶都实现了,皮皮汪不孝,没能在奶奶走之前带着媳妇坐在奶奶床头让奶奶看上一眼。奶奶要是还活着,肯定会乐开了花,按照村里的惯例,肯定会拿出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零花钱给新进门的未来的孙媳妇报个红包送上一份见面礼。皮皮汪傻傻的凝视着香堂上奶奶的遗像,心里百感交集。“该吃饭了,皮儿”姑妈催皮皮汪去他家吃饭,皮皮汪眼睛一酸,一颗透明状的液体已经渗出了眼眶,皮皮汪赶紧用衣袖拂拭干净,怕姑妈见了会笑话他的。那是去年的清明,皮皮汪回家扫墓时的情景。皮皮汪家是湾子里最早盖房子的。那会儿他们家的两层高的小洋楼是湾子里最高也最气派的建筑。皮皮汪的奶奶走在乡亲们的面前腰杆儿似乎也硬了不少。如今,类似于皮皮汪王家这样的双层别墅在皮皮汪的湾子里已经竖起了十来幢。其他的房子都是近几年新盖起来的,房子的造型都是请当地一流的设计师们精心设计出来的的,装饰的也富丽堂皇。皮皮汪家的“小别墅”还是当初的模样,二层的女儿墙几斤裂了几道深痕,像女人的阴部。听皮皮汪的母亲说,是因为后背山有座矿山经常放炮给震裂的,最厉害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房子的晃动,像发地震一般。 皮皮汪的母亲想找矿山的老板们理论,可又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每次那些开着路虎,抽着中华的矿主们总是不耐烦的扔给皮皮汪的母亲一两百块了事。人心总是很难填满的,何况皮皮汪的母亲还是有理的一方。闹了几次,前几次都小有收获,皮皮汪的母亲受到激励,又去矿上闹事儿,那些开着路虎的大老板们也懒得搭理这贪得无厌的娘么。好几次都弄的个自讨没趣,皮皮汪的母亲便不好意思再去闹了,可她担心像这样下去,自己这辈子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房子终有一天会震垮的。乘着这会儿房子还在,赶紧去要几个钱揣在兜儿里,等房子哪天真的塌了,也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皮皮汪的母亲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就动员湾子里其他的“受害者”一块儿去矿上理论。湾里几个大户跟矿主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许是背地里被开路虎的收买了,皮皮汪的母亲每次总是以失败告终。 他们间的对话,大抵是这样的。“你听听,后背山又放炮了”“这有什么稀奇的,不是隔一天都要放几次吗”“你不觉得房子都在晃动吗?,你看,我家的房子都裂缝了”“你家房子都盖了十几年了,不裂才怪!”“那也不会裂的这么厉害吧?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我们用的都是最贵的水泥和红砖。”“你儿子都考上大学了,家里的破房子也不会要,管他作甚!”“那可不行,万一那天我儿子想回家看看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儿吧。在所他才刚刚工作,工资又不高,指不定能不能在城里买上房子呢。这栋房子我还得给他留着,年轻娃儿年轻的时候都在往外边跑,老了就会往家里跑的。您看,村里的李大爷,年轻时外外面当县委书记,老了还不是回村享福了。那儿也比不上盘龙村。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皮皮汪的妈妈还是没能成功动员起群众的力量。后来皮皮汪的母亲去村委会里反映这一情况。村委会里管事的说过一阵的会去皮皮汪家调查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一定向上级反映。这一反映就是几年。皮皮汪的母亲整天提心吊胆的,还给在广州上班的日子打电话说起过这事儿,问皮皮汪能不能想想办法。皮皮汪在网上查了几个当地主要媒体的热线电话让妈妈举报,皮皮汪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举报这一情况。去年皮皮汪的奶奶过世了,皮皮汪的母亲料理完奶奶的丧事就去深圳工作去了。这事儿就这样没了下文。盖房子的那年,皮皮汪跟姐姐可没闲着。那会儿建筑工地的大工20元/天,小工15元/天。为了节省开支,皮皮汪的全家都当起了小工。一放学,皮皮汪跟姐姐早早地赶回家,有时候帮忙筛沙子,有时帮大工门递砖头,人手不够的时候还得挑泥浆。皮皮汪的奶奶心疼皮皮汪,生怕皮皮汪累着了或是压坏了身子,每次皮皮汪的父亲指使皮皮汪干活儿的时候,皮皮汪的奶奶总是骂骂咧咧数落皮皮汪父亲的不是。父母在身边,祖辈人大抵是没啥发言权的。皮皮汪还得干活。一个人干活没意思,两个人也没多大劲头。皮皮汪便把村里的小孩子们都骗过来跟他一起比赛搬砖,谁要是搬得最多,皮皮汪就将教他们打“弹珠”。皮皮汪可是打“弹珠”的好手,家里好几个抽屉都是皮皮汪的战绩。于是,这些小萝卜头们纷纷充当了皮皮汪家免费的搬运工。干完活了,皮皮汪会给他们每人发3颗弹珠。准确的来说,是借给他们,很快这些弹珠就又回到皮皮汪的抽屉了。“弹弹珠”,他们可不是皮皮汪的对手。干活的空档间,皮皮汪会跟小伙伴们一起玩“翻板砖”的游戏。后来皮皮汪学了高中地理才知道这种游戏叫”多米诺“骨牌,只不过纸牌变成了红砖,看着排成长龙一般的板砖依次的倒下,皮皮汪跟小伙伴们笑得合不拢嘴。一年后,房子竣工。皮皮汪家终于搬进了新房子,尽管是毛胚房,一家人也都欢天喜地的。村子里有个习俗,叫做“赶夜”,就是必须半夜赶起来搬家,搬家还得放鞭炮,夜半三更的“噼噼啪啪”的炮竹声总是没有除夕那天的让邻居们欢喜。邻居们大都会不怪责皮皮家的家人。毕竟盖房子绝大数人一生只有那么一两次。打扰了他们的美梦跟一大家子欢天喜地的庆祝乔迁之喜比起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皮皮汪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半夜起来搬家。白天不行吗?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向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宣誓:皮皮汪家搬进新房子了。从此,再也不用下雨天,拿着锅碗瓢盆到处接雨漏了;夏天下雨打雷也似乎没有以前住在“土屋”里那么响了;奶奶也不用下雨天冒着生命的危险爬山屋顶拣漏了;屋子里的地上也不会一到下雨天就黏糊糊湿漉漉的了;不过住进了新房子也有不少“坏处”:皮皮汪的“弹指神功”似乎没有之前在老屋子那么准了,弹珠的水泥地面的轨迹似乎不受皮皮汪的掌控;再比如说打纸板游戏的时候,由于水泥地面过于平坦,纸板跟地面间空隙太小,纸板也很难打翻;不过儿时经常玩的祝迷藏的游戏还是可以继续玩。盖了楼房,房间多了,可以躲的地儿也多了,玩“抓迷藏”时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放屁就是他”小伙伴儿各伸出个小指头绕成一圈,一个字一个数,点到“他”的时候,落在哪根手指上,“他”就可以去躲起来“藏猫猫”了。最后一个剩下的得留来来闭上眼睛原地转三圈,等到睁开眼睛,小伙伴们都消失的无隐无踪了。有一次皮皮汪为了不让小伙伴们找到他,躲在了二楼阳台外面的屋檐上,小伙伴们翻箱倒柜找遍了各个房间都找不到皮皮汪。皮皮汪对屋里的动静儿可是一清二楚。“呵呵”得意忘形。时间长了,小伙伴们找不到皮皮汪就各自回家了,皮皮汪的手麻了,扶不住墙沿了。“救命呀,我下不来了,皮皮汪吓得哭起来了”“噗通”一声闷响,小皮皮汪从阳台檐上重重的摔在地上。皮皮汪现在只记得当时眼冒金星,似乎回到了5岁那年里去去了栽到在了当时从福建归来时为了炫耀功夫被叫月儿的小伙伴踢了个“狗吃屎”那个跟头去了,冥冥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四周都是水,他想要爬起来,可怎么爬都没用,他胸闷的不行,想要喊奶奶可又喊不出来,他害怕极了,手足无措。越挣扎小皮皮汪似乎陷得越深,他好像掉进了宇宙洪荒时那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的黑暗中了,任凭他如何嘶喊,可就是没有半声的回响。“我想我是死了,皮皮汪”喃喃自语,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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